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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金[金玉王朝第二部]作者:风弄

第2节

宣怀风好不容易息了喘,抬头去打量。

眼前这人,比普通人高大,骨架大,肩膀也宽,长枪挂在他背上,那叫大小正好合适。脸上五官有些丑陋,但两眼极有神,倒衬出一股子雄纠纠的英气来。

不由点头。

他知道白雪岚家在东边是很有军事势力的,山东更是根基,若说从山东调过来,那多半是白雪岚那当总司令的伯伯手下使过的兵了,便问:「上过战场吧?」

白雪岚笑笑,「何止呢,连同他这次带过来的那些兄弟,都是死人堆里爬滚过来的。」

他轻描淡写的,宣怀风却留了心。

那些烟土毒品贩子被白雪岚挡了财路,恐怕正在公馆外面乌鸡眼似的盯着,恨不得把白雪岚拆皮煎骨。

白雪岚现在调这些人来,可见也是明白自己处境极其危险的。

唯独如此,这偏向虎山行的气魄却更可敬了。

再一对比,自己所纠结者,只不过几分私情,几分躲躲闪闪的不甘不快,实在渺小。

至于早前那点子无理取闹的任性,更显得可恶了。

宣怀风向来是待人宽,待己严的,回忆自己的恶行,对白雪岚忽然越发地无地自容起来。

心里乱乱想着,一边和那新来的护兵领队宋壬叮嘱了两句,不外乎好好保护总长,千万细心而已。

白雪岚忽然在一旁说:「既见过面,以后熟悉的机会多得是。宋壬,宣副官要练枪,你叫人准备几个新靶,别老用旧的。」

宋壬又啪地立正敬礼,刚要说话。

白雪岚摆摆手,「得了,这不是军队,你少来这套惊天动地的玩意。以后这些规矩能免则免,别一天到晚弄得我们也跟着紧张。」

宋壬点头,说了一声「明白」,这次没再敬礼,重新又把桌上的几盒子弹拿起来,精神抖擞地走了。

宋壬一走,白雪岚就挨过来,炯炯有神地扫视着,问:「怎么和个刚见面的男人说几句话,就这个表情了呢?」

宣怀风一怔,「什么这个那个的表情?」

白雪岚似笑非笑,问他:「你瞅着人家,都瞅到出神了,还问我?」

宣怀风说:「我和他说话,不瞅着他,难道瞅着你?大概刚才在想些事,懵了一下。」

白雪岚就追问:「想些事?想什么事?」

宣怀风心里虽然对白雪岚很有些愧疚,却实在不能这样当面说出来。

尤其白雪岚这样不放过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任谁也难开口。

宣怀风说:「我只是在想,既然有了这些新调过来的,公馆原先那些护兵,你是不是该调到别的部去。」

白雪岚说:「我在他们身上也花了不少钞票,都喂熟了,放出去可惜。尽管留着,又不是养不起。说到底,他们也并不很糟,只是血见得少,缺了点杀气。如今换一批够杀气的来,事情就有意思多了。」眼睛淡淡笑着,倏忽耀出一点狠光。

宣怀风看得心头一凛。

瞬间,那会把人刺痛的光芒又隐去了,仍是那微笑自若的英俊男人。

白雪岚便又问:「到底想什么?」

宣怀风不耐烦他这样问,皱眉说:「不是已经说了吗?你要问上多少次?」

白雪岚说:「你别瞒我。」

宣怀风说:「我怎么瞒你了?」

白雪岚说:「你要是没瞒我,怎么眼睛只往下看呢?」

宣怀风一仔细想,果然,自己眼睛就是一直垂着的,直盯着地板。

不禁莞尔一笑,伸手将贴到脸边的白雪岚轻轻往外一推,站起来说:「两个大男人,说这些小肚鸡肠的话,不嫌憋屈吗?倒不如正经的练练枪,长点本事。我今天定要打出十环的才好。」

白雪岚也跟着他一道,一边跨出房,一边问:「满满的四盒子弹,你全打光了,估摸能打出几个十环的?一盒就是一百发的。」

宣怀风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想拿大,保守地说:「二、三十个总有吧。」

白雪岚道:「我们定个目标如何?三十就不必了,只算你二十个。把四盒子弹都打光了,能打出二十个十环,我就奖你。」

宣怀风说:「也好,是该有个目标,才知道进退。」

白雪岚接着说:「既然有奖,那就也要有罚。如果达不到呢?那我就要罚你了。」

这「罚」字从他浅色的优雅开合的唇里出来,又是这种好整以暇的态度,别有一种嗳昧且令人脊背发麻的感觉。

宣怀风下意识的就觉得两颊发热。

但他绝不肯承认自己想到了什么,更绝不肯让白雪岚知道自己意识到这字眼的含意了。

想着自己昨日射的那一盒,少说也有三十来发中了十环,今天四盒子弹,别的不敢保证,二十个那是十拿九稳了。

索性大方一点,一脸从容不迫地点头,「成功当奖,失败当罚,这个公道。」

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步,走到前头去了。

注1:「烟土」,俗称未经炼制的鸦片。

第三章

到了大花园里,果然都准备好了。

远远的一排立好的新靶,地上中规中矩划了一道,应该是标准线了,旁边摆着一套法兰西式的白色桌椅,椅背上镂着简洁玫瑰花纹。

一把大大的遮阳伞斜插着。

桌子左边站着宋壬和两个背枪的护兵,右边又有两个听差垂手站着。

一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来,宋壬差点又啪地立正行军礼,手举到脑袋边,猛地想起来总长说过不要,仓促间五指一曲,在头上抓了一把,倒把动作变成了挠头。

宣怀风刚巧走到他面前,看得仔细,忍不住笑了,说:「你倒机灵。」

宋壬一到公馆,未见过宣怀风之前,已是对宣怀风「久仰」,不管是管家还是普通听差,或从前的那一群护兵,只要提起宣副官,必有一种暧昧而不敢多言的神色,谈及他,言语上也闪闪烁烁。宋壬在朦朦胧胧中,便生出此人在公馆中地位特殊,深不可测,且很难伺候的念头。

可是见到真人,却又并非如此。

看宣怀风夸他,也呵地一笑。

白雪岚看他们两个彼此感情很好似的,走过来装做不在意地问:「都弄好了吗?」

宋壬回答:「总长,都弄好了。」

白雪岚「嗯」了一声,看着宋壬,把黑眸子往右眼角凉凉地一掠,恰好只让宋壬一个人瞧见。

宋壬知道那是要他回避了。

报告好事情,赶紧就走了。

白雪岚便笑着回头,「快点开始吧,我倒看你能打多少个十环。」

宣怀风压根不知这人刚才吃了一碟无谓的飞醋,也笑着说:「你尽管数着。不过,刚才说了会有奖励的,要是我赢了,可以要求奖品吗?」

白雪岚失笑,「你笃定自己赢吗?怎么不问输了怎么罚了?」

宣怀风被他视线一扫,那目光几乎可以透过皮肤和骨胳,连脊背也微微发热,便不再和他说下去,走过去低头,一心一意往弹夹上压子弹。

白雪岚过来和他并肩站着,也低着头,只看着他细长漂亮的指尖很有节奏地灵活动着,不像在准备着杀人火器,反倒比较像在弹钢琴,便凝望着那奇异动人的白晰柔韧,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眼神极有震慑力。

宣怀风装了两个弹夹,忽然抬起眼来,一瞪,「有你这样作弊的吗?」

白雪岚笑道:「我又怎么了?」

宣怀风说:「就这么一个小事,也犯得着和我打心理战?别折腾了,你再用点劲瞪着,我也不怕。」

卡嚓一下,把弹夹卡上去。

拿着枪走到地上划出的道前,站好了,手平举齐肩,定了定神,扣下扳机。

砰!

惊得树上几只雀儿仓惶飞逃。

宣怀风看清楚了靶上的成绩,回过头,黑玉似的眼珠子对白雪岚淡淡一瞅,「如何?我说了不怕你吧。」

带着一丝很讨人喜欢的年轻骄傲劲,唇角逸出点微笑来,令人心痒难耐。

这样亲近的无拘束的生动,恐怕从前是只给林奇骏的,宣怀风自己也许不太察觉,白雪岚却立即察觉到了,一阵热流涌到喉头,差点就有落泪的冲动,恨不得就化成一阵温暖的春雨,把宣怀风从头到脚的打湿了才好。

另一小部分理智却提醒着不要把这只正朝自己靠近的小白兔吓跑了,把情绪在脸上藏得一丝不漏,平平静静的,说:「才第一枪,就这么得意起来?等你满了二十个十环再说。」

宣怀风说:「第一枪就已经是十环,剩下三百九十九颗子弹,我就打不中十九个吗?这样小看人可不好。」

举起枪,又砰地一枪。

这一次,却只中了九环。

他便不说话,又试一枪,居然是个八环。

一连把两个弹夹打光了,要护兵把靶子摘过来细看,中间一个恰好的点,是第一枪十环的,其余八环的、九环的。多数是九环,其中一个离十环的圈很近,几乎只差了一线,但毕竟还算不上十环。

白雪岚知道他脸皮薄,脸上平平淡淡的,不露一点得意,也不发一句评论。

宣怀风却明白,这人一定在肚子里暗暗偷笑的,不露在脸上,比直接笑出来更可恶,可自己如果发脾气说狠话,又太失风度了,少不了横他两眼,默不作声地又去装子弹。

这一次,一口气装了六个弹夹,都拿过来,放到脚边草地上,随时拿来用。

他挑了第二个新靶,砰砰砰砰的打了一阵,两个弹夹打完,知道这一轮恐怕成绩又不佳,心里就有点不自在了,也不叫护兵去摘靶子,自己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个弹夹,换了,不吭声地再扣扳机。

公馆里震耳的枪声一下接着一下,听差们大约都知道是练枪,公馆外隔着高墙,偶尔经过的几个路人,倒被唬得战战兢兢。

六个弹夹打完,不等护兵把靶子送过来检查,宣怀风就已经又掉转头,去桌子上再装子弹,装了两、三个弹夹,回过头来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白雪岚说:「你问我吗?」

宣怀风说:「你不是当我的师父吗?」

白雪岚上下打量他,「这话不错。可你怎么就挑着我们有赌约的时候来请教?况且,我也没听过你叫过我一声师父。」

宣怀风虽然性子倔傲,却从不在求知的时候只顾着面子的,闻言便叫了一声:「师父。」

问白雪岚:「我叫了,你可肯倾囊相授了?」

白雪岚情不自禁走近一步,眼光柔和,低声道:「刚才没听仔细,再叫一声我听听。最好在前面,再加一个好字。」

宣怀风嗅着他身上霸道的气息,俊脸微热,又觉得有点好笑,说:「好师父。」

白雪岚应了一声,得意与甜蜜兼而有之。

宣怀风说:「你应了这一声,要是教不出点东西来,那可要砸招牌了。」

白雪岚眉头猛地一扬,「呀,不好,我怎么嗅出请君入瓮的危险来了。」

笑容浮出嘴角。拿了宣怀风那把勃朗宁,在手里极轻巧熟练地掂了掂,说:「你今天射的,还不如昨天。」

宣怀风说:「何尝不是呢。正为了这个才要请教,到底是什么原因?」

白雪岚说:「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没听过欲速则不达?不管什么事,胜败心太过了,总不好的。你因为只想打出十环,眼睛就用劲地瞅准靶子,结果总是打不出十环。」

宣怀风说:「正是这样。」

白雪岚说:「你这样就大错了。」

薄唇抿着,高深莫测地打量着宣怀风微笑。

宣怀风更加不解,追着问:「怎么就错了呢?认准了靶子才扣扳机,不是你说的吗?难道反不能认真的瞅靶子,乱打一气?」

白雪岚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两晃,说:「靶子是要认,但要说个先后次序,先要心认,再来手认,而后才是眼认。」

身子一侧,左手举起枪,也不用走到划好的道上,就在原地远远对着靶子,似乎也没怎么看,手腕一甩,砰砰砰砰几枪,把弹夹都打空了。

护兵赶紧去摘靶子过来。

宣怀风一看,便脸色一凛。

竟只有一个九环,十环的靶心整个儿打出个洞来。

白雪岚毫无得色,表情平静,卸了弹夹,卡嚓一下,又换了个满弹夹,问他:「看明白了吗?」

宣怀风听他教得有点门道,更认真起来,向白雪岚请教,「刚才那个三认,还要请详细说一下。」

白雪岚说:「心认,是心里认准靶心,定住神,不要想有的没有的,更不要想万一输了,我晚上对你怎么怎么着……」

看宣怀风猛地楞了,脸胀得通红,连忙一本正经地往下说:「……再来,就是手认,也就是手感,打枪这事,手感极重要,一枪出去,能不能中靶心,其实不用看靶子,手的感觉首先就告诉你了。眼睛认的只是目标,但手却在精确的控制枪口方向,没有手感,眼睛再好,靶子看得再清也白搭……」

侃侃说了一番,最后,点醒宣怀风一句:「你昨天本来练得很好的,心手眼都顾到了。今天急着打十环,所有力气都用在眼上,心和手没顾上,自然没昨天打得好。咱们中国人做事,讲究无意而为,恰到好处,倒很适合放这里头。你自己琢磨琢磨。」

字字珠玑,听得宣怀风刚才被调戏的不满全抛到脑后,恍然大悟,「对,正是这样呢。我刚才心思都想着怎么瞄准了,倒忽略了心手二字。」

白雪岚看着他这模样,格外想挑逗戏弄他,故意叹口气,说:「你这一悟,再多练几日,恐怕就该满师了。我也再教不出什么花样来,以后想听你再叫我好师父,那是不能了。」

宣怀风正色道:「这是什么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是满师了,更不会忘了你的。」

白雪岚听得神色微动,正要说话,宣怀风又说:「让我照着你说的练一番。」

从白雪岚手里拿了手枪,重回到原处,站好了,深吸一口气,砰地一枪,竟然真的是个十环。

宣怀风自然大为高兴,回过头来对白雪岚说:「真是明师,明儿你不当海关总长,当个枪术教练,也很不错。」

白雪岚也暗中吃了一惊。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道理一般人都懂,但心手眼要练到家,谈何容易。偏宣怀风文质彬彬,却天生是个该拿枪的。

看来宣司令那点司令的胆气,都化为枪法上的天资,传给他这根独苗了。

一弹夹打完,有三个十环的,其他也是极接近的九环。

宣怀风信心大增,一边装子弹,一边和白雪岚说自己的心得:「这练枪原来和读书是一个道理,都要心无旁骛才行。」

不知怎的,刚才必要打二十个十环的压迫感小了。

虽知道还有个赏罚之约,毕竟比先前从容,宣怀风竟有一枪比一枪笃定自在之感,很享受那震耳欲聋的枪声,还有虎口被后座力震得隐隐发麻的感觉。

没多久,再换了几个弹夹后,就打出十五个十环出来,算上前面的四个,一共十九个。

正要继续,忽然看见一个人从石门那边过来。

原来孙副官在外面办完事回来了,到了白雪岚面前,叫了一声:「总长。」

宣怀风侧过脸,朝着他一笑。

他也对宣怀风点了点头,笑笑。

白雪岚问:「事情办得怎样?」

宣怀风知道孙副官去白云飞家送过钱,举起枪的手不由垂下来,也等着听。不料孙副官答的和这并不相关,一派公事口吻地说:「下属亲自去了警察厅一趟,还是周厅长亲自接待的,说他们动用了最能干的人,连续审问了多日,歹徒已经全招了。都是外面流窜进来的河南帮,穷疯了,吃了豹子胆似的,听说海关总长有钱,把主意打到总长身上。买通了一个海关总署的人,问到总长平日去总署办公的路线,就这样打了埋伏。供出来那个海关总署的人,是财务科的一个小职员,也已经逮捕起来了。审问时,什么都认了。」

白雪岚不置可否,问:「有说要怎么处置吗?」

孙副官说:「周厅长的原话,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行,不枪毙是不行的,会尽快处置。」

宣怀风细眉微蹙起来,白雪岚看宣怀风似乎想说话,打个手势一止,问孙副官:「你怎么看?」

孙副官想了想,把周围几个护兵听差都打发得远一点,走前一步,才说:「总长,我看警察厅那里,不怎么地道,分明就是搪塞敷衍。这么大的事,几个流寇做不出来。如果是想着弄钱,断不该一照面就红了眼的开枪,没有活口,问谁要钱去?怕是街外面那些不怕死的,大把的钞票把周厅长也给买通了。」

白雪岚嘴角上带出一丝叫人发寒的笑意,「姓周的能有什么好玩意?好呀,等我一个一个,慢慢收拾。」

孙副官说:「照总长的吩咐,抓到的匪徒已经带过来了,总长现在见不见?」

白雪岚问:「你把人要过来,警察厅没拦着吗?」

孙副官说:「总长您开口要人,警察厅总要给点面子,不过他们说了,这重要案件的犯人,只能带出来三个钟头,三个钟头一过,警察厅要上门要人的,说要送回监狱里严厉看管。我瞧那三个匪徒横眉冷眼的,很不好对付,警察厅大概是笃定这么一点时间问不出什么,才给这个空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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