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过了今日,便真的是迟了。”阮素臣淡淡地打断道,神情不容不迫,哪有一丝病怏怏的摸样?
阮文臣心头募地一震,四下看去,众人皆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们两人,他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感到强烈的不安,但那些目光如针一般扎在身上,又不能做出惶恐之态,于是强撑着坦然道:“四弟,你这是何意?”
那几个字仿佛从喉咙深处蹦出来,说罢,目光死死盯着阮素臣,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威胁。
阮素臣的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朝前走去,低沉的话一字字地传到众人耳中:“大哥,你告诉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声音不响,却足够在这空旷却安静的广场上,被众人听到,一句话,全场一片哗然。
“大帅不是病故的么?”
“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两人之间的距离,此刻不过一尺,众人的议论仿佛一根针刺中了阮文臣的死|岤,他眯起狭长的眼睛,眼底已是一片阴郁的漩涡,因为两人离的很近,此刻,他已顾不了那么多,咬着牙道:“四弟,你莫忘了,你可有把柄在我手中”
就在昨日,阮素臣前往马副官府邸,两人密谈了两个时辰才赶回阮府,他将所有搜查来的证据都交给马副官,并让马副官帮忙寻找宝龄。
但——一时半刻根本无法寻到宝龄的下落。
矛盾、犹豫、心痛,各种思绪纠缠在一起他一夜无眠,却未想到今日一早,阮四却交给他一封信,那封信以阮四妻子娘家的名义送来,信上却是宝龄的消息。
他虽还未来得及查实,却已是信了,因为那写信的是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白玉兰,亦是筱桂仙,早在他暂居颇府时,便于筱桂仙有过接触,后来筱桂仙成了他的姨娘,他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方便询问。他自然之道筱桂仙与宝龄之间的姐妹情,故此,他相信宝龄此刻应当已不再阮文臣的挟制,暂时安全了。同时他亦庆幸自己虽百般犹豫,但还是暗中安排了一切。
于是,当他看完信,便匆匆赶来神坛。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击,阮文臣一时反应不过来,募地朝胡刚看去,胡刚也是一片茫然与心惊。
虽然不晓得究竟是那个环节出了错,但阮素臣已明白宝龄怕是已逃脱了,宛若心中的那根刺刺到了眼眸,阮文臣眼中如针尖一般:“真是滑稽,父亲月前病重不知往生,这是你我都在场的事,此刻怎么倒问起为兄来了?四弟莫不是病糊涂了?”
“的确,当时你我都在场,只不过,事后我摸过父亲的遗体,体温与一般人死后有异,所以,我怀疑父亲的死因有些蹊跷。”
“哈哈哈”阮文臣怒极反笑,又像是在掩饰心中的惶恐,“四弟,你的意思,莫非是父亲非寿终正寝,而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问题,我正想问大哥。”阮素臣缓缓道。
“你!”阮文臣伸出食指,又愤愤地放下,“你这样说是何意?你莫不是怀疑我?你有何证据?!”
胡刚心头募地一怔,拼命地朝阮文臣使眼色,心里暗道不好,少帅这样,不正是不打自招,给了四公子说下去的前提么?
无奈阮文臣此刻眼看着辛苦布置的一起也许会毁于一旦,已被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理会胡刚的颜色,独留胡刚一人眼色使的眼睛酸疼,心中空着急,也无用。
相较于阮文臣的气质败坏,阮素臣却是极为镇定:“大哥要证据,我给你……许大夫。”
听到许大夫三个字,阮文臣身子猛烈地晃了晃,心中懊悔为了不引人起疑未杀了那老东西灭口,但此刻已是来不及,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许大夫当初检查尸体时,并未流露出一丝异样,却为何……
阮素臣话音刚落,许怀康便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每一步缓慢却并不犹豫,许怀康自己也明白,当他选择站在四公子这一边,将大公子的罪行公诸于世的那一刻起,便再无回旋的余地,更容不得半点迟疑。
直至许怀康走到石阶上的中央之地,众人才看清他手里提的,竟是一只白玉尿壶,此刻不止那些人惊呼出声,就连阮文臣与胡刚亦是震惊莫名。
胡刚怒喝道:“好个许怀康,今日是祭天大典,你居然拿来这等污秽之物,莫不是想亵渎神灵,来人,给我拖下去……”
“胡旋长,此物,正是证据。”
阮素臣抿了抿嘴,一字字地道:“此物属于父亲生前之物,从中查出,含了一种非同寻常的东西,那种东西,属于苗疆特有的巫蛊。”
自古以来,巫蛊之术最为帝王家忌讳,历代巫蛊之祸之阴毒、惨痛还教人历历在目,阮素臣说完,底下又是一片喧哗。
许怀康望向众人道:“前朝对巫毒有所误解,以为是一种巫术,其实不然,巫毒也是一种毒,其中以金蚕蛊最为厉害,最难以灭除。而大帅生前所中的这种蛊更是由金蚕蛊最为基础所研制而成,更为隐秘,中蛊之人会产生错觉,导致情绪错乱、心脏不堪重负而死。死状与一般心脏疾病导致的猝死一般无二。
施毒之人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恃无恐,以为不会被发现,但他忘了,正是因为金蚕蛊的厉害,所以它才不易被灭除,纵然死后查不出任何异样,但依旧会有少量残留在人的排泄物中。故此,老夫才查了出来。”
阮文臣指尖死死地抵着指腹,眼珠子一转,怒喝道:“竟有如此歹毒的东西,来人呐,立刻查出那个下毒之人,本帅一定要将他就地正法,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大哥,为何直到此刻,你还要执迷不悟……”阮素臣望着阮文臣,目光清冷,但那丝清冷中却始终是泛起一抹怅然,“下蛊毒害父亲的人,正是大哥,不是么?”
“住嘴!”阮文臣怒极,三步并坐两步走下神坛,“四弟,你一口一个本帅是害死父亲的凶手,本帅已忍你很久,本帅是阮家的正统嫡系子孙,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从小跟随父亲在军营长大,深得父亲的亲赖与真传,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声音不觉得响了:“何况,我身为嫡子,本就应该继承父亲的大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何必多此一举?倒是你——阮素臣!”
阮文臣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亦没有再称呼阮素臣为“四弟”,而是叫了名字,那是因为,他心中实已大乱。在许怀康说出那尿壶的作用时,他其实心中便已知道,自己是疏忽了,而且是个致命的疏忽。
当时阮克死后,他一心以为离目的不远了,哪有功夫去关心那些?却忘了,从前阮克生病之时,尿壶并非交给吓人,而是由阮素臣亲自去倒,他当时还曾暗自冷笑阮素臣装孝顺,但此刻想来,竟是后悔的恨不得撞死自己。
但此刻,他已不能回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多日一来策划的一切付诸东流:“你阮素臣,你娘是个什么来路,别人不晓得,本帅还不晓得么?那女人,曾是北地王的女人,是我们华夏的俘虏,而你,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种!你平日道貌岸然、与世无争,其实窥视这大帅的位子已久,如今见父亲离世,便所以妖言惑众,企图谋反!你狼子野心!不,说不定,你跟你那娘是一路的,为了覆灭我们华夏而来!”
“少帅!”胡刚惊得一把扯住阮文臣的衣袖。
让胡刚惊的不止是阮文臣将这一切说了出来,这件事在许多年前虽不至于是秘密,但过了那么多年,重新翻出来,无疑会让阮家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因为那一刹那,胡刚看到了阮素臣的眼睛。
在阮文臣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之后,那双原本温润如玉、清风般淡然的眼眸里,陡然间宛如暴雨前的天空,深霾的寒意一丝丝地蔓延开来,又如极寒的温度冻结了一片春湖,破碎的冰魄扎着人心,竟是叫人不寒而栗。一瞬间,胡刚内心深处,竟有种从未有过的强烈不安。
贰佰零肆、硝烟四起
神坛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时阴霾下来,四处肆虐的风将尘土与落叶卷起,迷离了人的双眼,阮素臣的眼底仿佛春水结冰,丝丝缕缕的寒意蔓延全身,他盯着阮文臣,一字一字地道:“大哥不愿承认你对父亲所做的一切,那么,大嫂现在又在何方?”
阮素臣一步步地走上台阶:“大嫂真的是失踪了么?还是被大哥关了起来?或者……已经不在了?!大哥想除去对你不利之人,结果大嫂念在昔日的恩情报信,使得大哥的计划破灭,大哥恼怒之下杀了大嫂,对外宣称大嫂不见了对不对?大哥又怕与日本国勾结之事被父亲责怪,故意使用苦肉计,在门外长跪,目的是想让父亲念在父子之情心软,你便得以借此机会接近父亲,实施你的计划,你表箱看是有所悔过,其实,是想在那段时间向父亲下蛊,对不对?!”
一字一字,咄咄逼人,再不复当年温润隐忍之态。
阮文臣瞳孔蓦地收缩,一步步地后退,当阮素臣提及马宛琪时,他下意识朝四下看去,想找寻马副官的身影,但——没有,几个时辰前明明与他一同入神坛布置一切的麻古管居然不见了!
阮文臣眼底蓦地爆射出阴翳的光芒,手缓缓地摸向腰间,声音犹如来自地狱:“四弟,既然不肯放大哥一条生路,那么,也别怪大哥不仁!”
一束青烟只穿天空,带着刺耳的响声,这是阮文臣与神坛外驻守的官兵之间的信号,只要看到信号弹,这些年他所暗中培养的五百精兵便会一拥而上,将神坛包围地水泄不通,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自然包括他不想看见的那些人。阮文臣的目光望向神坛之外。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神坛之外竟如同死一般寂静。
难道是哪里出了状况?
不,不可能,他亲自布置了这一切,不可能出错!绝不可能!阮文臣眸中不觉出现了一丝焦灼。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双眸中的焦灼已化作了一丝再也无法掩饰的慌乱。
底下的人还未从这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茫然地望着这一切,整个神坛犹如被定住了一般,压抑、沉闷。
忽地,一串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脚步声先是四散的,渐渐击中,夹杂着器械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中听来别有一番肃杀之意。然后,神坛入口被整整齐齐的士兵围住。
阮文臣的唇边这才噙起一丝得意的冷笑,侧过脸看着阮素臣,低沉地下令:“来人呐,将这妖言惑众、企图颠覆华夏的叛徒拿下!”
没有人动,没有一个人动。
阮文臣不觉恼怒,朝那为首的士兵怒喝道:“你聋了么!还不快将他拿下!”手一指阮素臣,阮素臣微微扬起下颔,神情间竟无一丝慌乱之意。
对视间,阮文臣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瞳孔一点点地收缩,呈现一种死灰般的色彩,慢慢望向那支军队。
此刻,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军队忽然四下散开,一人缓缓从中央走出来,戎装挺拔,威严无比,正是马副官。
“你你你你……”阮文臣宛若见了鬼魅一般。
不可能!他分明是安排了亲信在门外守候,怎么可能是马副官?而那军队,方才他听到脚步声,便以为是自己的嫡系军队,此刻才发现,那些人所穿的军装虽一眼望去看不出有何不一样,但系在腰间的皮带却是黑色的。而他的军队,所有着装的皮带都是蓝色的。
这是……马副官的军队!
一旁的胡刚仿佛也发现了异样,已缓缓地瘫软下去。
“少帅,大帅与你乃亲生父子,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马副官眼中是一片深邃的伤痛与恨意,“而小女呢?宛其自嫁你以来,孝顺公婆,恪守妇道,即便一时糊涂做错了什么,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怎忍得下心对她如此!”
想起手下在阮府地下库房中找到的女儿的尸体,马副官痛不欲生,双眸中一片血色,如同撕裂了一般。
突然发生的状况使得阮文臣眼底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无可名状的慌乱:“岳父大人,你听我说,宛其的死与我无关,你休要听信旁人的挑拨,我是你的女婿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呐,我怎么会伤害宛其……”
“呸!”马副官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婿!我也没有听信谁的挑唆,你所做的事,都是宛其亲口告诉我的!”
“她还没死?不,不不,不可能!”阮文臣犹如疯癫,“我明明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看着她死的,她怎么可能……”
那一日,他将马宛琪幽禁,想尽一切方法折磨她泄愤,她要通风报信,他便挑断她的脚筋,要她无法再行走一步;她要写信,他便挑断她的手筋……马宛琪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最后死了,这是他亲眼看见的。为了不引人起疑,他决定先将马宛琪的尸体藏于地下库房的柜子中,地下库房阴冷,尸体不容易变质发臭,且平日不会有人前去。
一方面,他散播马宛琪失踪的小溪,并装作焦急派人四下打听,另一方面,他想等大局稳定下来,再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到时找不到马宛琪,也没人会想到与他有关,却未想到……
话忽地收住,阮文臣看到底下的人都用一种震惊、愤怒地目光望着他,而马副官已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阮文臣!你上当了!宛其已被你害死,我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浑身如遭电击,阮文臣蓦地回首看向阮素臣:“是你!你早就计划了这一切!是你!”
马副官道:“要不是四公子早知你狡猾多端,不会就此认罪,才让我说宛其没死,否则,你又岂会亲口承认?!如今证据确凿,这是你咎由自取!来人呐,将这个弑父杀妻的叛贼与他的同伙统统拿下!”
一声令下,胡刚已被人五花大绑,声嘶力竭地喊:“救我!少帅救我!”
可阮文臣哪里还会顾及他?此刻阮文臣已是一头困兽,完全失去了理智,毕竟在军中多年,纵然打击巨大、心灰意冷,但想要活命的念头却让他拼了最后一口气,蓦地窜到一侧,死死地扣住阮素臣的脖颈,披头散发,嘴边噙着一抹阴冷疯狂的笑意,犹如一只嗜血的魔鬼:“谁也不许动!谁动一动,我就掐死他!”
“四公子!”那些士兵未防阮文臣会有这一招,俱都定住,马副官眸中发出厉光,但眼底阮素臣被挟持,一时竟也不敢轻举妄动。
“走!”阮文臣将阮素臣的身子一推,慢慢朝后退去。
阮文臣自知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但,他不想死!他不能就这么死掉!他死死地盯着那些人,一步步地退后,眼看出口便在眼前,忽地,他感到腹部传来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极寒的温度,宛如一根冰锥刺入身体,将五脏六腑搅得破碎不堪,然后,他又感觉另一种极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
两种极端矛盾的温度下,他蓦地抬头看住阮素臣,放大的瞳孔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情绪:“你……”
阮素臣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不清那漆黑眼底的情绪,声音低沉,仿佛一声幽长的叹息:“大哥,你逃不掉的。”
一缕殷红的液体自阮文臣口中缓缓流下,他张着嘴,目光空洞,不知过了多久,竟是笑了,那笑容在那一片刺目的艳红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四弟,我终究是……低估了你……”
身子缓缓地倒下,在阮文臣的腹部,插了一把匕首,泛着冷寒的银光。
呼啸的风卷起尘土,多久之前还一片喧闹的神坛此刻宛如地狱一般死寂。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豆粒大的雨珠倾盆而下,洗刷着一切的罪孽。
天地间一片苍茫中,马副官首先朝着阮素臣跪了下来:“华夏三十六军,恭迎大帅回府!”
接着,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神坛四周,黑压压的一片:“恭迎大帅回府……”
雨点打湿发丝、额头、睫毛,顺着紧抿的唇流下,阮素臣宛如一座雕塑一般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他的声音犹如从雨帘之外传来:“马副官,带大家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大帅这是……”马副官不解。
仿佛是大帅这个称谓不太习惯,阮素臣眉头微微一蹙,才缓缓道:“我要去接一个人。”
一切都结束了,但那个人在他心目中,却比他所得的一切都重要。
他转过身,身影慢慢消失在密织的雨丝中,挺拔料峭,仿佛是另一个人。
而另一边,宝龄却对神坛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清晨起来,她慢慢走出屋子,却找不到筱桂仙。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宝龄撑起一把油纸伞朝外走去。
门口的空地上,筱桂仙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撑伞,浑身已是湿透,睫毛被雨丝浸湿,软软地垂下来,目光是涣散的,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桂仙姐……”她唤道。
筱桂仙身子一怔,才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什么?”
宝龄皱皱眉,走过去将伞遮在她头顶:“该我问你怎么才对,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怎么站在雨里?”
筱桂仙看了宝龄一会儿,摇摇头:“没什么,咱们进去吧。”
方才筱桂仙得到消息,祭天大典发生一场政变。阮文臣的罪行被揭穿,以弑父杀妻被就地正法。
这一切,顺着那少年的轨迹,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这个时候,是他最好的时机,他定是无暇顾及别的吧?又怎会来找一个女子?何况,她寄出去的信阮素臣应该早就收到了,此时此刻,阮文臣已死,南京府安稳了下来,阮素臣也该来了吧?
筱桂仙回想从前在顾府之时,所看到的一切。她深信,阮素臣对宝龄很是深情。所以,她才写信告诉阮素臣宝龄的下落。
一来,只有阮素臣知道宝龄无恙,邵九的计划才不会被打乱。而第二个原因,是她的私心,她想让阮素臣来接走宝龄,此时此刻,这个世间,怕只有南京府才能困住那个女子吧?
贰佰零伍、不速之客
窗外是密织的雨丝,林中的鸟雀都躲藏了起来,天地间沉浸在一片让人不安的寂静中。
宝龄坐在窗边,目光转向筱桂仙,不知是不是由于屋外连绵不绝的雨丝落在屋顶、树枝与屋外泥泞的小道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让人有些心烦意乱,自从清晨开始,宝龄便觉得屋里的氛围有些奇怪,好象特别的……压抑。
筱桂仙正拨弄着古琴,纤长的十指落在琴弦上,发出悠扬的乐声,这本是可以精心的乐曲,她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经意地飘向窗外,望了一会儿,她眉头紧锁起来,她与阮素臣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以琴声为引,可是,他怎的还不来?
是有事耽搁了么?还是,她的推测发生了错误,其实,阮素臣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意宝龄,或者说,如今阮文臣死了,由阮素臣继承大统,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权力地位,远比一个女子重要?所以,不打算来,或是忘了?
倘若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她深知自己只能暂时以外头还不安全、要耐心等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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