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页
目录 | 设置
下一章

第7节(2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嗯,然后你就破产流浪了。”陈浮说,“你一个人流浪了多久?每一次都像现在一样,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季迟晃了一下头,他竟然难得地没有接上这句话。

“既然如此,你的目的已经达到。”陈浮又问,“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眼前?”

所有的解释,所有的理由,无法回答这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你我再也不需要交集的时候!

两人的视线相撞。

本已经被放在身后的事情再一次被翻出来赤裸暴露。

季迟的视线落在陈浮脸上,他的双手从交握变成了手指轻点。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我看见了你。”

天气风云突变。刚才还晴空万里,忽然之间就飘来了一片乌云,乌云遮蔽了蔚蓝的天空,在积蓄着风和雨的力量。

茂密的树叶因此沙沙作响,而后在很短的时间里,豆大的雨珠从天空落下来。

但坐在树下的两人并没有动。

“我看见了你,我大概想起来我的人生中曾经有这样的一个朋友,我们也许度过了一些美好的时光。”

“虽然这个美好的时光你看上去已经忘光了,而我也不记得太多了。”

“但当一个正常人,看见了什么觉得漂亮的东西的时候,他总难免多看几眼,或者上去摸一下,或者上去嗅一下吧?这应该是一个正常现象。”

季迟说。在扮演其他角色的时候,他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但在本色出演自己的时候,他就有许多神经质的小动作,不管是频繁地转动脑袋,还是抖着脚又或者在说话的间隙里飞快地自言自语一句。

“你只是在摧毁它。”陈浮和对方聊天。他指出事实,几乎以一种第三者的视角在聊这一件让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的事情。

“不,这绝对不是事实。”季迟断然否认,“我没有摧毁你,我也没能摧毁你。”

“因为小时候?”陈浮问。

“或许吧。”季迟回答,“应该是。”他又说,“估计肯定是。”

“我们怎么见面的?我们有过什么相处?”陈浮又问。

“——你看,我们是被一个家庭收养的兄弟,我们同甘共苦,也应该一直同甘共苦,可是在同甘共苦到了一半,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苦了,所以你跑了。”季迟侧着头眼珠向同方向转动,“而留下来的我,因为你逃跑的关系,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恨你。”

陈浮:“…………………………”

“可是我绝不恨你,因为——”季迟说。

“因为你在说谎。”陈浮指出。

“……”季迟,“你不是没有过去的记忆吗?”

“但我拥有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的智商。”陈浮寡淡说。

“好吧好吧好吧。”季迟无趣回答。

短短的时间里,偌大的雨珠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大雨哗啦啦打在树冠上,又通过密密树叶的缝隙滚落下来。

外边在下大雨,里边在下小雨。

坐在树下的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冰冷的雨水浸透衣物,贴紧身躯。

但是没有人想要躲避。

他们就在此地,第一次,认真的面对彼此。

“事实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季迟想了想,他说,“让我想想,过去的记忆我有些模糊了,每次见到你的时候都会被打开一点。嗯……小时候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我在垃圾堆里等死,然后你把我捡回了家里。像把一条可怜的流浪狗捡回一样捡回家里好好安顿;但后来你被人收养了,于是你又把我丢下了,像把一条可爱的但已经没有意义的家养犬丢下一样丢下。”

陈浮说:“我那时候几岁?”

季迟回答:“十岁。”

陈浮没有说话。他不确定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没有十岁以前的记忆,过去一片空白。

他看着坐在眼前的人,同时也觉得对方面目一片空白和模糊。

他没有再去深究了。

他和季迟分开,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去酒店,当天晚上就因为在乍暖还寒的春季淋雨而发起了高烧。正好在和陈浮通电话的阿芙拉发现了不对劲,立刻从学校赶来,把陈浮送到附近的一家有名的私人诊所中。在私人诊所中,她还碰见了同样因为淋雨而发烧,正晕乎乎自己排队的季迟。

阿芙拉连忙同时帮助这个英俊又可怜的教授。

在帮助这两个大男人的时候,女孩子不由气愤吐槽:“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难道在下午的暴雨中淋了一圈回来吗?”

陈浮和季迟:“……”

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们,检查之后,医生让两人留下来挂水,阿芙拉直接为两个人开了一间双人病房,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

再一次的,陈浮和季迟:“……”

但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两个人都保持着平静,并没有对这一决定发表什么意见。

护士在护士站处理好了一切,先送过来的是两个人各自的点滴,针头插入血管,液体顺着输液管进入人体,而后才是剩余的药物。

在药物送来的时候,季迟张开嘴巴,“啊”了一下:“求喂药。”

护士这时候已经离开,屋里还剩阿芙拉和陈浮。

陈浮闭着眼睛没有理会另一张床上的人。阿芙拉则非常好心,倒了一杯热水兴冲冲地跑过去递给季迟。

季迟闭上搞怪的嘴,微笑道谢,而后吞下药物,也跟陈浮一样闭着眼睛休息。

黑暗在眼皮合上之后很快降临。

这本是他最熟悉的朋友。

但这一个晚上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在无数扇门之中穿行而过,无数分辨不清的画面向他扑来,那是暖色调的、舒适的、和周围的黑暗一点都不相衬的画面。

可这样陌生的东西简直叫人害怕。

他缩起来,缩起来,像要把自己重新缩回黑暗中。

他又想扑上去,扑上去,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再关起来!一一关起来!就像是——

就像是——

小时候,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十个小时之后,第二天上午七点,陈浮从睡梦中准时清醒。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这并不重要。

陈浮收拾东西,自己办理手续离开,和季迟的这一次见面并没有改变什么,他按部就班,按着自己的计划,准备开始为期半个月的旅游活动。

他沿着私人诊所之外的花园小道向外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他的心情也还算不错。

一切都十分美好。

而就在这个美好的花园之中,就在这一条通向诊所之外的道路旁边。

白色的公园椅上坐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他双肘支撑在膝盖上,五指轻轻地相互碰撞。

他的下巴虚虚枕在手背之上,他正在自言自语:“啊,我生病了,那我现在应该假装是病人?不对……教授应该要装一个月……双重身份好像并不冲突……”

上一句话说完了还没有说完,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颗甜甜的糖进了嘴里,毫无逻辑延续的下一句话被他念了出来:

“aga,aga,agaandaga……”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看见你毫不停顿转身离去的背影。

☆、第二一章租客

半个月的旅游时间,陈浮觉得自己适合去拜访一些著名的旅游胜地,比如被称之为“绿草之河”的大沼泽地公园,又或者游人络绎不绝的迈阿密滩。

他在大沼泽地公园里看到了许多日常看不见的动物,这里的幽静和危险带给人另外一种刺激;迈阿密滩上则有了一次还算不错的邂逅,落日海滩,正好是刺激之后的放松。

旅游过程中,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把这个地方的明信片寄回国内送给苏泽锦。

时间一晃而过,当又一次日月轮替,太阳从东到西转过的时候,陈浮回到了那个安宁的小镇。

他走进花园,看见大橡树依旧欣欣向荣;他推开房门,看见季迟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

………………

陈浮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但就在下一刻,房东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看见了回来的陈浮,一下子就转脸对季迟说:“莱特先生,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住客,如果没有意外,你们接下去就需要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相处了。”

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房东太太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虽然这个微笑显得有点儿忧郁。

“我没有问题。”季迟说,“我喜欢屋子外头的那株橡树,还有橡树上面的松鼠一家。”

房东太太转而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陈浮。

陈浮点头说:“……我也没有问题。”

于是微笑在女人脸上绽开,短暂地冲散了那一直笼罩在对方脸上的忧郁。

她将空间留给了屋子里的两位住客。

陈浮没有什么好和季迟说的,他提着行李走向二楼,季迟跟了上去。

陈浮将行李丢在客厅里,季迟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陈浮转头问:“这一回我们有什么理由见面?”

“理由就是这一次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季迟说,但很快他又说,“不过现在这种事情并不重要。底下的那个女人四十三岁,和女儿非亲生血缘关系,心事重重,迫切地需要金钱,可能正陷入了什么麻烦之中。”

“你这次角色扮演了什么?”陈浮开始整理东西。

“别这么说,虽然我确实有一点表演欲。但我比较爱将其称之为对生活的体验。”他说了一串废话,然后他简洁说,“我现在是个推理家,时间一个月。”

“看来我只需要忍耐你一个月的时间。”陈浮说,他将衣服挂进衣柜,杂物一一取出。

“你其实可以选择换一个地方租房子。”季迟提议。

“你不会跟去?”陈浮问。

“这个说不太准。”季迟回答,“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人的一闪而逝的念头确实太多了一点。”

“有时候我们要接受生活并不如你想象的美好。”陈浮回答,他已经把箱子塞回了墙脚。

“真富有哲理。”季迟同样回答,不过他转了一下脖子,又说,“但我猜你只是看透了房东太太迫切的需要攒一些钱的念头而已,然后你不舍得让她为难。”

“哦,”他感慨说,“你真是个好人。”

“而好人总是比较倒霉一点。这可以理解。”他又说。

一整个晚上的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的陈浮走下楼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刚刚转过身就被刚正依靠在厨房门口的季迟吓了一跳!

这时候天还处于半昏半明的状态,幽幽的蓝光从敞开的窗户透进来,笼罩在倚靠着厨房的人身上,是属于日与夜间的昏惑。

“……你刚才在哪里?”陈浮微微皱眉。

“那里。”季迟用手指了一下洗手间的门。

陈浮喝了一口水,越过季迟,准备开始早晨的跑步。而站在厨房门口的季迟则跟上陈浮,在对方身后说:“我晚上想到了一个故事,你看这样的开头怎么样?”

他说着就念了起来:

“……这是属于他们暌违十年的聚会。衣冠楚楚的男女笑容可掬地交谈着这十年里自己所获得的成就。毕业自名校的他们最少都有了一份完美的工作。没有人需要为生活而奔波,他们已经开始寻求生命和自我的意义。

一切都十分完美,他们回忆往昔,叙述衷情,一直将这一场本来计划只有三个小时的聚会持续到了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结束,凌晨两点。

他们结束了聚会,九个人走出了聚会地。”

陈浮头也不抬:“烂俗的网络段子。”

他出门跑步。清晨带着湿意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刚刚升起的红日匀速向前。

季迟也跟着他跑,他说:“我还想了另外的一个开头,这个开头是这样的。”

他们已经跑了一百米,季迟开始喘气。

他一边跑一边想一边说:“人的不幸……由自己决定……”

短短的一句话,五百米的距离。

陈浮呼吸平稳,季迟开始喘不上气。

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开,一千米的时候,身后的人坐倒在了地上,陈浮继续向前。

他并没有留意身后的人,只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绕着这个并不大的小镇的东南一角来回跑动。

日光从稀微变得透亮。

清晨的凉意随着运动渐渐消散,运动带来的畅快感觉在身体里流转。

当再一次转回来的时候,陈浮发现季迟还坐在远处。

季迟对陈浮说了第二句开头:“爱丽决定结束自己的命运。”

陈浮回答:“这就跑不动了?”

季迟:“……”

陈浮神清气爽地又跑了一圈!

当他第三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今天早晨的锻炼,季迟也终于把自己开头的第三句话说了出来:“在死前,她要写下自己的故事。”

“看来你很想说完这个故事。”陈浮说。

“你可以跑慢一点。”季迟也说。

“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陈浮若无其事接口。

“……”季迟砸了一下嘴,开始想吃东西了,“这是一个有关于软弱的故事。当她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已经不想死了;而当下一次不幸降临的时候,她又决定在写下一个故事之后去死,当然她在写完故事之后还是没有死。这一个可悲而可怜的女人,永远跳不出自己给自己画出来的怪圈。”

季迟又继续说:“那就像是——四面和天空被封闭,空间从一开始如同房间一样大变成如同盒子一样大,但这并不是空间变小了,而是人长大了。可惜空间是恒定不变的,所以人就只能在这个越来越小的空间里被挤压,被扭曲,然后她会努力地把自己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扭曲,因为越扭曲,她仿佛就能够感觉到越大的那个空间!”

季迟说完了自己的构思,然后他看向陈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陈浮评价:“扭曲,可怕。”

说实在话,陈浮觉得这个故事就是属于季迟的故事,他对故事的评价也正是他对人的评价。

但这一回的评价显然没有打击到季迟。

说完了自己构思的推理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跟着陈浮回家一边暗自琢磨着自己的故事。到了家中,房东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那是熏肉面包和一小碗的蔬菜沙拉,蔬菜沙拉中放了大块的胡萝卜。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季迟用勺子随意拨弄了一下沙拉,说:“他不喜欢吃胡萝卜。”

正端东西出来的房东太太怔了一下:“陈不喜欢吃胡萝卜吗?”

“当然不。”陈浮抬了抬眼,他脸上的平静像是一层疏离的面具,“我从来没有不爱吃胡萝卜。”

季迟也怔了怔。

然后他挥了一下手。

“哦……我不知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第7节

恋耽美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