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剑要洗澡作者:琉璃醉月
第11节
围着那苍青色光柱的,是一圈又一圈血红色的,粘稠到几乎化成实体的煞气,一柄又一柄凶煞滔天的剑在围着那光柱不停旋转,却一柄也不敢靠近过去,它们以一种臣服者的姿态飘荡在空气之中,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排列而下,静静等待着那束光芒缓缓消失。
冥王瞳孔微缩,喃喃道:“那就是……极剑阁的底蕴?”
黑衣人沉默一会,声音嘶哑道:“这只是冥界的,其它五界他还没动,他只是把这里的剑池封印解开了,顺带着……”
他顿了顿,声音里含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像是激动,又像是害怕,复杂难辨,“把自己的封印给解了。”
“自我解封……”冥王说不出是笑还是叹,“那样一来,倒是省得我们动手了。”
是啊,他们的目的之一本来就有让苍剑解封,但是是他们给他解封,这样情况还是在他们控制之内的,如今人家自己解封了……
黑衣人道:“看来他对那朵小白莲是用了心的,尽力吧,你们没有后路了。”
冥王咬咬牙,“启阵吧,我要的是冥界平安,先生的目的是在他,镇不住他,我们都会死!”
黑衣人看他一眼,点头道:“自然。”
苍青色的光柱徐徐收敛,化作点点碎散的灵光落在空气里。
始终封闭的剑池大门徐徐开启,一道人影当先走了出来。
他一身繁复华美的苍青色长袍,一头银紫色的长发柔顺的披散而下,眼神淡漠,五官俊美,气质冰冷,神态高贵,一抬手,一举足,都仿佛蕴含着某种优雅的韵律,让人望而生畏。
他身前地面上,跪了足足有五十多个人,皆是身周血煞之气缭绕,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徒,但此刻的他们却眼神恭顺,姿态谦卑,完全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焰。
苍御视线平平一扫,淡淡道:“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应道:“是!”
苍御虚虚一眯眼,“那就随我闯阵吧。”
无人敢有多言,即使苍御没有给他们任何承诺,他们也没有一人拒绝。
苍剑在剑的心目中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那就像一尊神,一尊遥不可及,只存在于神话之中的神,得到神的注视就是一件让人感动荣幸的事情了,焉还敢有什么意见呢?
至于剑池之中镇压的凶剑为何不直接销毁,而要费力气镇压呢?
因为它们在平日里的确是祸害人间的邪崇,可一旦极剑阁面临危险,一旦苍剑现世,它们将是极剑阁最庞大最可怕的底蕴,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在苍剑带领下的他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旦剑池封印解除,那就是代表,极剑阁要动真格了。
要说他对白濯涟的感情已经深到如此地步,倒也不至于,他待他更多的是感动和愧疚,以及不可推脱的责任,此次会解开剑池封印,主要是因这叛徒所做之事已经触犯到他的底线,不把他揪出来,极剑阁会有更多的人为他所迷惑,而且邪剑之事非同小可,他必须尽快把那个人彻底的揪出来。
白濯涟的事,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是他的道侣,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敌人掳走,相当于在老虎尾巴上拔毛,彻底把苍御给撩炸了。
他不准备再留手了。
既然敢伸手,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极剑阁,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招惹的存在。
他轻轻一拂袖,淡淡道:“走吧。”
五十多柄剑带起冲天血光,直直朝着远方冥王宫的方向飞了过去,一路之上血雾飘荡,煞气冲天,惊起冥界修士一阵惊惶动乱,不断有修为高强之人试图飞上半空阻止,但还没靠近,就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直接弹了开去。
冲在最前边的,是一道紫青两色交杂的剑光,无人可以看得清剑光之内所包裹之剑的真正面目,但那股浩荡磅礴,悠远亘古的威压却无人不会感觉不到。
冥界议论声四起。
“那是什么剑?感觉比冥王的剑还要厉害!”
“他身后那些剑……天,我看到了什么,厉血剑,吞云剑,龙牙剑……那不是早就被封印的凶剑吗?”
“看他们这样子,是去冥王宫?”
“天呐,这么多凶剑,冥界要乱了!”
“到了,快到了……啊啊啊砸下去了!”
那紫青相交的磅礴剑光带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宏伟气势,对准冥王宫的结界,“轰隆”一声狠狠的砸了下去。
霎时整个冥界都似乎颤了几颤,刺眼的光芒以结界与剑芒为中心辐散开去,整片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光的海洋,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甚至有一瞬间连自己存在与否都分不清了。
世界变成了一片虚无。
等眼前光斑渐渐散去,声音也缓缓的回归了,帝都的人们揉着酸痛的眼睛,睁眼看去。
他们此生都不会忘记眼前的场景。
往日里恢弘巍峨宫殿坐落的冥王宫,此刻大半已然成了一片废墟,宫殿倒塌,桥梁崩毁,清澈的河流变成了一团泥浆,花草枯败,落英一地,哪还有往日里半点宏伟模样?
就在冥王宫的中央空地上,cha着一柄剑。
一柄足足有几百米高,几十米宽,剑身呈苍青之色,上刻一道道繁复华美,古老神秘的银白色剑纹,整柄剑的造型大气磅礴,尽显浩荡正气之风,剑柄是漂亮的银紫色,似玉非玉,似铁非铁,有道道灵光在其间流转,更透出一丝高贵典雅的感觉。
就在剑柄之上,站着一道青衣人影。
他一手负在身后,长长的衣摆在半空猎猎作响,目光平平直视眼前一座尚未倒塌的大殿,声音淡淡道:
“冥王,出来一叙?”
第42章小白莲的心
白濯涟是被一阵激烈的灵气动荡给震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漂浮的水波上,以人形的姿态。
他尚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醒了?那就起来。”
白濯涟倏然一惊,手在水波上一撑就站了起来,定睛看去,就见不远处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不太陌生的红衣人影。
白濯涟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红袖?”
红衣人似笑似嘲的轻轻“呵”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失踪已久的红袖。
白濯涟借着打量他的机会悄悄看了下四周,发现周围一片水雾弥漫,根本看不清边界,他和红袖站在水波之上相对而立,视线范围以及感知之内,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他刚刚还在结界里乖乖等剑剑回来找他,等着等着,突然就没知觉了。
是的,突然一下就没知觉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是他把他弄来的?
他虽惯然面无表情,但到底没什么阅历,眼神里一闪而逝的茫然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这被红袖捕捉在眼里,不由笑容更冷,“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朵什么都不懂,痴痴傻傻的白莲花!”
白濯涟抿紧嘴唇,衣袖下的手指悄悄握紧,声音是一贯的清淡冷漠,“你不需要明白,因为你和他,本就没什么关系。”
红袖眼一眯,下一刻空气里倏地闪过一道红影,白濯涟顿觉脖颈一痛,已然被红袖一只手狠狠的握住了。
窒息的痛楚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经脉撕裂感瞬间传遍全身上下,红袖竟是直接把自己的剑气灌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白濯涟想反抗,但他发现自己的神力不知什么时候被完全封住了,他只能徒劳的伸出双手,握住红袖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双唇依旧抿的紧紧的,淡色的眸子至始至终干干净净,没有愤怒害怕,没有疑惑不甘,没有任何在面临困境之时的绝望丑陋,干净的像是一汪泉水,清澈见底。
红袖看着,看着,手中的力道却不自觉的松了。
这就是他喜欢他的原因?
因为他很干净,干净到纤尘不染,所以喜欢他?
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随手一甩,直接把他丢到了一边,也不管他咳的撕心裂肺快喘不上气,话语里透出一丝嘲讽,“你再干净又有什么用,你这样的人,永远只能被他保护,永远站不到他身边,现在他在外面孤身闯阵,你却只能待在这里等着被他救,你能为他做得了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拖累他,你就是个累赘!”
白濯涟捂着胸口闷咳的动作猛然一滞。
红袖冷笑,“怎么,不承认吗?”
白濯涟轻轻摇了摇头,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浅淡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缓缓道:“你很担心他吧?”
红袖眼神微变。
白濯涟轻声道:“你现在的情绪濒临失控的边缘,从剑剑对你的描述中,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位意志力决断力非常强大的人,你光是嫉妒我,是不会让自己失控的,除非你在担心他,担心让你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再看到我,你才会失控。”
红袖唇角一扯,冷然道:“那又如何?”
白濯涟嘴唇微抿,熟悉的人会知道他是有点紧张,但在红袖看来,他这表情却是难得摆正了脸色,开始正视这件事了。
白濯涟道:“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来找我,在剑剑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来找我,那就是,我或许可能有帮得上剑剑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去做,这不正是你来此的目的吗?”
红袖双眼微眯,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握紧,“你很聪明。”
他点点头,“我的确是有件事要你去做,你所在之地是天杀寂灭阵的阵眼,这座阵法是那个人独创出来,专用来对付他的阵法,无视本体,只攻击剑灵,只要你在这里,他就必然会过来救你,而只要一入这里,任他再大的能力都逃不出去,注定会为他们所控制,你懂吗?”
白濯涟轻轻吸口气,“……你是,要我自裁?”
红袖冷哼,“我要你自裁做什么,你都和这大阵连成一体了,自裁了,我还能把你的尸体带出去不成?”
白濯涟懵了,“那你要我做什么?”
红袖突然不说话了。
白濯涟被他弄得有些发憷,那目光沉沉的压在人身上,压得他心都跟着一跳一跳,心慌得厉害,不由问道:“到底……要做什么?”
红袖轻轻启唇,缓缓地,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控制它。”
白濯涟瞳孔微缩。
红袖这句话落下,身影却开始缓缓的淡去,一点一点变得虚无透明,只留余声回荡在这片空寂的世界里,“控制它,你们才可以活下去。你是这里的阵心,这座大阵唯一承认的人,如果不想他被人奴役,你就把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控制它……”白濯涟喃喃自语,“要控制,总得先了解,要了解……”
他缓缓低头,看向脚下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涟漪浮荡而开,映照出水面上一张俊丽的面容。
“要了解,总得先深入吧。”
深入之后是死是活,却是他不能控制的,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剑剑,我也想拼一次,我也想保护你一次,我不会永远待在你身后被你保护,这一次,我不会是拖累了。
他身上猛然绽放出一层耀眼的白芒,水面之上的人影眨眼便消失不见,一望无际的水波之上出现了一朵直径五六百米的巨大白莲花,而这朵莲花,正在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被其下的水波缓缓的吞噬。
直至没顶。
第43章闯阵
冥王宫的结界被一柄奇怪的剑给撞破了,冥王宫大半建筑都毁于此剑。
整个冥界都沸腾了。
隐居各处的地阶天阶修士们纷纷出世,一道又一道流光急速往冥王宫方向飞驰而来,到了近处,却又被那血煞滔天的五十多柄凶剑给阻在了一边。
有人气得大喊,“极剑阁这是要做什么,释放凶剑,摧毁冥王宫,这是对冥界的挑衅!”
“挑衅?”苍御悠悠然一笑,“我便是挑衅了,那又如何?只准你们冥王动手,却不准我反击,世上哪来这样的道理。”
话音落下,附近聚集的人群一阵议论纷纷的s_ao动,还是刚刚那人出声问道:“王上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苍御冷哼一声,“这要问你们王上了。”
“吱呀”一声响。
冥王宫大殿的门缓缓开启,一身灰袍的冥王缓步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有三四十岁的面容,形体宽阔健朗,有种独挡一方的豪迈气质,即使冥王宫如今已然被毁去一大半,他的身形依旧是那样的笔挺,目光坚毅有力,极为有穿透力。
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苍御,轻轻颔首道:“非是这样,请不来阁下,你我各自为政,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苍御静静看着他,点头道:“是没有对错,如此一来,冥王宫这般破败之相,我是无需负责了。”
冥王脸色扭曲了一瞬,咬牙道:“自然。”
苍御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角,出口的话却如九天霜雪,饱含冷意,“那么,阁下是否该把我的道侣交出来了?”
冥王微微一顿,伸出一手指了指下方地面,道:“神子就在这座大殿之下,阁下可自行去救。”末了,补充道:“容我提醒一点,那处地方只有灵体可去,若带着本体一起下去,阵心崩毁,你要救的人也会死。”
苍御微微垂眸,“阁下准备的大礼果然别致,看来我不回报一番,倒显得我小气了。”
他缓缓的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起,轻轻往下一划。
他身周飘荡的五十多柄凶剑顿时血光大盛,它们按照特殊的方位顺序排列而下,身周本来互相排斥的气场奇异的融合到一起,血煞之气大涨,转瞬之间就将附近所有赶来帮忙的冥族全部笼罩了进去,浓浓的血红色雾气里顿时响起一道又一道的惨叫声像是在经历着什么恐怖的事情,却没有一人可以挣脱出来。
那几乎是大半个冥界的底蕴,其中甚至不乏四位天阶高手!
苍御淡淡一笑,“如何,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冥王脸色难看至极。
以他的眼力,自不难看出这是一座阵法,以苍剑本体所布之阵,就是他亲自出手也破不了。
“若我活着,他们自会安然无恙,可一旦有什么意外……”他微微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而耐人寻味,“有这么多人陪葬,想来也不会寂寞。”
他话落,身形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冥王猛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退后两步,却见刚刚所站之地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青色的剑芒,犀利的剑气扑面而来,直将他脸颊都刮得生疼。
冥王倒吸一口冷气,“你……”
“我什么?”耳语一般低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为什么突然对你动手?”
冥王瞳孔一缩,身体猛然僵硬。
“呵……”轻笑声响起,仿佛羽毛一般轻轻拂过耳边,柔柔的,却也冷冷的,“我早该动手了,是我对你们的容忍太大了。”
他把放在冥王后心之上的手指缓缓收回来,徐徐转身,头也不回往出走去。
身后的人影僵立在那里,身上像是蜘蛛网一般崩裂开一道又一道细小的裂口,裂口之中,苍青剑芒幽幽闪烁,像是吞噬人生命的恶魔。
“嘭”的一声巨响。
支离破碎的身体崩散成了一团灰色的雾气,再不能凝成完整的形体。
苍御沿着台阶迈步往下方雾气朦胧的大阵走去,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淡淡道:“虽只是个分/身,到底看着碍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招惹了他,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看着面前一片朦朦胧胧的雾气,低低一笑,“小白莲,你可要准备好了,若是死了,我可不会承认你了。”
话落,他抬脚,一步踏出,青色的身影转瞬就被一片浓郁的白雾吞噬了。
苍御现在很懵逼。
不过一个闭眼再睁眼的功夫,他就成了个轿子里的待嫁新娘,一身喜服红帕新娘装束,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体……还好,身体没变,只是不知为何缩水了一点,只有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心里沉思着,难不成这是个幻境?若要破阵,得先破了这幻境才好?
还没等他想清楚,轿帘被人一掀,一只手伸了进来,准确的捉住他的手往出拽去。
苍御一惊,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剑气莫名其妙全部被封住了,力气也就像个普通的十七八岁少年,被他一拉,险些整个都栽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嫁人!
苍御稳了稳身子,使出千斤坠坐在轿子里不动了,打死他都不想随随便便就这么嫁了,不不不,我是娶的那个,说什么嫁呢,他都是有道侣的人了,咱不再婚!
可惜他这小身板实在太瘦弱了,反抗没能持续多久,就被对方拉出去了。
苍御刚下了轿,站稳身子,愤怒的一掀头巾,抬头看去,满腔质问瞬间卡壳。
新郎是白濯涟。
他微微蹙着眉毛,很是不悦的看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当初用尽手段让我娶你的是你,现在不愿嫁的也是你,你到底还嫁不嫁了?”
苍御微惊,他再迟钝也知道此白濯涟非彼白濯涟,他估计被封印了记忆,而且从小在这里长大,已然把这幻境当做了真实的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苍御这才知道冥王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还真是为他准备的礼物。
破幻境有一个最基础的条件,深陷幻境之中的人知道这是幻境,若白濯涟清醒不过来,他是离不开的,他离不开,自己自然也不可能离开,而在这里越是待的久,就越是难以破阵,久而久之,他就会成为这里的一员,被幻境同化,虚弱,最后被控制!
真是玩的一出好手段。
不过,未免也太过低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