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茶香四溢作者:莫晨欢
第6节
这些自然是李云疏所不知道的了。跟在罗闻的身后穿过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李云疏刚抬脚跨入了那扇镂空雕花木门,便被那铺满一墙的铁力木方格置物架给震慑住了。
只见正对面的一堵十几米的长墙,用了三个暗褐色的铁力木置物架摆满铺匀。置物架的每个空格大约有二十厘米长高,参差不齐地设计安置着,从距地半米到两米不等。
在那一个个雕刻以云龙花纹的空格中,各自摆放了一些天青、祭红、霁蓝等不同色釉的陶瓷罐。瓷罐容积不大,小巧精致地放在木格中,别有一种清新雅致的味道。
除此以外,整个房间的两侧更是布置精美。入门左边是一处屏风,用了彩漆剔红、金银螺钿,颜色深沉却不觉黯淡。右边则更让李云疏心头一怔:那是一套远远比吴大爷千辛万苦借过来的那些茶具更为精致优雅的茶具。
但是此时,李云疏却知道他的注意力不该集中在那些上等的茶具上,因为这间屋子里,真正贵重的还是那些摆放在方格中的瓷罐,以及……其中的茶叶。
之前罗闻就已经将那一叠露皇纸交给了阁中的女服务员,而现在他两手空空地带领着李云疏二人进了屋子,笑着回过头,说道:“霍先生早就已经来过我们这间‘品茗居’了,但小云你还是第一次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一路上早已被无视得堪比空气的霍·先·生早已没了脾气,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一点也没在意被罗闻给遗忘的事实。霍铮微微昂首,神情淡漠地扫视了“品茗居”一眼,还没收回视线,便正好与李云疏的对上。
于是,在罗闻滔滔不绝的演说声中,两人用视线流畅自如地交流着:
『罗先生……一向如此健谈吗?』
『嗯,他一直非常聒噪。』
『……』
与霍铮简短的目光交流后,李云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这时,罗闻才从品茗居的第一个客人说到了第一位留下墨迹的大家。意识到这次的挑选茶叶可能会延迟到很晚,李云疏虽然觉得无奈,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眼看着罗闻兴致大起地走到墙上的一副仕女图前停下,开始进入自我陶醉、回忆的世界中,李云疏走前几步到了霍铮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霍铮,之前你说刘老对于茶叶十分挑剔,那这些年他有什么喜欢的茶叶吗?”
忽然听到这话,俊美淡漠的男人微怔了一瞬,又很快掩藏住了惊讶的神色。他稍稍思索了半晌,这才回答道:“刘老在两年前曾经收到过一包上等的滇红功夫茶,似乎十分喜欢。”
闻言,李云疏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刘老真的喜欢滇红功夫茶?”
“这个……并不是。”清挺的眉峰蹙起,霍铮叹道:“在这之后也有人给刘老送了上好的滇红功夫茶,但是刘老并没有再表现出那种明显的喜欢。刘老的品味爱好没有人能琢磨得清,所以云疏,你也不用这么仔细地去思考,罗闻新得的这包滇红即使不能让刘老喜欢,但至少也不会令老人家厌恶。”
李云疏愣住:“……云疏?”
见着青年惊怔的模样,霍铮挑起一眉,反问道:“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俊逸精致的面容上浮现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浅琥珀色的眸子垂下,李公子捏紧了手指,尽量保持着脸上沉着微笑的表情,但是却掩藏不住一道悠长的叹息。
云疏。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李母叫他“小云”,霍少泽称呼“老大”,而大多数的人则直接的喊着“李云疏”三个字,却几乎没有人用这样简单低沉的声音喊上一句——
云疏。
李云疏还记得,在他加冠前,他的称呼有很多。弟妹称他为“长兄”,祖母和父亲称他为乳名“元哥”,友人同窗称他为“楚兄”、“楚公子”、“楚少陌”,但这些称呼在他加冠后,却大多数都变成了那两个字——“云疏”。
这是他的字,也是他以后要相伴一生的名字。
而如今,在这个世界,它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磁性低哑的声音喊了出来,让李云疏怔然地有了一种时空回溯的错觉,一时无法轻易地回过神来。
不过……被人这么叫着,好像感觉还不错?
“……所以说,小云啊,我们豫肖阁最出名的就是这品茗阁。哦对了,你大概对茶叶不是很感兴趣吧?精于一件东西很容易,想多来几样就难了。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包红茶尝尝。”
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李云疏僵硬地维持着唇角的弧度,笑道:“真是谢谢您了。”
“哈哈,这哪儿还用谢啊小云。等之后我告诉你该怎么保存、沏泡,你以后可就真是有口福了!”
李云疏:“……”
所谓班门弄斧,嗯,也大概就是如此了。
脾气极好、礼貌谦逊的李公子微笑着聆听着罗闻的各种茶叶小科普,神色淡然沉静,没有一点厌烦的意思。而另一边,早就已经听得耳朵都要生茧的霍大少显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深刻清贵的男人垂下凤眸,面无表情地道:“罗二厘米,你该去拿茶了。”
“……”罗闻:“你才二厘米!你全家都矮二厘米!!!”
李云疏:“……”
☆、第二十一章
豫肖阁的古琴字画是圈内知名的,而它的茶,更是令很多茶道大家都赞赏不绝。
但是就如同罗闻所说,他是个商人,就算卖了再多雅兴逸趣的东西,他的本质也是个商人。所以在这间品茗阁里,罗闻按照价格的高低顺序将所有的茶叶摆放在了那三个置物架上,最正中央最显眼易拿的,便是之前提过的那一罐滇红功夫茶。
“今天我心情不错,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霍铮,新得的这罐滇红你就拿成本价走吧,也算是我给刘老的一份心意。”径直地走向了中央那盏小而精致的白釉瓷罐,罗闻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拿出,道:“虽然刘老的喜好很难琢磨,但送这东西至少应该不会出错,这也就够了。”
一边说着,罗闻一边心疼犹豫地捧着自己的茶罐看了许久,最终才依依不舍地伸手打算递给霍铮。但就在霍铮刚点了点头还没伸手接过的时候,一双修长削瘦的手却阻挡住了他的动作。
霍铮和罗闻一起顺着那只手的手臂向上看去,只见李云疏眉头微蹙,微笑着问道:“罗先生,之前你们总是说刘老的喜好很特殊,但真的就没有什么茶道大家能够琢磨清楚他的爱好吗?”
“知己”都发问了,罗闻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云啊,其实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刘老就是这么一个古怪的人。你一定要说的话,最近这十年来,刘老还真就对两罐茶有过一点好感了。”
闻言,霍铮微怔,问道:“不是只有几年前的那包极品滇红?”
罗闻笑了笑,摇头说:“确实有那一包,但是那是公开的,还有一次是你们都不知道的。七八年前刘老曾经来过我们豫肖阁,挑选了一包上好的普洱,当时刘老还是比较高兴的。”
听了这话,霍铮了然地点点头,但是李云疏却渐渐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开始凝眉思索起来。不过半晌,他抬眸问道:“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刘老是哪儿的人?”
罗闻立即抢道:“刘老是b市人。”
罗闻话音刚落地,一旁冷峻优雅的男人便轻轻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又转眸认真地看着李云疏,郑重回答道:“确实是b市人,但是据说刘老小时候随祖父住在y省很多年,所以才会比较喜欢喝茶。”
这话如拨开云雾看见青天,让李云疏从进入这栋豫肖阁后就一直忐忑怀疑的心情渐渐沉淀下来。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慢慢勾唇笑道:“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刘老对于茶叶的偏执不是对于茶叶本身,而是——茶叶的原产地。”
听着李云疏这话,霍铮一愣,暂时还没反应过来,而另一边对于茶叶颇有研究的罗闻倒是立刻明白过来,他惊呼:“你的意思是……刘老是就专注喜欢y省的茗茶?这是偏见啊,怎么可能会……”
罗闻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了李云疏温和沉静的笑容里。
他叹了口气又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之后有人送刘老上等的滇红他却不再那么喜欢了?那可是y省当年送上来的贡品,绝对是一等的滇红,不比我的这罐差。”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问倒李云疏了,见着青年一副垂眸沉思的样子,罗闻这才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但是没过多久,李公子目光游离、放空凝思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又抬起头看向了洋洋得意了一半的罗闻。
罗二厘米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李公子唇边的笑意却又更盛了几分:“刚进店的时候我好像听罗先生说过,今年是刘老的七十大寿。年近古稀,就算是用了再好的保养药膳,一般的老人通常都会有一些疾病伴身了,比如说消渴……咳咳咳……”赶紧抬起手掩住嘴唇佯装咳了两声,李云疏堪堪将“消渴症”三个字吞进了嗓子里,接着说道:“比如说糖尿病。”
因为故意的咳嗽让李云疏的耳根微微泛红,由于肤色极白,所以衬得那一抹嫣红的颜色更加醒目了许多。霍铮的位置正好是站在李云疏的身侧,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青年精致的面容上,但是却不知怎的总是似有似无地飘到那一点点红色上。
霍大少沉吟了半晌,默默地撇开眼去。
罗闻和李云疏自然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奇怪的异常之处,罗闻一边困惑地思考着,一边问道:“这点你到是猜对了,小云。刘老前几年是有了糖尿病,不过病症还是比较轻微的,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这和他喝茶有什么关系吗?茶叶有降脂降血糖的作用,虽然滇红作为红茶,它的含糖量在茶中算是不低的,但也与糖尿病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罗先生,你说的没错。但是,”李云疏闻言却是摇头:“滇红的品饮一般都会加糖或者加奶来调和引用,滇红与其他绿茶、白茶之类都不同,这样不仅不会稀释茶的清香,反而会让它更醇厚浓郁,别有一番风味。”
罗闻捧着白瓷罐的手一下子僵住,而一旁心思有点不端正的霍大少此时也明白过来,严肃郑重地说道:“所以说,刘老之后并不是不喜欢滇红了,而是不能经常品饮了?”
李公子最喜欢一点就通的好学生,他给了聪明的霍大少一个赞赏的目光,说道:“对。就像有人送了你一枝最上等的狼紫纯毫笔,但是你的手却坏了不能写字,这个时候你是觉得送礼的人贴心呢?还是故意使坏呢?”
罗闻立即深有体会地捶胸:“那简直就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插刀啊!”语气感叹悲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悲痛的往事,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
李云疏诧异地看着罗闻,而霍铮则只是垂眸扫了他一眼,没有去理会垂头丧气的罗闻,反而转首看向李云疏,问道:“既然这样,那我该送什么呢?”
忽然听到靠近自己耳边响起的低沉男声,李云疏微微一愣,一个转头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挺拔清俊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仅仅只隔了不足十厘米的距离。
他下意识地向旁边走了一步,然后笑着抬头说道:“普洱。陈年的普洱清香扑鼻,高雅沁心,而且可降血糖,对于身体有很大的好处。我想,对于刘老来说,这应该是一份最好的茶礼。”
此时此刻,在那边沉浸于悲伤回忆的罗闻早已被这两人忽视得一干二净。
借着明亮灿烂的白色灯光,霍铮背着光,第一次这样靠近地打量青年俊雅漂亮的面庞。
这不同于曾经看着资料夹里那张大头照一样冷冰冰的感觉,即使白炽灯光依旧寒冷无温,但是不知怎的,霍铮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身边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柔和起来,即使是再死板无生命的人造灯光。
嗯对,他好像一直在微笑。
霍铮在心中暗自想到。
“普洱的陈放年份以8到15年最好,如果有一份10年左右的普洱茶砖,那就更好了。”因为身高细微的差距,李云疏微微仰起头看向霍铮,语气温和:“虽然我不能完全肯定刘老是否一定会喜欢,但是我想应该是没错的。”
精致的眉眼,清爽的碎发,再加上那一种不可言喻的淡雅柔和的气质,霍铮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心中隐隐有了一道怀疑的灵光闪过,却又很快消失。
“我相信你。”
听着对方肯定的话语,李云疏微愣:“……你就这么信任我?”
没有直接回答青年的问题,只见霍铮微微侧开身子,转身看向了那边似乎已经开始回味到去年历史的豫肖阁主人。李云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看到罗闻已经捧着一罐不知道内里放着什么的茶罐开始忆苦思甜时,一向沉着淡定的李公子也只能失笑。
霍铮面无表情道:“和他比起来,我非常信任你。”
“……我明白。”
身边都是这种人,真是辛苦你了。
李云疏在心中发出深深的感慨。
☆、第二十二章
李云疏进入豫肖阁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暗下,但是等他们出了品茗阁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漆黑。b市璀璨繁华的霓虹灯将半天夜空照射得紫红发光,城市的夜晚总是显得十分亮堂。
来的时候,是李云疏和霍铮两人,走的时候多了一个死皮赖脸硬是要送客出门的罗闻,以及一个古朴简素的红木方盒。里面陈放了一块9年多的普洱茶砖,是李云疏在品茗阁里千挑万选才最终确定下来的陈茶。
“小云啊,你以后要经常来玩啊。”罗闻捧着那厚重的红木方盒,热情道:“你有空可以来品茗阁,我给你泡杯茶喝喝,虽然我的茶艺不是那么高超,但是在外行里也还算是不错的了。”
李云疏闻言微愣,然后笑着点头:“好的罗先生,有时间我会打扰的。”
“哈哈这怎么能说是打扰呢,小云啊,我都说了,你就叫我小罗就好了嘛!”
无可奈何地勾着唇角,李公子看着这个异常熟稔过了头的中年男人,在心中暗自想到:原来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么……热情好客吗?
没让李云疏尴尬太久,一旁似乎充作背景墙、但是总是不忘释放冷气彰显自己存在感的霍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用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罗闻一番,然后语气平淡地揭短道:“小……罗?罗二厘米,似乎你比人家大上一轮还不止了吧?”
“……”罗闻嘴角抽搐了片刻,然后气呼呼地说道:“霍铮!敬老爱幼、敬·老·爱·幼!你不懂吗!!!”
霍铮闻言,轻挑一眉:“老人家?你?”
“……”霍大少一句话就将可怜的罗先生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等过了许久他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坏笑地轻哼一声:“哦对了,霍先生你似乎也比人家小云大了七八岁啊。唉,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我们真是人老了啊,人老了哟!”
“……”年近三十的霍大少被成功呛声。
古色古香的木梁走廊中,望着这两人言辞犀利的你来我往,李公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暗自轻叹一声: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活·泼啊!
还没让罗闻亲自送客到门口,一个穿着长袍的服务员便急匆匆地追了上来,似乎是来了什么客人需要罗闻单独接待。
于是,罗先生匆匆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塞进李云疏的手中,不等后者反应过来,便丢下一句“有空一定要多来玩玩啊小云”后,便消失在了走廊拐角的尽头。
低头看着那张暗黑光滑的黑色薄卡,李公子俊雅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难色。见状,霍铮微微抬眸,解释道:“这是豫肖阁的黑金卡,可以凭借这个进店享受服务,所购物品一律八折。”
“……八折吗?”
“嗯。”
李云疏的脑海里瞬间浮现起刚才在品茗阁里看到的那些茶砖上,所标注的价码牌。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李公子默默地吞了口口水,然后将黑金卡放入自己的口袋里保管好,郑重严肃地查了一遍确认不会丢失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嗯,就算打一折,都好像买不起呢……
清凉微湿的夜风从豫肖阁花园的西边吹了过来,花园里是一片黑暗无法看清姹紫嫣红的美景,但是清风中那一丝丝微弱的花香却令李云疏心旷神怡,连脚下的步子都放缓许多。
高大清挺的男人穿着一身象牙黑的贴身西装,步伐稳健,身形几乎要与夜幕融为一体。在他的身旁,略矮几分的青年穿着单薄的白衬衫,手中还拎着一个洗白发旧的老书包,背影削瘦笔直。
“你很喜欢茶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划破夜色的宁静。
李云疏微微一愣,既而莞尔,笑道:“嗯,我很喜欢茶。苦涩回甘,味醇清香。”
“大病初愈,可以喝茶吗?”
两人正好转了个弯,走廊顶部的灯光顿时亮了几个瓦数。白亮的灯光从头顶撒下,霍铮微微转身低头看去,正好见到李云疏抬首向自己看来,青年微笑着点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不是什么大问题。谢谢你的关心,霍铮。”
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又瞬间语塞,轻轻嗯了一声后便不知该再如何接话下去。安静的走廊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穿过的清风卷起树叶和花朵,发出唦唦的声响,也不算太过沉寂。
等两人穿过豫肖阁的首楼大堂时,远远的,就能看见那辆锃光漂亮的黑色慕尚已经在大门口处等了许久了。
一边抬步跨过豫肖阁老旧历史的木头门槛,李云疏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对了……今天我也算是帮了一个小忙了吗?”
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霍铮转首看他,虽然有点不明白青年的意思,但思忖了半晌后便轻轻点头,说:“嗯,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李云疏。”
不约而同的,两人走路的步子都放得缓慢,仿佛在夜色中散步一样。站在这个冷峻淡漠的男人身边,即使原本李公子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年轻,现在却也多了一种莫名的书生气。
将书包换了右肩再背,李云疏柔和的声音在夜风中十分清雅:“那……我这也算是还了一个小小的人情债吗?”
霍铮:“……”
见着男人沉默无语的模样,李公子噗哧一声轻笑出声,然后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今天能够来到这里,见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能带我来这里,嗯……见见世面吧。”
“……你就这么想还债?”
男人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无奈妥协的味道,但是偶尔神经大条起来的李公子却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之前母亲希望我早点出院,也是不想欠你太多。霍铮,这些年你做的事,我们真的很感激。”
面对着这样认真郑重的李云疏,霍铮捧着红木方盒的手指微微缩紧。他垂眸看了一脸正色的青年许久,最终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我也很感激你,李云疏。”
忽然听到这话,李公子一愣,下意识地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你并不用这样客气,算不上什么大……”
“算得上。”霍铮斩钉截铁的话语将李云疏接下来的话都堵进了嗓子里,俊美的面容上依旧如同往昔一般的沉静淡漠,但是那双眸子里凝重的神色,却让李云疏也渐渐的认真起来。
走到了那辆漂亮优美的慕尚旁,司机早就跑了过来双手接过霍铮手中的红木方盒,将东西放进车内。而车旁,霍铮微微低头,幽邃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青年怔然的模样。
薄唇微勾,霍铮低低笑道:“你的小事是我的大事,正如同对于你来说,我的小事就是你的大事。”
李云疏一愣:“这根本就不等价……”
“在我眼里,这块茶砖就值b大的一栋艺术大楼。”
“!”李公子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眸,精致昳丽的面容上露出惊骇的神色,他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悠悠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说什么。”
皎洁明亮的月色在漆黑的夜空中晕染出一圈浅黄色的光晕,天上繁星寥落,地上灯火辉煌。
终于见到青年这副不再沉着冷静的模样,不知怎的,霍大少心情大好,语气里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多了一点调侃的意味:“只是随便猜了一下,没想到……猜对了?”
李公子顿时憋屈地不行:“……”
等两人上了车后,黑色的慕尚迅速地发动、行驶,豫肖阁轩宇壮阔的楼宇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拐角的地方。李公子吃了个瘪,略有些闷闷不乐地抱着自己的旧书包,低头坐在霍大少的身旁,一言不发。
而另一边,就连司机今天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转过头看了自家boss好几遍。看着镜子里霍大少那依旧严峻冷肃的面容,司机大哥想了很久,在心中暗骂一声:又想多了!大少爷哪有心情很高兴嘛!
当车子平稳地驶上环城高架,可怜的李公子已经掰着书包的拉练玩弄了很久。突然之间,一道灵光从李云疏的脑中一闪而过,清雅漂亮的眸子顿时睁大,李公子反射性地转头看向一边的男人,问道:“我什么时候欠你一栋楼了?!难道最多不是半栋?!诶对啊,那这样来说按你刚才的说法,你似乎……欠了我半栋楼,霍铮?”
唇边本就不易察觉的弧度顿时僵住。
霍大少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抬眸在后视镜里给好奇的司机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老实下来后,他才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眉眼间尽是喜悦之色的青年。
“……我们还是……继续谈论一下刘老的事情吧。”
每次碰上李公子,霍大少的结局只有一个——
k·o!
☆、第二十三章
八·九点的b市正是一天中最为拥堵的几个时段之一,但是今天的路况却是异样的顺畅,等黑色的慕尚缓缓驶入那片老旧的住宅区时,也不过十点左右。
李云疏刚刚下了车还没站稳,便看见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站在车旁看着自己,神色平静。他稍稍愣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霍铮,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谢,你也早点休息吧。”
就算到了这个点,清凉舒爽的晚夏夜晚里,在小区里散步锻炼的人也是不少的。路过的几个人都将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在了这辆大气漂亮的轿车上,少有几个人多看了站在一旁的两人一眼,也只会惊讶的“咦”一声:“这不是李姐他儿子嘛!”
两个人都是极其习惯外人目光的,所以并未对这些投过来的视线太过在意。而等两人再说了几句后,李云疏便背起那个发白陈旧的老书包上了楼,没走几步,他的背影便消失在了楼梯黑暗的拐角处。
回家的步伐总是十分轻快的,李云疏没几分钟便上了五楼,开门进入了屋子。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个沉默俊美的男人一直伫立在楼下,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身影透过楼梯的窗户一下下地冒出。二楼拐角的感应灯亮了,三楼的亮了,四楼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