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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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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作者:肉书屋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部分阅读

他明净如秋空的眼中有极黑的影流动,影中分明是自己的脸,而掌下的心跳竟然比方才快了些许。那温度逼切而来,凡人躯体毕竟温暖,他再庄严再肃穆再高洁,也是有血有肉。“原来你也不是完全。。。。。。”她低柔的叹息只发出一半,便被吹散在风里,而他也推开了她:“你走罢。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容许你再上定风塔来。”

“你抱了我,还可以做和尚吗?”她展颜微笑,凝视于他。

“我已经放下了,莫非女施主还未放下?”他背向她,冷然回答。

一直没有回应。等他再转过身,塔上已经空无人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他自观影琉璃珠里看到的幻象。

――――――――――――――――――

还在正月里,锦安城大道上仍是一片热闹景象。北地邻国频频进犯,南疆流寇四起,都与这繁华都城毫不相干。迟迟自定风塔上下来,便买了一兜糖炒板栗,闷闷的边走边吃。只听得马蹄声隐隐传来,她随手掷了一个板栗壳,抬起头,果然过不了片刻便见前头的人群急急散开,几骑飞驰而来。“恁的嚣张。”她暗暗骂了一句,也不闪开,悠悠的吃着她的板栗,站在原地。

只见一匹雪白的骏马当先冲过来,上面那人却是一身武将打扮,年纪不大,浓眉大眼,英气勃勃,正在兴头上听耳边风声呼呼而过,见街市景色刷刷后退,骤见一红衣少女当街而立,不避不躲,他大吃一惊,猛勒缰绳,马儿扬起前蹄,一声长嘶,在少女前不过几步停下。他挽住缰绳,正要发作,却碰上一双盈盈流波的眼眸,不觉一怔。再看那少女神情,有些不屑和冷淡,嘴角那丝轻笑颇带桀骜。“做怪!”少女抛下两个字和几颗板栗壳,扬长而去。

后头一人拍马上来,察言观色,不由笑道:“将军你不是素来嫌弃江南颜色太过妩媚腻人?”那人微微一笑:“原来此地也有这样的女子,明艳娇柔,又劲朗泼辣。”“将军若是想,我立刻叫人找去。”那人咄了一声:“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人晓得了,以为我赵靖要强抢民女。”两人说笑着,扬鞭打马而去。

惊花落(五)

(五)

因仍有要事在身,入宫面圣之后,赵靖又在锦安城里多留了数日。这日得闲,带了两个人出来四处遛达,可巧就遇到了那日与他一起骑马撞见迟迟的李凭来访。李凭乃悠王门下出身,见了赵靖自然亲热已极,打叠起百般精神讨好。见赵靖懒懒的,笑道:“这锦安城虽好,却也入不了你的眼了。”赵靖见他脸上挂着个莫测的笑容,不由莞尔:“寻到什么好去处,不妨说来听听。”李凭知他素来不屑去烟花之地,更不喜人多嘈杂之处,微笑道:“刚巧前天有人送了个有趣的玩意给我家老太太。我打听了,正是从城南店铺出来的。今儿天气好,不如去看看。”赵靖见他说的神秘,一时勾起好奇心,叫人牵了马过来,松了缰绳,与他慢慢的沿尽枫河朝城南骑去。

雪后初晴,景色极好。河水并未冻住,缓缓流淌。尽枫河两旁,枫叶终年红透,春日不绿,冬日不凋,乃锦安奇景之一。此刻树梢上压了皑皑的雪,与云影和红叶一起映在河里,宛如奇丽画卷。富贵人家往往坐了船顺水而行,如此美景,一消磨就是一整日。胡姜风气开放,时有女眷倚栏赏雪,引得岸边行人频频注目。李凭暗暗观察赵靖,见他目不斜视,神态自若,心想,难怪皇上几次三番欲赠美人笼络与他都被他拒绝,此人之自律实属罕见。正暗自点头,见赵靖神色间微有诧异,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啊呀一声低呼出来。赵靖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心领神会,恢复常态,拣了些不相干的话说。

待行得远了,李凭才说:“当真是他?”赵靖目力比他好得多,点了点头:“正是。”李凭一笑:“难怪今天早晨没上朝。”赵靖见他有些紧张,不由笑道:“如今你也不管这些事情了,白操什么心?出了什么事自有何老七顶着。”他态度淡然,每句话平和中正,却隐含刀锋,凉薄冷利。李凭与他极熟,也不用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这一位性格也怪,平日行事满不在乎,半点心也不肯操的,疑心却重。”先帝驾崩得突然,新帝即位之后,便撤了他禁军统领一职,他武将出身,竟慢慢成了文官,心中一直恨恨。赵靖温言安抚道:“来日方长,你着急什么?”李凭见他说得笃定,显然极自信,心中稍觉宽慰。两人对话隐讳,态度又随便,不相干的人听来,绝对不会想到他们谈论的正是当今天子。

一边说着就到了地方。赵靖下了马,抬头看那店铺上的匾额,竟然空空的,笑道:“这是搞得什么鬼?”李凭含笑不语立在一旁,他只得走进去。刚进门,一小厮垂手立在旁边,见他进来,一动不动。赵靖倒不在意,只往里走,却见一垂髫少女憨态可掬的对着自己微笑,毫无避嫌之意。赵靖心中一动,又退回门口,伸手在那小厮身上一摸,随即放声大笑。李凭跟进来道:“是不是巧夺天工?”赵靖仔细瞧那小厮,只见眉眼神情细致如微,连身上的衣服也有质料柔软之感,不由颔首道:“我一直以为只有蜡或者泥才可以把像制得惟妙惟肖,想不到这木头也可以有如此效果。”再看那少女,脸颊上娇嫩的肌肤有晶莹光泽隐隐流过,更加赞叹:“这是谁人手笔?这木头都能活过来一般。”李凭微笑:“里面还有更加多的好东西呢。这家店的老板,也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高手用木头做雕像,几个月时间就赚了个钵满盆满。你要是有兴趣,替王爷雕个像,他必定喜欢。”

赵靖兴致勃勃的走到店内,里面好大一间屋子,放满了各式雕像,人物花草,飞禽走兽,无一不精。李凭四下打量,见无人招待,心中不快,皱眉道:“店老板呢?如此怠慢。”赵靖不以为意,一个一个雕像细细看来。正暗自惊叹之际,却听见一把柔美的声音道:“你们做这木偶有什么用?不会说话不会动,呆板的要死。”

赵靖只觉心头微跳,那声音竟分外熟悉,不由循着来处过去,只见后面又是间极大的屋子,放满了木材和各种雕了一半的像,分明是雕刻的工艺场。当中有个老头,正聚精会神的摸着手里的木头,仿佛要将那一条一条的纹路都记得清楚。他左边那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店铺老板,正陪着笑对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少年说:“小店制作的,只是木偶雕像,当然不会动。”那少年嗤了一声,略转过头来。

赵靖瞧见那如玉石般剔透无暇的右脸,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是她。”李凭跟进来,正要说话,见赵靖神色异常,跟着看过去,见屋里站着得,赫然正是那日立在街中的少女,此刻做了男装打扮,另有一番风韵。

少女继续道:“我听人说,从前有人雕的木偶,会跟人一样动一样说话唱歌,你们做得到吗?”这分明有点无理取闹,店老板苦笑着说:“姑娘,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少女嘴一瘪,冷冷的说:“那你如何能号称天下第一木雕店?今儿我就烧了你的铺子,叫你胡吹大话。”

赵靖见她心思古怪,异于常人,脾气又大,但不知为何,透着一股纯真妩媚娇憨,心下竟微微有些怜惜。少女觉察到有人肆无忌惮的盯着她,回过头来,与他视线相碰,也露出诧异之色。

今日赵靖做了一般文人打扮,却掩不住一身豪迈刚劲和华贵气度,任谁见了都要喝一声彩。那店家也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只有迟迟眼珠一转,给了他老大一个白眼。他微微一笑,也不理那店家的搭讪,退了出来。

李凭大惑不解,跟在后面:“好容易有缘又见着了,连个名字都不问?”赵靖淡淡道:“我自此进京,关系重大,不可心有旁骛。此女极难驾驭,何必无谓分神?”李凭见他说的决绝,只得不再提起。

店家已经认出了赵靖和李凭,见凭空走了两个大主顾,不由跌足道:“姑娘,你若是对小店不满,便请另觅他处,何苦为难我一个小生意人?”迟迟知他心意,从怀里取处一大锭金子:“你若让我满意了,我再给你一百锭。”店老板立刻眉开眼笑,接了过来:“姑娘你再慢慢参观。”迟迟却道:“慢着,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就是着白裳那个。”店家忙答道:“那一位可不正是悠王义子,赵靖,靖将军。”迟迟哦了一声,没再继续打探,又转头与那老者交谈。店家无奈,只得退到前面屋子。

“方才你说,也不是不能做出自己会动会笑的木偶,是不是?”迟迟蹲下身子,抬头看着老者,不屈不挠的问。老者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木头:“这里每个木偶都是实心木头雕制。如果在胸腔处留空,嵌入七窍玲珑心,这木偶便会真的活过来。”迟迟眼睛一亮:“是么?哪里可以找到七窍玲珑心?”“这七窍玲珑心乃是古时鲁玉大师亲手雕成,暗藏机括,可以记录人的声音和一些动作。嵌入之后接通连线,木偶就如同活过来一般。可惜,此等绝世宝物,早就已经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人见过。老朽今生无缘一见,可惜啊可惜。”老者脸显哀痛之色,而迟迟也大为失落,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这一老一小默然相对,两种心思同样情绪,竟惺惺相惜起来。过了一会,迟迟起身道:“你先替我雕着像,若是我找到七窍玲珑心,一定回来,叫你亲手替我装上。”老者略惊,抬起头来,她已经出到门外。

迟迟出了木雕店,心情大为沮丧,牵着马儿无精打采的沿着河边走。走得累了,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她年轻好胜,极为自负,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哪知近日来诸事不顺,心下不乐,折了根树枝抽打水面。

只见涟漪一圈圈散去,天光云影一起一伏,欸乃之声渐近,有船缓缓沿着岸边驶来。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嗔道:“外面好冷,为什么要出去?”一个年轻男子笑嘻嘻的说:“这冰凌冻得极好,我抱着你,你把摘些下来。”那女子唔了两声,似在与男子亲热,低声撒娇。迟迟皱眉,抬起头来,瞪着来船。

果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舱门走了出来,却驶一华服少年揽着一美貌女子。那女子神态娇媚,将脸靠在少年肩上,一面吃吃的笑。少年揽住她的纤腰,一把举起。女子不得不探出身子,伸出一双素手去摘那被阳光射出七彩的冰凌。少年笑道:“真乖。”发觉有人在岸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下微微着恼,刚要呼喝,那少女容色映入眼中,柔和如春日雾霭,明艳如夏日花朵,双眉微蹙,隐有薄怒,立时心头如遭重击,手不由自主的一松,手里的美人啊呀尖叫,竟落下水去。少年清醒过来,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幸好舱里的人已经匆忙奔出,有人立刻跳下水去救那女子。仓惶忙乱之间,少年听见那少女噗哧一笑,连忙转过头去,却只见到她已经骑到马上,急得大叫:“喂,等等。”迟迟如何会理,一扬马鞭,飞也似的离去。少年心中大为悔恨,竟不理那落水女子性命是否无恙,一拂袖径自走进舱内。

惊花落(六)

(六)

迟迟回到家,因受了风寒,有些恹恹的,到了半夜竟发起热来。家里闹了个人仰马翻,忙着请大夫煎药,直至三更骆何才回房休息。

骆何一走,迟迟悄悄拨开帐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见屋里无人,蹑手蹑脚的下了地,换了身衣服走出来。外屋里睡着她的贴身小丫鬟彩儿,本来是伺候在那里怕迟迟半夜有事唤人的,此刻呼呼而睡,迟迟伸手捏她的脸蛋也不知觉,翻了个身继续睡去。迟迟险些笑出声来,忙捂住嘴,开门溜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迟迟才回来。屋里热烘烘的,和外面天寒地冻不可同日而语,她脱了衣服,立刻连续打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连彩儿都惊动了,啊呀叫了一声,接着又听到砰的一声。迟迟知道彩儿定是迷迷糊糊的从被子里爬起来摔到地上,趁她还晕头转向之际,忙把脱下来的衣服胡乱塞到床下,缩进被子。

迟迟这一次足足一个多月才将养好。骆何吹胡子瞪眼睛把那大夫骂得狗血淋头,喝了药焐了一晚上病却更重了,不是庸医是什么?迟迟心中对那大夫自是极为抱歉,病好之后在他家门口扔了几锭金子,此乃后话。

因为需要静养,无人敢随便打搅迟迟。迟迟放下帐子,从被子底下摸出本厚厚的书来。“异宝录。”迟迟低声念道,喜不自禁,连头晕都忘记了,趴在床上翻开。第一页赫然便是那观影琉璃珠,她的手指一停,迅速翻了过去。“天香云墨,千骑图,灵凤钗。。。。。”迟迟一页页看过去,惊异欢喜得几乎要叫出声来。骆何这本册子写得极详细,图文并茂,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迟迟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乃盗中之王的手笔。”但是转念一想,骆何居然将这本书藏在书房暗橱内,根本没有打算让自己看到,心里大为不满,连骂了几声小气才解恨。

她把那本异宝录搂在怀中,长长叹了口气:“我可是生着重病,冒着被我爹发现暴揍一顿的危险才找到你,你可莫要叫我失望。”如此认真叮嘱了一番,又继续看下去。可是翻来翻去,竟然找不到七窍玲珑心的任何信息,不由怀疑起那个雕木头的老头来。但是仔细回想,那老头神态又不似作伪。“奇怪,真是奇怪。”迟迟把书合上,冥思苦想,“难道这颗七窍玲珑心连我爹都不知道?”

正想着,听见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把书塞回去,翻过身用被子蒙住头脸。奶娘掀开帐子,笑着说:“小姐,叫你在被窝里焐着,又没叫你憋死自己。小姐,你是不是又在做什么不敢叫老爷知道的事情了?啧啧,生着病也不安生。”迟迟给她揭破了心事,讪讪的拉开被子,拉住她软语道:“好奶娘,你最疼我了,可千万不要叫我爹知道。”奶娘叹了口气:“老爷才最疼你。就是宠坏了你,你才这么无法无天。”一面说着一面替她把被子盖好。迟迟吐了吐舌头,见奶娘袖子里露出一张纸片来,伸手一抽,笑道:“奶娘你藏着什么?”奶娘啪的把她的手一拍:“小姐你真是好奇心重。可不就是上次你要我出去给你买东西的单子。”迟迟展开来一看,连忙摇头:“我明明叫你买胭脂的,你都忘了。”奶娘夺回单子:“不是嚷着头晕,还要看。我已经给你买了,既然已经买了,自然不列在单子上。”迟迟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渐渐回过味来,心中无限欢喜,又不好露出来,只得眼睛一闭:“哎唷,头真是疼,你不说我都忘了。”奶娘忍着笑:“好啦好啦,我这就出去,不碍着你。你别闹得太厉害。”又叮咛了几句,才出去。

迟迟听她走得远了,立刻睁开眼睛,又抽出书来。果然那书页之间有纸页被小心裁去的痕迹,不仔细看全然发觉不了。迟迟偷笑道:“倒不如叫目标清单来得贴切。”一番心事有了着落,大为熨贴,竟真的乖乖躺好,进入了梦乡。

迟迟这场大病叫骆何担足了心事。见她慢慢又恢复往日活蹦乱跳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也不敢太拘着迟迟,就算发觉她又偷跑出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迟迟似乎被他病中无微不至的照料感动了,整日呆在家里陪着他,令他着实老怀大慰。

那一日迟迟陪他吃了晚饭,喝了几盅酒,就推说头痛,先回房去休息。骆何踱到书房,挑亮了灯坐下,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极是舒服,分明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老了老了,喝那么点就不成了。”他慨叹。一瞥眼,见桌上一只酒杯轻轻晃动,先是疑心自己眼花,伸手过去一摸,酒杯果然缓缓移动,酒立刻醒了大半。这一只不是寻常酒杯,放在桌上不过是做个样子,下面却连了机关,若有人闯入楼后密室便会移动示警。但是二三十年来,无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酒杯也就纯粹是个摆设,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他心中大怒,提气欲起,却发觉丹田空落落的,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

不一会,迟迟敲门道:“爹,我给您端参汤来啦。”说着就推门而入。骆何见她笑语晏晏,愈发脸色铁青。迟迟却似没有看到,将碗捧到他面前:“爹,这汤凉了可没有用了。”骆何接过来,几口喝干净,闭目凝神片刻,手足慢慢可以自如活动,才狠狠的吐出四个字:“家贼难防。”迟迟已经笑嘻嘻的跪了下去,仰着一张小脸道:“爹,分明是你不对。早知道家里有这么多好玩的,我就不整天去外面晃荡了。”骆何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只听啪的一声响过,父女两都呆了。迟迟长了十六年,闯再大的祸骆何也没有打过她耳光,这一巴掌过去,她既惊且痛,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骆何见她哭了,心中也是后悔,只得硬起心肠骂道:“你愈发无法无天了。那些东西藏在那里,迟早都是你的。你急什么?是不是巴不得爹早死?我藏着这些东西也是为你好,要知道那里每件东西都足以掀起一场大风波。你的性子这般招摇,早晚被人发现这些东西的下落。”他一气说完,连着咳嗽两声,喷出一口血来。

迟迟只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扶住他:“爹,你怎样了?”骆何摆了摆手:“不打紧,急怒攻心罢了。”迟迟重又跪下:“是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说着伏在骆何腿上,大滴大滴的眼泪烫在他膝盖上。骆何长叹一声,抚着她的头发:“你到底要什么?”“七窍玲珑心。”迟迟闷声答。骆何挑了挑眉:“你要这个何用?不过是个有趣的玩具,虽然希罕,却并非价值连城。”“我要送份礼物给别人。”骆何低下头去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孩子,尽起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迟迟抬起头来:“爹,你不生气了?我保证下次我再也不在家里胡闹了。”她大病初愈,一张脸瘦得尖尖的,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几近透明,而自己留下的掌印愈发清晰,骆何心一软:“你回去歇着吧。闹了那么久,仔细又受了风寒。”待迟迟走了很久,他才苦笑出声:“不在家胡闹。在外面胡闹我就能少操心了么?”

不用几日,迟迟的木像便雕好了,身量与真人一般大小,迟迟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极是开心。伸手摸摸木像的脸,她疑惑的说:“我自己都分不清谁是我我是谁了。”木雕老者却愀然不乐:“此像与你五官姿态毫无不同,但是风神韵致确有天壤之别。唉,”他仰天长叹,“看来我是时候隐退了。”迟迟一笑:“等它会动会唱了不就有了?”老者见她说得天真,更觉郁闷,只说:“你要她学你说话唱歌,扯扯她的耳朵就好了。不过此物毕竟是人力所制,学不了多少。”迟迟扮了个鬼脸,放下几颗珍珠,欢天喜地的带着木像回去。

她将那木偶着上自己最爱的红裳,支着下巴笑盈盈的不住端详,想着想着,脸慢慢的红了。她站起来,温柔的抚摸那木像的脸颊,轻声道:“你说不准我再去见你,那你再见她好了。有她陪着你在那冷冰冰的地方,我也就放心了。其实你说永远不要见到我,我不信,我偏要你见到我。”她喃喃的重复着我不信三个字,忽然伸手拥抱那个木偶,好像在拥抱自己一般。

过了几日又是初一。无悟从宫里回来,阁楼上仍是静悄悄的。他把观影琉璃珠放进盒子里,隐约听到一声低柔的叹息,如晨风微微拂过。他霍然转身,侧耳细听,然而都没有,无论是那压得几乎不可闻的呼吸,还是那似有似无的香味。原来竟是疑心生出了暗魅。

他走下楼来,回到房中,迎面便是一匹红得耀眼的缎子,哗啦啦如火一般烧着眼,又如水一般流着光彩铺展开来。他立在那里,手指扣紧佛珠,心中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觉:这塔内绝对没有其它人在,脚步声,呼吸,心跳,体温,都不可能令他觉察不到,但是他又如此肯定,有人就在这里。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武功修行,而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形,额上竟起了薄薄的汗。

无悟定了定神,手指一弹,指风将缎子掀开,赫然瞧见迟迟的眉,迟迟的眼,迟迟嘴边那抹俏皮妩媚的笑容。他大惊失色:“你怎么了?为什么连呼吸都没有了?”哪知迟迟却不答他,长袖盈盈甩出,边舞边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本是一首带有劝荐之意的曲子,到了迟迟嘴里,却说不出的婉转缠绵。“有花堪折直须折。”无悟轻声念道,体会那后面的意思,一时间分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手一松,佛珠落地,那清脆的声音如当头棒喝,震得他耳朵生疼。

“不要唱了。”他冷肃凝眉,手掌挥出,所触之处却不是人的柔软肌肤。他一愣,迅速收力,而迟迟竟保持那个姿势定在当地。他看着那双眼睛,瞧出了端倪:再巧夺天工的手,也不可能描摹出迟迟的眼眸。

“一个木偶。”他微微苦笑。拉起缎子要去盖上,指尖碰到那木偶,那木偶又开始袅袅婷婷的起舞:“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无悟再碰了一下木偶的手臂,它又定在当地。

“阿弥陀佛。”无悟长长的念一声佛号,神色渐渐庄严。“此物不是此处所有,该到哪里去还到哪里去罢。”手上一展,缎子哗啦啦当头罩落,蔽住了天,蔽住了云,蔽住此生一切念想。

惊花落(七)

(七)

院子里也种了一棵枫树,雪化的这段时间,落了一地叶子。迟迟爱那情景,也不着人扫去,下午便坐在廊下,看满院火红和残留的雪。自灰瓦的屋顶看去,天色湛蓝,到得远处的山顶却成了极淡的青色。天高云疏晴方好,迟迟不免静极思动,换了衣裳出门。

到了极熟的那间茶坊,小二笑着迎上来:“公子这边请。公子爷好久没来赏脸了,不知忙些什么?”任谁都看出迟迟乃一妙龄少女,却都不敢说破,只顺着她的心意称呼,迟迟抿嘴一笑:“天冷了,自然在家里窝着。”

照例找了角上一张桌子坐下,虽然隐蔽,但是地方正好,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偌大一个茶坊内外人来人往尽收眼底。今日却无人说书,茶坊正中坐了一帮人,低声在说着什么。迟迟眼角一瞥,瞧见一人斗篷下露出的一角,却是宫内服色,心中一动,细心听他们说话。

掌柜的亲自端着茶出来,殷勤招呼,中间一人笑道:“不必麻烦了。我这里有几张图画,你且替我留心,若是见到画中女子,定要好生留下,尽快找人来禀报。”掌柜的恭敬接下,也不敢立刻就展开来看,却笑着说:“公公吩咐下来的事情,自然尽心竭力。只是公公好久不来给我们讲趣事儿了,这上上下下都惦念着紧。”那人笑着啐了一口:“你当我说书的么?”接着却又说,“今日确实有件有趣的事情说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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