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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月作品集第38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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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涯看了一眼已死的长孙斯远,眼神不变,只是对着公子舒夜伸出手来,微微一笑:“我应做的已经做完……我们走吧,你也该回月宫去找沙曼华了。”

祭司带着鼎剑候和公子舒夜扬长远去,一路上仿佛被某种力量震慑、居然没有人敢动手。大内侍卫顾忌着皇上的安危,不敢有异动;有明教弟子发怒欲狂地扑上去,想要为教王复仇、然而风涯只是一挥手,半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利刃斩去,立刻将那些人拦腰斩为两截!

从法门寺赶来的梅霓雅看到这般骇人的力量,立刻喝令教徒后退,声音第一次因为惊怖而发抖。在风涯祭司前进的方向上,所有明教教徒和御林军死死盯着他、却如潮水般纷纷下意识地退开。

——连明教的教王都在他手下化为齑粉,当世、有谁敢撄其锋芒?

看到了门口那一尊巨大的金盘承露铜仙人像,知道是终于走出了九死一生的禁城。到了外头,便能看到各地来勤王的军队前哨——

那一刹间,公子舒夜长长舒了口气,放开了手心已经浸满了冷汗的墨魂剑。抬头,已经是新月悬空。这一日长的如同一百年,无数的厮杀较量已经如风掠过。背上墨香也在同时吐了口气,对着白衣祭司缓缓开口:“多谢。”

“外面应该有人接应吧?”风涯祭司一笑,“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公子舒夜和鼎剑候忽然间都听到了奇怪的嗑嗑声,仿佛有什么在寸寸断裂开来!那声音是从祭司的白衣下发出的,他全身的骨骼如同枯木遇火,发出毁灭前脆弱之极的声音。原来,和霍恩一战之后,祭司也已经是灯枯油尽!

两个人同时惊呼:“风涯大祭司!”

“是时候了。”竟然说了一句和长孙斯远临终前一模一样的话,白衣祭司抬头望了望帝都上空出现的新月,眼神变得平静而辽远:“记得送我回南疆。”一语未落,他忽地一拂衣襟,折身掠上了金盘承露铜仙人像,在掌中那个巨大的金盘上缓缓盘膝而坐,一手向天、一手垂地。白衣沐浴着月华,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安静下去。

公子舒夜和鼎剑候猛然间屏息,只觉有一种光华从这个躯体里四射而出,散入月下。

“他死了么?”只有武泰帝觉得好玩,咯咯笑,“他坐在那个大人的手心里死了?”

帝都的新月挂在天际,柔和皎洁的光芒照亮了铁幕般的夜。人生代代无穷已,明月年年只相似。风行风止,云起云灭,一代传奇就在此阖然长逝。

鼎剑候和公子舒夜对视一眼,忽然觉得心中空荡,只觉天地茫茫、竟不知所为。

“武泰帝二年,秋,长公主颐馨暗许割地,勾结回纥明教谋刺摄政王。因公子舒夜归来,兼有异人相助,事遂败。帝赐其姊死,侍摄政王如故。”

——《胤书·武泰帝本记》

次年,鼎剑候将心智不全的少帝废黜,代胤自立,改国号为靖,是为靖太祖。太祖即位后在中原清扫了明教势力,月圣女梅霓雅被迫带着残余教徒离开帝都长安、回归西域。太祖随即派兵西援敦煌,为敦煌城主高连城解除回纥围城之困,将重新丝路握入掌中。同时派兵西击回纥,深入大漠三千里,杀敌十万,生擒多罕可汗,从此回纥远避,不复为患。

天下大定之时,王弟公子舒夜不愿接受任何官爵,坚决请辞。

太祖皇帝知不可勉强,赐佩剑“墨魂”与王弟高舒夜,令人在洛阳建鼎剑阁,搜罗武林至宝密集于其中,将昔日所有武林势力转于其麾下,以公子舒夜为武林之皇,尽掌朝堂之下草野江湖势力。公子舒夜知太祖不欲己离去,乃以此做挽留,终于勉为其难接受。

然而居不到一月,便扶柩起行,去往苗疆,太祖不能阻拦,叹息而已,只约下了归期。

再度回到苗疆已经是次年秋,又是曼珠沙华怒放的时节。

显然是早已料到风涯必死,昀息已自行继位为新祭司,此刻率众打开月宫大门、迎接帝都派来进行册封大典的王弟。那个隐忍狠厉的少年,依然保持着表面的明朗率真,在接受了长安帝都赐予的大理王封号后,在席间和帝都使者谈笑甚欢,恍如昨日种种从未发生。

只有在将风涯祭司遗体葬入水底之时,才在眉间有了一丝的沉痛和茫然。

公子舒夜却已然心如飞箭,不等此行结束,便提出要见拜月教主。

昀息祭司无语,面色似乎有不舍,然而看着大理王的玉玺和圣旨,似在权欲之间做了一番取舍。许久,才开口:“我可以带你去看她。但有一事,不知如何对你说才好……其实就在你和师傅离开月宫那一日,她脑后金针之伤复发——”

手中玉盏砰然落地碎裂,公子舒夜抬头震惊地看着昀息——他要说什么?他要说什么!难道他要说…沙曼华那一日就死了?!他说不出话来,只定定看着那个少年祭司,感觉心里一层层冰出来。然而听得昀息开口,说出底下的话来——

“我破颅释血、费了三日才救得她活。”

公子舒夜再也忍不住,喜极而呼,然而不等他站起,昀息却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后脑,眼里是沉沉的碧色,缓缓继续:“可是,这里……已经坏掉了。”

祭司看着呆住的帝都贵客,眼里有一丝隐秘的笑,起身:“我带你去看她。”一边走,昀息一边开口:“若她认不得你,也莫要奇怪——她现在就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未必肯跟你回去。”

公子舒夜失神地站在原地,许久才跟了上去。

圣湖旁看到沙曼华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湖上波光离合,宛如梦幻。

他忽然被那样璀璨的光与影炫住了眼睛,居然不敢上前。

湖畔如火的曼珠沙华中,一个白衣的女子坐在花丛中,倚靠着身侧的一只雪白狮子,正专心致志地编织着一顶花冠,眼神专注而单纯,似乎外界一切都到不了她心头半分。她编了一只花冠,轻轻扔到水面上,定定注视着湖水下新安放好的灵柩,眼里无声的滑落泪水。

她为何哭?若是全忘了,为何她还为这个先代祭司落泪?

“阿曼。”昀息在桫椤树下驻足,用一个陌生的称呼、唤了那个人一声。

白衣女子闻声抬头,泪痕犹在,然而看到来人,却忽地绽放出一个令人目眩的笑容来:“昀息!”宛如孩子般,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捧着另一顶花冠,沿着湖水向这边奔来,白狮甩着尾巴跟在她身后,也是欢欣雀跃——这一年来,飞光显然和主人一样,认可和依赖着这个月宫的新主人。

公子舒夜站在一旁的桫椤树下,看着她笑着向昀息奔去,那一瞬间,刺痛如一支呼啸响箭穿过心脏——她没有认出他来?她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他想开口,想唤她,然而衬着夕阳湖光的白衣女子宛如虚幻——那样的笑容和雀跃、竟是他十几年前在昆仑雪域才见过的那种:那一年,他十六,她十五。昆仑。大光明宫。修罗场——那样险恶艰难的生存环境里,纯如初雪的年纪和爱恋。

那是多么遥远的岁月……遥远到、连他这个不曾失忆的人都已经模糊。

“昀息!”白衣女子直奔桫椤树下,笑容纯净如初雪,踮起脚高高举起花冠。

仿佛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昀息微笑着弯下腰去,带着一种对孩子似的宠溺。只有对这样失忆的、孩子般的沙曼华,这个阴郁的灰色少年才会有这种全然不设防的笑容吧?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女子的目光触及了树下远远观望着这边的公子舒夜,笑容忽地凝固。她张了张口。那一瞬间他的心几乎跳跃而出,只盼她如往日般宛转一笑,轻盈唤出他的名字——舒夜,舒夜。

然而,她终究未能叫出那个随着血一起流出了脑海的名字,只是怔怔站在那里。

那样咫尺的相望,却在一分一秒中让血都冷了下去——忘了么?终究还是这样全数忘记?

过了片刻,她仿佛再也不去费力寻思什么,只是微微一侧头、对着他嫣然一笑,便轻盈地跃到了他面前。“给你。”她笑着踮起脚,将火焰的冠冕戴在他的发上。她唇间温暖清静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脸颊上,笑容清澈见底,毫无矫情犹豫:“你是谁?我喜欢你。”

公子舒夜和昀息都惊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十四年了。从昆仑到敦煌,从西域到南疆,再从帝都到这里——多少聚散离合、枯荣起落如洪流般将所有一浪浪冲刷而去,浮华过眼、锦绣成灰,唯独剩下的、便是眼前这张纯净如雪的笑颜。无论成败起落,始终不变。

沙曼华、沙曼华呵!……

定定看着穿越了数十年风霜的清净笑靥,他霍然伸出手,揽住了这个纯白如雪的女子,用尽全力地抱紧。她欢喜地笑了一声,便倒入了他怀里。公子舒夜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久久地闻着梦里萦绕了多年的熟悉香味,蓦然爆发出一声啜泣。

桫椤树下,昀息祭司脸色苍白,眼里锋芒凌厉,手指几度收紧又放开。然而仿佛顾忌着什么,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费了多少心思,才得来今日在苗疆的至尊地位,他怎能因不舍沙曼华、而将这个帝都来的王弟得罪?

虽然那样纯白明亮的灵魂、令他感到难得的温暖——然而,他又怎能放弃到手的一切。

“内心什么也没有的你,将何以为继啊……”不知为何,在作出取舍的一刹,内心里忽然回响起风涯师傅生前那句深远的叹息。

一直不畏天地鬼神的少年祭司忽然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意味,霍然站住身子,将手按在额心月魄宝石上,肩膀微微颤抖,似是硬生生压住了内心某种濒临破裂失衡的情绪。

沉默良久,新任祭司霍然拂袖而去,留下了那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靖太祖二年,王弟携拜月教主沙曼华从南疆归来,帝都轰动。

靖太祖亲自主持了婚典。宝马雕车、火树银花,盛况一时无两。婚礼上,男方的傧相是敦煌赶来的城主高连城;而女方身份也是显贵,不仅嫁奁丰厚——亲自来中原帝都送她出阁的、竟是新封的大理王。

出阁礼成,青庐人定。公子舒夜坐在榻边,定定看了盛装的新娘良久,竟是不敢出声。

外面的天空被烟火映得光影变幻,街上传来百姓的欢呼声。满室堆着各方送来的珍宝贺礼,壁上还挂着御赐的墨魂剑,仿佛见证着这十几年风云激荡的往事——公子舒夜只觉一切恍如梦境,用嵌着宝石的金杖挑起新嫁娘的珍珠面幕,双手竟微微颤抖。灯下丽人笑靥盈盈,清澈纯白,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眸。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试把银釭照,相见尤疑是梦中。

“沙曼华……沙曼华。”他轻触着她清浅温暖的笑颜,不断低唤她的名字,直到确认眼前的人并非虚幻,终于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今夕,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多少的风霜困苦,终消融在一夜奢华狂欢中。

以后的年年岁岁,鼎剑阁上望出去,副都洛阳都是繁花似锦。白衣女子摘了牡丹,在花丛中回首一笑。看到那样清静澄澈的笑容,倚楼远眺的公子舒夜便有一种几近不真实的恍惚感——

终得了这一日么?待浮花浪蕊俱尽,伴君幽独。

“将军谈笑弯弓,秦王一怒击缶。

“天下谁与付吴钩?遍示群雄束手。

“昔时寇,尽王侯,空弦断翎何所求?

“铁马秋风人去后,书剑寂寥枉凝眸。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

“燕赵少年游侠儿,横行须就金樽酒,

“金樽酒,弃尽愁!

“愁尽弃,新曲且莫唱别离。

“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中间留连意,画楼几万重。

“十步杀一人,慷慨在秦宫。泠泠不肯弹,翩跹影惊鸿。

“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

“宝刀歌哭弹指梦,云雨纵横覆手空。

“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谁是英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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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序章(1)

更新时间200812917:11:46字数:2163

雪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

如此之大,仿佛一群蝶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降落,穿过茫茫的冷杉林,铺天盖地而来。只是一转眼,荒凉的原野已经是苍白一片。

等到喘息平定时,大雪已然落满了剑锋。

红色的雪,落在纯黑色的剑上。血的腥味让两日一夜未进食的胃痉挛起来,说起来,对于他这个向来有手不沾血习惯的人来说,这次杀的人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霍展白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却不敢移动丝毫,手臂僵直,保持着一剑刺出后的姿势。

那是一个极其惨烈的相持:他手里的剑贯穿了对手的胸口,将对方钉在了背后深黑的冷杉树上。然而同时,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杀手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身体里,穿过右肋直抵肺部——在这样绝杀一击后,两人都到达了体力的极限,各自喘息。

只要任何一方稍微动一下,立即便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荒原上,一时间寂静如死。

雪还在一片一片落下,无休无止,巨大的冷杉树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指向苍穹。他和那个银衣杀手在林中沉默地对峙着,保持着最后一击时诡异的姿势,手中的剑都停留在对方的身体里。

霍展白小心地喘息,感觉胸腔中扩张着的肺叶几乎要触到那柄冰冷的剑。

他竭力维持着身形和神志,不让自己在对方之前倒下。而面前被自己长剑刺穿的胸膛也在急促起伏,白玉面具后的眼神正在缓缓黯淡下去。

看来,对方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尽管对方几度竭力推进,但刺入霍展白右肋的剑卡在肋骨上,在穿透肺叶之前终于颓然无力,止住了去势。戴着面具的头忽然微微一侧,无声地垂落下去。

霍展白不做声地吐出一口气——毕竟,还是赢了!

那样寒冷的雪原里,如果再僵持下去,恐怕双方都会被冻僵吧?他死死地望着咫尺外那张白玉面具,极其缓慢地将身体的重心一分分后移,让对方的剑缓缓离开自己的肺。

只有少量的血流出来。

那样严寒的天气里,血刚涌出便被冻凝在伤口上。

他花了一盏茶时间才挪开这半尺的距离。在完全退开身体后,反手按住了右肋——这一场雪原狙击,孤身单挑十二银翼,即便号称中原剑术第一的霍七公子,他也留下了十三处重伤。

不过,这也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不赶紧去药师谷,只怕就会支持不住了。

剑抽出的刹那,这个和他殊死搏杀了近百回合的银衣杀手失去了支撑,顺靠着冷杉缓缓倒下,身后树干上擦下一道血红。

“咔嚓!”在倒入雪地的刹那,他脸上覆盖的面具裂开了。

霍展白骤然一惊,退开一步,下意识地重新握紧了剑柄,仔细审视。这个人的生气的确已经消散,雪

沧海明月作品集第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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