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管事擦了把汗,干笑两声:“温大人果然风趣。”
温乐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又侧耳听了一下,那伙人已经开始争论上一届的科举题目有多么不人性化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对那管事说:“今儿辛苦你跑一趟了,月末收税之前,你们记得去请户部那几个打点打点。虽有我这层关系,你们也别显得太骄矜,该拿多少的自己掂量,完事儿记账簿里年底跟我说。”
“哎!”管事儿也连忙跟着站起,给温乐作揖,“小的省得,侯爷可是要进宫?马车备在外头,小的送您下楼。”
车一摇一摆朝皇宫方向跑,温乐看了眼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朝后躺在温润的怀里,就听到温润低声说:“我总盼着有一日,那些碎嘴说起你婚事的时候,能将我和你扯在一处。什么莫须有的公主,无端败坏你名声。”
温乐笑了一下:“说傻话吧你。如今好容易没了母亲那边的压力,你反倒更不满足了。”
温润怅笑:“人心本就无底。更何况若任由人家猜度你和大长公主,恐怕皇帝那里终有一日也会不悦。”
温乐轻哼一声:“我们可是纳税大户,他能为那么点小事情就发脾气?再不行,大不了日后让庸儿提亲去,看皇帝那个模样,大长公主想来不会丑到哪去。”
宫中自从办了丧事,接连几年都是冷冷清清的,虽说大长公主的落地是一宗大喜,可办完了满月宴后,禁宫内便又成了一潭死水。
温乐每回来都是数着秒回去的,这里压抑又沉闷,偶然见到的宫人们都是闷不吭声的做着自己手头的差事。若不是为了大中华商行的后台,他也绝对懒得来和皇帝虚与委蛇。然而皇帝却尤其喜欢他和温润来这儿,温润很少搭理他,但他却偏吃这一套。
皇帝一个人在大殿里批阅奏章,见温乐和温润来了,几乎喜形于色,忙不迭让人摆出棋盘来:“润儿乐儿来了?来来来陪朕说说话。”
温乐笑笑,把手上的账册递给他,皇帝接过来翻了几页,叹息一声道:“当初你就哄我签了那样的盟约,臭小子,和你爹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狡猾。”
温乐被他一讲也有些想发笑,当初先帝也是吃了温三老爷一个大亏的,如今先帝去了,皇帝却仍旧记得,偶尔说起以前的事情时,温乐虽然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能感受到他那种哭笑不得的打趣。
说起温三老爷,皇帝有点来劲,笑眯眯的又讲了几个当初他和太子以及三老爷打交道的趣事儿,不知道触动了自己心中的哪点痛处,他猛然闭上嘴一声不吭的盯着棋盘,好半晌过后,才又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
上次见皇帝约莫在半年之前,才几个月不见,皇帝原本就有些花白的头发更加斑驳了。做皇帝是个劳心劳力的苦差事,他这样好的相貌,却也被拖累的眼角皱纹横生,更别说原本平滑光亮的眉间,如今也是印出了三道深深的竖纹,嘴唇几乎是下意识的紧抿成寡情的弧度,那总带着浅浅的媚意的微笑,也只有存在于记忆中了。
他对所有人都冷淡,唯独温润和大长公主是例外的,温乐在先帝死后也只见到他在看着女儿和温润的时候会露出笑容,而温乐则是沾了温润的光,叫他爱屋及乌的会夸上几句。
看着这小老头跟个真老头似的垂暮,温乐未尝没有唏嘘之感,可温润纵然到如今也不太理会他。摆好了棋盘,温润也不坐在棋盘边儿,皇帝先是有些尴尬,而后神情又有些落寞,强撑着笑了一笑,温乐赶紧打了个圆场:“我给你们煮茶?”
皇帝一愣,脸刷的就白了,连连摆手:“不必不必,你陪我来下棋吧。”
温乐感觉到有点伤自尊,却恰好有个宦官小心翼翼的推开大殿的门进来,喜气洋洋的跪地一拜:“陛下!贵妃娘娘方才诞下龙子!”
皇帝手上握着的一粒棋子啪嗒就摔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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