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情处林红叶作者:肉书屋
不关情处林红叶第4部分阅读
说区
「佛爷,何必委屈十三妹?」
瞧着眼前,郡王沉吟许久。皇帝忖度着,只得开口缓颊。
「前头您也说了,小玉儿人好,又是个贞淑贤静的性子。外头多少世家姐儿求都求不来?回头朕给他捡一个好的,不也就是了?」
「皇帝,要从那些姐儿里挑人,哀家何必在这儿多费唇舌?」
摇头,皇太夫抹着折子上头的一字一句。
◎
「未嫁从母、嫁后从妻。谁家的男儿,出嫁时不泼那盆子水?」
顿了顿,皇太夫那苍老的话声,传到皇帝耳里,却是有如太息一般。皇帝看了妹妹一眼,郡王则是连头都没有抬起。
「舒家的大公子,若终身不嫁,也只能是舒、家的大公子。」
◎
──她知道、这是梦境……
她依然记得清爽:她的娘亲,一生除圣贤言谈著书外,其余的杂书异谈,她那娘亲是一盖不信不论的。但男子不同于女子,男人家讲求崇佛信道,吃斋行善。娘把这些个都当作是男人家的小玩意儿,只要不佞,娘向来都随着爹去。
所以她还记得,幼年时,爹常是一头哄着他睡,一头同其它的保父公公谈经说因缘。有时她睡睡醒醒的,多少也会听进些。所以虽是舒家少傅从来都绝口于缁黄之流,但她也并非对此全无所悉。
所以,对于眼前的种种,她没有迷惘,也没有惊慌。
──不过就是梦境……
她的念想,与那时的自己、交迭在一处……她跪在娘面前,哥也在她身边。
这是出奔的那一晚。
『容儿,妳是舒家的最后一脉骨血。』
娘的话声──听起来有些遥远。却又像是很近……她听着当年的自己点头称是、承诺会复兴家业,会让舒氏门庭重立。
那哥呢?这一头,她则是拼命地开口,想要发出声响。
那哥呢?他怎么办?
而后她拜别母亲、拜别父亲。兄长被母亲留在厅堂之上,她在跨出门外时,听见父亲终于挣脱出一声哭喊。
她回过头,却只能见得兄长跪得挺直的背影。
◎
「我说少傅。」
一下子清醒过来──舒容这才察觉,自己适才……似乎是瞌睡了会儿?几个跟在车外的伺候人赶紧递上浸得冰凉湿透的帕子。少傅一头抹着脸,一头只得先应付两句。
「呃、郡王所言甚是?」
「那好,过了年关,咱们便整装出发吧。」
把书本放回脸上。郡王大人舒适地伸了伸腿,看起来是对少傅的允诺相当满意──虽然少傅压根儿便不晓得自己是应承了什么。
「别说那边境苦寒之地,尽是些武女莽妇之流。其中可不乏文武兼治者。要是她们知晓本朝大名鼎鼎舒氏少傅愿往,给她们讲经论文,想必是乐意的紧哪。」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只得苦笑了下,少傅也只得摇摇头。
「食君之碌,忠君之事。我去倒没什么,只是上回,皇上与太夫才驳了您不是?」
「就算再怎么天下太平,朝廷也不能养着个闲王爷吃老米饭吧。」
一把把书从脸上给抓了下,郡王眼下看起来可是挺乐。舒容没有丝毫意外。真要说起来,她所认识的定邦郡王,原本也就不是个做闲王爷的料子。
──只是、哥怎么办?
「怎么,少傅大人不愿?」
回神,瞧见了郡王一脸的促狭神情,舒容自然只得摇头苦笑。闭了闭眼,也就在这剎那之间,舒容错过了眼前,十三皇女眸中带过的一丝深沉。
「郡王也忒是小瞧了舒容。」
漫不经心地瞧着天边落霞、倦鸟归巢。实话说,这要落到其它教习讲习、甚至是少保太傅身上,怕不早就托门子走关系,非得把这苦差抖落不可。偏她就不。
「舒容何许人也?不过一介腐儒酸丁尔。如今有此幸进良机,得附骥尾,出北疆,立堂讲学,有何不愿?只是舒容尚不敢称通达,若有误圣贤之道,便真是学问罪过了。」
「也只有妳小舒会说这算劳什子幸进。」
摇摇头,郡王瞧着离舒园还远,便仍把书本盖回脸上。舒容也是笑,心里却仍是忧愁。
「只是,这回仍是得要劳烦郡王府。家兄……」
◎
「小舒。」
话声,从书本底下传来。听起来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让人听清。舒容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应声。
「哥子是妳的。妳给本王说说……这北疆,小玉儿会不会、愿不愿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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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容猛地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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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新年快乐!
原本红叶我是要拼在06年的最后一日贴新稿的,结果回头修啊修的,外头就突然开始喊新年快乐了……既然如此!就慢慢改吧(倒地不起)其中有多修入一段转折,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今天事忙,没办法给诸位看客一一写回文,真的很抱歉(_)不过要特别说明一下:是,我又黄牛了。奶娃娃又没出现orz不过他下回、下回一定会出现的!(一开始就是他的戏份)这一回,各位应该会发现,转折的弧度有点点大。不知道各位以为如何?真的很谢谢各位的支持,也希望得到各位的指教。老实说,我确实想在这个部分写一些东西。或者会很隐晦,但无论如何,我会继续努力的,也在这里祝各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如意
──一开始,她根本无意理会当年的舒家疑案。
她不喜欢京城。自然,也不怎么愿意待在京城。或许她曾经看惯这繁华世界的一切,但是在出北疆以后,她才明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不需要那些纸醉金迷。而对堂堂的皇十三女而言,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更不仅仅是外头歌郎的一句唱词。那是她看惯的风景,几乎是耳濡目染。
所以她去了北疆。宁愿跃马于彼处,杀敌于阵中,也不愿回京当个太平郡王。也只有她在北疆的部属知晓,为免上京,她推了多少功劳,揽了多少边疆女儿的不羁与狂气。
「还是这儿舒服哪,可免了我去计较个什么王啊什么王的。」
也曾调任北疆,与这定邦郡王一同戍边卫土几年的佑氏二姑娘,回京后是给自家娘亲这般学说的。那副乜着眼,声豪气粗,一头还尽着个缺口粗磁碗,同自家亲兵抢喝几口烧刀子的醉态,自是引来一旁爹亲给啐上几声。下兵喝的能有什么好酒?不过是最最等而下之的烧刀子。一个定邦郡王,搁着身分不管,去同人抢喝几口烧刀子?
姑娘笑,佑氏家主原先是绷了绷脸,后头也没掌住。男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佑氏家主叹道,这家主嫡君自是不服气,但瞧着女儿也在,自是不好让妻子下不得台来。
人从花丛过,哪能片叶不沾身?这佑氏家主,只给女儿点拨了两句。二姑娘是个伶俐人,自是能够懂得母亲的意思。
别说这定邦郡王、十三皇女,与当今同出一父。就算是下头的侍郎之女,哪个又是安分守己的?所以离开京城,便是离开是非之地。少沾些是非之人,是非之事也会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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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舒家疑案,最后会落到自己的手上。
明发诏谕前,她反反复覆地给她那皇姊讲,这是帝都,是京城。能办这事儿的能官干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排到哪儿才轮得到她小十三?
听见她的这般说词,皇帝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收回成命。待得她去给父亲请安时,才给父亲好说了一顿:
『妳啊,装呆卖傻也得看看那上头坐的是谁。妳当妳皇姊真信妳是个莽妇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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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与舒玉,才有鸣凤楼中的那回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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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殿下?郡王?」
一下子回过神来。定邦郡王瞧了瞧四周,是了……是已经到了舒园。一旁还是那么几个伶俐可人的伺候人环绕,只是总与她一同进厅堂的少傅大人,此时却是早已不见人影。
也是。这小舒,看来可气得不轻。
一脸无所谓地下了车马,依然是让人伺候着换上燕居时候的衣衫。察觉到身上似乎是有点什么熟悉的异样──郡王睁了睁眼,像是有些意外。
「大公子不是病着?」
「小郎君说是来探病,一会儿便回。」
几个少年笑着,隔着窗,指了指不远处的佑府车马。郡王这头嘴里还唔唔称是,转身便止住了脚步,眉心微不可见地轻皱了下。
「你们那少傅大人,莫不是还不知晓吧?」
几个少年,此时也只得面面相觑。一会儿,一个圆脸少年才被推举出来发话。字字斟酌,可说是十分小心。
「少傅大人看起来像是……气恼得很。」
何止气恼。车马还没停妥呢,少傅便跃了下来,险些是唬掉了他们一条命。后头则是连衣裳都不换,便往琢玉楼去了。几个小奴追了上去,不晓得敢不敢提。
「唔……」
寻思了会儿,郡王随即便挥了挥手,没说什么,示意这事就此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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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三,别说做爹的总偏帮外人。妳哪一日迎立郡王君──这郡王君是不是小玉儿,爹不管──爱去哪儿戍边,妳同妳那皇姊姊打擂台便是。』
『爹,绝不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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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舒容其实并未径自往琢玉楼去。
──摸了摸自己的脸。舒容其实很明白,想必她此时仍是一脸怒容。但在这样的时刻,她并不想让哥哥知晓,她是为了什么而发怒至此。
自小,或许是因为几个兄弟皆列席听书。所以对于女男之防,内外之分,无论是母亲、或者是几位师傅教习,无不是一再加以讲辟规范。
女不言内,男不言外。……闭上眼,她几乎是能够见到母亲手捧书卷,神色肃然。那双眉眼扫过她与兄长,然后是其它的姊妹兄弟。
非祭非丧,不相授器。其相授,则男受以篚,其无篚,则皆坐,奠之而后取之。母亲说,〈内则〉当中,这谈的无非便是一个礼字。女子立身,男子持贞,莫不以此为本。是以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女子入内,不啸不指,夜行以烛,无烛则止。男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然而,许多年后,却也是哥带着她,离开家门往外走。她知道那一晚,父亲的撕心裂肺是为了什么。她却从来不敢问,从来都恪遵母训,严守门庭,严修己身的兄长,为什么能够走得那般决然。
──男子无故不窥中门,……大抵夫郎男子,其性情多半滛邪而少正,易喜怒而多乖。要不严管勤教,则动必违礼,其事多苟,其心无惮。……母亲的声气,至今仍是在她的耳边盘桓不去。然而既是她没忘,哥又怎么会忘?
◎
站在垂花门外,舒容闭着眼,没有去看那条通往琢玉楼的蜿蜒小路……兄长的住处,仍是小楼琢玉。修整时,她费尽心思,甚至是在这样的一条小径边上,都要还要人植上几株四时常开的小小花丛。她给兄长说,这便是恢复旧观了。老舒园里头,垂花门内的小径边上,也同样是植有一样的小小花丛不是?
她不记得兄长的表情了。只依稀记得,兄长唇边的那抹苦涩。
「少傅大人?」
便在此时,一阵熏香气息袭来。舒容这才警醒过来──园子里有男客。
兴许还是个熟人。
「少傅大人安好。」
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站在垂花门内,佑家的小郎君目不斜视,俨然是个好人家出身的安份少爷。
◎
避过这一礼,舒容偏过身,脸上只是淡淡的。
「劳烦小郎君。」
「不敢。」
点点头。佑府的小郎君一头准备要踏出垂花门,一头又忍不住抬了抬眼。一跟着的保父公公轻咳了两声,小郎君回头瞧了瞧。红艳艳的唇,则像是绷了绷。
「少爷,嫡君还等着看您的绣花样子呢。」
这是一句很委婉的提点。有时,有些少爷公子的,或者是举止稍稍逾矩、或者是与哪家的小姐多说了两句话,身旁带着的老成伺候人往往便会如此这般地绕个弯子,算是提醒自家主子,也是提点对方女子。
然而,说来可笑。舒容却是直到出了舒家,才明白所谓的「绣花样子」、「计较针线」是怎么回事。她问过她哥,她哥却只是笑。
◎
先头有个祖叔叔,七八岁上就给太奶奶许了人家。她哥说,一头就着日光,瞧着绣花绷子上的那块喜鹊登枝。声音平平淡淡的,无嗔亦无喜。
那女子生性活泼,一回来家里作客,席间谈得欢。便说不日有个小小游春宴,或者太奶奶能够赏脸,带着小公子一道儿做客。太奶奶当时便沉下了脸,席间虽然没说什么,但也对此番邀约不置可否。
席罢,太奶奶才叫过女儿来,说是让女儿传话:舒氏诗书传家,一字曰礼,便是舒氏子孙立身之根本。如今两人名分未定,怎好随意邀约过府?这是女方轻佻,要将婚事作罢。那头女家听闻,反而觉得这头舒家果然循礼守度。家风严谨至此,此郎君必为难得之佳婿。于是几回家主登门赔礼,必定回家敦促女儿念书,以期能够与这小公子匹配。反复几回,才让太奶奶回心转意。
太奶奶说得是。那时,舒容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家门里头有这么位祖叔叔。
妳是个女人。她哥摇头,这是二门内的事,自然不会传进妳的耳里。舒容又想了想,开口便问:
「之后呢?祖叔叔怎么了?」
「女方下聘后没多久,那女子便急病而亡。」
日光下,喜鹊灵动鲜活地,好似能够飞出繍布。舒玉繍着一朵红梅,针针线线,皆不见苟且。
「太奶奶说,既然下了聘,就是女家的人。便使人让祖叔叔戴孝披麻,花轿送上女家去。」
◎
「少傅大人?」
瞧着舒容显然是有些发怔,这佑府小郎君便只得试探地喊了一声。舒容回过神来,便瞧见保父公公正给小郎君戴上纱帽。
「小郎君不在舍间用饭?」
不假思索地,舒容开口便道。然而,不待佑氏保父公公怒目而视,舒容便知晓自己是孟浪了。正当少傅懊恼着,寻思该怎生赔礼才是;佑氏小郎君却只是摇摇头,像是不以为意。
「舒哥哥贵体有恙,少傅自是忧心如焚。」
属于少年的嗓音,听起来仍是那么清脆娇嫩。且是不带半点忸怩,一派落落大方。
「车马都在外头候着,就不劳少傅费心了。此番搅扰,小子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还万望少傅海涵。」
接着躬身一揖,小郎君便抬脚出了垂花门。后头保父公公、几个伺候人都跟着。舒容回过头,瞧了瞧门内小径,又瞧了瞧小郎君那单薄的背影。
竟是越发地懊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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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堂堂的少傅大人,自是被自家兄长给取笑了一番。
「我病着哪,」这头舒大公子一边笑,一边呛咳了起来。几个伺候人赶紧走上前去,拍背抚胸,端茶递水。闹了好半晌,才能把句话给说完。
「妳怎么能留人家饭?莫不是要把人家小郎君晾在那儿,妳与郡王大人隔着帘子陪客算完吧。」
「我都说了那是一时脑热……」
闷着头,少傅大人一口一口地喝着已然凉透的茶水。舒玉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只是摇了摇头。
「妳啊,二十啷当岁的大姑娘了。转眼就娶夫生子的,还像个小孩儿一样。」
要照往常,舒容肯定是嘟嘟囔囔地,黏在她哥身边说这说那儿。然而,如今舒玉却是瞧着妹妹一语不发,只是坐在那儿,身形紧绷。
许久许久。而后,他才慢慢地、叹出一口气。
「说吧,这回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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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空杯。拼命地,想要压下自己的颤抖……
「哥。」
「嗯?」
「你以前说过的……那个祖叔叔。」
怔了怔,舒玉随即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