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琼苍作者:肉书屋
碧落琼苍第12部分阅读
,仙雾散出,两扇石门缓缓向两边挪开,和着地面的轻微震动,发出一种似乎被封沉已久的摩擦声。白胡子作了个请的姿势,只道:“太虚只是猜测,先看看三生石怎么解吧。”
弦羽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踢起的衣摆,扬起了地上层层白雾,把这与隧道截然不同的纯天然石洞渲染的更是神秘。我扭着脑袋,前后左右看了个遍,却没发现任何可以称作三生石的石头。当然,如果上面倒挂下来的钟||乳|石也算的话,另论。
又是一串粗糙的摩擦声,石门合上了,白胡子将拂尘搭在手臂上,左手对着石洞正中一拂袖。“叮叮叮咚咚……”随着一阵风铃似的清脆声音溜过耳际,洞的正中,一圈蓝色的屏障陡然出现,又很快消失,消失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块竖立的三角石柱。石柱有三面,面面平滑,一面是白玉般的纯净光润,一面是稍显黯淡平凡的青灰色,另一面,则是全黑,黑的发亮,也黑的深邃,似乎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这就是三生石吧?竟有这么多重的封印!难道如凡间佛者清修,天界也不可追寻前尘,或者说,天命之机不可泻?
我问:“这个……真的能预知以后,甚至后世的事情么?”如果这样的话,命运岂不真是早已注定?那么,见了又如何?眼看着自己按照铺陈好的轨迹走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可是……好想看看师父能不能重生,好想知道还能不能和师父一起……
白胡子点点头,却说:“后世石已经被先神封印了,老夫无法开启。今生石中,今生的后事还是可以知道的,不过,窥视天机与天意相违,需要注入与之相等价的灵力。只有前生石和今生石的前事,只要开启就可以看到。”
那么,不看师父的后世,看我的后事也可以啊!我拍了拍弦羽的胳膊,示意他将我放下来。弦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三生石,然后走到了白色的那一面,将我轻轻放下。“太虚,先开启前生石看看。”说完,弦羽捏了捏我的手,退到一边。白胡子站到另一侧,对着石面弹了弹拂尘,开始念一些我听不懂的词。
前生石?岂不是我还在凡间时的事,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嘛!哦,对了,要是他们看到明明已经死了的苍麟,岂不是会大吃一惊?还有,他们会不会知道苍麟那样对我的原因?唉,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死活想不通!
白胡子叽里咕噜的念完,石面上好像没什么反应。我回头看了看弦羽和白胡子,见他们俩都只是专注的看着石头,也只好支着腿把脸凑到了石头前面,顺带手指头也趁机摸了上去。等了一会,石面开始发光,一半淡绿,一半轻紫,闪啊闪的,隔了一会,又搅和到了一块,混乱扭曲,还尽是雪花点。怎么说?嗯,就跟……小时候孤儿院里的烂彩电一样!
“怎么会这样?”弦羽问。
白胡子不答,上前将我扶至青灰色那一面,退开,又念了几句。结果,效果一样。我戏屑道:“呵呵,是不是坏了?”
白胡子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对站在我另一侧的弦羽说:“一体多元。”转而又问我:“这副身体里,还住了谁?你原本是谁?是碧玉冰蟾,还是另外的精魂?”
昨天,就在昨天,偶把头给咔嚓了!嗯?说错了,是偶把过腰的长头发给咔嚓了。回来后头晕晕的,睡了个昏天黑地。
嗯,新年新气象!补一句,新年快乐!
第四十八章前尘往事
奇石仙境,白雾升腾,聚散出的形状在瞬息间早已变幻万千。
耳畔,白胡子的余音还在絮绕,弦羽的瞬子里陡然一亮,又带着自嘲掩去,徒留丝语喃喃:“怎么会?都还在凡间轮回呢!”而我,除了怔愣还是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一体多元,什么还住了谁?敢情这身体还是一房子,想住几个住几个?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怎么说,身子虽不是我的身子,可用了千年,我难道还不清楚她的里外结构?想到这,我脱口而出:“我就是绿昔呀,还能是谁?这副皮囊我用了就是我的,我管她以前是谁!”
听我这样说,白胡子和弦羽对望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傻丫头,先不理你是如何进入这副身体的。就说这千年修行之中,你就从来没留意过身体的异样?每逢月圆,你的胸腹之间是不是会多出一团精元之气?是不是还特别想睡?你脑中有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的声音?……”
白胡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却没再听的进去,一心只回想着当初师父的解答。师父不是这样说的,他从未提过什么一体多元的谬论,他说这是修行的正常反应,让我不用理会。所以我一直这样认为,即使那团精元之气越来越充沛,也当真没再理会。难道……不是吗?
看着弦羽严肃的神情,内心挣扎着,有些无法把持,我俯身揉了揉腿,蹲下身,靠在三生石上,抱住双膝:“有,可是没听到过什么别的声音。可师父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没事啊,他说是正常现象。师父……”又瞒我什么了吗?
“他说正常?”白胡子捋了捋胡须,点头道:“看来他是知道。既然如此,你和她应该有相互依存的必要,老夫也不必追究了。”
我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说师父知道?他说什么相互依存的必要?我和她?她是谁?绿弗吗?我和她都在这副身体里,师父一直就知道?怎么会这样?如果是,师父千年来眼中的这副身体,是她还是我呢?每日清晨醒来见到的第一抹温柔目光,是给我的,还是给她的?
撰着白胡子抬脚欲退的袍摆,我低着头木然的问:“她在哪?”指了指脑袋,“这里?”,又指了胸口,“还是这里?”
白胡子蹲下身,拨开我额前的头发,慈爱的笑着:“别生闷气,丫头。他不说,该是怕你不自在。其实,凭你的灵力,若一直都没留意到另一个精魂的存在,这只能说明她太虚弱,或者是自愿龟息沉默。”
那么,是在保护她吗,师父?不告诉我,是怕我讨厌她,赶她出去吗?你若不许,我又怎么会做?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让我在无知中以为是在和你一个人朝夕相处?为什么让我以为,你眼中那个小小的我,就只是我?绿昔……绿昔……绿弗也有个绿字,绿昔是叫我们俩,还是只取意于她?
我晃了晃头,赶走了一些让我心惊的埋怨,但依然问:“她在哪?”
白胡子摇了摇我的肩膀,笑道:“你在哪她在哪。只是你强势,她弱势,你醒着,她睡着。呵呵,你为何有如此深厚的灵力,为何有三色的璃彩圣光,说起来也好解释了。除去你师父的那部分,另一些,应该就来自碧玉冰蟾。或许,这就是你师父这么做的原因。”
我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连忙抬起头,近乎渴望的寻求一句不是或许的答复:“真的吗?”
“怎么还哭了?”白胡子怜爱的拭去我脸颊上的泪水,笑道:“他怎么选了你这么个爱哭鬼?不过,这脾性儿还真是像,若不是知道了曦月殿还在轮回之中……老夫真的会以为……嗨,也该是宠多了,呵呵。好了,先起来,待流星宫主看完,再回去慢慢哭,啊。”说完,白胡子拉我站了起来,扶着我退到了旁边一根钟||乳|石旁靠着。
前前后后,弦羽未动,也未插一语。也是站的远了,收拾了心情,才发现弦羽的侧面竟僵直的像一具精致的雪雕。清冷孤傲中,仿似流淌着迂回百转的绵绵苦寂,梳也梳不直,化也化不去。
莫名一阵心酸,更莫名的,蚀去了方才的胡思乱想。
不管怎样,我相信师父是为我好,我还知道,弦羽会一直对我好。
白胡子走了过去,“流星宫主,您想从哪看起?前世的事……那是多少年前了?要看吗?”
弦羽摇摇头,垂下眼帘。看在我眼里,竟似抖落了一地霜华。“就从一万年前圣阁失火看起,时间也不早了,跳跃着看吧。除了与曦月相关的,其他我都记得清楚。”
白胡子点头,见弦羽站到今生石前面,忙挥洒起拂尘,催念起古语。青灰色的石面,透过雾气,渐渐明亮了起来,继而出现了一些人影,再隔了一会,居然还有声音发出。我大大的吃了一惊,忍不住一瘸一拐的靠近了去。无意中,注意到弦羽负在身后的手,交握的很紧,很紧。
“回禀流星宫主,圣阁失火,不过听说曦月殿刚好就在附近,已经赶过去了。”雪羽宫,弦羽的卧房,灯未点,却亮的甚似雪地。
石屏中弦羽套上外衣,步履明显焦急。“下去吧,我亲自去看看。”
尔后,画面一转,已是一处火光噬天,人声鼎沸的景象。而随着距离的拉近,这众仙云集奋力救火的背景下,台阶边上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小人影渐渐占据了整个石面。小人儿身后,被映成金色的神韵,不安的左右摇晃着,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影,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我不由得撑住右腿,把头往前探去。忽得脸颊一阵凉风,身前的弦羽猛的向前一步,一手搭上三生石,一手似要去触那人影,却不料,还没碰到,画面突然一抖,化为一屏雪花。弦羽滞了一瞬,悬在石屏前的纤纤玉手万分不舍的滑下,垂于身侧,竟似失去筋骨般无力。
我想那破石头可能是太久没用坏掉了,正要回头喊白胡子,石屏上又突然现出景物来。却不是刚刚的那一幕。画面中的溜金巨柱,紫晶高台,气派非凡,宏贯琼宇,不是紫辉殿还能是哪里?只不过殿上坐的,不是笛天,而是前天帝——苍麟,气宇轩昂而又不失温婉的苍麟。日般明亮,月般清朗,比那幅画中的脱俗要更真实,比石洞里的离世清消要生动,生生让人仰慕的挪不开目光。
腿上忽然失力,完全麻木掉。慌忙中,手急急撑在地上才不至于歪倒。掌心一痛,传来彻骨的寒意。紧跟着,后脑开始嗡嗡作响,一阵一阵的痛。
我捶了捶脑袋,耳边传来一个天籁般的声音。“正如弦羽所言,昨夜的圣阁之火,乃偷潜上界的魔界妖女所为。所幸曦月及时赶到,将妖女斩杀,圣阁中的大部分上古神籍才得以保存。”台下一片宽慰附和之声。“是,值得庆幸。可是,今早圣阁清点完毕,我才知道,这是魔界策划良久的一场阴谋。他们要的,是宇光镜,是天上人间!”台下又哄哄然,一半惊诧一半忧惶。“魔界妖女何以能跨魔槛之门而入……”苍麟向台下左侧瞟了一眼,“暂且先不追究。现在,当务之急是寻回宇光镜,否则,魔界一旦进攻,我们将防不胜防!”台下齐齐响应。苍麟颔首道:“曦月身体抱恙,暂不能去魔界。弦羽,此事就交由你处理,二十八翼及灵霄阁随你任意调拨!”
这才注意,万年前的弦羽,依然是一身带着光晕的雪白。“弦羽领命!”
“事不宜迟,散朝去办吧!”苍麟起身,银纹苍锦挥洒出翻卷天地的大气。
群臣退散出殿,个个眉头紧锁,如临大敌。弦羽也不例外,甚至锁的更深。却不料,出的殿来,脚下片刻的犹豫之后,弦羽飞起的方向并不是流星宫,而是……
银色的半月岛被金耀四刻的阳光比的有些苍白。远远看去,竟似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无助。
我晃掉脑中苍麟的身影,开始期待传说中天界战神的卓越风姿。
然而,毫无征兆的,画面再次扭曲,又碎化为满屏的七彩雪花。
弦羽恼了,抛开涵养,一拳捶在三生石上。那石头未动分毫,依旧是满屏的雪花点。隔了一会,画面重新出现,不再是刚才的延续。似乎已经回到了流星宫。
“太虚,怎么回事?!”弦羽一手扶着三生石,侧身问白胡子,语气压抑,字字咬的沉重。“它记下的,我记得。我忘却的,它跳过。三生石就是这么记载人生的吗?”
太虚摇摇头,白须白眉下,一脸凝重。“我还以为您的失忆是重伤后潜意识刻意逃避所至,不料……”
弦羽从我身边匆匆掠过,站到白胡子面前:“不料什么?”
我用力撑了撑手,凭左腿站起身,没站稳,向后连跳了两步,靠到了三生石上。白胡子偏头看过来,却被弦羽抓住肩膀。“是为什么?!”
白胡子忙道:“三生石会一一记载,但您关于曦月殿的记忆怕是被封住了。至于是什么封住的,太虚还不得而知。那次的事,太虚毕竟不在场。”
一段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顺着光滑的石面滑下,坐在冰冷的地上,头就靠在还透着荧光的石屏上。耳边传来的声音,清晰的就像事情真的发生在身边一样。“弦羽,此行有何发现?”我条件反射的转过头。苍麟的脸,就在我的脸颊旁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不知怎地,石面冰的扎脸,脸上却突然烫的能融化寒冰。
“太虚,我问你。绿昔的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弦羽蹲在了我的面前,手里捏着更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苍龙之泪。“是他?”弦羽朝石屏瞟了一眼,转向白胡子。
白胡子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我连忙又转头去看石屏,石屏上却已化成了雪花漫天,一个人影都没有。
“回去吧。”松开还裹着布袋子的苍龙之泪,弦羽的手向我的肩头探去,刚刚触及,又僵住,向后缩回。我盯着那只白的吓人的手,觉得它有些颤抖,便想伸手去握:“弦羽你怎么了?”
弦羽忽得起身,扭头朝石门走去。衣摆扇起的雾气扑面而来,却和他字词间的距离一样,让人觉得生分。“太虚,扶她起来。”
复杂……哈哈,偶就说过复杂的,不过,是在慢慢解了。
又忍不住要多嘴:绿弗是个很关键的人物,虽然只是跑跑龙套,但不可或缺啊!
咦,好像好久没写莲壁了,看完苍麟就加上。毕竟另一头,有些秘密现在只有她知道。
闪——
第四十九章封位大典
直到出了末初洞,复又见到那朵已经萎谢的残花,我还是没能想通弦羽的突然冷漠是为哪般。来时的搂抱,返时的疏远,两个人的距离就用这么明显的肢体语言标识的清清楚楚,连让人张口询问的空隙都没有留下。我看着弦羽匆匆绝尘而去,一时间,满腔的无辜和着之前的忧虑,逼的眼泪如潮水般涌出,透过脚边的云彩,不知洒向了何处。
我还以为,弦羽会一直对我好,就算众生弃我,他也不会。然而,这才生出不久的想法,自己还没给出合理的解释,转个眼就已经被质疑。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个世界,除了师父还有谁能给我依靠?
大概是洞中寒气过甚,又加上心情不佳,回屋后不多时就有些昏昏欲睡,竟把要去探望苍麟的事也给拉下了。隔天醒来,还没完全清醒就被阁里的侍女折腾到七晕八素。等到白胡子拍掌称好时,瑰丽的落地镜里,那个绿脸的人儿我看了半天都没认出是哪个。当然,我肯定是还没睡醒,不然,天界众仙里,绿脸的,还能是哪个。
白里银袍,绣着暗红万蕊滚着金边的黑色束腰,前襟和腰侧悬挂的玉珠金穗,一层一层,将一副原本娇瘦的身躯,包裹的威严而又不失俊秀,高贵而又不觉奢华。我不禁睁大了眼睛。不料,卷袖负手间竟让人产生了错觉,仿佛这镜中昂首挺立的,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白胡子却说没错。因为金耀三刻便是封位大典,从此之后,一仙之下,万仙之上,我这袍袖间翻卷的,不再是清风,而是倾覆天下的权力。注意到白胡子眼中的光彩,我反倒有些无精打采。这不是我要的。原本以为解决了地位的顾虑,离胜利便只一步之遥,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和弦羽拉开了距离。我想,不管因为什么,我该再主动些。
被白胡子拖到紫辉殿时,还未到金耀三刻,殿外却已是一副不亚于天帝生辰时朝拜的壮观场面。众目睽睽之下越过仙群,心里反而没有了上一次的平静,除去紧张就只剩茫然了。一开始只想要神月殿主的身份,没想太复杂。可如今站在这里,承受着这么多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像自此以后,我就必须肩负起这些人的命运,为他们守住一些东西。有点想逃,因为我只想守住师父,仅此而已。
汉白玉的天阶,九九归一,望上去,真是尊贵圣洁的一塌糊涂。白胡子每一步都踏的分外虔诚、稳重,也让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静静站着,垂着手,挺起胸膛,等待白胡子所说的封位仪式。
“噹~噹~噹~~”
身后的交耳议论随着金耀三刻的钟声嘎然而止,突然间,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捏了捏笼在袖中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深呼了一口气,我微微弯了弯腰,双手提起几乎及地的前摆,抬起尚有些麻木的右腿,小心的踏上了九九天阶的第一阶。第一阶两侧的仙家开始躬身行礼。我哆嗦了一下,差点把脚收回去。天帝授位,众仙臣服。这个白胡子跟我说过,但……真被拜时,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唉,看来我并不是个当官的料!不过,日出日落,桑田变迁,世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再不是材料,今日我也坐上了天界第二把交椅。而且,不管两旁的恭敬礼仪下掩藏的眼神是多么的不服气,也丝毫阻碍不了这个事实。我开始觉得好笑,笑他们,也笑我自己。我想,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从这一刻开始都该认清,从今以后,我就是仅次天帝的神月殿主。简单来说,就是我可以命令他们,而他们必须服从我。这个他们,也包括弦羽。想到这,我突然开心了起来,笑容也不仅仅只局限于嘴角了。我开始从容的应对左右的各色目光,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