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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月作品集第18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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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月作品集作者:肉书屋

沧海明月作品集第18部分阅读

字。台下的舞姬中爆发出了惊叫和动乱,四百多个少女不顾一切的从太清阁中四散而逃,随之涌入的,是皇宫中的武士。

“有刺客!”警示的声音,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皇城。

那个刺杀者放开了燮王,背后缓缓展开了薄薄的雪翼,手里举着金色的弓:“为被覆灭的翼族、为九州上被你踏平的国度,向你复仇!”

“是姬武神吗?”小时候听过族中的传说,花蕊夫人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看着那个少女展开双翅飞上了天空——那是他们翼族里,拥有最高武学技艺之人的称呼。

她扑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燮王,感觉生命的气息迅速的从这个男人身上消逝。

“抓住她!”破门而入的武士迅速的包围了上来,排列好了射日神弓,劲弩雨一般的射向天空中飞翔的少女。姬武神展开翅膀回转飞翔,轻灵的如同不受地心引力,然而,在密不透风的箭雨中,虽然尽力闪避着,仍然有血从空中洒落。

大燮一统天下十年来,没有一个刺客可以从燮王面前活着回去!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忽然间,她怀里那个已经垂危的男子咆哮了起来,推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抽出佩剑冲过去,发疯一样砍杀自己手下的神弓武士。武士们震惊地看着君主,一些还来不及放下手中弓弩的,就当场被疯了一般的燮王砍杀在剑下。

燮王一边疯狂的砍着,一边对空中大叫:“快走,快走……”

她在一边,静静看着这纷乱的一幕。看着他那样疯狂的砍杀着自己手下的战士,看着鲜血如同烟火一样四散,看着那个白衣的女子在空中静静徘徊了几圈然后振翅飞去……

终于,武士们也奔逃尽了,空空荡荡的太清阁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燮王满身是血,筋疲力尽的倒了下来,想用剑撑住身体,却依然无力的倒在了冷冷的地面上。她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轻轻靠在自己怀中。

“她、她走了么?……”怀中那人疲惫的问。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已经走了,她已经走了……已经没事了。”

“那……那就好。”燮王的目光涣散下去,但是眼睛里却有奇异的安心的笑意,下意识的低唤:“雪燃……雪燃。”

原来,那个女子叫雪燃。

十年了,她一直生活在那个人的荫庇之下,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结束了么?她看着怀中处于弥留中的男子,看着他苍白下去的脸,和胸口上那一处致命的伤口,神色也有些恍惚起来……星辰,果真要在今夜坠落了?既然他要死了,那么,她也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必要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心里那一道深深的伤痕——

那道伤痕,同时也在她和那个人的心里吧?

“夫人的司命星辰,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黯了。”

她望着星空中的某一处,许久,手伸向案上片刻前倒好的那一杯酒。端起,放到唇边。

“不。”怀中忽然传来了一句话,她手上的酒杯忽然被用里打落在一边、酒泼到了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嘶”的一声,冒起了一阵青烟。

“这、这是你为我准备的,不是么?”刚刚清醒了一些的燮王正看着她,微笑着,断断续续的问,“那么,就不要私吞了。”

“什么!”花蕊夫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表情,低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怀中垂危的王者,忍不住轻声问:“你——你知道?”

“是。”燮王咳嗽着,想把血沫从喉中咳尽,但是说话依然是微弱而断续的,“一开始……在你对我捧出毒酒的时候,我还以为、以为来终结的人,会是你……”他笑着,看着天上,那里,有一颗大星颤动着,摇摇欲坠:“这样的收梢……原本也是好的。”

“但是……上天还是眷顾我的。终于、终于再次让我见着了她……吾无恨、吾无恨矣!”

他得意的大笑,但是大口的血也同时从口中喷出。燮王顿了顿,在咳嗽停后抬头看她,忽然道:“还来得及……趁我还活着,来、来报仇吧。你想杀我很久了,不是么,爱卿?”

她怔住,说不出话来,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片片破碎。

看着她的迟疑,燮王笑了,伸手抚摸她纯白的长发,咳嗽:“馥雅、馥雅啊……第一次见你……还是黑色的头发……这是你入宫的那一夜之间白的——不是么?咳咳……恨我么?”

“恨。”终于,她吐出了一个字。

“那末,来报仇吧……我不愿被毒死,宁愿死在刀兵之下。”燮王想拿起佩剑给她,却已经没有力气,“拿、拿去。”

她只是低头看他,没有说话。

她第一次发现他的鬓角已经有些花白了。这个号称第一勇士、在三十九年的人生中征服过无数国家的男人,原来已经开始衰老了……他把自己的佩剑递到了她手里,催促她为故国、为百姓、为自己向他复仇。

然而她的手却在颤抖。

等不到她的回答,燮王的神智终于再次模糊。

最后一次醒转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发白,星辰暗淡了下去。

燮王发觉自己躺在胡榻上,身上伏帖的盖着锦被。她已不在身侧,而他的佩剑还放在手边。模糊的视觉中,看见紫衣的女子在门外的廊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某处。一头的银发如同外面的白雪,在寒风中轻轻飘扬。

“原来,我已经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了么?”燮王在内心苦笑着,却感觉身子忽然轻了起来,门外女子的身影也在恍惚中拉远——

“雪燃……”

两个女子的脸在脑海中交叠,然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只唤出了一个名字。

―――――――――――――

沧浪州。昶国大营。

海浪无休止的拍打着岸,在冷冷的星光下卷起千堆雪。

已经入夜了,岸上驻扎的军队里的灯火也渐渐熄灭。前几天莺歌峡刚下过一场大雪,今天才止住,在入夜时分,更是冷的彻骨。

然而,在猎猎海风中,断崖上的一个金色的帐篷中,却仍然亮着烛光。

卫兵们都已经被命令回去休息了,案上横放着一把长剑,帐中只有一个戎装的黑衣战士据案而坐。他脸部的线条利落而英俊,纯白色的头发用皮革束起。脸色很沉静,喝一杯酒,就抬头看一下外面的夜空,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对面灯火辉煌,那是繁华的苍云州。只不过一水相隔而已,却显得如此的遥远。犹如他与他的故国,虽然不过在几日的飞行距离内,却是一生也回不去的地方。

多久了……究竟有多久了?

从自己幼年流落到这个叫做昶的小国,到现在已经有快三十年了吧?

记忆渐渐恍惚了,父王的脸慢慢浮现在夜空中,依然那样的威严而不可接近,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嫌恶和悲悯。

“陛下,怎么处置皇后?”那一日,听了大臣的请示,在被毒死的宠妃尸身旁,父王的脸再次僵硬起来,看着他们母子,眼神愤怒而怨毒。

他被母亲用力搂在怀中,母亲颤抖的很厉害,抱着八岁的他,几乎要抱的他窒息。

然而,受到杀人指控的母亲没有为自己开口分辩。

父王长久的看着母亲,终于愤怒的开口:“真想不到,你会这么恶毒!……容儿,你是不是被嫉妒冲昏头了?!居然毒死了清妃母子!幸亏羽扬中毒的浅,下葬时哭醒了,不然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由于失控,父王随手拿起案上的白玉镇纸,狠很砸落在母亲身上。

血从母亲的额角流下。由于害怕,他终于哭出了声,抱住了母亲。

“哈,哈……”没有分辨什么,低着头,血流满面的皇后忽然的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毒死了清妃,让羽扬没了母亲,你得意了么?”听到妻子的冷笑,蒙国的皇帝终于忍不住大怒,从皇座上冲下来,一把抓起了皇后的头发,抽出佩剑架在她脖子上,狠狠问。旁边,清妃的姐姐瑾贵妃、抱着小皇子哽咽不语。

“我要笑,当然要笑!”皇后不顾一切的对着自己的丈夫大笑起来:“哈哈,骋郎……我笑你枉为一国之君,却守不住自己当日的诺言!”

也许是由于那一声几乎已经陌生的“骋郎”,让皇帝惊愕的顿住了手。剑从手中铮然落地,他缓缓松开了抓着皇后头发的手,看着她的发髻。

那里,由于获罪而除去了华丽的饰物,唯留一枝朴素的玳瑁簪挽发。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那是他亲手琢的结发簪。当年,他还没有被立为太子之时,偷偷赠给大司农之女的她。

“容儿,如果我当了皇帝,那么你就是我的皇后!”

“别傻了,骋郎……你有三个哥哥呢,轮的到你当皇帝吗?嘻嘻……不当皇帝才好,当了皇帝有那么多妃子,三宫六院的,我就是要见你一面也难呢。”

“胡说!谁说皇帝一定要有其他妃子的?将来我不会纳其他妃子的。”

“恩恩……说的好听啊。”

“哪里,不信的话,就把这句话刻到簪上为证!容儿,什么时候你觉得我对你不起,就可以拿这个来教训我——”

回忆忽然间如剧痛一般的袭来,皇帝从胸腑中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然后放开手,颓然捂住了脸,不让旁边的近臣看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骋郎,失信的是你,不是么?……”获罪的皇后笑了起来,抱着儿子。

那个五岁的孩子,有着奇异的黑色羽翼。

她惨淡地笑了起来:“自从我生下这个有黑翅膀的孩子以来,大术师说是不祥的象征,你就开始疏远我们了,连‘羽’这个姓都不让孩子拥有——毕竟是你儿子啊,骋郎!”

“那你也不该毒死清妃母子!”沉默许久,无法否认妻子的指责,王者痛心疾首的回答,同时看向皇座上那个刚刚三岁就失去母亲的孩子,“羽扬还那么小,你就让他失去了母亲!”

那个有着纯白色羽翼和头发的孩子正坐在椅子上,在好奇的看着这一切,眼睛里有纯然的天真,还不明白一群人在这里吵嚷着什么。

皇后大笑起来,眼睛里的神色有些疯狂:“我才不管!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就要杀了谁!算这女人的孩子命大!……哈哈哈哈,骋郎,你赶快杀了我!不然我还要杀这个小崽子!”

怀里的儿子第一次看到母亲这样疯狂的表情,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许哭,暗羽!”她低下了头,叱怀中因为惊吓而哭泣的儿子,声音冰冷,“哭有什么用,只会让人更看不起你!——你要做一个男子汉,知道么?千万不能做个象你父王一样的男人!”

蒙国皇帝颓然的坐回皇座上,看着三岁的小儿子,再看看阶下的一对母子,许久许久,无法回答出什么。旁边的大臣无法猜测王者的心意,也只好在一边沉默。

只有瑾贵妃抱着妹妹的遗孤,凄切的跪下:“皇上,请为清妃和这个孩子做主啊!”

“废皇后为庶人……连同太子,一起逐出国界,永不得复返!”

好冷……风雪好冷……

被逐出国界后,他和母亲流浪跟着一群流浪者一边乞讨一边前行,不知流落到哪一国的疆界了,但是他仍然不停的拉着雪橇往前走,因为生怕一停下,就再也没有继续前进的力量,而在沧浪州茫茫的雪原上化为冰雕。

流浪的日子已经有两年了……母亲的病已经膏肓,而他已经长大。

“前面就是昶国了!过了昶国,就到苍云州了!”同行的流浪者们欢呼了起来,指着前面依稀可见的城门——“苍云州”。

那个繁华富庶的地方,黄金的国度,一直是这些流浪者的梦想之地。

他没有一起欢呼,甚至感觉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微微笑了起来,拉起雪橇,对后面卧病的母亲道:“快到了……娘,苍云州……快到了……我们可以安定下来了。”

然而,雪橇上裹着破棉絮昏昏沉睡的母亲还是不能回答他。

他隐隐担心,正要准备回头看,门却霍然洞开。各州的流浪者们发出了一声欢呼,一拥而入,争先恐后地踏上昶国的土地。

无法和那些壮年流浪者争抢,他被挤到了后头,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这一摔,让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皇上出猎!”城门忽然洞开,大群的侍卫官骑着快马奔出,所有的百姓纷纷避到了道路两侧,流浪者们被推搡着,跌倒在官道两旁。只有他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队华丽的马车直奔而来,却无力站起来拉动雪橇。

当先的金色马车上,坐着一位高冠的王者,怀中抱着一个雪团也似的小女孩,身侧无数盔甲鲜明的武士执弓刀护卫,奕奕生辉,宛如另一个世界的天人。

他怔怔地看着,忽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多年前蒙国宫廷的少年时又重现了。

“哎呀!父王,有个哥哥在前面!”看见了前方的他,那个小公主惊叫起来,捂住了眼睛,“有个哥哥在前面!”

“让开!快让开!”车上的武士大喊,用力勒住骏马。

他挣扎着起来,身子微微发抖。八匹骏马夹着风雷之势卷来,几乎要将他和母亲践踏成肉泥——因为极度的急切,蛰伏在体内的力量忽然觉醒,巨大的黑色翅膀从他背后霍然展开!

“天啊!”所有旁观者都脱口发出了惊呼,望着展翅抱着母亲飞起的少年,眼神恐惧,“他、他是个可以飞翔的翼族!”

“黑色的翅膀!那是逆天之翼么?”

“传说中的黑翼啊!那是不祥的征兆!”

人群在底下议论纷纷,他第一次展开了双翅飞翔,然而只飞出了三丈便再也无力支持,一头又栽到了雪地上。

金色的马车停了下来,帝王凝视着坠落在雪里的昏迷少年,手轻轻抚着怀里的孩子。

小公主睁大了眼睛,惊喜莫名:“父王,这个哥哥会飞!他有黑色的翅膀!”

昶王点了点头,沉吟:翼族虽然天生有飞翔的能力,然而真正能够展开双翅飞上天空的、却还是寥寥可数——这个少年拥有罕见的黑色双翅,年纪轻轻便能完成“展翅”,实在是昶国内从未有过的天才。

“父王,哥哥跌倒了。”小公主焦急地扯着昶王的衣角,“哥哥跌倒了!”

“好了,馥雅,没事,父王会救他的。”昶王终于笑了起来,摸摸幼女的头,然后回头吩咐左右:“将这两位带回宫里!”

“是!”两侧武士齐齐低头。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几乎是把这两年来缺乏的睡眠一次性补足了。

“孩子,可醒了?”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人亲切的问,听得他心里猛然一震——那样慈祥的声音……恍然是父王昔年在唤他。

然而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陌生帝王温和的脸。昶王?

他坐起来,问:“我娘呢?……她在哪?”

昶王迟疑着,没有回答。他正挣扎着想下地,却听见背后一个小女孩清清脆脆的回答:“哥哥,大夫说你娘死啦!她去很远的地方了——不过没关系,雅儿可以陪你玩啊。”

他大惊回头,只看见奶娘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公主,从门外蹦蹦跳跳的走进来。

应该还不知道生死的意义,女孩坦然说出了那样可怕的消息,看着他苍白的脸,依然盈盈笑着,对他伸出手来,希望他如所有人一样亲切的拥抱她。

但他却惊呆在当地,眼神变得凶恶:“你、你说什么?你说我娘……”

“馥雅,不许胡说!”昶王怒叱女儿,一把把她从奶娘身边拉开。

显然被吓到了,扁了扁嘴,那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哭了起来,觉得委屈:“哇……他、他的娘明明死了嘛!大夫刚才是这么说的……呜呜……”

“你……”他身子晃了晃,意识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看见少年忽然再次倒下,委屈大哭的小女孩也惊住了:“哎呀!哥哥怎么了?”

“雅儿……”父王叹了口起,抱过女儿,摸了摸她漆黑的头发——真可惜,大概因为她的母亲不是翼族皇室嫡系的缘故,她的头发是黑色的,不同于她的表姊舞霓淡金色的长发。由于血统,女儿也终于失去了成为翼族最高武士姬武神的资格。

“以后不要再和哥哥提他的娘了,知道吗?”疼爱的,他吻了吻女儿的脸。

“嗯……”小公主乖乖地点头,擦去了脸上的泪,“不提他妈妈,哥哥就会留下来了么?”

那以后的日子是平静的。由于昶王的挽留,他没有去苍云州而留在昶国,为母亲守了三年孝,然后成为了这个国家里的一名武士,执剑站在昶王的玉座旁,沉默地守卫着这个国家。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出身和过去,即使是一起长大的馥雅公主。

昶王是一个仁者,虽然也有术师警告说这个黑翼少年是不祥的人,收留了他可能会带来祸患,但是无论是昶王还是国民都对这种说法毫不在乎。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他受到了很好的教导和礼遇,无论是诗书还是剑术,都拥有昶国的皇家教师指点。

他就这样从十岁一直成长到二十岁。

有时候,看着王宫树下嬉戏的小公主,看着金壁辉煌的建筑,他会有种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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