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发小翠出去,昏昏沉沉倒在睡榻上,这是我们家发生变故的近一个月来,我睡得最踏实的一夜,半睡半醒见,感觉有人进来了,抚摸着我的脸,柔声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于事无补,是谁呢?是韩文峰还是韩文宇,或者仅仅只是一场梦?
三日后,韩名桓上奏皇上,愿意捐出黄金千两,布匹万缎充实国库,但是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要放我爹出来,介于我是韩家的儿媳妇儿,韩名桓救亲家也是无可厚非,再加上皇上不过是想夺回我爹的兵权,并无伤及他性命的打算,也就给了韩名桓台阶,次日傍晚就放我爹回了府里,我央求韩名桓带我去看看我爹,他同意了。
回到侯府,一片凄凉,我想起幼时家里宾客盈门,爹的几个老婆闹闹哄哄的场面,没想到几日我们已经沦落至此,不免心生感慨,差一点落下泪来。
踏进大门,侯楚言正和王嬷嬷叶儿收拾东西,我叫道,“哥!怎么不交给下人去做?”
侯楚言好像长大了很多,他看见我便快步走来,“沫儿,几天不见又漂亮了。”
“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怎么没人来帮你?”
“沫儿,今时不同往日,自从爹出狱侯家解禁以来,丫鬟仆人都走了,生怕皇上圣旨有变,各自逃命去了!”
“这群势利小人!”
“沫儿,多亏了你我们才……”
“哥,你说什么呢?”看着这样的侯楚言,我一阵心疼,当初那个明朗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看见韩名桓,侯楚言忙向他行礼。“多谢韩叔叔!楚言代替侯家老小谢韩叔叔救命之恩!”
“楚言啊,此话怎讲?如今沫儿是我韩家二少奶奶,我救我的亲家不是应该的吗?”
韩名桓,你非要这么说吗!
“沫儿!什么叫二少奶奶?你不是嫁给文峰哥了吗?怎么是二少奶奶?”侯楚言愤怒的满面通红。
“怎么?沫儿没告诉你们吗?沫儿嫁的是我文宇啊。”
“沫儿!这是怎么回事?”我转头一看,竟是我爹!他和我娘拿着行李准备装车,怕是刚才韩名桓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爹……”我说不出话了,这么多天,我终于看见我爹了,他不再是我出生是见过的那个英气男子,近一个月的牢狱生活让他老了许多,眉宇间透露着忧郁。
“韩叔叔说得都是真的……”我只能实话实说。
“四夫人!”王嬷嬷尖叫。
我娘已经昏了过去!
“娘!”我和侯楚言皆是一惊。
“快扶夫人进房歇息!”我爹吩咐道。
王嬷嬷从惊吓中恢复,我和侯楚言也马上帮忙上前搀扶我娘。
大概多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娘缓缓醒过来,看见我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娘!”侯楚言惊叫。
“好你个侯楚沫!你怎么连你娘都敢骗!我看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娘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的几句话,我从未见过我娘如是失态过。
“是沫儿不对……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救我爹……”我哭着说。
“是我提议让五小姐去求韩老爷的,要怪就怪我吧!”王嬷嬷此刻也是老泪纵横。
“沫儿,过来……”我娘伸出手召唤我。
我小心翼翼的上前。
“还疼吗?”我摇摇头,“我的傻孩子,救你爹的方法有很多种,你怎么就这么极端呢?你心里头爱着的不是文峰那孩子吗?如今你要怎么面对他?我的小沫儿,娘对你没有别的期待,只求你能幸福的过一辈子,现在你为了我们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一进门就要做寡妇,你才十四岁啊!”我娘边说边哭,不能自已。
我也只能跟着她哭,连侯楚言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等众人情绪都平静下来,我跟娘讲了讲在韩家的生活,省去了很多不顺心的情节,报喜不报忧,告诉她我在韩府上下极受欢迎,韩文宇也对我很好,我不知我娘信不信,她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正说着,我爹和韩名桓也进来了,爹询问了娘的情况,复而又对我说,“沫儿,你嫁进韩家是自愿的吗?”说着望了韩名桓一眼。
“是,是我求韩叔叔要求嫁给韩文宇的,如今咱们家家道中落,我的身份已经不配做韩家大儿媳了,我不想耽误文峰哥。”我边说边看着韩名桓,这只老狐狸脸上没有表情。
“是你自愿就好。”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娘一直偷偷擦着眼泪。
一阵沉默。
如今皇上虽然没有要我爹的性命,但是我爹被贬为庶民,他们已经不能住在侯府了,我见我爹脸色稍稍好转便问道,“爹,以后要怎么办?”
“你娘还有些积蓄,我们打算去城郊找一所住处。”我爹答道。
“侯兄何必如此麻烦?住到寒舍不就行了?”韩名桓说道,既然这样想刚才怎么不说?
“谢谢韩兄,但是因为我的事已经麻烦韩兄很多了,老夫只盼韩兄看着你我往日的情分上能照顾好我沫儿。”
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四下张望,才发现没有大娘的影子,便问:“大娘身在何处?”
叶儿哭丧着脸回答,“小姐,你大婚当晚,深远县发现两具无名尸体,虽然尸体腐烂得不能辨认面相但是,其中一具身上的衣物和大小姐的一模一样……官府知道大小姐出走吩咐我们去认识,大夫人一看见那女尸身上的胎记就当场毙命了!”
大娘……死了?这都是因为我放走了侯楚莲!她和乐师都死了……如果我没有放走了侯楚莲,她做了太子妃的话,大娘就不会死,我爹这件事皇上就不会无所忌惮把我爹轻易治罪了,没有我爹入狱我就不会嫁给韩文宇……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深深地沉浸在自责中,但是我不能说,既然人死不能复生,我何苦还败坏侯楚莲的名节?
晚上我娘把新住处的地址写给我,说有空就去看他们。
我拉过王嬷嬷和叶儿,给他们行了礼。
“五小姐这是做什么?老身要折寿的!”王嬷嬷忙扶我起来。
“小姐,你是主我是仆你怎能给我行礼?”叶儿也嗔怒道。
“不,还是要的,侯府沦落,只有二位还在我爹娘和哥哥身边,连我爹的枕边人都弃他于不顾了,你们还能这样留在侯府,沫儿感激不尽!”
我娘也说,“是啊,且不说叶儿,王嬷嬷你在侯家几十载,在黎儿眼里你不是嬷嬷是娘!”
王嬷嬷,哭出声来,“这都是应该的,四夫人您进府是还没有五小姐年龄大,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女儿啊!哪有母亲舍弃女儿这样的事啊!”
又是一阵哀伤。
我娘摸着叶儿的头,问道,“叶儿,你可愿意跟小姐去韩家?”
我忙说,“娘,我在韩家人手够用,叶儿就留给娘了。”
“傻孩子,你以为娘不知道吗?如今咱们家的身份,韩府怎能瞧得起你?有自己人,还是舒服些。”
娘,原来我说的你都不相信啊,我娘,是个多么聪慧的女人。我又是眼眶一热。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再不走天就完全黑了!沫儿,把叶儿带走吧,你爹我什么苦没吃过,大不了从头再来!”我爹道。
我点了点头,和他们道别。看着落日的余晖洒在马车上,那里面有我最总要的人,只要你们能够平安,我就是受多大的苦,也无所谓了!
“你娘,这些年来,幸福吗?”韩名桓低沉着声音问道。我一惊,没说出话来。
“算了,该回去了,今晚,还要给宇儿会诊。”这个老狐狸到底什么意思?为何无端端问起我娘来?
带着叶儿回到了韩府,韩府上下又是一派紧张的景象,虽然七年前我随韩文峰见过韩文宇会诊,但是如今我的身份不同,心情也不一样了。
我们来到清水居,韩文宇的房门紧闭,韩府一家大小都在门外守候,韩文宇的娘挤在最前面,一脸焦急,这个病鬼恐怕已经到了弥留的时刻了吧?虽然我害怕他,也很讨厌他,但是说实话我还是不希望韩文宇死的,我猜想这和感情无关,这是不愿意看见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而已。
“啊!……”房里传来韩文宇的惨叫声,这会诊,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不一会儿,一个大夫摸样的男子从韩文宇的房里走了出来,“刘大夫,宇儿怎么样啊?”韩文宇的娘忙赶上去问道。
“二夫人请放心,病情很稳定。”大夫回答道。
韩文宇的娘像是松了一口气。
“沫儿,你来了?随我看看宇儿吧!”我刚想躲开韩文宇他娘的视线,就听见她这么问道,我只好答道:“是。”
我随韩文宇的娘进入房间,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韩文宇紧闭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满头大汗。我们没有上前,忽然想起昨日那个霸道的男子,韩文宇,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宇儿,你还好吧?娘吩咐韩铭给你沐浴……”韩文宇的娘关切的问道。
不一会,韩文峰也赶到了,我装做漫不经心的推到人群后面,站在他旁边,两人相视一笑。
刚想拉他到房间告诉他我爹出狱的消息,就听见韩文宇冷冷的声音,“我要她伺候我洗澡。”
我望向韩文宇,他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我,此刻正用手指着我所在的方向!
第十一章试探
我惊讶地站在原地。
韩文宇好像拼尽了全力说这些话,咳嗽不止。
众人皆是惊讶的看着我和他。韩文宇,你究竟什么意思?
“哎呀呀,宇儿和沫儿真是伉俪情深啊!现在连洗澡也不能离开了!”韩文宇的三娘聒噪起来,我脸上烫得厉害,好你个韩文宇,我这次是丢了大人了!
“沫儿,那就麻烦你了。”韩文宇的娘对我说,“韩铭,快扶少爷去沐浴。”
上次我看见的其中一个大块头从睡塌上架起韩文宇。我看着韩文峰,他一脸的担心,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急急跟上韩铭。
“韩铭,让她扶我!”韩文宇开口了。
我见状,只好上前扶住韩文宇,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这么沉,像死人一样!”我大叫。“二少奶奶,快别这么说……我们少爷……呜呜呜……”韩铭这彪形大汉竟然当着我的面大哭起来。
“喂,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哭啊……”我忙安慰他,最看不得男人哭了,还是这么个强壮的男人!韩铭根本没理我,哭着跑出了我的视线。
“还看什么啊,快点扶我去洗澡。”韩文宇懒懒的开口。
我白了他一眼,两个人像喝醉了酒一样终于晃到了浴室。
真大啊,这浴室,当年杨贵妃用的也不过如此吧!我还正在看,韩文宇忽然自己站了起来,一下把我搂在怀里,“看什么呢?一会儿还有更好看的!”
这这这……这是什么话?韩文宇,你是勾引我吗?
“我,我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洗澡,既然我把你扶到这里了,我去喊韩铭来。”我急忙朝门口跑。
韩文宇拽过我的衣服,“到了还想跑吗?你是我老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天哪,老天,你玩我吗?怎么碰到这种人。
我欲哭无泪。
“给我脱衣服!”他命令道。刚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一下子都没了。
实在太过分了!该死的韩文宇!
“不脱?我自己脱!”他利索的退去上衣,我忙闭眼。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水声,睁开眼睛,这病鬼已经坐进浴盆里了。
“给我擦背!”我没有动。
“你敢不听我的话,好,那我们俩就来洗鸳鸯浴!”他说罢便欲从浴盆中站起来,我慌张极了,急忙讨好道:“是,夫君,贱妾这就服侍您沐浴”
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默默拿起毛巾,帮他擦背。
“你不会轻一点啊!是不是像洗鸳鸯浴?”
“不必了,贱妾怕弄脏了夫君的水。”
我只好顺从的听从他的指挥,韩文宇,等你一死我就给你鞭尸!我心里想着鞭尸他的场面,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
忽然我看见他手臂上一条狰狞的伤疤,我惊呆了!那是七年前劫我之人使用的四刃剑留下的痕迹!韩文宇,是七年前的那个黑衣少年吗?不可能,他怎么会武功呢?他一个将死之人,从小先天不足,怎么会习武?但是平常只有我们两人时,他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一个久病之人该有的样子!韩文宇,有可能是装病!我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不可能啊!他为了什么要装病呢?堂堂韩府二少爷,韩名桓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他怎会装病?再说,会诊可是真的啊,大夫不会查不出来啊!我心里充满了疑问。
我试探着问,“那个……你这个疤是怎么来的?”
韩文宇漫不经心的说,“哦,小时候家里来了刺客,我为了保护刘大夫,不小心受了伤,六大夫待我极好,我不希望他受伤!”
真的吗?看他自然地反映,大概是真的吧。但是怎么会有如此的巧合?
次日上午,韩文宇的三娘忽然来我房里,我一看见她,就知道没有好事情。
“呦,在啊,听闻沫儿会作诗能谱曲,三娘写了一首诗,你给三娘看看,写得怎么样?”三娘说着掏出一张纸。
“但闻其祥!”我只得回答道。她能写出什么好诗?
三娘张口念道:“我家我家不得了,二儿媳家破房也倒,老爷黄金用了几千万,救出个女娃是下菜滥!”
我听罢此诗,怒火中烧!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我微微一笑,“写的好哇,写的真好!沫儿听罢也想为三娘做首诗。”不等她回答我就说:“三娘三娘真聪明,作诗做饭样样行,长相虽然没水平,但好歹算个狐狸精!”
屋里的丫鬟小厮都憋着笑,对付这种人就是要用她自己的手段报复她!
“大胆!韩府岂容你如此放肆!”她被我激怒了,抬手就朝我打来!
完了,我这是玩火自焚,她好歹是长辈,我实在有些过分了,我闭上眼睛,等着疼痛如期而至,但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感觉到。
“三娘,宇儿自己的妻子还是自己教训吧,三娘不要和晚辈一般见识!”说话的是韩文宇!
韩文宇抓着三娘的离我只有一公分手,停在我眼前。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哼!”三娘没占到便宜,愤愤离去。
“三娘好走,不送!”
我看着韩文宇的背影,他,其实还不错嘛……
“韩文宇,那个……谢谢。”我小声说。
“觉得感激,要付出行动啊!”他又是一副邪恶的表情。
“你想要什么?”
“亲我!”什么!我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真是趁人之危!
“哦?你更喜欢洗鸳鸯浴?我明白了……”
“我亲还不行吗?”亲一下也不会死!
我踮起脚尖,朝他的侧脸靠近,这小子,长的还真不赖啊,只是性格如此惹人讨厌。
还没等我亲他,他忽然揽我入怀!好小子,你耍诈!
他用舌头撬开我的牙齿,送上了缠绵悱恻的吻,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要昏倒之前,他终于放开了我,趁他还没有别的行动之时,我赶紧退到离他稍远的地方大喊,“你骗我!”
他舔着嘴唇问,“我要你亲我你就亲我,看来我娘子越来越合我的心意了!”
我恼羞成怒,正好,也试试这小子,看看你有没有武功。
我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脑袋砸过去,我们之间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他真的会武功肯定能够躲开,而且我心里确信,他就是七年前那个黑衣少年!
一切都在一秒钟后结束,毫无防备的韩文宇被我砸了个准,茶杯直接砸在他额头上,“啊,好痛,你这个疯女人,想干什么?”
他,没有躲,他当真不会武功吗?
“你,你怎么不躲啊?”看着他头上肿起的大包,我着实下了一跳。
“你当我会武功吗?我一个久病之人,你定是欺我无力……”韩文宇便揉着头边说。
难道,我想错了,真的是巧合?
晚上韩文宇走后,我开始思考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从七年前发生的绑架事件,到前几日的侯府出现龙袍玉玺,件件都不同寻常,而且没有答案,七年前为什么黑衣男子要劫持我?难道救我的是当天短暂消失的韩文峰?若是韩文峰为何他不告诉我呢?来历不明的龙袍玉玺又是谁放进戒备森严的将军府呢?难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我苦苦思索一夜,没有结果。
第二天,趁翠儿伺候我梳洗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翠儿,我看见二少爷手臂上有一条奇怪的伤疤,你可知如何而来?”
翠儿答道:“七年前的事了吧,有一天府里来了一个刺客,武功十分高强,拿着一把四个刃的剑满院子的追杀刘大夫说他偷了什么东西,要他归还,眼见要这剑要刺向刘大夫时,二少爷忽然冲出来,替刘大夫挡了一剑,等韩铭把少爷抬到屋里一看,留下了这么一条伤口!”翠儿说得绘声绘色,看来是确有此事了。我刚想找叶儿商量一下这件事,忽然发现叶儿不见了,忙问,“可见叶儿何在?”
翠儿道,“昨日叶儿就没回清水居啊,晚上伺候完二少奶奶您就寝,叶儿就急急出去了。好像是到大少爷那里去了。”
我大骇,“你怎么知道叶儿是去了湘源居?”
“因为我昨夜起夜看到她走的是南边小路,这南边小路只能到达湘源居。”
我慌了,忽然想起前几日韩文峰告诉我叶儿向他表白的事,难道,他们俩……
我忽然脚一软瘫倒在地上,一个是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一个是我视若姐妹的人,他们俩竟然……不争气的眼泪滑下来……
不,我要去看看!
我忙穿戴完毕冲向湘源居,不顾湘源居小厮丫鬟们的阻拦,直接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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