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扎西平静无波地说,“可是你打听我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gay吗。”
他说话的时候,有很重的鼻音,那种鼻音就像嘴里含了块儿水果硬糖,声音是朦胧的,是甜的,说出来的话却像□□,让梁晶晶愣住。她把自己的嘴巴捂得更紧,瞪大眼睛,半响才说,“啊……你喜欢男的啊。”她又打了个酒嗝。
这次停不下来了,她接连二三地打着嗝。
扎西没有再说话,他像往常那样,手插在裤兜,随着轮子转动的微小震动滑得老远。
梁晶晶站在原地发了几秒钟的呆,她把耳朵上沉重的耳环取下来,用手背擦着口红,我以为她要哭,结果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问她,“你……”没等我说完,梁晶晶就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程诺,你说我去做个变性,我像不像个男的?”
我说,“像,你回去醒个酒,明天我们再研究,去哪儿变性。”
她恍惚地盯着墙灯,“噢”了一声,“那……明天说吧。”她朝着前面走去,走了两步才想起这不是回去的路,又转了一个方向。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我抬头往天上看,是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鹅毛雪,这里的雪落了又停,融了又下。
大概是有人家里过节,我看到挺远的地方的天空,升上两簇烟火,那种抓在手上的烟花棒,亮得勉强,气势零星。它们就像被往日欢庆时光中被排除的小瑕疵,被流放到被雪和冷孤立在山峦的城市上空。
梁晶晶第二天就好了,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边看韩剧一边嗑瓜子,仿佛昨晚上没去告过白,也没有听到扎西残忍的拒绝。
甚至还有心情问我,“马上就过年了,你要回家吗?”
“我啊……”我说,“应该……不回去吧。”春节期间机票价格水涨船高,而且由于大雪封山,没有汽车通行,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妈说我爸的病严重了些,每月看病买药的钱又增加了,他们不想给我压力,可是又不得不说。
对我爸来说,不看病不吃药不花钱当然是最好的,他觉得有那些钱不如去庙里拜菩萨,捐点儿香火钱,说不定身体就好了。
梁晶晶摘下一边耳机,“我还说顺便帮你买票呢。”她把瓜子往我面前一推,“我去年也没回去,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儿,可怜死了。”她双目放空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广告,“我那个时候就哭啊,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最后我妈给我打电话过来,听着电话里我家狗汪汪汪地叫我,我就没忍住哭了,像个傻逼似的。太特么惨了。”
我也抓了把瓜子磕起来,可她的话却越发让我想念那个会帮我磕一盘瓜子仁,嘴上却说着少吃点待会儿嘴里该起泡的人。
“我也养狗,不过来之前,我把它送到了犬舍,那只狗特聪明,会看家护院还有洁癖,所以啊,现在肯定有新的主人领养它……”
“哇,那么乖的狗你都舍得不要?!给我我肯定当儿子疼…”她不着边际地发散着思维,突然有人走进了超市,带着满身风雪的气息,在收银台面前打开钱包,“拿包烟。”
梁晶晶手忙脚乱地把额头上的卷刘海神器抓下来,“要、要哪种。”
“这个,”扎西指了指,“多少钱?”
梁晶晶一边扫码一边磕磕巴巴,“五、五十。”
我以为她会特没骨气地说“不要钱”呢。扎西走后,她还一脸痴痴地望着门,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提醒她,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金馆长表情包戴上了包租婆的假发。
我咳了两声,“你回家一趟,顺便去医院问一下变性手术多少钱吧?”
她扔给我一个白眼,伤春悲秋地说,“为什么我喜欢上的人……他妈的都不喜欢女人呢。”她把手上那把瓜子壳扔进垃圾桶,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上高中的男神,他最近在朋友圈出柜了,出柜对象是我高中另一个男神,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男人会喜欢上和自己有同样部件的人呢,这不是有违阴阳调和么!来,你是男的,你告诉我。”
“……其实这个,没什么难理解的,就和男女之间一样,”我抖着嘴唇说,“就是……爱上了而已。那是天生的,没法改,也是正常的,没有错。”
“……我知道没有错,我不恐同,我就是……”她还是一脸茫然,“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知道扎西是个同性恋呢,早知道我就不喜欢他了。”
她的话没有歧视的意思,却让我觉得猛然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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