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野想跟言惊蛰说些什么,段从大概能猜到,不会是多好听的话。
他望着言惊蛰跟出去的背影,沉思了很久,决定随他去吧,不再拦着了。
输液室的门板开开阂阂,护士穿行里外,步履匆匆,不断有新的病人进来,也不断有人出去。
大多数来输液的都有伴侣陪伴,也有几个独自看病的,满面病容,疲惫又憔悴,强撑着精神盯药瓶。
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以后老了的他就是这幅光景。
段从突然想到。
他是个很少幻想的人,未来与过去都是。
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段从自己都怔了怔,随即有些想笑,心态平和地想,挺有意思,看来生病真的能让人变脆弱。
但这笑也只在心里想想,此刻的他浑身惫怠,完全没那个力气牵动面颊与神经,让笑意浮到脸上。
他只盯着言惊蛰离开的那扇门板,感受时间化为具象的药液,一滴一滴,将分秒与空间通通延长。
大概过了小半瓶药水的时间,门扉再一次开阖,这次进来的人终于是韩野。
段从凝凝神,等着言惊蛰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
可韩野都走到面前了,晃晃悠悠合上的门板,都没再被人推开。
“看什么。”韩野拉拉个脸,“给你买饭去了。”
“啊。”段从微微靠近椅子里,紧绷的嘴角一点点松懈下来。
言惊蛰跟韩野的对话,和他在卫生间里跟段从说的差不多。
他很混乱,段从那天的分析同样狠狠的打中了他,言惊蛰无法反驳,他觉得段从什么都是最好的,伴侣也应该是。
而他自己过着稀巴烂的生活,并且还将肉眼可见的、漫长的稀烂下去。
韩野将他碎碎叨叨的表达粗暴的总结成一句话,告诉段从:“他觉得配不上你。”
他在段从旁边坐下,翘起腿:“还算有自知之明。”
“什么意思,”段从说,“他打算后半辈子都供着言树苗活吗。”
“我看他比你清醒多了。”韩野转脸盯着段从,态度是难得的正经,“不然你打算后半辈子供着他们爷俩活吗。”
后半辈子供着背叛自己感情的人、与因为背叛而种下的小树,与一直孤独下去,究竟哪个结果更有意义,听起来简直是个矮子里都拔不出高个儿的可笑问题。
韩野临走前留给段从的最后一句话隐晦又直白:“有些人是救不了的。性格、观念、处事方式,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生长环境带来的影响,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只是不甘心而已,段从。没必要真的把自己拖进一滩烂泥里。”
段从沉默了很久,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笑了下:“这么文艺,要考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