乔初熏连连摇首,推着景逸手臂,低下头轻声道:“还是不……”
景逸握住乔初熏的手示意她抬头,神情语气都很平淡,却是笃定的不容拒绝:“不什么?既然将来都是一家人,总要见一见的。”况且,他也要看一看,这个让自己正室生的女儿被妾室随意欺侮的男人,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来此处见乔初熏!
乔初熏咬唇看了景逸一眼,垂下眼帘点点头,心里却始终乱糟糟的。从高翎说出那句“乔老爷”时,畏惧,担忧以及细微到几乎不曾觉察的欣喜和想念,在脑中混沌成一锅粥。
高翎在前面无声带路,景逸拉着乔初熏的手走在三步开外的距离。一进正厅,就见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面色微沉打量来人。
待看清楚景逸和乔初熏握在一起的手,男子面色更沉,两腮紧紧绷着,唇边胡子微颤,目光如炬将景逸从上到下一番打量。
旁边小绿等几名影卫看着,各自目中均露出些许不悦,却因为自家主子自始至终没甚表示,才未轻举妄动。
景逸站定在屋子中央,神色平静接受着男子略显不屑的打量,手却始终牢牢握着乔初熏的,且不动声色将人半遮在自己身后。
中年男子看了半晌,站起身,朝景逸潦草一拱手,直接将视线投向乔初熏:“不肖子妄自窜逃出家,过去半载承蒙公子不弃,给予收留。现今……”
眼瞧着乔初熏垂着眼站在景逸身边,一直未曾抬眼无声抗拒的模样,男子乍一拍桌,怒声斥道:“逆女!还不过来!”
“还未出闺阁的姑娘,青天白日和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倒把乔家的脸都丢到这越州城了!”
乔初熏被自家父亲初一训斥,身子先是重重一抖,待骂到后面,却渐渐挺直了脊背。缓缓抬起眼,神色由先时的懵懂无措渐渐转为无知无觉,乔初熏腕上用力,从景逸钳握的手掌中松脱出来,眼色清明看向中年男子:“爹爹。”
男子被这声温婉称呼叫的一愣,复又绷起之前怒色:“还不过来!”
乔初熏下唇咬的发白,眼眶微微红着,嗓音微颤道:“爹爹,我不能走。”
中年男子怒目圆睁,抬手又一拍案,宽袖一拂带落茶盏,伴随着“啪啦”一声脆响,滚烫茶汤溅落一地:“混账!”
乔初熏紧咬着唇,双手紧绞袖口掐的指尖发青,身子绷的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细看却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发着颤,抖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道:“爹爹,我不能走,我也不想走。我和公子两情相悦,初熏想要一生一世伴在公子身边。我不要嫁给别人,还望爹爹成全。”
最后一个“全”字说完,乔初熏嗓子一哽,连连呛了几口气,抚着心口不住咳嗽,原本白到发青的小脸儿涨的通红,软着身子就往下倒。
景逸和乔路见状均大惊失色。景逸一把将人抱起来到一旁交椅,连连拍抚着乔初熏心口,另一手腾出来为人拭去迸出眼角的泪花,柔声哄道:“初熏,别憋气。不哭啊,只要你不想,谁也没法儿带你走的……”
乔路在旁边看的那叫一个气,也顾不得形象了,扒拉开景逸的手破口就骂:“竖子轻狂!”这旁边还站着不老少人呢,他家闺女清清白白的,哪有人一上来就摸那种地方?这不明摆着坏人闺誉么!
乔路虽不会武,到底正当壮年,又是在气头上,那一推搡使足了十分气力,还真把景逸推的一趔趄。景逸被这么一推,先前一直收敛的侯爷脾气彻底上来了,拉开乔路毫不客气的顶回去:“放肆!”
乔路气的两眼一黑,差点没厥过去,抖着手指着景逸:“你,你……”心里想的是就你这德行,一点都不懂得尊重长辈,行事轻狂生冷不忌,想娶我闺女门都没有!
景逸站直身子竖眉冷睇:“我什么?”
旁边高翎等人先前都看傻了眼,这会儿也各自回过神,都暗叫不妙。他家主子那个狂妄劲儿一上来,那可是天王老子也不放眼里的,肯定是忘了事先说好要讨好未来岳丈的事儿了!
高翎摸了摸鼻子,没法子,已经这样了,只能先亮身份,不然人家对他家主子的印象肯定越来越差。因此低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方令牌,沉声道:“当朝一品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安逸侯在此,谁敢放肆?”
正文第十章人生如茶
话音一落,屋子里几名影卫唰唰跪了一地,乔路虽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但多是生意上往来的朋友,顶大的官也不过正四品,且不是京官。如今听高翎这么一报来路,白玉令牌莹光耀眼,又被小绿几人整齐划一的跪地动作一忽悠,迎视着景逸冷凝面色,一口气哽在喉咙,同时膝盖弯一软,垂下眼就要跪地。
景逸抄手拦住,淡声阻止:“一家人勿须如此。”
乔路胸间气窒,咬牙暗道,好个安逸侯!一方面为着景逸的心思手段气闷不已,一方面却也多少安下心来,好歹自家闺女招惹的不是什么来路不明只懂吃喝的宦家子。这安逸侯的名号,即便他常年不在汴京,这些年却没少听说,剿匪帮灭海盗,在江南一带名声着实很响亮的。
再加上年前回到汴京,得知三王府的种种,更对此人雷霆手段狠戾作风多有所闻。是野心勃勃冷血无情还是大义灭亲正义凛然,不过是皇家官场玩的遮人耳目的把戏,骗骗无知良民罢了,在如乔路这样的生意人心里,对当初那场震惊朝野的哗变自有一番计较。
如今见到真人,确实相貌出众仪表堂堂,配他家闺女半点不虚妄,只是……如今这么看来,反倒是他乔家齐大非偶不能高攀了!
心中如此揣测,再看向景逸时,不再是先前的厌恶嫌弃,而是五分敬三分畏的淡淡惊惶。旁边乔初熏这时也喘过一口气来,刚扶着交椅扶手要起身,景逸单手就将人摁住,同时出声吩咐几人:“都起身。去后厨端几盏茶出来。还有那盅炖汤,时辰也差不多了,一并端来。”
乔路此时已由景逸扶着手臂在一旁坐下,犹带不安的偷瞧了眼,同时伸手探到乔初熏腕间为人诊脉。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递过去,低声道:“把这个吃了。注意多休息,你……唉!”
虽然这些年少在家中驻留,无论如何说也是自己闺女,乔初熏的脾性,他还是了解的。表面看着温驯,心里若是打定主意,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样的人对别人总是极好的,可心思偏重,有什么事都自己一人琢磨,遇上大事一个想不通透就容易落下病根。显然,乔初熏这半年多寄住别人家中,对当初的事怀着怨恨不说,也忧虑他不知什么时候寻来,心里面肯定不会太好过。
去年他直到年根才回到家里,初一听说长女逃家,家里那个是什么货他也清楚,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内情。可无论是何内情,传出去总不大好听,好在乔子安那边帮衬着压下来,这事才未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这些年来乔初熏在族里并不张扬,除却走得比较近的几家亲戚,外人并不知晓人已经不知去向,乔初熏的闺誉也并未遭受什么不好影响。
先那门亲事,对方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再加上有两边都认识的朋友帮忙从中协调,送了些赔礼,那边也就作罢了。这次他能找到越州来,一方是先前药堂的生意,且有乔子安写信告知,方得以如此顺利。心里几番琢磨,又想到自己常年不在家的这些年,闺女肯定没少受委屈,乔路态度也有所软化,看着乔初熏侧脸道:“初熏,跟爹爹回家。那门亲事已然作罢,从今往后,家里没人能勉强你做任何事。”
乔初熏握着两颗药丸,垂着眼皮儿也不看人,半晌才道:“爹爹,从前的事我也不怨了。只希望这次爹爹不要阻止,能够成全女儿。”
乔路心里还有不少话要跟乔初熏说,如今当着景逸的面,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开口的。再加上对这两人的事仍不十分赞成,只压低嗓音道:“初熏,听话——”
景逸在一旁冷眼看着,眼见自己平常捧在心尖护着宠着的人儿一张小脸白的不见血色,唇咬破了,眼皮儿红肿,且神色也是他不喜见的冷淡凄哀,不由得心中升起不悦。再看一旁乔路明显揣着二般心思,是有话想劝乔初熏的,且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与他相关,一时更感郁郁。
可这时他也不合适多说什么,乔初熏那儿自然要哄,可不能当着外人面,乔路这边他也要有所交涉,却不能让乔初熏听见。故而只坐在两人对过,执着茶盏静坐不语。
三人如此僵持半晌,没多久小桃儿端着汤盅进了屋。瞧见屋子里气氛冷僵,也知道不能乱说话,只将炖汤放在乔初熏手边,跟几人行了礼,就下去了。
景逸此时有了由头,便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掀开盅盖,拿过汤匙拨了拨,塞进乔初熏手里握着,一边轻声嘱道:“补气宁神的,你最近晚上睡不好,多少喝点。”
此言一出,两人面色又是一变。
乔初熏是羞恼加上无措,不用抬眼看也知道景逸说这话是故意的。虽然对自己父亲有着诸多不满,但自己和景逸在成婚前同床共枕且有了肌肤之亲,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因此更不敢侧眸去看乔路脸色。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眉眼间也透出几许委屈神色。
景逸将这人面上一丝一毫变化看的清楚,虽然觉着心疼,却也是无法。想要按照先前计划尽快娶到佳人,又要顺利过了未来岳丈这关,只得下一剂猛药了!
乔路则是一听那话就心中恻然,两人竟已发展到如此田地,如此为着乔初熏闺誉,也只能允了这桩婚事了!同时暗暗自责自己多年来的疏于关怀和放纵妾室,才累得长女落得如此田地,另一方面也为乔初熏的未来感到忧虑。毕竟对方不是普通人,当朝一品小侯爷,那是皇亲国戚啊!
若换一个人,即便对方有些身家背景,自己这些年来生意做的几乎遍布南北,总能匹配的上,嫁妆给的丰厚些,婚事也办的大手笔,乔初熏嫁过去总不会受太大委屈。
可一旦跟皇家沾上边,自己纵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过两年人家无论娶妾还是休妻,甚至花天酒地嬉耍玩乐,自己是一句都说不得。乔初熏在夫家受了再多苦,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加上这孩子的温厚性子,也不像其他姑娘家那般俐齿伶牙,懂得见风转舵,心里却着实有着计较,如若景逸一朝负了她,想来不用三五载,乔初熏就能憋出病来!
如此想着,乔路的面色愈加难看起来,沉默良久,只长叹一声,低声道:“初熏,你与我来。为父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说清楚。”
乔初熏咬着唇站起身,看了景逸一眼,便跟着乔路往外走去。
景逸似是早料到有此一遭,也未多阻拦,只在后头淡声道:“乔老板初来此地,想来对城中各处不太熟稔,况且最近也不太平,还是让两个侍卫跟着,多少也有个照应。”
乔路对此未多反对,只轻轻颔首,礼貌的道了声谢。
景逸跟旁边两人递个眼色,示意机灵着点。小绿和小蚁表示明白,朝景逸一拱手,跟在父女二人身后一同去了。
到了街上,乔路领人进到附近一家茶楼,要了间雅座,看了眼墙上牌子就要点茶。乔初熏却轻声道:“要两人用的花坞茶粉,还有点茶用的器具,都端上来,我们自己来就好。”
跑堂的应了一声,笑呵呵转身去置备东西了。小绿和小蚁则站在门外,并未跟到里头。
不一会儿,各样东西都准备齐全,包括点茶用的各样器具,以及三两茶点,热腾腾的水也搁在一旁备着。跑堂的道了声“慢用”,为两人带上门就出去了。
乔初熏站起身,取过水壶开始烫茶壶茶盏。
乔路在旁看着,由起初的不解,到吃惊,最终是苦笑和释然。
袅袅水雾中,乔初熏端了一盏茶汤,双手送与乔路面前,笔直跪了下去:“请爹爹用茶。”
乔路伸手接过茶,起身将乔初熏搀扶起来,涩然道:“起来吧。”
“你二娘的为人,我也知道。这些年来我对你疏于关怀,对不住你已逝娘亲,也愧为人父。”
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何时已长到亭亭玉立,不知晓她在家中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不知道她何时习得如此一番点茶手艺,他这个父亲,的的确确做的不合格。
乔路说到此,也有些讲不下去了。眼眶微湿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见乔初熏一直垂着眼皮儿站着,也知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她心中总有疙瘩,且不是一两日就能解开的。
但当务之急,不是他父女二人的嫌隙,而是关系到乔初熏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他从前无论如何错,心总是向着自家闺女,且在婚姻大事上,怀着能做出些弥补的心思。
而景逸不论多优秀,总是皇家子弟,且是个各方面都极优秀的年轻男子。同是男人,那些个花花肠子他最清楚不过,出于各方考量,对两人的婚事,乔路的不赞同是多于赞同的。但如今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且看对方的样子,不太可能轻易放弃,故而有些事,他这做父亲的,须得事先跟乔初熏讲讲清楚。
“既点了两盏茶,初熏也尝尝吧。”
乔初熏闻言,轻轻颔首,到桌边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乔路眼看着乔初熏将茶汤咽下,问:“味道如何?”
乔初熏略一思量,轻声回道:“花坞茶出了名的香味浓郁,若是当年新茶,且点茶的功夫到家,口味香醇自不必说,且能从香醇中体味出淡淡苦涩。饮完整盏,舌尖苦涩方转为甘甜,是为上品。”
乔路听着乔初熏的述说,缓缓喝完一整盏茶,才道:“说的不错。”
“初熏,从前为父对你亏欠甚多,我也不敢奢求你能立时原谅,只是今日的话,为父希望你能牢记终生。”
乔路看着乔初熏的眼,缓声道:“这盏茶是你亲手所酿,无论是苦是甘,都是你自己选择。甘甜时及时享受,苦涩时也莫要太过挂怀。人这一生不可能时时甘甜日日顺畅,待你到了我这岁数,回想起过去半生,能于淡淡苦涩中品味出丝丝回甜,就该知足,亦不枉此生了。”
乔初熏一双眼渐渐蓄满泪水,却没多说什么,只重重点了下头。
乔路叹了口气,拉过乔初熏的手,两父女挨着手臂坐着,压低嗓音问:“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乔初熏咬唇忍过那阵哭意,轻轻点头。
乔路沉默片刻,又低声道:“初熏,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心里也该有谱。他那样的身份地位,样貌又出众,很难……一辈子就你一个女人……”
乔初熏未想到乔路有此一言,不由得身子一僵,紧接着就是一阵难过。
乔路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从前确实未曾想到这一层,也跟着不太好受:“我这次过来找你,生意上有人帮着照看,回去的事,不急在一时。你这几天好好想想……”
乔路说着话,咬了咬牙,发狠道:“你好好想清楚,即便曾经跟他……若是不想结这门亲,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这事也没别人知道,到时为父给你准备丰厚些的嫁妆,咱们眼界也放低些,总能找到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乔初熏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乔路刚那一番话可以说是字字句句为她着想,而景逸对她虽然真情实意发自肺腑,但依照他的条件,未来也不是不可能……
他现在是心中只有她一个,并不代表以后永远只有她一个。他现在真心喜爱的人是她不假,可谁说真心只有一颗,真心喜爱的人,一生只能有一个?
就连她的亲生父亲,不也在母亲去世仅一年就又娶了二娘,且平常在外面,也不少找旁的女人玩乐。景逸不仅身份不凡地位显贵,且容貌本领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男人,真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么?
门外那两人将父女二人对话听得真切,包括后来乔路有意压低嗓音的劝语,不禁抓心挠肝,焦急不已。乔小姐从她父亲说了那一番话就再未开口,想来是将那些话听进去了。可他家主子不是别的男子啊!
诚然,乔路的话说的在情在理,未失偏颇,放在其他王公贵族身上,那是一讲一个准,可他家主子从小生长在三王爷府,有着那样一对父兄,对于混乱的男女关系本就极端厌恶,且因着与赵璘是双生子的缘故,对自己的出色样貌厌弃不已,曾有一度险些自毁容貌,都是高翎及时发现才得以制止。
要论天底下姿容出众者,有谁极端不喜自己容貌,怕景逸排第一,无人敢认第二。要说大宋朝的出色男子,家世本领都优异者,有谁极端厌弃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的污秽生活,景逸也绝能拔得头筹。
即便是与景逸熟识的赵廷和展云,前者是生性冷淡,后者则是自制甚强,在年少时也都是玩乐过的。世家子弟,更多都和周煜斐相似,流连花丛风流不羁。数来数去,没一个如景逸这般,是打从心底里的讨厌与女子周旋耽于肉|欲享乐。
小绿二人如此想着,愈发为自家主子不值,无端被乔路这一番诽谤,惹得乔小姐烦恼伤心,且回去和景逸两个也免不了徒生嫌隙。同时也有些埋怨景逸平常那个傲慢性子,要是能像展云那样能说会道的,多跟乔小姐讲些幼时的事,也就不会现在因这一番话就意志动摇,对景逸失却信任。
可这两人不知道的是,事情远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一则乔路再怎么都不是外人,虽然这些年来与乔初熏颇有些疏远,但骨肉相连父女连心,说话的分量原就在那儿。二则这男女之情,又与兄弟之谊不同,越是喜欢就越容易不安,越是真心实意就越不易流于言语上的讨好。
屋子里半晌没有动静。
末了,乔初熏跟随乔路出来时,明显双目红肿神色沉郁,那一番话,是切实戳进心尖肉里了。小绿二人在旁看着,也只能干着急,心想回去第一件,就是把这事跟主子告诉了,不然后患无穷啊!
一路走到街上,乔初熏始终微垂着眼,眉眼间神色恹恹,心里着实茫然无措。一想到待会儿回去面对景逸,自己也知道现下面色难看的很,不想他因为担心自己再添烦闷,心里又委实觉着不安宁,不一会儿,泪水就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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