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儿!”我急促地叫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这样落魄,东风呢?诚伯呢?
“水!”菁儿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挣扎着抬起头来。
我环顾四周,这哪里去找水?我忽然一喜,看见旁边的草丛里长着不少黝黑的野葡萄,便放下菁儿,大把撸了一些回来送到菁儿的嘴边。
菁儿咽下野葡萄,神志仿佛清醒了一些,使劲抓住我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我的r里,大口喘着气说:“小姐……快……快……救少主!”
“东风怎么了?”我心一紧,转身抽出菁儿的大刀刺进一旁濒死的马脖子里,一股热血飞溅到我的脸上。我拉过菁儿,让她的嘴凑到刀口上痛饮几口。
半晌,菁儿的喘息方平,脸上也有了血色,急切地对我说:“少主被皇上设计抓去了。”
“啊?”我不能想象刘恒见到东风时的表情,更不敢想象刘恒的痛苦与悲愤,他一定会杀了东风的。而东风一定会记挂着被陈平牵制的我,定然不会以出卖陈平来换自己的生路……
我慌忙问:“那诚伯呢?你又如何逃出?”
菁儿喘息道:“官府以春风等人质为诱饵设下陷阱,将少主骗了去,诚伯与少主顷刻间便掉入密室,那密室中满是迷药。少主与诚伯就如此被擒了……”
“你呢?当时你在何处?你怎能逃出?”
菁儿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与内疚,低声说道:“奴婢方到京城,便被姑丈差人叫去关押了起来,直到奴婢逃出后才偷听到少主被擒的消息。一怒之下便以刀挟持姑丈,他说出少主被抓的经过与关押少主的处所。”
我微微颔首:“看来这计谋是你姑丈所出,我等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是怕东风连累了你便将你骗去关了起来。他对你还是有些许情谊。”
菁儿的眼圈红了,哽咽道:“他若伤了少主,奴婢死也不再登他家门,他不再是奴婢姑丈!”
我在她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我,当爱人被伤害时仿佛就是一只被急了的母狼……
菁儿愤愤道:“奴婢得了消息便将姑丈绑了起来,然后去天牢中救少主……可是小姐,那天牢固若金汤,根本进不去,奴婢只能回来搬救兵……小姐,快叫牙牙姑娘带人去攻打天牢啊!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默默沉思,心下拿定了主意,低声对菁儿说:“菁儿你可信得过我?信得过我的心和你一般痛?”
菁儿茫然颔首。
我叹息道:“那么此事你先不必去跟牙牙及众位将士说。我去救东风,若三月内我回不来你再想他法可好?”
“您?”菁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姐您怎能救得出少主?”
我叹息道:“莫要忘了刘恒与我的关系,他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呢!他如何当的皇上他难道不知么?我要拿他的情谊来换回东风。”
“可是小姐,如此能救回少主么?”
我叹息道:“若我都救不出旁人更救不出了。你想想,咱这些人马与官府相比如何?若牙牙带着将士去,你以为能杀到长安么?即便是杀到长安,难道能全身而退么?菁儿,莫要再让旁人去送死了!相信我!嗯?”
菁儿沉默半晌,坚定地点点头,说:“好,奴婢陪小姐一同去!”
我微笑颔首道:“那我先送你去山脚下找户人家好好歇息一夜,明早我准备好后前来寻你!”
菁儿默默颔首。在她心中我似乎是万能的,但我是万能的吗?
第三十七章前事清明化冤仇鱼与熊掌难兼顾
翌日一早,我换上男装,拿上刘恒给的金牌,调来两匹千里良驹,给牙牙留了一封书信,说想去燕蓟看看家人,便偷偷上路了。
我到山脚下接了菁儿,二人一路飞驰直奔长安,路上遇到关卡便拿出刘恒的御赐金牌在别人暧昧的眼神中换马、补给,继续上路。想来刘恒早已通报天下,见到金牌一概放行。从别人暧昧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切:我就是传说中刘恒神秘的男宠……
如此半月我夜以继日,到各处驿站调马补给,疲倦地到了长安。我深深吸了口气,对菁儿说:“你先去客栈等我,买好马匹,若我三日未归,你立刻回山寨再想他法。”
菁儿凝重地点点头,不舍地看着我。这一路她也看到了金牌的效果,所以能伤害我的人只有刘恒自己,旁人断然不敢动我一手指头。
我也默默无语,我不知道刘恒会不会买我的账,更不知道东风现在健在否。若我再失去了他,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不过长安城一片宁静,未曾听到有处决人的消息,更没听到任何关于逆贼的信息,希望东风能等到我来救他。
到了未央宫外,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对侍卫出示了金牌。
侍卫惊诧地看着我,不经意间用暧昧的眼神扫视了我一眼,恭敬地行礼道:“公子稍后,卑职这就去通报。”
我默默颔首。
片刻,侍卫归,身后跟着几名刘恒身边的太监,我原是见过的。那老太监看到我后恭敬地行礼,道:“皇上请公子觐见。杂家这就给公子带路。”
我微笑回礼:“有劳公公了!”
我跟在太监身后踏进了未央宫。那老太监一边走一边絮叨:“皇上一直惦记着公子呢,不成想公子就来了!”
我叹息着,他知道我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吗?
径直走到刘恒的寝宫外,太监便让于一旁,躬身说道:“公子请进,皇上正等着公子呢!杂家只能将公子送至此处。”
我微笑再次致谢,默默走进寝宫。
刘恒坐在榻上看着我微笑。我跪倒行礼:“如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耍宝,快快平身!”他起身上前将我扶起,仔细打量着我,叹息道:“你怎如此憔悴?脸色也如此苍白?这衣裳……这衣裳怎如此污浊不堪?你可是遇到了土匪逃出来的么?先生也不说管管你,竟让你如此不雅地行走于闹市?”
我默默抬头,静静看着他,低沉而清晰地说:“皇上可还记得这金牌?”
他“呵呵”笑道:“怎会不记得?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记得吧?你这一路走来难道有人敢开罪你么?”
“所有人对我都很恭敬,多谢皇上恩典!”我微微叹息,“那皇上可还记得当初予如烟金牌时承诺过何事?”
“哈哈!”刘恒朗声一笑,“当然,难道你如今遇到难处了?”
我默默无语。
“来,坐下说!”刘恒还是如同幼年时那个玩伴一般拉我坐于他身旁。
我有些局促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无奈。我以为我此生再也不会求刘恒什么了,但造化弄人,我还是不得不来。
“说吧!何事!”他眼睛里满盈着笑意,多了很多稳重,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看到我就失态,而是将分寸拿捏得很好!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政客,是个如假包换的皇帝,永远也变不回原来那个单纯而又多愁善感的玩伴了。
我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说:“听说皇上擒住一名贼首,可有此事?”
一片沉默,良久,刘恒那带着浓浓威严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来寻朕可是为了此事?”
我沉默不语,此刻最好是不说话,因为说什么都是错误。
半晌,他才冷冷说道:“这近一年来你一次都未来看朕,今日一来,朕以为你是惦记往日情谊,想不到却是为了他!”
我轻轻叹息,哀伤地看着他说:“皇上,如烟前来的确是为了往日的情谊,为了幼时的玩伴。”
“咣!”刘恒苍白的拳头砸在几上,养尊处优的皮肤很快流出血了。我伸手欲拉住他的手,但却又收了回来。他如今是皇上,那万尊之躯又岂是我可以随便碰的。
刘恒看到了我犹豫的手,眼中也闪出一丝哀伤,任由拳头在几上流着血,冷冷说道:“你确是为了往日的情谊,为了幼时的青梅竹马,但却不是为了朕!你可知那个人想要颠覆的是大汉江山,想要的是朕的头颅!”
“皇上!”老太监听到那声响动,便跑了进来,看到刘恒流血的手,“皇上,您的手……”
“滚出去!谁要再敢擅自打扰朕与公子谈话,朕砍了他的头!”刘恒头都没有转,愤怒地吼着,“想不到你如此之久不想见朕,却为他来向朕求情?你可知朕这些日子承受着怎样的相思之苦?”
两句话连在一起说,那老太监很难消化,但仍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这暧昧的语言只怕又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皇上在为男宠吃醋。
“皇上!”我喃喃说道:“若换作是皇上,如烟亦会如此做。”
“是么?”刘恒一声冷笑,“但朕却做不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举。若今日他为皇帝,朕断不会造反,只会暗自高兴,尽力辅佐他。你可知道,当日朕很是好奇,便去天牢看看是哪个大胆之徒想要推翻朕,却看到了自己义弟的脸。醉东风!醉东风!好个醉东风!原来他就是项羽的儿子,是项隐!而非醉东风!朕竟然会相信他而与他结拜!可笑!”
我一惊,看来东风什么都跟刘恒说了!
刘恒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面色苍白而又愤怒,拳头仍在滴着血。我默默撕下衣角,拉过他的手来包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静静地让我包扎,低声说:“你早就晓得,是么?你当初给朕提三个条件时便已晓得对么?”
我默默颔首,低声说:“是!如烟晓得!如烟也阻拦过,但东风也是情非得已,因他是霸王的儿子,他不能让父亲的名誉蒙羞。此次,他明知是飞蛾扑火,但他也不得不扑。就如同皇上是高祖皇帝的儿子一般,不想当这皇上也不得不当!”
他的手在我手中微微一颤,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继续说道:“皇上既曾承诺过如烟,便要算数!算是如烟求皇上一回,如烟此生求过皇上么?若再有下次,如烟便不再c手。”
刘恒冷冷抽回已包扎好的手,说:“下次?朕会让他有下次么?好,若你执意要救他,那你便留在宫中!否则休想!”
“皇上!”我一声惨呼,转而惨笑道:“若皇上以为如此便可平了心中愤恨,那如烟留下便是。不过皇上以为如此有意义么?对往日那些情谊又如何交代?当初如烟为了皇上被吕雉留在宫中,又为了皇上而受尽折磨。如今如烟为东风再进一次皇宫又如何?反正皇上与东风在如烟心中同等重要,如烟答应皇上便是,只求皇上今日放过东风!”
“你……”刘恒额上青筋暴露,仿佛压着很大的火气。但那目光转向我脸上的刺青之后,慢慢锁定,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刺青,幽幽一声叹息,说道:“好!我应了你!但仅此一次!若他再造反,我也救不得他了。我身为皇上怎能让朝臣留下话柄?”
我的手盖住他抚摸我刺青的手,叹息道:“难道皇上真的以为如烟不清楚皇上的心么?皇上抓住反贼的首领却秘而不宣,更没有斩首示众,只是因了皇上也舍不得幼年时的情谊,不知该如何处置才是。没准皇上就打算如此关东风一辈子呢!其实,皇上,如烟明白皇上的心,东风在皇上心中与在如烟心中一般重要。”
刘恒冷漠的脸终于彻底融化,默默注视着我脸上的刺青,沉默而哀伤地看着我说:“烟儿,我该如何对待你才好!像你如此聪慧的女人我却不得不放你走……烟儿,我已下令废除若干r刑,不想再有如你般聪慧的人儿去遭受那惨事!我每每想起你便会想起那些残忍的刑罚,烟儿,从今往后,便不会再有……”
我心中感动,狠了狠心,低声说道:“皇上慈悲,日后皇上会成就一片大好河山,那千古流传的‘文景之治’便是皇上的大手笔!”管他会不会有天公谴责我,如此情深意重的皇帝,我怎能让他消沉?
“文景之治?”刘恒茫然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道:“皇上莫问,如烟只能说这些。”
刘恒了然地看着我说:“今夜与我叙叙旧,明日让你带人走,总共五位,一个都不会少,可好?好在当皇上的是我,若是旁人,东风今日只有死路一条!”
我微微惊愕,忽然想起师兄曾说过救刘恒就是救东风,原来如此……
刘恒大声叫道:“来人!”
老太监再次小心翼翼地进来,躬身道:“皇上有何指示?”
刘恒朗声微笑道:“今日朕谁也不见,你下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席,朕要与公子彻夜畅饮。”
老太监惊诧地看着刘恒脸上绽开的笑容,想来自打东风被抓,或者更早,刘恒都没有如此笑过了。
刘恒看着老太监p颠p颠地出去,开怀大笑……
是夜,我与刘恒坐在御花园中小酌,说着往日的趣事,彼此都开心地笑着。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估计东风也会成为其中一个。
酒正浓时,听见远处有人喧嚣:“娘娘,皇上吩咐了,哪个也不得打扰!”
一个尖锐的声音低声喝斥道:“可是那木公子来了?你这奴才竟连本宫也敢阻拦。不要以为本宫不晓得皇上和那不男不女的妖精在做甚好事!”
我叹息着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刘恒举箸的手也顿了顿,不悦道:“她怎来了?”
我苦笑不语,问谁呢?这是你家后花园!
片刻,老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喘息着说:“请皇上恕罪,皇后娘娘闯了进来,老奴拦不住!”
刘恒微微皱了皱眉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从他那忧郁的眼神中,我看得出皇后依然得宠,而且刘恒也对她敬爱有加……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既然是故人来了为何不让臣妾见见呢?”沉思间,窦姬已扭动着腰肢带着众多宫女太监走了过来,嗲兮兮地笑着说。皇后果真是她,而她也益发富态了,可能是宫中的生活比较安康,她明显胖了不少,身上也是环佩叮咚,不过比起刘盈的张皇后,她似乎朴素了很多,首饰也无非是些常见货色。这与刘恒的节俭朴素有很大关系,而且历史上出身贫寒的窦姬也是一个简约而朴素的人,很不喜欢铺张浪费。
我苦笑起身欲行礼。刘恒的手不着痕迹地按在我肩膀上,我想起也起不来。
我正奇怪,刘恒已凑到我耳边,声音虽然低沉,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你莫要动,好好坐着,今日我只属于你。若未发生那许多事,你原本就该如此坐在我身边。”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居然当众对我说“我”,而非“朕”,如此暧昧不清的话语与神态只怕让一切更加说不清了。
“你们都退下!”刘恒一只手仍紧紧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向太监与宫女们挥舞着。
老太监明了地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仍呈行礼状的窦姬。
刘恒并没有让皇后起身,淡淡说道:“皇后怎会来此?”
“回皇上,臣妾听闻太监说妹妹来了,便前来探望故人!”窦姬娇笑着,我那对耳环摇摇晃晃,敲打着她粉嫩的面颊。
刘恒微微不悦道:“皇后应在寝宫歇息,难道不晓得朕有许多贴心话要与烟儿说么?难道朕的话皇后都不听么?”
“臣妾不敢,只是皇上如此深夜与女扮男装的妹妹一同在此密谈,只怕又会引来风言风语,因此臣妾便过来看看,还请皇上恕罪!”皇后乖巧地说道。
刘恒眉头紧锁,挥手道:“你起来吧!朕如何处事还用皇后教么?皇后还是去学学相夫之道才是!”
“可是皇上,如今天下都在传闻皇上好男宠,对所谓的木公子情有独钟,如此下去只怕有伤大雅!”皇后起身,扭动着丰满的躯体走到刘恒身边说道。
“哼!朕宠爱谁自有朕的道理,皇后还是莫要c心。皇后要是想过来喝杯水酒,便过来喝上几口,喝完还是尽早回去歇息才是!”刘恒淡漠地看着窦姬说道。
皇后“咯咯”一笑,拿起刘恒的酒杯,一p股坐到刘恒的腿上说:“臣妾来喂皇上喝!”
“放肆!皇后还请自重些!”刘恒愤怒地发出一声低吼,一把推开皇后。皇后没留意,被推倒在地,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般,发出低泣:“皇上怎能如此对待臣妾?皇上不是最喜欢让臣妾喂酒喝么?皇上不是最喜欢一边喝酒一边亲吻臣妾的耳垂么?呜呜……”
刘恒尴尬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我的脸庞,冷冷对皇后说:“看来朕以前的确是对你太好了,如今你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也变得如此没规矩,面对贵客竟然做出如此不得体的举动,说出如此不得体的话,哼!”
“呜呜……皇上,妹妹又非外人,何况妹妹也晓得皇上对臣妾有多宠爱……”皇后蜷缩在刘恒的脚下,脸上挂着泪珠,讨好地望着刘恒,我见犹怜。
“你……哼!皇后以后还是莫要叫木公子为妹妹了,若是旁人得知木公子乃女扮男装,朕首先拿你是问!”刘恒愤恨地躲开皇后抚摸向他腿的手,说道。
皇后听闻脸色不经意地一喜,仰首问道:“难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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