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做高昌的皇子妃?”
“刚才我还以为你因为一时生我的气,决心和他一起离开了。”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感觉到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像是一定要她相信什么,“我的心跳都要停了。”
欧阳暖心里一跳,脸上却是恢复了往日里清艳的笑容:“那么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我和他一同出游的消息呢?”
肖重华压低了声音,眼底隐藏着薄笑:“你以为,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是假人吗?”
倒也是,那些护卫都是肖重华的人,等于无数个探子。
就在此时,欧阳暖突然想起了之前出的那场乱子:“重华,关于董氏被杀的事——”
“暖儿,这些事我自会处理的。”肖重华的眉因着她的询问而蹙了起来,似乎是不希望她过问,便避重就轻地一带而过:“你勿需过问,也不用操心,乖乖地呆在贺心堂休息便成了,知道么?”
“知道了。”欧阳暖也看出肖重华的心思,他似乎很不希望她管这件事。可是,为什么呢?以前她也曾经自己处理过很多事情,他并不曾阻止过,可这一次他却表现得很强烈,仿佛——这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件!心中越发的好奇和疑惑,可当着他的面,她乖乖地点头。
肖重华默默地摸摸她的头,笑道:“这几天也不是百忙,有好消息告诉你,只是你听了可不许激动——”
欧阳暖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现在这时候还有什么好消息,值得他这样高兴,肖重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欧阳暖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当真?”
“人不方便带回来,还在外头养伤,你说是真是假?”
欧阳暖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样,我也知道该怎么和她交代了。”
当天下午,欧阳暖便去了暂且关着孙柔宁的院子。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原本的世子妃孙柔宁因为生病幽居在这里。一眼看去,孙柔宁坐在树下,着一袭红底云纹的轻纱,边上滚着一圈银色的丝线。午后的阳光,照在她墨色的长发上,灿若流金,然而她的神色却是十分的落寞,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原本该是最有朝气的人,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欧阳暖微微一笑,掩下了所有多余的思绪:“大嫂。”
“这个称呼不要再用了。”孙柔宁看见她,略一沉默,方才说道,“既然我已经破釜沉舟,又何必再用这个称呼来叫我,叫我的名字吧。”欧阳暖长叹,声音里有一丝怅然:“柔宁。”“谁让你来的,是燕王?是肖重华?”孙柔宁一边站起来,一边淡淡地说出令人闻之心惊的话语,“或者我该恭喜你,如今的世子妃。”
“恭喜?”欧阳暖话语轻柔,似乎是在和一位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娓娓谈心,“这个位置于你而言是累赘,于我而言也未必开心吧。”“是啊,旁人只觉得做燕王府的世子妃风光无限,可我看起来还不如做个普通的村妇快活。”孙柔宁怔忡地望着她,神色复杂,令人无从辨认,但其中一种欧阳暖看得清晰,那是痛楚,“若是我当初没有嫁给肖重君,若是一开始我嫁的人就是贺兰图,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她的声音轻缓而哀哽,“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么?!你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幸福,而我,唯一爱我的人就这么走了!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用!”激动的泪随着她哽咽的声滑落。孙柔宁哭得撕心裂肺,欧阳暖无言也无语,只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她微微颤抖的不仅是声音,而是声音里害怕孤独的情意,害怕孤单害怕失去。她的所有只为一人——贺兰图。良久,孙柔宁才止住了哭泣,她的声音很静:“燕王准备怎么处置我呢。”“肖重君已经被褫夺世子之位,更重要的是,你谋杀世子的罪名也就不复存在。王爷对外宣称你卧病在床,我想,过一两个月,就会对外宣布,孙氏过世了。”欧阳暖轻声回答。
孙柔宁有些怔怔的:“这是放过我了?”
欧阳暖微笑道:“是,我觉得有些委屈了你,但总好过被关在这个王府里一辈子,等死讯宣布之后,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还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孙柔宁只是苦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娘家也不会收留我,我又能去哪里呢?不过是去宁国庵落发为尼罢了。”
欧阳暖轻咳一声,决定不再卖关子,她掩住声音里的笑意:“我恐怕你是没办法出家的。有个消息,我想你听了一定十分欢喜。”她探头过去,在孙柔宁耳边轻声说着,“他……”
“当真?我的……他……”孙柔宁双目圆睁,才要惊声尖叫,便立即用手掩口,硬生生地忍住了。“是的。当时他找了个死人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毁了那人的面容,甚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自己转身逃跑,可是因为山路陡峭,他又受了伤,所以不幸摔落半山,谁知正好遇上进京的贺家人,贺雨然悄悄将他藏起来养伤,重华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他。”欧阳暖淡淡一笑,已恢复平静。这件事情说来也巧,谁都想不到贺雨然竟然还活着,当初爵儿受伤的时候,贺雨然受了肖重华之托进京,半途受到人的追杀,马车坠落山崖,可他却活了下来,只是因为担心再被杀害,他一直躲到现在才敢出现,误打误撞竟然救下了贺兰图。若非是贺雨然,只怕贺兰图这一回命再大也无力回天了。孙柔宁眸光一闪,已然明白,她将目光侧向欧阳暖,眸中隐约透出一丝笑意,她的声音很低:“知道真相还故意在这里卖关子,就是要看我哭吗,但,总之是多谢了。”
“你再安心等待一个月,一个月后,等他的伤养好,你们便可以一起离开,从此天高任鸟飞,再也不必受到世俗眼光的拘束,那个孙柔宁——已经死了。”欧阳暖微笑着答道。
“暖儿……你……”孙柔宁眸光一颤,似要说什么,但终未出口。
欧阳暖看着她笑了:“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我也放心了,不然心里总是觉得惋惜难受,这日子也不好过。”
孙柔宁郑重向欧阳暖行了一个大礼,转身飘然离去。她银丝浅绣的红罗纱衣在风中轻轻扬起,然而脚步却显得分外轻快,欧阳暖知道,孙柔宁重新活过来了。接下来的一切很顺理成章,九皇子和香雪公主对燕王再三感谢后搬出了王府,燕王府很快迎来了世子妃欧阳暖的寿辰。
这天,京都所有的高贵门第都派人送来了寿礼,那些平日里与欧阳暖走得近的夫人小姐们更是亲自上门来为她庆生,欧阳暖原本不欲大办,可燕王府在经历了董氏倒台一事之后,十分需要这样一件喜事来冲一冲,不只是燕王这么想,连大公主也这么想,特意让陶姑姑亲自来督办,生怕欧阳暖简单地办了,这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作为皇帝最有权势的兄弟,燕王府算不上富丽堂皇,占地虽然宽广,可里面的园林景致却只是寻常可见的,房屋楼舍跟别家相比也说不上奢侈,整个燕王府只给人一种庄严大气的感觉。
因为是世子妃的生日,再加上欧阳暖特意要求,所以并没有请多少男客,除了欧阳爵和镇国侯之外,还请了几个与燕王府来往密切的客人。
欧阳暖站在门口迎接女客们,感觉到一股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让她有些奇怪。是谁呢?欧阳暖悄抬起头,向着视线的方向看去,却接触到慕轩辕那双漆黑的眼眸,见她看来,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欧阳暖出于礼貌,也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转开了视线。今天这样的场合,慕轩辕是特意送慕红雪过来的,一时之间引来无数人的视线。
慕红雪开心地走上来,拉住欧阳暖的手:“寿星怎么亲自站在这里呢?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
欧阳暖自然是不必站在这里迎接客人的,她在等的人是林元馨,不料慕红雪也来了,她并没有邀请对方,慕红雪却眼巴巴地到了,她也不能就此赶人走,只笑道:“公主里面请吧。”
慕红雪的笑容更加灿烂,映衬的一双美丽的眼睛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好,我九哥也可以一起进去坐吧。”
“当然可以。”来者是客,虽然这两个人不请自来,旁人却是不知道的,欧阳暖更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便笑着说道。收回目光时,无意中与一旁的慕轩辕的目光对上,宛如黑夜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看来,轻轻一笑,笑容亮的有些闪眼。欧阳暖有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已经看了自己很久了。她只是温柔地笑笑,将他们迎了进去。
刚安排好位次,就听见人道:“太子殿下和林妃娘娘来了!”
一时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不过是世子妃的生日,怎么连太子殿下都来了!”
“林妃娘娘和世子妃感情要好,太子这是给林妃面子啊!”
“你懂什么,当初兰妃的父亲过寿,太子也不过是送了个礼物过去就算了!”
“是啊,真是奇怪,一个小小的生日怎么劳动太子大驾了呢!”
“哎,你们没听说啊!太子最近收了个新宠呢!”
“什么新宠?”
“你们不知道啊,那新宠是个欢场女子,可偏偏被太子宠爱的无法无天,听说曹侧妃因为得罪了这个女子,被太子贬为侍妾了呢!可见她有多得宠!你们是没看见,那女子长得,啧啧——”
那些怀疑揣测的目光纷纷落在欧阳暖的脸上,她却不露声色地笑着迎上去。
肖衍看起来风度翩翩,气度非凡,他微笑着看向欧阳暖,那目光中似乎有着无限深意。
欧阳暖看见他身旁的绿腰时,心中一跳,然而绿腰已经低下头去,没敢再看欧阳暖。
欧阳暖穿着一身玉色绣折枝堆花的襦裙,简单的发髻上只有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凤钗,装扮得清丽动人,直如清新的玉兰花一般,而绿腰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裙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海棠花,除此之外发上还挽着一支梨花流苏垂坠,虽然她生得和欧阳暖有三四分的相似,又特意在形容举止上刻意模仿欧阳暖,却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那一身的风尘之气,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一个世子妃的影子,却又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众人看了不免心中透亮,都在暗中揣测起来。这太子身边的爱妾,怎么和燕王妃的世子妃这样相似呢?
林元馨暗自摇头,一个真品一个赝品,居然面对面站着,真的是十分可笑。
然而欧阳暖的唇边却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太子殿下,林妃娘娘,请上座吧。”说完,她笑着向红玉道,“去请王爷和世子来。”燕王和肖重华此刻正在书房陪着镇国侯说话,现在这时候,他们是应该在场的。
190章
燕王举起面前的酒杯向着众位来宾说了一番欢迎的话,众人也回敬了一番感谢招待的话。彼此之间寒暄了一番,说了一大堆的场面话后,便有歌姬舞姬上场表演。
舞蹈是燕王府的舞姬排演的,很寻常,欧阳暖并不想一个小生辰做的太过分。若非肖重华和大公主坚持,她甚至都不准备办这场寿宴。
肖衍的身旁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绿腰,林妃和一旁的人说说笑笑,欧阳暖一脸兴趣盎然的表情看着舞蹈,肖重华脸色很冷静,众人揣测来揣测去,当事人的表情都很平淡,让大家没法猜测什么,心中越发奇怪,这四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呀?让人搞不明白。
歌舞进行到一半,就听到门口有人叫道:“高昌国大皇子到——”
接着便有一人大跨步走进来,沉重的步伐将软绵悠扬的乐声压住,显示出一种冷厉的气势来。来人目不斜视地穿过舞姬直接来到太子面前,大声道:“太子殿下,我来晚了,恕罪恕罪!”
所有人都是一愣,高昌国大皇子?这人怎么跑到人家寿宴上来了?
欧阳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慕红雪那桌看去,这道声音就如同一道霹雳劈中了慕红雪,她的手一松,杯子自手中掉落,砸在地上,酒水溅湿她的裙子。
欧阳暖微微一怔:“怎么回事?”见慕红雪脸色发白,连忙安慰道:“不过是打破了一个杯子,没什么要紧,你不用怕!”说着叫旁边的下人将碎片收拾,又拿过一只杯子给她。
整个过程慕红雪都脸色苍白,一直低着头,欧阳暖低头一看,便知道她在紧张,因为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慕红雪对这位高昌国大皇子的出现会表现的如此失常?她在恐惧吗?害怕这位大皇子?这怎么会?听说大皇子和她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妹呀,按照道理说,他们应该十分亲近才对,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畏惧的模样?欧阳暖心中疑惑,好在歌舞一直在继续,所以没人注意慕红雪这边的动静。然而欧阳暖却注意到,慕红雪将身子缩了缩,尽量往慕轩辕身后缩,仿佛想要从这里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耳边继续传来主位上的几个人与慕隆平的对话,宴会厅里那么多的声音,笑声,说话声,歌声,音乐声,吵闹喧哗,可是因为慕隆平的声音很大,所以一丝不误地传入欧阳暖的耳里。
太子笑道:“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准备好了驿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是到了驿馆,发现我的九弟和好妹妹都跑到这里来了,实在是抱歉,不请自来啊!失礼了!燕王殿下!”
燕王笑道:“大皇子是请都请不来的客人,怎么会失礼,若是早知道您在,我们一定会去下帖子的!”
慕隆平生得剑眉星目,高大健壮,最醒目的是长着一个鹰钩鼻,为他那张相貌堂堂的脸增添了几分阴霾,欧阳暖注意到,慕隆平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形特别高大的人,往那里一站,几乎把别人的视线全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慕隆平听了燕王的话,大笑道:“王爷太客气了!当初您去高昌,我代表父皇招待您,礼数不周,多亏您不见怪!今天得知是世子妃的生日,我特来祝贺,叨扰一杯水酒了!”
肖衍哈哈笑道:“一杯?你可是迟到了,要自罚三杯!”
欧阳暖含笑坐在那里,隐隐的,她感觉到一股冷寒之气迎面向她袭来,目光一扫,就看见慕隆平的视线向这里扫过来,她一顿,发现这目光并不是向着自己的,而是向着旁边不远处同一个方向的慕红雪,欧阳暖当即断定,这位大皇子,是冲着慕红雪来的!
舞蹈优美,琴音袅袅。宴会中一派欢乐轻松的气氛。
慕隆平的目光扫过席上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突然笑道:“这位是——”
肖衍的目光闪过一丝兴味,道:“这位是世子妃的弟弟,欧阳少将军,同时,他也是嫣然郡主的夫君!”
欧阳暖心中一顿,立刻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来,当年向肖嫣然提亲的人当中,这位高昌大皇子也是赫赫有名的!据说他一年前曾经来过大历朝,那时候就看上了肖嫣然!不过当时他已经娶了皇子正妃,虽然他对王爷夫妇许以正妃之位,保证会让肖嫣然与原先的正妃平起平坐,可王爷夫妻终究不愿意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硬是没有答应!欧阳暖想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肖嫣然还只是个小丫头,这个慕隆平却早已是个成熟的男子,会喜欢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吗?她敢肯定,对方看中的不是肖嫣然本人,必定是有其他图谋!
欧阳爵不明就里,此时站起身来,面向来人,弯腰一辑,笑道:“欧阳爵见过大皇子!”
慕隆平的声音冷沉:“原来是欧阳将军,久仰大名。”
慕隆平有二十多岁,而欧阳爵却只有十四岁,不过慕隆平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眼睛下面隐隐有一层淤青,皮肤显得有些松弛,而欧阳爵却是在战场上磨练过的,白皙的皮肤或许是因为经常上战场的缘故,而变成一种浅麦色,更添一分英气,少年英俊,相比之下,慕隆平就显得逊色很多了。
欧阳暖的目光在慕隆平和欧阳爵之间转了转,发现一旁的肖嫣然露出一副紧张的神情,不由心中起了些微的忧虑。不管当初拒婚的原因是什么,看样子,这位大皇子对欧阳爵都没什么好感!
欧阳爵早已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敌意,可他的面上却满是平静的神情,正因为如此,慕隆平更有些不舒坦,他笑道:“早就听说欧阳少将军的威名,与南诏国一战,欧阳少将军在战场上勇猛异常,一刀便砍下对方将领的头颅,如此少年神勇,让我们钦佩不已,今日一见更让人惊讶,原来你竟是如此年轻啊!”
欧阳爵的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大皇子客气。”
肖衍看向肖重华,笑道:“欧阳少将军真是越来越有英雄风范了,世子这个姐夫功不可没啊!”
肖重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神情慵懒而闲适,可仔细去看,却觉得他浑身上下不经意间透出一种冷寒肃杀之气,而那双仿若黑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就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重生之高门嫡女秦简第1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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