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浮图完结+番外作者:肉书屋
不笑浮图完结+番外第29部分阅读
他对墨非保持了足够的克制。
一行人赶在立夏之前回到了戎臻,巫越将墨非带回戎臻府,便又匆匆地赶去景国仁风,不过走之前派了众多暗卫保护墨非的安全。
巫越的离开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墨非松了一口气,她决定暂时抛去这些烦恼。
戎臻府内外的众人都很热情地迎接她的回归,聚集于此地的文人才士们也都纷纷庆贺,来往探望之人络绎不绝。
几个月以来,关于苦行者的传闻流传得越来越广,浮图在炤国的声名达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高度,才士敬慕,百姓爱戴,他用自己的言行感动着天下。
戎臻是墨非的起步之地,他也希望这里是她完成理想的最终之地。
此时白纸已经推行天下,四库全书的收编也进行得十分顺利,商业农业发展蓬勃,学校林立,才士云集,文风鼎盛,戎臻在不知不觉中,从一个地广人稀的贫乏之地,逐步有了未来政治文化商业中心的雏形。
墨非并未止步,她希望将戎臻的繁荣推行全国,创造一个千古盛世。
她拿出笔记本,这里面记载了她这一路苦行的所见所闻,以及连同蛮域的曲折之路。她要做的是,是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为将来发展西北做准备。
不久之后,跟随墨非而来的那三十四名蛮域平民也来到了戎臻。
墨非对他们说:“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这个任务或许会让你们历经磨难,客死异乡,但也有可能让你们流传千古,为后世人敬仰,不知你们可有勇气接下这个任务?”
“大人但说无妨,我等绝不退缩。”诸人皆是点头。
“我需要你们行走天下,深入偏僻之地,收集各地的物产,绘制地图,传播技术。”
“我们明白了,大人希望我们行你当初在蛮域所行之事。”
“正是。”墨非缓声道,“天下之大,难以测量,众多偏地隐于尘世,众多百姓茹毛饮血,众多作物不得推广,众多技艺默默无闻……诸君可秉持为善之心,苦行天下,造福于民。”
三十四人脸上皆露出喜悦激动的神色。
“大人所托,必不辱使命。”
他们之所以追随墨非,便是受感于她的德行,如今有机会继承她的德行,众人无不欣喜。
他们或许都是小人物,无经天纬地之才,无翻云覆雨之志,无富国强兵之能,但德心自生,不惧艰辛,这便是难能可贵的一种精神。
之后,墨非教他们学习了简单绘制方法,对于大多不识字的人来说,图画是最好的记录方式。接着她又制作了鹅毛笔,这大概是最方便携带且容易制作的笔了,沾些墨汁或染料就能书写。最后为免方向重复,墨非又事先规划了几条大概路线。
经过将近一个多月的集训,三十四子终于基本达到了墨非的要求。
临行前,墨非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一匹马以及充足的干粮和银钱,但是她知道,这对于动辄上千里的行程来说,其准备远远不足以消耗。
旅行,大多数人都喜欢,可是苦行,非大毅力者不得完成。
墨非对于这几十名为报恩而不惜性命的勇士有足够的信心。
这三十四人亦不负墨非的期望,两三年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无论是高山峻岭,还是低矮峡谷,或是荒漠戈壁,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传奇之路。他们牢牢记住了墨非所说的话,“秉持为善之心,苦行天下,造福于民”。
三十四人的远行之路将墨非的德行逐步传播于世,以至于后来出现了越来越多以苦行为历练的人,他们中有平民,有武者,有文士,有匠人,有医者,甚至还有士族,笼罩了各行各业,对整个炤国乃至整个天下都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后来这群人创立了佛教,它与真正的佛教相差甚远,没有具体的经文和教义,崇尚德行和简朴,以苦为历练,以仁为心旨,为惑者解疑,为难者化困,为死者超度。他们成为了倍受世人尊敬的贤者,而墨非亦被尊称为“浮图先圣”,佛徒行者之名亦随之流传后世,在历史上划下了重重一笔。
不过在当时,只是墨非为了搜集各地物产,划分地域,推行作物种植的一个措施。
在那三十四人离开后不久,宝尊亦准备远行,他立誓要行医天下,尝遍百草,做一个济世救民伟大医者。
墨非尽管不舍,也没有理由阻止宝尊去完成自己的理想,只能极可能地给予物质支持,并送他一句祝福。
如今留在墨非身边的只剩下予初,她自认没有行者千里的坚持,也没有宝尊济世救民的志向,她只想努力习字,然后将墨非一路苦行的事迹书写下来,记录她的一言一行。
大概予初自己也没想到,她所著的《浮图行志》后来被广为流传,她的名字亦随之天下闻名,无数深闺女子受其影响,开始著书立说,从只供女子阅读,逐步发展成刊行于世,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文化。
宝尊、予初以及那三十四名远行者后来被称为佛徒三十六子,名字皆被记录与宗庙,流芳百世。
宝尊走后不久,巫越也与庆国签订了仁风盟约,重新划定了疆域,仁风以西的半壁江山皆归炤国所有。
自此之后,这天下成为了两国鼎立的局面,并且延续了近百年的和平。
处理完这些事,巫越先快马回到戎臻,带着墨非等几位客卿前往国都堑奚。
他,决议登基。
元稹一年,炤王厉衢禅位于巫越,改国号为“元稹”。巫越的六上卿,除了酒客陸藏喜好游历之外,贤师闾丘,鬼才眀翰,智将鱼琊,剑狂溥竺,墨君浮图,全部皆位列公卿。
同年,立洛宸为太子,溥竺为太子武师,闾丘与浮图同为太子太傅。
巫越的继位乃众望所归,举国欢庆。
巫越在坐上王座的那一刻,目光却是望向人群中的浮图。他是君,他是臣,朝堂之上,他与他永远隔着数米的距离,但巫越不会允许他们止步于这样的距离。
他无法立他为后,但他希望浮图成为这世间最接近他的人……
【浮图,我想我要走了。】
就在巫越登基的当天晚上,久无声息的湛羿胡髯出现在墨非眼前,对她如此说。
墨非问:“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完成我最后的使命。】
“你还要报仇吗?”
湛羿摇了摇头,然后竟然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糊涂了数百年,至今日才醒悟,我糊涂得太久了。】
“我不明白。”
湛羿道:【千钧之翼的力量在召唤我。】
“你说的是庆王身上的胎记?”
【与其说是胎记,不如说是我秦族的传承。妹妹保住了秦族的最后一丝血脉,而我要做的,便是借千钧之翼的力量,将传承延续下去。】
“你要如何做?”
【将本族之魂,交给庆王凨霆。】
“这……作何解?”墨非隐隐有种不安。
湛羿又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望着墨非。
“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墨非又问。
湛羿道:【我要将关于秦族的记忆都传承给凨霆,让他代替我重现秦族的文化与精神。】
“那,你会怎样?”
湛羿微笑着,淡淡道:【我是早已死去的人,如今终能获得安息,浮图该为我高兴才是。】
墨非高兴不起来,湛羿陪伴她,保护她,虽言语不多,却给予她偌大的安全感,有如守护天使一般。
若在一两年前,墨非还能坦然的面对他的离去,可是现在,心中慢慢的不舍。
湛羿又道:【我本不该留恋尘世,从前因为怨恨而蒙蔽本心,如今却因为浮图而心生执念,若有来生,湛羿还想做浮图身边的一把刀。】
墨非摇了摇头,难受道:“湛羿是浮图的挚友。”
【挚友可不能与你寸步不离……】湛羿低低叹息一声。
然后他突然俯□来,在墨非唇边轻轻一触,随后飘到半空中看向庆国的方向,喃喃道:【我要走了。】
墨非伸手摸了摸嘴唇,希望他留下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湛羿的混体有如燃烧起来一般,被一团白光笼罩,随后只听得湛羿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吓得墨非心惊胆战,忙焦急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湛羿却无暇回话,只是持续地痛苦着。
突然,白光一闪,光团竟然一分为二。
【我思他去,我心故留。】
湛羿竟然生生将灵魂分离,一半飞入天空,瞬间消失不见;而另一半则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墨非有些颤抖地唤道:“湛羿?湛羿?”
可惜,半空中那团隐隐约约的光团毫无反应。
墨非从脖子中拿出那快玉符,对着空中的湛羿道:“湛羿,我是浮图,浮图。”
那团光影似乎对“浮图”二字有所反应,缓缓地朝她飘过来,然后在她身边绕了几圈,最后化作一条光线进入了那块玉符中。
玉符虽然没有了灵心,但毕竟是吸收了日月精华的宝玉,应该可以保存湛羿这残存的一缕魂魄。
虽然他暂时仅仅只剩下了对浮图的留恋,但是存身与玉符之中,也许数百年之后,又可成为第二个玉灵。
湛羿,就让我们一起历经尘世,看尽世间繁华……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在纠结,要不要写巫越与浮图的床戏……
第九十九章这才是共浴
巫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对有功之人进行封赏,几名上卿除了闾丘和陸藏之外,其余人皆赐了新府邸。
墨非也获得了一座雅致清幽的宅子,面积大约有两千多平米,内有水廊湖泊,青柳花树,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居于此地,远离喧嚣,心静神怡。
巫越对墨非的爱好多有了解,精心为她挑选了这座宅邸,确实颇合其心意。只是面积过大,尽管孤鹤为墨非招募了几十名家丁仆役,依然显得空旷。
不过这些可待将来慢慢习惯,她目前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接下来的政事上。趁着伤势未愈,她将心中的构想都记录下来,有时候还会邀眀翰进行讨论,去芜存菁。
国都堑奚不同于戎臻,墨非在戎臻有着绝对的威望,但在这里,不过是刚进驻中央的新人而已,年纪轻,资历浅,根基不足,尽管有心改革,却也不能操之过急,冒然提出意见,只能招来他人的耻笑。
浮图之名流传甚广,朝中大臣皆是闻名已久,但是当墨非进入朝堂之时,俊秀清丽的容貌和从容文雅的气质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然同时也给予他人一种空有其表的不信任感。再加上巫越的偏爱,很多人心中产生了一些暧昧的猜疑。
墨非对他人异样的眼光并不在意,脚伤痊愈后开始参与朝政,平时行事低调,多听少说。朝议之后,她会将各人的政见一一汇总,不断地修改揣摩,结合她所知的历史,在闾丘和眀翰等人的帮助下,逐步勾勒出一个完整而雄伟的发展宏图。从官制改革,国土规划,人口迁移到农商改革,新作物的推广,水利交通的兴建等等,墨非心中有着一个盛世的雏形。
此时正是巫越最忙的时候,而墨非也差不多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大麻烦没有解决……
在逐渐熟悉了政务之后,墨非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举措,第一项便是官制改革。
不同于戎臻的小内阁,这将会影响整个炤国的政治格局,所以在提出之初,遭到了众臣强烈的反对。
炤国的官制结构相对简陋,根据当时的生产力、政治状况以及阶级关系,王者有绝对的中央集权,其下的三公九卿亦是位高权重,一般一个官职掌握几种职能,分工不够明细,专权严重,以至于行政效率低下。
墨非要做了便是细分职能,将官职系统化。在此之前,为了不引起公卿们的反弹,她不过是提出了大框架的改革,结果依然遭到了强烈反对。他们一方面是对墨非能力的质疑,一方面是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些人皆是人精,不过刚冒个头,就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墨非也并非全无准备,跟随巫越的几位上卿可不是软柿子,他们虽是初入政堂,但无一不是有功之臣,相互之间早有同僚之谊,对各自的才能皆知之甚深,墨非的政见在第一时间便获得了他们的支持。
除此之外,墨非还有一个更大的依仗,那便是巫越的支持。作为手握重兵的铁血王者,他的威信是历代帝王无法比拟的,他的狠绝亦是天下闻名。大臣们可以对墨非进行笔诛口伐,可是却丝毫不敢抗巫越的命令。
这样的高压统治可以令政策令行禁止,却也造成了王权,不过就目前而言,这种是有利于改革的。随着国家的发展,将来必然会有更完善的制度产生。
巫越见朝堂吵得热闹,也不阻止,他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侃侃而谈的浮图,她的年纪与气度,在这群大臣中有如鹤立鸡群,面对众人的责难,面不改色,据理力争。
他知道浮图胸藏锦绣,他的目光见识远超世人,更可贵的是大公无私,品性纯良。巫越有时候都不禁怀疑,这世上为何会有浮图这样的人?
待朝廷诸臣吵得差不多了,巫越做出决断,坚决实施墨非所提议的官职改革政策,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巫越一句话,抵得上墨非十句,这不得不令她腹诽,这个男人干嘛不早点出声,非得让她和眀翰等人将众人说趴下了才出来意思意思。
不过不管如何,墨非第一项改革终于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下朝之后,墨非随同眀翰一起出了大殿,刚步下阶梯,就听到一个略显阴气的声音传来:“浮图公子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墨君,舌辩之能确实无人能及。”
墨非回头望去,说话的是郎中令郭怀。
“郭大人谬赞了。”墨非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她现在是谏议大夫,按体制,归属郎中令,但又不受其调度,可直接参政,奏折亦可直接递交炤王,毋须通过中书,所以她不用对郭怀行下官之礼。
郭怀脸色变了变,假笑道:“浮图大人大胆革新,精神可嘉,然礼制不可轻废,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多谢郭大人提点。”墨非淡淡道,“事不为难知其利弊,所谓礼制,应顺应当前时局,符合国情的便是良策。”
“哼!”郭怀不以为然道,“我国制度已延续了近百年,未曾发现任何弊端,你一来就大刀阔斧地改,是否太不将我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了?”
“郭大人严重了。”墨非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她对于打官腔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段时间看多了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真心觉得这群人都把精力用在了莫名其妙的事情上,真正为国为民的却是少数。
“郭大人。”这时候,身后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浮图大人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您可莫要得罪了。”
“吴大人有礼。”郭怀笑着和来人打了声招呼。这人是中常侍吴优,乃皇帝侍奉,为宦官,可出入内廷。
眀翰眼睛眯了眯,眼中闪过几分不屑,对墨非道:“今日家中设宴,浮图可愿与在下小酌一番。”
“乐意之至。”墨非立刻应允。
另外两人却是脸色难看起来,若墨非只是淡然的话,眀翰的处事风格就称得上我行我素了。可以说巫越的六上卿,除了闾丘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和朝中众臣关系好的。万幸陸藏没兴趣为官,不然还不得气死一群。
正在这时,一名内侍跑过来行礼道:“浮图大人,陛下请您移步崇熙宫。”
墨非微愣,崇熙宫可是巫越的正寝宫,这段时间各忙各的,他们几乎没有私下见过,谁知今日突然叫她去崇熙宫。
周围几人脸色怪异起来,有关炤王和墨非的传闻也听过不少,民间还有断袖之说,正是始于这两人。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显示他们的暧昧关系,但炤王对墨非的恩宠确是独一无二的。不但亲选府邸,御赐匾额,宫制服饰,而且在墨非伤势未愈之前,派遣了三名太医常驻墨君府,对其照顾得无微不至。
当然,墨非的品性无人质疑,或许正因为他的高洁出尘、民望极盛,而使得其余人产生了希望他出现污点的逆反心理……
墨非向眀翰告罪一声,便跟随内侍前往崇熙宫。
走进正殿时,巫越正在宫女的服侍下更衣,墨非微微躬身退了几步,目不斜视地等待巫越换好便服。
“浮图不必拘礼,过来,陪本王一起用膳。”巫越朝墨非唤道。
话刚落音,墨非就见几名内侍将菜肴一一端上,摆放在一张大桌案上。
巫越走过来拉起墨非的手同她一起入座。
若在平时,墨非也不会在意被巫越牵手,可是在这皇宫中,她总感觉一种莫名的压抑。
“陛下,臣下怎能与您共座而食?”墨非被拉着坐下,又想站起来坐到另一边。
“坐下。”巫越命令道,“在孤身边,何须顾及那些虚礼?”
墨非沉默了一会,没再坚持。她知道多作争辩除了令巫越不悦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宫女摆上碗筷,小心地布菜。
对于这种伺候,墨非实在是接受无能,吃个饭还有旁人帮衬,能吃得舒心吗?
不过这里是巫越的地盘,她无权置喙。
“陪孤喝一杯。”巫越对墨非举起了杯子。
墨非忙回杯。巫越一口而尽,墨非则只是浅尝即止。
成为炤王之后的巫越似乎多了一分内敛的王者之气,少了一分雷霆般的狂放。当初在军营时,他可是常常席地而坐,吃着烤肉提着酒壶豪饮。
巫越眯着眼看着墨非拿着酒杯发呆,不动声色地拿过他的酒杯,将剩下的酒喝尽。
墨非微微一惊,突然想起那个“同杯同饮”的风俗,心里不由得有些嘀咕起来,巫越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余光朝他瞥去,却正对上这个男人别有深意的目光。
墨非收回视线,问道:“陛下,您留下臣是否另有要事?”
“无事。”巫越回道,“只是希望浮图能陪孤用膳而已。”
墨非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巫越笑了笑,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
墨非回礼,跟他碰杯,又只是浅尝一口。巫越也不在意,依然拿过她的酒杯,喝光剩下的,然后再给她续杯。
墨非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酒杯,这回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