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作者:肉书屋
北宋生活顾问第15部分阅读
娘子,还不如林依呢,至少好拿捏。
张梁不知她心思,见她稳坐不动,问道:“你怎么不去寻,难道是你将他藏起来了?”
方氏道:“要藏早就藏了,能等到下定帖了才藏?”
这话有理,张梁不再质问,开始琢磨张伯临可能藏的去处。
方家?他与方睿不亲。邻居家?已找过了。山上?山上并无人家,荒山野岭,无法住人。他把所有张伯临可能去的地方都想了一遍,又寻了一遍,还是不得所踪。
过了几日,李家的定帖都到了,张伯临还是未找着。相对张梁的急躁,方氏悠闲得很,与任婶笑道:“到底是我生的儿子,晓得他娘不喜这门亲事,才故意躲了起来。”
张伯临是任婶带大的,她颇为自豪,道:“大少爷孝顺,哪像二少爷,只晓得与二夫人对着干,都是杨婶教坏的。”
提起张仲微,方氏也头疼,遂皱了眉不说话。突然如玉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框哭道:“二夫人救我。”
方氏瞧她一副站不稳的模样,忙命任婶过去扶她,问道:“怎地了?”如玉抹着泪道:“从今儿早上起,吐了好几回,胆汁都呕了出来,二夫人,我是不是要死了?”
方氏与任婶都是过来人,对视一眼,笑了。方氏道:“任婶赶紧扶她去歇着,叫杨婶请游医来。”
任婶笑着应了,小心翼翼扶了如玉回房,亲自与她盖了被子。如玉一脸茫然,问道:“二夫人为何待我这样好,我真要死了?”
原来方氏在她心里,是这样的人品,任婶直想笑,忙忍住了,道:“傻妮子,二夫人喜爱你呢,你是大少爷的丫头,她那是爱屋及乌。”
如玉放下心来,吐了一口气,又问:“那我这是怎么了?”
未得定论,任婶不敢瞎说,只道:“放心,没得大碍,且等游医来。”
过了一时,杨婶领了游医进来,任婶帮如玉卷起袖子,露出手腕,搁到床边,请游医诊脉。游医伸出三根指头,按了一会儿,起身抱拳,道声恭喜:“这位娘子不是病,乃是有喜,已经两个多月了。”
如玉与张伯临相好,到底未过明路,闻言,登时红透了脸,翻身朝里面。杨婶送游医去方氏处领钱,任婶拍了如玉一下儿,笑道:“天大的喜事,你臊个甚么,赶紧随我去二夫人面前,叫她与你开脸,与大少爷做妾。”
如玉坐起身来,道:“我即做出此事,少不得要厚了脸皮,讨个名分的,不过我是甚么身份,顶多求个通房罢了,哪敢奢望做妾。”
任婶只是笑,道:“你信我一回,二夫人必定叫你做妾。”
如玉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忐忑着随她去了,跪倒在方氏面前,羞道:“请二夫人责罚。”
方氏心里乐开花,亲手扶了她起来,笑道:“这是喜事,我怪你作甚。”说着命任婶搬凳儿,叫她坐了,又命杨婶去厨下炖鸡汤。
如玉受宠若惊,坐在那里,不知作何言语才好。方氏不等她开口讨名分,主动道:“这可是张家长孙,你有功的,等伯临回来,我与你摆上两桌酒,抬你做个正经妾室。”
如玉且惊且喜,又朝地上跪,方氏忙将她拦住,嗔道:“你如今身子娇贵,莫要动不动就跪,往后见了我,都不必行礼。”
如玉平日冷眼旁观,对方氏有几分了解,方氏待她越好,她越不安,待到出来,她拉着任婶问道:“二夫人若是想惩治我,劳烦任婶通风报个信,我定当报答。”
任婶晓得方氏心思,拍着她的手笑道:“且放一百个心,二夫人是真心待你好,你只消记得她的恩情,凡事站在她那边便得。”
如玉有些听不懂,道:“我是张家人,不站在她那边,能站到哪边去?”
任婶但笑不语,将她送回房去,又叮嘱了好些注意事项,方才离去。如玉靠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将方才情形一一理顺,才记起方氏说要抬她做妾,是得等到张伯临归家后。她想了想,起身去寻任婶,含羞问道:“任婶,你可晓得,有了身子,要几个月才显怀?”
任婶将她腰身打量一番,道:“这可不一定,有的人三个月就显了,有的却四、五个月才显。”
如玉咬了咬下唇,追问道:“到底是三个月,还是四、五个月?”
任婶笑了:“各人自有不同,该显时不就显了,这有甚么好问?”
任婶是张伯临奶娘,如玉拿她当了半个自己人,小声道明担忧:“游医说我这都两个多月了,万一三个月就显怀,挺个大肚子摆酒,羞煞人哩。”
任婶晓得方氏不愿张伯临回来成亲,便安慰她道:“生了儿子才得名分的妾多着哩,休要担心。”
如玉虽愿意做妾,但只愿做有脸面的,因此不爱听这话,沉默一时,辞别离去。她回到房内,思忖半晌,还是去寻了张仲微,道:“我瞧二老爷与二夫人成日着急,大少爷一直这样躲下去,也不是个事。”
张仲微问道:“你晓得他躲在哪里?”
如玉不肯讲那主意就是她出的,故意装作想了一想,道:“我隐约听大少爷提过,后面有座山上,有所破庙……”
张仲微曾由张伯临一道去过那里,一听就明白,道:“我晓得了,我这就去叫他回来。”
第六十七章任婶献策
第二日,张仲微到书院告了半日假,上山寻到张伯临,劝他回家。张伯临还道是张梁与方氏妥协,欢喜问道:“爹娘同意我不娶李家小娘子了?”
张仲微道:“不是,是如玉叫我来寻你的,至于缘由,我却是不知。”
张伯临道:“他们不点头,我不回去。”
张仲微劝不动他,无法,只得独自下山。他理解张伯临心思,暗道,哥哥不愿意娶李家小娘子,大概与他非要娶林依是一个道理,遂起了帮他的心,又想到林依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便寻到她,将事情始末讲了,请她帮忙想个法子。
林依正逗弄黑七郎,教他躺下与握手,闻言玩笑道:“叫他寻个更有权势的小娘子,捏保二老爷与二夫人就不逼着他娶李家女儿了。”
张仲微急道:“我讲正经的,莫要开玩笑,若哥哥娶了他不愿意娶的人,成日家宅不宁,如何是好?”
在林依眼里,张伯临是最遵守礼教,这回肯为了婚姻幸福,与双亲抗争,倒是出乎她意料。她站起身,想了一时,与张仲微出了两个主意,一是去方氏面前,告诉她有后台的儿媳不好降服;二是去与张梁讲张八娘的不幸婚事,期望他能从中吸取教训,不让儿子走老路。
张仲微将这两个法子都用了,却全不好使,方氏自然不愿意李家小娘子进门,但却无能为力;张梁认定张八娘的苦只是暂时的,不肯听劝。张仲微无计可施,只好去与如玉道:“我没得法子,帮不了哥哥,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是不肯回来了。”
如玉大急,肚子里的消息,可是不等人,她欲亲自上山去寻,又怕动了胎气,想写个纸条托张仲微带去,却不会写字,最后想出一招,拿笔画了个大肚子的女人,将画儿折严实了,交与张仲微道:“劳烦二少爷,把这个与大少爷送去,他看了便会回来了。”
张仲微将信将疑,带了那张纸再次上山,转交张伯临。如玉的画极浅显,张伯临一看便知,问道:“真是如玉画的。”
张仲微点头,道:“我骗你作甚。”
张伯临突然就焦急起来,忙忙地把几件衣裳扎作个包袱,甩下张仲微先奔回去了。张仲微莫名其妙,但张伯临肯下山,总归是好事一件,便挠了挠头,不作他想。
张伯临风刮似地冲回家中,进到如玉房中,将门一栓,急问:“此事还有哪个晓得?”
如玉明白他所指何事,抚上小腹,脸一红,答道:“二夫人、任婶和杨婶,都晓得了。”
张伯临听说张栋和张梁都还不晓得此事,暂时松了一口气,又问:“我娘怎么说?”
如玉摆弄着衣角,羞答答道:“二夫人说要摆酒,抬我做妾。”
张伯临急道:“胡闹。”
如玉一愣,随后泫然欲泣,道:“我晓得自己配不上大少爷,但你总得看在我肚里这块肉的份上,与我个名分。”
张伯临连忙上前捂她的嘴,叫她小声些,道:“就是这块肉惹事,都怪我一时冲动,没能忍住。”
如玉哭了出来,道:“这是你亲骨肉。”
张伯临忙拍她的背,哄她道:“不怪你,是我的错,不该在孝期闹出事来。”
如玉道:“你不是出了孝才去雅州的么,怎么没出孝。”
张伯临不好意思起来:“傻妮子,你又不是现在才怀上的。”
如玉闻言,脸上立时发烫,捂了脸不敢看他。张伯临扯下她的手道:“不是害羞的时候,赶紧商量商量该怎么办,此事若被有用心之人发现,我的前程可就毁了。”
其实乡下人家,规矩并不严,如玉不以为然道:“我有个弟弟就是孝期生下的,另个顶多讲两句闲话罢了,又不能真把你怎样。”
张伯临又急起来:“祖宗,闲话也可大可小,来年我就要赴京科考,若被教官知晓此事,就算能及第,也分不到甚么好官职。”
如玉的手,不知不觉抚上小腹,她身份卑贱,孩子乃是她安身立命之本,虽然来的不是时候,但仍旧珍惜,舍不得放弃。
张伯临见她不作声,问道:“你不愿做官宦家的妾?”
如玉虽未见过官宦家的妾,官宦家的娘子——杨氏,她却是天天见着,那通身的气派,就是穷了,也叫人心生羡慕。她犹豫道:“二夫人……”
张伯临生起气来,道:“我娘糊涂,你莫要学她。”
如玉思虑一时,心道,她甚么身份地位,一个丫头而已,若张伯临存心不要这孩子,多的是法子叫她小产,他既还晓得来同她商量,想必心里还有她,以其叫他强逼着打胎,倒不如主动些,还能讨上几分欢心,反正她还年轻,只要笼络住男人,不愁再怀孩子。想到此处,她流着泪扑到张伯临怀中,哭道:“只要你好,叫我作甚么都甘愿,只可怜了我们的孩儿,还未见过世面就……”
张伯临心有愧疚,紧搂了她,安慰道:“你打掉孩子,我仍旧抬你做妾。”
这话冲淡了些许悲伤,如玉勉强笑了一笑,道:“二夫人极看中这孩子,她那里如何去讲?”
张伯临气愤方氏太糊涂,道:“先斩后奏,待事情办妥再与她说。”
如玉却不愿意,道:“大少爷也替我想着些,若这孩子不明不白掉了,二夫人定要怪我不当心,不知怎么罚我呢。”
方氏的手段,张伯临见过不少,闻言犹豫起来,想了一下,道:“那我去与她讲。”
如玉见他还是有担当的,高兴起来,含泪笑了。张伯临又抚慰了她几句,起身去寻方氏,掩了房门,磕头道:“娘,孩儿不孝,惹来大祸,望娘救我。”
方氏唬了一跳,难道他不是因为李家小娘子才去的山上,而是犯了事?忙问:“出了甚么事,莫要慌,有娘呢,赶紧讲来。”
张伯临又磕了头,道:“如玉有孕,娘想必已知晓,孩儿糊涂,祖父孝期犯下如此大罪,怎生是好。”
方氏“嗐”了一声,抚着胸口道:“傻小子,差点吓死为娘,我还道多大的事,原来是这个。”
张伯临急道:“这还不算大?若到了官场,定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
方氏道:“咱们村孝期生娃的人多的是,你现在还是布衣一名,怕甚么。”
面前此人愚蠢透顶,偏偏是自己亲生母亲,骂不得,打不得,甚至顶撞不得,张伯临只觉得太阳|岤突突直跳,平复半晌心情,方道:“娘,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得,我还指望着进士及第,大展宏图呢,绝不能因此事断送了前程。”
方氏气道:“我不懂得?别忘了你舅舅也是个官。如玉怀的那孩子,我说生得,就是生得。”
张伯临哪里晓得,因李家小娘子嫁进张家已成定局,方氏就一心想在她生出嫡子前,先整出个庶出孙儿来,一是为了打压儿媳气势;二是趁机将如玉收为自己人,与她作个帮手。
张伯临坚决不肯留下如玉腹中孩儿,与方氏僵持起来。方氏正要发威,却见任婶不停与她打眼色,便住了口,道:“你且先回去,待我想一想。”
张伯临见她松了口,便先回去了。准备明日再来询问,临走时再三叮嘱,莫要将此事讲与旁人知晓。
方氏连连点头,待他一走,便问任婶何事。任婶怕张伯临还未走远,压低了声音道:“二夫人,大少爷可不比二少爷老实,你就算不答应他,他也要想方设法将那孩子除了去。”
方氏亦晓得张伯临的脾气,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任婶一笑,出主意道:“二夫人,你就假装答应他,再借口要与如玉养身子,不好让她被新妇瞧见,悄悄将她藏起,待得孩子落地,再作打算。”
方氏刚才气焰高涨,真落到实处,又犹豫起来:“伯临说留下这孩子,影响他前程哩。”
任婶笑道:“大少爷如今已出了孝了,这孩子不过早了两个多月而已,二夫人待孩子大些再抱出来,瞒下两个月,谁人瞧得出来?”
方氏琢磨一时,大喜,道:“此计可行,两个多月的娃娃,与刚生下来的,兴许有差别,但一岁的,与那一岁零两个月的,哪个分得出来。”
任婶笑道:“哪消候那样久,我看半岁就差不多了。”
方氏心道,到底还是陪房贴心些,换了别个,哪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她欢喜之下,丢了两个铁板儿与任婶,任婶嫌少,又不敢说,暗自撇嘴,退了出去。
方氏越想越乐,等不得明日,当即就将张伯临唤了来,道:“我仔细想过你方才的话,觉着有理,孙儿还能再有,你的前程却不容一点儿耽误。”
张伯临见她终于想通,喜不自禁,磕头谢她。
方氏又道:“如玉小产,必要将养,若在你那里,定会惹人闲话,不如我送她去别处待数月,待得身子养好再回来。”
第六十八章安顿如玉
张伯临机灵,疑道:“怎需要这样长时间?”
方氏装了不高兴的模样出来,脸一沉,道:“嫡妻就要进门,你屋里放个妾,成何体统。”
张伯临道:“现在她还不是妾,待到嫡妻进门再摆酒,就没问题。”说完却马上“呸”了一声,道:“口误,我才不娶李家小娘子。”
方氏明白,不论她甚么态度,李家小娘子都是要进张家门,她为了将如玉藏起来,便不再作鼓励张伯临的举动,而是站到了张梁那边去,道:“你做出此等丑事,还好意思说不娶?依我看,你娶李家小娘子最可靠,她家权势大,就算有朝一日你东窗事发,他李家也护得住你。”
方氏难得讲出这般有道理的话,张伯临还真听进去了,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此举方为上策,于是便与自己寻借口,暗道,若李家小娘子不如意,就再纳几个心仪妾,也是一样。
方氏见他不作声,猜到他被自己说动,便继续道:“等新妇进了门,你想怎么纳妾就怎么纳妾,她进门之前,你还是收敛些,别把如玉留在屋里,与李家留些脸面,不然惹恼了他们,往后事发,谁人与你作主?”
张伯临叫这话讲红了脸,忙奔了回去,将方氏的主意讲与如玉知晓。如玉不大愿意,磨蹭着不肯收行李。张伯临生气道:“我娘讲得有理,嫡妻进门前先有妾,是打她的脸,你先躲起来是正经,就算将来她进了门,你也须得小心伺候,不可逾越。”
他张口闭口嫡妻,如玉愣住,不知他怎么突然转了念头,乐意娶李家小娘子了。
张伯临气过,又婉言相劝:“都怪我做出这样的丑事,将来少不得还要靠李家权势维护,不多与李家小娘子些脸面,你日子也难过。”
原来他是为自己着想,如玉释怀,赶忙收拾好衣裳,道:“我不连累你,这就去寻二夫人。”
张伯临心下感动,将她手握了好一时,道:“我娘不会亏待你,你到了外面,好生将养,待李家小娘子进了门,我亲自去接你。”
如玉撒娇问道:“你不去看我?”
张伯临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得闲,就去。”
如玉点了点头,朝他脸上亲了一下儿,拎着包袱到方氏房里,垂泪道:“与二夫人添麻烦了。”
方氏却道:“为我自己孙儿打算,麻烦甚么。”说着命任婶搬凳儿叫她快些坐下。
打胎已成定局,方氏怎么还待自己这样好,如玉正惊讶,方氏已与任婶商量起来:“将她送到哪里养胎合适?”
养胎?如玉愣住。
任婶想了一想,道:“山上?”
方氏不喜:“山上潮湿,又没得屋住,如何是好?”
任婶进一步明白,方氏是真看中如玉腹中的孩儿,便想了一户妥当人家,道:“二夫人可还记得方大头?”
方氏欢喜道:“自然记得,我家远亲,银姐就是换去了他家。”
说完又犹豫:“听说银姐还在他家做妾呢,把如玉送去,她能不暗中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