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绍阳出城前辽凉的事还没有出,不然褚绍陵还真想再来一出异族敌军劫皇子的事,可惜现在卫战也在,若是褚绍阳被劫出了不测,首当其冲要担起责任的就是卫战,褚绍陵投鼠忌器,只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官道上褚绍陵一行人搭好帐篷,褚绍陵默默的看着外面,礼部尚书看着官道旁边搭着的一摞摞草垛笑道:“今年可是个好年景呢。”
褚绍陵点点头:“是不错,四弟的账目虽然没能提早送回来,想来也差不了。”
礼部尚书跟着附和:“那是……四皇子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能办这样大的差事,虽说都靠着王爷提点照看着,也是四皇子自己有才能啊。”
褚绍阳有才能?礼部尚书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褚绍陵不甚领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众人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先行官到了,为首的官员见褚绍陵也来了连忙下马,牵着马步行过来跪下:“参见秦王,四皇子安然归来,万事都好。”
褚绍陵轻笑:“那本王就放心了……”
不多时车队浩浩荡荡而来,褚绍陵微微抬头,车队渐渐行近,离着褚绍陵不到五十丈时官道旁边上突燃发起火来,官道旁边好好码着的几十摞草垛突地烧了起来,火光冲天!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那火烧的越发凶,火苗竟像是通了人性一般,直扑车队而去,不少马都惊了,四散奔逃,不少马车烧了起来,车队中间的卫战见出了变故连忙策马奔了过来,大声道:“不要慌!放下缰绳!撤下车辕!!”
众人吓傻了,见此变故都在竭力御马,听到卫戟的话才连忙将缰绳车辕撤下,惊马被松开禁锢后冲进了官道外的树林中,不多时就不见了。
褚绍陵嘴角微微噙着笑看着这场热闹,不紧不慢道:“保护四皇子,不用管那些货物,总归就是些银子,烧不坏的。”
众人都守着褚绍阳的车驾,万幸褚绍阳的马车并没有烧起来,褚绍阳跌跌撞撞的由着侍从将他从马车里扶了下来,看着外面烧成一片的车队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平地烧起火来?!
礼部众官员也傻了,无人纵火,那火却像是有预谋一般,照着马车就烧,这怎么回事?
褚绍陵先问了问褚绍阳可安好,褚绍阳惊魂甫定,点了点头,褚绍陵道:“既然四皇子没有伤着就好,秋日里干燥,突然烧起来也是平常,万幸没有伤着人。”
众人说话的功夫卫战已经跟众人将火扑灭了,卫战上前躬身道:“都是臣等护驾不利,好在只是烧了些不要紧的东西,臣已经将装官银的箱子核对了一遍,俱完好。”
卫战微微抬头跟褚绍陵四目交汇,都放下心来。
卫战按着褚绍陵的吩咐,将车队的车顶子上都撒了火粉,秋日里天干气躁,官道周围发起火来,火粉自然会将火苗带过来。
褚绍陵点头轻笑:“那就好,这都是四弟的功劳啊。”
官银!褚绍阳心头一动,马上慌了起来,急道:“不是,这些官银不是……”
“不是什么?”褚绍陵看着褚绍阳,轻笑,“四弟收上来的南方的赋税官银,不是什么?”
褚绍陵闻言心里越发没主心骨,连忙道:“不是……大哥先看这次的账册子,上面记着的……”
“回四皇子。”卫战适时插话,“放着那几本账目的马车刚才不慎起火,已然烧成灰烬了。”
褚绍阳像是被一盆凉水迎头泼下,瞬间没声音了。
褚绍陵一笑:“四弟想来是可惜这次带着的土仪吧?这没什么……卫战,将打着官印的银子打点好运到还完好的马车上,这些都是今年的赋税,一个子都不能少的,装不下的放到我们带来的马车上,剩下的东西都是四皇子的东西,谁也不许动。”
褚绍阳看着褚绍陵带着微笑的脸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大肆敛财褚绍陵没有做任何表示,为什么他将收下的银子打成官银混到随行的马车中无人过问,为什么褚绍陵要亲自来迎他,为什么会天降大火……
褚绍阳闭了闭眼,险些稳不住一头栽倒,自己筹谋多日,计划多日,竟是被褚绍陵这么轻轻易易的劫了胡!
褚绍阳怒火攻心几乎吐血,但又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神色来,憋得几乎内伤。
这一会儿的功夫卫战已经将官银统计好了数目打点好,褚绍陵满意点头:“卫都尉此行不负本王所托,本王都记在心里了,此次收回赋税颇丰,皇上自然有恩宠嘉赏。”
卫战垂首:“为皇上王爷效力,不敢讨赏居功。”
褚绍陵轻笑:“辛苦了,今日随我回户部交接好后就回府吧,准你一日阖家团圆。”
同一时刻的卫府中,王慕寒命人将褚绍陵赏卫府的中秋礼放好,笑道:“老封君好,夫人好。”
卫老太太和姜夫人连忙答应着。
王慕寒笑笑:“卫大人在宫中当差勤谨,王爷颇为看重,这不是,想着十五月圆佳节,让人收拾了这些东西来,还让咱家给众人夫人带好。”
卫老太太颤巍巍的扶着丫头的手,闻言连忙道:“不敢,不敢。”
王慕寒一笑,接着道:“只是这卫大人每回回府,都得带些病痛回去,王爷不放心,就让咱家跟来啰嗦几句,卫大人身娇肉贵,还请老封君夫人们多照看些才好,不然又伤着哪病着哪儿了,耽误了差事事小,伤着卫大人身子事大。”
卫老太太听了话只以为褚绍陵是看重卫戟,连忙笑道:“是是,自然会在意的,只是小子病痛多,劳王爷挂念了。”
王慕寒这话不是说给卫老太太听的,但还是笑着答应着:“嗯,多凭老封君照看了。”王慕寒余光一扫,姜夫人脸色有些发白,附和着点了点头:“公公放心,自然……会在意。”
王慕寒该敲打的已经敲打到了,任务完成,又低声嘱咐了卫戟两句:“明日自有人来接大人,大人自己小心,别让王爷挂心。”
卫戟也什么都没听出来,只以为是褚绍陵不放心他,心里一暖,笑着点头道:“公公放心。”
送走了王慕寒后卫家人回到卫老太太的正厅中,因着中秋的缘故,族中众人大多都来了,颇为热闹。
卫家人如今在官场上的不多,看着卫戟一个侍卫回府都这么大的阵仗众人均倾慕不已,卫戟的两个婶娘扶着卫老太太进屋,连连夸赞:“如今戟哥儿真是出息了,差事重,回来这一天半天的宫里的王爷都不自在,可见戟哥儿得用。”
卫老太太也是喜盈盈的,阖府的人还有不少老亲都在,褚绍陵又是赐东西又是派人来嘱咐的,很是让卫老太太脸上有光,卫老太太笑笑:“他还小呢,得用什么,不过是在宫里伺候,挨着王爷近些,容易得好儿罢了。”
三太太笑着点点头:“想来也是沾着战哥儿的脸面了,我听说如今战哥儿得用的很,去南边有段日子了吧?”
三太太望向姜夫人,姜夫人连忙点头,笑笑:“是,想来也快回来了,这大过节的,真是……”
三太太最懂逢迎,笑道:“大嫂子就是太疼惜孩子,战哥儿可是做大事去的,这过节不过节的哪里还管得了。”
姜夫人点点头,看着小儿子姜夫人心里有喜有忧,想到卫战姜夫人的心里才好受些,就算卫戟受了些委屈,有他大哥在,日后应该也吃不了大亏的,大不了有卫战提携他呢。
女眷们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大少爷回来了,众人又是一阵喜悦,将人迎进来寒暄了好一阵。
卫战久不在家,平日里比卫戟回来的还少,自然少不了卫老太太和姜夫人的一阵念叨,众人看出来人家祖孙母子想念的紧,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午饭后也不多添烦,早早的就回了。
都收拾好后娘四个亲亲热热的坐到卫老太太里间来说话,卫戟心里记挂着褚绍陵说的大哥和四公主的事,皇帝并没有正式赐婚,但听着褚绍陵的意思已然定下来了,自己是说还是不说呢。
不说的话那一匣子银票又怎么交代呢,卫戟心里憋不住事,看看姜夫人再看看卫战,他心思虽然单纯但也不傻,将银票拿出来怎么说呢,就说是褚绍陵给的?那祖母母亲和大哥会如何想呢,自己只是殿下的一个侍卫,哪里会配殿下给这么多银子呢?
卫戟还不知道他和褚绍陵的那点事儿姜夫人和卫战早就知道了,心里暗自叫苦,正犹豫着,卫战倒先跟家里人说了。
卫战跟着褚绍陵回到户部交接好这次的差事后褚绍陵留卫战说了会儿话,将皇帝要给他加封武显将军,尚公主的事说了,还交代了自己赏银若干,全放在了卫戟那里。
褚绍陵早就跟卫战通过气儿,卫战也知道自己的婚事想来家里人是做不得主了,但他也没料到褚绍陵竟是将公主指给了自己。
褚绍陵将内情也跟卫战交代了,说是公主,但这馥仪公主的母妃在宫中无权无势,宁贵人也没有外家可以襄助,娶了这么个公主短期内对卫战的帮助也许还不如一个世家的小姐大,褚绍陵道:“馥仪在这宫中,说句无依无靠也不为过,但公主就是公主,身份尊贵,不会辱没了你,她从小未曾得宠,性子不骄矜,极好相处,必然不会让你为难。”
卫战对于这个天上砸下来的馅饼也是愣了半天,自己祖上倒是也尚过公主的,但那时是什么光景,现在自己府上又是什么光景呢?
褚绍陵看着卫戟年轻英俊的脸轻笑:“别的事都不用你操心,一有内务府打点,二还有我帮着,你安安心心娶亲就好,馥仪性子好相貌佳,你日后就知道了。”
卫老太太听完卫战的话愣了下,随即喜的手都哆嗦起来,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冷不丁的……哎呦,还不快给你父亲送信去,这么大的事,咱们也没个能操持的,尚公主……这是祖宗显灵了不成?”
姜夫人心中的郁结也一下子解开了,喜道:“这事可真的作准了?怎么没降旨呢?”
卫战一笑:“如今辽凉的事还未弄清,哪里顾得上这里,王爷让我这几日等着,总是快了。”卫战看出卫戟欲言又止的,先替他说道:“王爷体恤咱们家,给了些银子,你且收好了。”
卫戟正愁怎么将这些银子拿出来,现卫战替他说了轻松不少,连忙点头:“在我行李里面了,一会儿就送到太太那里去。”
姜夫人笑笑:“拿到我这里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使……这事可多了,修院子什么的,这还得等着你们父亲回来做主呢。”
卫战自入了军营后连连升迁,卫老太太和姜夫人到底是深闺夫人,只以为是卫战差事做的好得了皇帝的青眼,想不到别处去,这会儿欢喜的受不住,只有卫战自己心里有数。
宫中晚上家宴,皇帝因为政事未处理完要晚来一会儿,众人且说笑等着,太后难得的将一身华服的馥仪叫到自己身边来陪着,太后跟前的位子向来都是褚绍陵和褚绍阳的,连小皇子褚绍隋都很少能上来,这会儿太后身边左边一个褚绍陵右边一个馥仪,下面不少人都红了眼睛。
太后拉着馥仪的手说笑了几句,又问了问褚绍阳连日可好,褚绍阳今日入城时出了那档子事,心中大起大落,这会儿神色很不好,见太后问起他来只得强打起精神来,笑了下:“很好,虽说有些波折,到底没耽误了父皇的大事。”
“是呢。”褚绍陵剥了新进上来的橘子递给太后,轻笑,“今日我跟四弟去户部对账,核对好呈上去后父皇龙心大悦,今年南方年景真不错呢……都是四弟的功劳。”
褚绍阳心中大恨,也只得跟着敷衍,忍着怒火摇头道:“不敢,都靠着大哥的安排。”
老太后并不知道两兄弟之间的事,她这日心情不错,转头笑吟吟的赏了馥仪一个自己的镯子,道:“这是前几日她们收拾东西,找出来的哀家以前的首饰,这玉颜色娇艳,正合适你戴呢……”
馥仪不扭捏不惶恐,垂眸接下了,丽妃看着馥仪心中冷笑,转头对淑妃轻声笑道:“如今咱们四公主很是得太后的心呢,看看,这阵仗……”
丽妃轻抚鬓间珠翠,若有若无的扫了宁贵人一眼,不冷不热道:“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呢,宁贵人,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馥仪公主已经定下人家来的事此时在宫中也已经传遍了,卫战如今在朝中并不十分打眼,馥仪下嫁卫府的事宫嫔们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说叨的,淑妃向来圆滑,并不接丽妃的话,但丽妃直问到宁贵人脸上来,宁贵人却不敢不回话,只得垂首道:“公主的事,嫔妾不敢妄议。”
丽妃平日里无事还要对这些不受宠的妃嫔冷嘲热讽的,如今看着宁贵人嫁女儿这么不如意心里得意,更要多说几句,轻笑道:“不敢妄议?怎么就不敢妄议呢?好歹你也是馥仪的生母,等以后馥仪若是能嫁个好人家,你也要受益的啊,呵呵……”
此言一出临近的妃嫔都笑了起来,谁不知道皇帝已经将馥仪指给了门第家私都不高的卫家了呢。
宁贵人隐忍惯了,自然受的住这种侮辱,丽妃的话并没有入她的心,比起丽妃的嘲讽来,她更愿意相信褚绍陵,既然褚绍陵说了日后她的馥仪会成公主中的第一人,那定然错不了。
宁贵人一向好性子,丽妃见她不羞不恼的也没意思,转脸跟甄思说话了。
自许氏和罗氏去了永福宫一趟后甄思和丽妃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甄思心里纵然压着滔天怨气也不能真的跟丽妃翻脸,毕竟是亲姑母,丽妃行事不要脸面甄思还是要的,之后甄思借着自己身子不适将皇帝推到麟趾宫里几次,丽妃不傻,知道这是甄思跟自己示好,也就就坡下驴的跟侄女儿和睦如旧了。
当然是不是真的和睦如同往日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了,如今二人共事一夫,面上装的再亲厚私下里还是明争暗斗不断。
甄思是新宠,皇帝爱惜其颜色,圣宠不断,丽妃看着甄思手上戴着的簇新的雕花金钏笑道:“这是上月内务府新送上来的吧,我之前还看见过,本来想要的,可惜忘了提起,皇上爱惜你,竟给了你了,”
甄思不动神色垂下手,礼服袖摆遮住了金钏,甄思一笑:“值得什么,姑母若是喜欢我转送给你可好?”
淑妃闻言笑了:“哎呦,甄嫔妹妹真是太实诚了,你姑母以前也得过宠,这些东西也有的,哪里会真的稀罕你的,逗你玩呢。”
淑妃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显得好像是甄思仗着恩宠讥讽丽妃一般,果然丽妃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似笑非笑:“本宫不过是这么一句玩笑,难不成本宫连这些东西都没见过,眼皮子这么浅?”
甄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生气淑妃挑拨,又羞愤丽妃不庄重让人看笑话,情急之下心里竟图图的跳了起来,甄思自觉不好,扶了身边宫女的手按了下,低声道:“我去换件衣裳……”
甄思手心里都是冷汗,那宫女是随甄思入宫的陪嫁丫鬟,见甄思脸色不好连忙扶着她下去了。
不多时皇帝来了,众人起身接驾,皇帝近日一直被辽凉的事烦着,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家宴心里舒坦不少,先坐好跟太后饮了头一杯,家宴正式开始。
这种场合馥仪很少坐的这么靠前,她今日打扮的精致,皇帝也夸了几句,太后一笑:“女大十八变,馥仪如今也到年纪了,皇帝每日别光忙于政事,该操心操心公主了。”
皇帝心下了然,知道太后的意思了,笑道:“母后怎么知道儿子没记挂着馥仪呢。”当下借着这机会将馥仪的婚事说明了。
殿中众人连忙起身贺喜,皇帝笑笑命人坐下了,往下扫了一眼道:“甄嫔呢?怎么不见?”
丽妃一直没留意,见皇帝问起身道:“回皇上,甄嫔刚才还……”
丽妃话还没说完甄思扶着宫人从侧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老御医,老御医走上前躬身喜道:“给皇上道喜,给太后娘娘道喜,甄嫔娘娘已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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