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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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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风说:「你不要脸红,我早猜到了,这样出门,你职责上也会去问一问。他同意了?」

宋壬知道瞒不过他,点了点头。

宣怀风想了想,问:「他怎么说的?」

宋壬很是无奈。

这两位祖宗,都爱问对方怎么说的。有这些功夫,何必打冷战呢?像他和他乡下那婆娘,面对面吵一场打一场,不就结了?

喝过洋墨水,脑子里弯弯道道就是多。

不过宋壬再不机灵,也不至于把白雪岚那些霹雳雷霆,咆哮伤人的话都吐露出来,憨笑着说:「不就是答应了呗。」

宣怀风还是问:「到底他怎么说的呢?」

宋壬被问得躲不过,挑了一句自己觉得不打紧的,低声说:「总长说,您爱上哪,就上哪。」

宣怀风说:「他是就说了这么一句吗?」

宋壬点头,「差不离。」

宣怀风不喜不怒地说:「别撒谎了,传一句话,你倒截了一大半。他说苍蝇不抱没缝的蛋,我不是这样的混蛋,姓林的也勾搭不着,我喜欢那姓林的小白脸,不用瞒着,尽管明明白白的去。是不是?」

他这些天,每每想起这番话来,便是一阵酸涩痛苦,记得清清楚楚,此刻说出来,一字也不错。

宋壬脸上的笑顿时尴尬了,讷讷道:「这个……这个……不不!宣副官,这些话总长可不是今天说的。他也没有要我传给您。」

宣怀风说:「我知道,他是前阵子说的。他还要你传话给我,说,以后我爱上哪,就上哪,爱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我要的人权自由,他都给。是不是?」

宋壬干笑也笑不下去了,虎起脸说:「娘的!谁他妈乱嚼舌头,是不是公馆里的听差?我回去打掉他满口牙!宣副官,您别往心里去,总长只是一时生气,山东人,脾气大,你看我,和我婆娘吵起来,那能把房头的瓦震下来。您别生气。」

宣怀风笑了笑,说:「我气什么?我还乐呢。我现在要自由,有自由,要人权,有人权。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要是见到他,也代我转告一句,就说我很高兴,多谢了。」

别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干,自得自乐地哼起小调。

哼了两三句,才发觉不知不觉用了《西施》里的调子。

只觉得,光阴似箭。

无限的,闲愁恨,尽上眉尖……

宣怀风蓦地停下,觉得五脏六腑,无处不疼。

第三章

到了年宅,宣怀风倒是受到很大的欢迎。

宣代云虽恨弟弟多日把自己这个姊姊给丢在脑后,见了他,心里又着实高兴,笑骂道:「我还以为你忘了这地方怎么来呢。怎么今天有空,肯赏脸光临了?不怕挨我的骂?快生孩子的女人,脾气总比常人焦躁些,等一会儿我不小心骂了你两句,你别又急急忙忙地逃。」

张妈笑得脸上皱纹成了一朵花,说:「小姐,你也是的,不见的时候心心念念的想,现在来了,还没有坐下喝口茶,你就说要骂人。怪不得小少爷不敢来见你。」

宣代云说:「你知道什么?他可恶着呢。上次好不容易来了,我明白和他说留晚点,不要就走,他倒好,趁着我小睡,急急地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会吃人吗?」

宣怀风这些天来,心里很有些难受,像一团烂棉絮堵在里头,现在听着姊姊说话还是那么痛快爽利,反觉得亲切,舒服了不少,反恨自己没有及早来,笑着说:「真不是存心的,那天刚巧有要紧公务……」

一语未了,宣代云把手在半空中用力一顿,不许他再说了,道:「这些藉口我不想听,开口闭口就是公务。如今你也学了你姊夫的坏榜样,用这些官腔搪塞我。」

宣怀风想起上次在春香公园里见到年亮富和那年轻娇丽的女子约会,自己出面劝了两句,不知道年亮富是否听得进去,心忖片刻,闲闲地问,「姊夫最近还是很忙吗?今天是周末,他也不在家?」

宣代云说:「在倒是在的。他最近总说公务太忙,累着了,我今天看他脸色真的不太好,劝他不要再出去疯了,回床上躺着养养神也好。呐,正在那里头躺着呢。不然,我叫他起来,陪你说说话。」

宣怀风说:「让姊夫躺着吧,何苦把他吵起来。」

为着姊姊的心情着想,年亮富和外头女人的事,自然是一个字也不提起。

因为要坐下聊天,宣代云说今天天气好,不要闷在屋子里头,叫小丫头端了两张藤椅,要和宣怀风在院子里坐。

宣怀风刚要坐下,宣代云似乎想起什么事来,笑着说:「你先别坐,有件事,正好你帮我弄弄。」

宣怀风问:「什么事?」

宣代云指着东边那用鹅卵石围了边的一圈花圃,说:「那几株天竺葵,劳驾你调理一下,松松土。八月了,这花是要小心根部通风的。往常都是我自己做,如今实在弯不下腰。」

张妈正泡了香茶过来,刚巧听见了,插嘴说:「那花谁弄不行,叫个听差不就得了。小少爷难得回来,偏叫他做这些脏兮兮的活计。」

宣代云说:「你知道什么?花根娇嫩着呢,听差不懂,就知道瞎弄,反而给他们摆布死了。去年我种的芍药,不就是年贵乱糟蹋掉了三株?过年时你姑爷喝醉了酒,耍起酒疯来,又给我砸了一盆去。真气死我了。」

张妈说:「听差不懂,我给你叫个花匠来。」

宣怀风说:「不要麻烦,我别的不行,给花松松土还是可以的。只是要找个趁手的工具。」

张妈赶紧找了个花匠常用的那种小铲子过来。

宣怀风接了,蹲在花圃旁,细致地松了一番土。他母亲在世时,也是个爱种花儿的,在宣家老宅里种了不少时令花卉,到了春夏之际,格外开得喜人。

宣夫人早逝,宣司令虽是个野蛮的军阀,对这位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倒真的一片深情,连她昔日种的花草也保留着,请匠人细心照顾。宣家姊弟知道那是母亲留下的,自然也很爱护,寻常种花的功夫,也略懂一些。

宣怀风松了土,想着天竺葵到了这月分,还是要小心灼伤叶子的,便又去找了几根长杆子来,插在泥土里,摆个小遮阴架子,斜护着姊姊种的天竺葵。

这才走过来。

两只手上沾了不少泥,便把两手在半空里举着,四处打量。

张妈知道他要找水洗手,忙说:「小少爷,到这里来。」

因为年亮富在屋子里睡着,不想惊扰他,就引宣怀风进了西边一间小厢房,用铜盆端了一盆水,搁在木架子上,说:「我看你也出汗了,趁空擦把脸。」

要找毛巾给宣怀风用。

到处一看,这小厢房里却只有一条半旧不旧的毛巾搭在柜头,看起来黄中透黑,也不知道谁用过丢这的。

张妈哪肯让小少爷用这种脏东西,赶紧到隔壁房间去找干净毛巾。

宣怀风自顾自把手往铜盆里一伸,刚要触到水面,忽地瞥见手腕上白雪岚新送给的金表,心忖,可不要弄湿了。

捻着两根没沾泥的指头,先把金表小心翼翼地解下来,放到木架子边上。

这才把手伸进铜盆里。

清清凉的,沁脾宜人。

张妈拿着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回来,宣怀风接了,自然而然地往铜盆里放,张妈忙哎了一声,拦着他说:「不行不行,这水脏了,怎么能洗毛巾擦脸?我再打一盆来。」

宣怀风说:「好麻烦,早知道,我自己去自来水管那里洗了。要你这样端来端去。姊夫花了这么多钱买新家具,其实还不如花点钱把自来水管铺一道,家里用水也方便。」

张妈说:「怪不得姑爷,那些洋玩意,好是好,就是装起来麻烦。前边已经装了一个水龙头子,能用就好了。不就是多走两三步路吗?」

忽然,听见宣代云在外面叫,「怀风!怀风!你快出来。」

宣怀风从窗边探头一看,本来坐在院子里藤椅上的宣代云,不知遇了什么事,已经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站起来,一手撑着腰,一手捏着一份报纸,眉心皱起来,正朝着厢房这方向叫他。

宣怀风吓了一跳,唯恐她是哪里不舒服了,忙忙跑出来,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快坐下,小心摔着。我这就叫医生来。」

宣代云说:「叫什么医生,我并没有哪里疼。你快看看这报纸上写的。」

把报纸递到宣怀风眼前。

宣怀风看她这样郑重,下意识地想,难道报纸上又刊登了白雪岚什么不好的事?

旋即又生出一丝恼火。

这些报纸,真是太可恶了。

白雪岚为国家做了这么多实在事,无人赞扬。

在码头上镇压几个奸商,那些记者却盯着不放。

岂有此理!

宣怀风在心里暗骂,接过报纸,展开一看,顿时怔了怔,原来不是他和白雪岚常读的社会报纸,却是一张专门说梨园优伶的,名叫《红伶快闻》的小报。

这种小报,常常是爱捧角,爱听戏的有闲的太太先生们爱看的。

想不到宣代云也订了一份。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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