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作者:肉书屋
尘路第27部分阅读
王风落下的是他那把已经断成两截的短剑。
倒地之后,王风立即从地上爬起,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后,冲着孟昶大声吼道。
“逃——”
第四十六章无处可逃
王风从冰面上拔射而出到他从空中重重地砸在冰面上,所花的时间也不过让孟昶眨了下眼睛。
当“逃”字从王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孟昶刚刚从从冰面上挣脱出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出一步,长刀就已经从他的头顶斩落。
空气中因为冰寒而凝结出的冰屑转眼之间就将孟昶吞没,长刀随之重重砍下,斩落在冰面上。
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上迸发出来,斩破了冰面又顺势斩到了潮湿的泥土上,冰屑混着斩被刀身上力量炸飞出的泥土将整个宅院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这一切,居然没一点声音发出。
任何人似乎都无法从这一刀下活下来。
王风死盯着那片朦胧,心里急切地想知道结果,但是任凭他如何努力,他的视线始终被那团烟雾隔绝在外。
看不见的尘雾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长刀破空的呼啸,接着是一声刀剑相击的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而后王风就听到了重物在冰面上滑动时发现的声响。
虽然看不到,但是这些声音却让王风放下了心。
他几乎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吃了亏。
因为孟昶已经蹲在了他的旁边,身体依旧保持着向后滑动的姿势,身上挂满了冰屑,嘴角的也丝血迹也被冻成了冰,与他的皮肉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逃。”孟昶再一次说道,而后两个人同时向不同的方向跃去。
他们的速度原本就要比其它人要快得多,当他们逃命时速度更要比平时快了一倍,几乎是在他们刚刚跃出的瞬间就已经达到了冰面的边缘,也原本也是宅院的边缘。
冰面之外,干燥的路面,偶尔吹过的炎风,和一只无意间从街道上走过的小花猫,在他们的眼里都成了世上最美的面画,甚至连路砖缝隙里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已经干硬的粪便在他们的眼里也变得如同十六岁小姑娘那样的娇嫩与可爱。
他们距离这种特别的可爱只有一线之遥。
飞跃的身体突然停止,就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但他们却知道这并不是好像,在冰面的边缘处,真的存在一堵无形的墙。
但这又不是墙,世上已经再没有哪堵墙能够阻挡这两个人,更何况是因为逃命而发挥出比平时更高实力的他们,可是他们的身体却在空中极其诡异的停止,而后又突然反弹了回去。
无形地墙无情地将他们希望击得粉碎。
两个人跃起时是逃往不同的方向,当他们重新落在冰面上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他们像是没动过。
他们也确实没动过,至少在他们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从刚才的答案里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死亡转眼即至。
空中笼罩的烟尘以奇快的速度被冰面吸附,他们眼顿时一亮,又顿时一暗。
手持长刀的白色身影,在尘埃消失的瞬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双手持刀面无表情的朝着孟昶的身体斩去,起刀如蚊蝇呐喊,刀至一半时又如狂风席卷的呼啸,当到孟昶身边时又如海啸冲向大地。
而孟昶也只不过是大地上一颗柔弱的小草。
在这瞬间,两个人四掌相对,体内的真气毫无保留的向手掌涌出,一声巨响从手掌间传出,手掌骤然分开,两个人也被真气相触产生的巨大力量推动,不停的向后滑去,差之毫厘地躲开了这一刀。
长刀顺势斩落在冰面上,又是一声巨响,溅出的冰块四下飞散。
一个冰块恰好从王风的脸颊上划过,伤口从冰块划过的痕迹上出现,一丝鲜血从伤口里流出,孟昶看得有点发傻,王风的皮肤居然被一个不起眼的冰块划破,这由不得他不震惊。
“别找死。”
王风一声怒吼,出现的伤口没有对他的心里造成一丝的影响,仿佛他早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从伤口里流出的血却激发了他灵魂深处的暴虐,他的双眼变成了忽明忽暗的红色,四肢着地,以一种孟昶从未见过地古怪姿势,带着和这个人差不多的姿势袭向了他的手。
虽然不知道王风的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孟昶毫不犹豫地在同一时间激射而出,短刀从冰面上划过,斩向了同样的地方。
“断他的刀。”王风大吼。
当孟昶到达这个人身边时,王风早已经抓住了他的双手,听到王风的话,孟昶没有丝毫的犹豫,短刀在空中灵活的变了个方向,带动身体的每一丝真气扎在了那把长刀上。
短刀应声没入。
短刀刺入的周围也出现了一丝裂纹,但是长刀却没有碎裂的迹象,而孟昶已经没有了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他甚至连短刀都没有来得及拔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飞了出去。
那人一声不发,长刀反转,向着孟昶飞出的身体追击而去。这个人只跨出了一步,就已经和孟昶站在了同一条线上,而后双手持刀向孟昶的腰腹斩去。
生死就在一刻。
毫发之际,孟昶的反应和速度都达到了最巅峰,他无比凝重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依旧刺在刀身的短刀上。
巨大的力量从他的指尖迸发,力量作用在短刀上,顷刻间就已经穿透了长刀。
长刀也在此刻断成两截。
断刀却依旧从孟昶的腰间斩过,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从伤口里流出的鲜血瞬间就被冻结,一滴都没有落下。孟昶的身体也被刀声上传出的力量带动着向后飞去。
这个时候,那个人终于传来了一声闷哼。
王风在这个时候突然窜出,一把抓起了孟昶的短刀,而后抄起了他的身体,迅速的没入了黑暗里。
那个人平静地看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而后右手向外一抓,地上的寒冰又慢慢溶化成水,在他的手心里又汇聚成一把长刀的模样,一道寒气从他的掌心里蔓延而出,覆盖在长刀的表面。
当寒气散去之后,一把完整的冰刀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手里,而后他朝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大步追去。
第四十七章生路
仓皇的背着孟昶在赵家集的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每到一个路口王风都会设下一些迷障,并留下一些必须用心才能发现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指向的都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如果沿着这个方向寻找下去,将会离他们越来越远。
每经过一棵树下,翻过一座围墙,王风也会留下一些精巧的机关,如果周围环境合适,他甚至还会亲手做几个,很难让人想象,一个像他这样的富贵之人也会懂得这些奇滛巧术,看他每个步骤都井井有条,在强敌追击之下却动作却丝毫不显慌乱,足矣证明他在机关的布置上曾经下过很大的功夫。
在赵家集的小港口,他还将两个穿着的上衣撕的粉碎,而后又用不同的方式将每一个碎片送往不同的方向,一块木板,一块石子,一条鱼,一条狗,甚至他还抓来了几只夏蝉将一块小小的碎片系在它弱小的身体上,而后又放飞出去。
“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小心了。”
孟昶趴在王风的后背上,看着王风围绕着赵家集来来去去,抹去了一些痕迹又留下了一些线索,而王风布置的十几种机关里,孟昶只认识其中几种,而其中的一种是帝国边军用来对付蛮人雪马阵所设计,在这种机关下蛮人雪马比常人要粗出几倍的马蹄也会断成两截,更何况是人的双腿。
偏偏这样的机关,王风布置了有五处,这样的做法在孟昶认为确实是太过小心了。
“我还怕做得不够。”
用一种孟昶完全看不懂的方法,抹去了两个人在港口的大部分痕迹后,王风冷着脸说道:“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恐怖,我留下的机关也许可以杀了整个赵家集的人,却没办法阻挡他太长的时间。现要只希望他晚一点找到这里。”
“你见到过?”想起了在宅院时王风的反应,又加上刚才的那句话,孟昶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距离港口不远处的一个破败的木屋里,将孟昶放在一张枯木床上后,王风点了点头,而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他才犹豫着开了口,说出了一句话。
但孟昶却希望他没有说出那句话。
“我父皇就是这么死的。”
这句话和瞎子所说的先帝是因为中毒而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说法,在这种情况下,孰是孰非根本无从判断。
孟昶认真的看着王风的脸,看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虚假的表情,又沉默着低下了头,谁对谁错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他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的伤口很深。
在冰刀从他的腰间切过的那一刻,冰冷的寒气就已经将他的血管冻结,导致他的伤口几乎没有流出一滴血,使得孟昶没有因为这么长的时间无法救治而失血过多。
但是这股寒气却也因此从他的伤口里蔓延至全身,在王风的后背上起伏不定,使他能够调动的真气少得可怜,而这点真气几乎是在刚刚接触的瞬间就被寒气冻结,现在他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冻得苍白。
艰难地盘膝坐起,这个原本是个简单的动作,可是孟昶现在做出来却非常的艰难,一根腿骨甚至因此而差点断裂。
缓慢而又艰难地从身体里调动出剩余的真气,剧烈的向左臂上的冰霜涌去,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恢复,孟昶只能选择这种粗暴地方式。
当孟昶在恢复的时候,王风了急切地说着:
“我说,你听。”
“我留下的布置不可能阻挡他太多的时间,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这里,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我在港口有一条船,比你的那条小船要坚固得多,船里准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食物,这些食物已经足够你在海里生活很久。”
“不要觉得疑惑,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向海里,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他寻找的方式靠的是真气的感应,我之前的布置大部分都已经没用,如果在陆地上我们不可能逃得过他的追击,只有在海里,海里混乱的力量才能断开这种感应。”
“他的目标是你,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才引来他的追击,但是不得不说,他来得真是时候连我也遭了池鱼之殃,幸好,这也是唯一算好的一点,你还是他的第一目标,如果你不死我就是安全的,所以我现在去引开他,你尽快坐船出海。”
“如果,我说是如果,你死的了话,最好将你的一个东西放进海里,等你出海后,我会命人天天在海边寻找,这个做法虽然费时费力,但至少还能提前知道你的死讯,我也好有个准备,一万人如果不是他的对手,十万人也差不多可以留下他,我帝国有几百万的军队,就算他再如何的勇猛只怕他也会成为刀下之魂。”
话匆匆忙忙地说完,王风匆匆忙忙的离开。
几个起跃之后,他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在黑暗中追寻,王风轻易的从他留下的布置里找到了那个人,一路上收集起来的机关在一瞬间齐齐地砸向了那个人,却连他的身体都没有碰到。
从王风手里发出的机关,在接触这个人的身体之前,就已经被他身体周围的寒气冻结,而后不断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这个时候王风的脸色突然变了。
在之前的战斗里,这个人从来没有用过真气,但此时覆盖在他表面的冰寒真气却将他身体周围都已经照亮,王风的心里生出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而这种猜测指向的却是一个极其悲惨的结果。
对于王风的攻击似乎并不介意,这个人只是看了王风一眼之后,又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而去。
这个地方离那间小屋已经不远。
王风的脸色再变,二十多年前与他相同的那个人还只懂得在禁军里横冲直撞,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一直紧盯着他的目标,这个变化当然不是王风愿意看到了,如果这个时候孟昶就死了,他也几乎没有活的可能。
王风快速地跃上屋顶,而后笔直地朝着小屋而去
第四十八章你想干什么
空荡荡的小屋已经化成了冰雕,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而后小屋从屋顶开始,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在空中飞舞的冰屑,如果是在白天,这将会是一个绝美的景色,就像仙境的一角坠落在人间,但是在这个只有点点星光的夜晚,却只能冰雕里的小屋一点一点的减少。
如同梦魇。
疑似地狱的鬼怪出现在人间。
王风赶回到小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唯一让他觉得安心的是,并没有在小屋里发现孟昶的尸体,但随之他又陷入了疑惑,孟昶的身体连移动都很困难,他是如何从这里离开的。
仔细地在小屋周围寻找,却没有找到一丝关于孟昶的蛛丝马迹,王风带着些许疑惑,连夜离开的赵家集。
当太阳再一次从东边的海面上升起的时候,赵家集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有二十几个人不明不白的死去,这些人或是死在了一棵树下,或是死在一个荒废的小巷和其它任何可能的地方,有个人甚至死在了家门口。
从这些人的身边,总能的到他们死亡的原因,一根铁钉,一颗绣花针或者是其它一些常见的东西,没人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样也没人知道这些简单的东西为什么就会在突然之间要了人的命。
官府同样也不知道。
海城那位苦闷的驻官,在熬了几十年之后,终于熬出了头,可惜他出头之后的第一件大案却只能黯然收场,从死去的人身上可以找到很多线索,但是这些线索却没办法帮他找到最终的原因。
二十几个人的尸体被大张其鼓的葬在了海城外面的荒地里,这是官府唯一能做的事情,而这件案子也随之葬在了成堆的纸片里,再无人问津。
二十几个人在多少年后,也慢慢地在赵家集活着的人的回忆里成为了一个数字。
第二件事,就是那座曾经被所有人厦门羡慕的宅院,在一夜之前突然消失了,是真正的消失,一块砖头,一片瓦片,一片树叶都没有留下,甚至赵家集的人连一个小虫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仿佛这间宅院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而相邻的人家,前后的街道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连墙头路面上伸出头的小草都完好如初,至于港口连上那间无人问津的小屋,则更是无人理会,那本来就是个没人会注意到的地方,所以直到几天后,才有人发现那间小屋原来也不见了。
这两件怪异的事情,赵家集的人有很多种说法,但不管是哪种说法,在信誓旦旦中说出来时也无法完美的解释这两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件事也就慢慢地被人淡忘。
但至少现在,至少在今天,这两件事却在赵家集里引起发很大的轰动。
可惜这一切,却孟昶没关系,他也不知道在鸡飞狗跳的同时,赵家集的人究竟怀着怎样的不解和恐慌,他此时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认真的看着赵家集酒馆里的那个老人,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是从老人进出的频率,孟昶勉强猜出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因为他的面前正摆着几个盘子,盘子里有半只鸡,一叠豆腐干,半个鸡蛋,还有小半坛酒。
“吃吧,吃吧。”
老人抽着烟袋,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你捡回来时,发现你身上还有一些银子,我就顺手拿了出来,就当是今天这顿的饭钱,这些钱你别指望再要回去,所以如果你不吃的话,就太亏了。”
虽然不知道身上银票的数据,但至少还有一千多两,一千两如果去买眼前的这些东西,可以将这间宽大的房间完全堆满,甚至还有剩余,但在老人的面前却只能买到这么一点食物,连肚子都撑不满。
这个价格已经贵得离谱,甚至就是赤裸裸的敲诈,但孟昶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依旧看着老人,至于面前用一千两银子买来的食物,他还看都没有看一眼。
抽完了烟叶,那根不起眼的烟枪在鞋底轻轻敲了两下,老人又随手将它放在一旁。
这竿烟枪让孟昶的视线稍微移动了一下。
这完全就是一竿普通的烟枪,在集市上,花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堆,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这样的一竿烟枪是很多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因为它实在是太普通。
更重要的是,它实在是太丑了。
但是这样的一根烟枪却挡住了那个人全力而发的一击。
孟昶的视线在没有任何损伤的烟枪上扫过之后,又落回到老人的脸上,对于这竿烟枪孟昶确实是比较好奇,但更让他意外的还是眼前的这个老人。
在酒馆里偶遇时,孟昶特意检查过这个老人,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真气存在的痕迹,体内空空如也,身上的筋骨也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老朽,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
现在他的体内依旧没有一丝的真气,他的身体也还是那样的老朽,但他却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一个普通的人不可能挡下那个人全力的一击,也不可能带着孟昶顺利的逃过那个人的感应。
体内的寒气顺利地被孟昶的真气吸纳,身上的寒冰也随着消失,左腰的伤口也差不多恢复,融合了寒气的真气对于恢复伤口有着特别的效果,尽管只过了半夜,孟昶腰间的伤口却只留下浅浅一道。
所以他现在才有力气坐在椅子上,一刻不停地看着老人。
又过了很久,老人慢慢地站起身,点亮了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灯。
灯光将屋里的气氛打乱,老人又重新抽起了一袋烟,从嘴里吐出一口氤氲的烟雾。
“你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光坐在这里看我。我既不是女人,也不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也没有任何好看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看什么。”
老人用烟竿轻轻地敲了敲孟昶面前的桌子,又说道:“你还年轻,几天不吃也没事,但我已经老了,连坐在这里都感到吃力,你能不能干脆地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