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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33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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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龄望去,祥福叔正朝着她走来,走到她跟前,微微行了个礼:“大小姐跟老奴去老爷灵堂上上柱香吧。”说罢,转身朝前走去。

宝龄脚下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回过头,只见那下人一触到她的目光便惶恐的别开头去,她的心忽地轻轻一动。

宝龄走后,那树林子后走出几个婆子丫头,望着宝龄的背影,同时露出奇怪的神情。

“唉,大小姐那性子要是知道老爷将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还记得几个月前老爷对大小姐的态度便突然变了,吃饭时说的那番话,啧啧啧……你是没听到,不过谁都以为老爷那是一时的气话,没想到老爷早就存了那样的念头……”

“有人是凤凰变麻雀,有人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切,如今这府上跟原来还一样么?就算是凤凰也是落难的凤凰了!我看哪,咱们还是要自谋出路,免得……”

“大帅不是下了令不追究了么?”

“追不追究还不是凭他一时的念头,日后,谁知道呢……”

……

这些话,宝龄自然一句都没听见,她正与祥福叔并排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她抿了抿唇角,终是道:“祥福叔,刚才那人说什么二少爷……”

“大小姐想知道些什么,便跟老奴来吧。”祥福叔的背影稍稍一顿,又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顾老爷的灵堂便设在仁福堂,一片挽联与花圈中,那灵位前的香台正冉冉地冒着青烟。

宝龄一进去,便怔了怔,不知怎么,目光就落在原本那副巨大的水墨画之处,只是那里已没了水墨画,连那间密室亦都不见了,而隔断密室的墙自然也不见了,一旁有敲打过的痕迹。

整间仁福堂大了许多。

宝龄望向祥福叔,祥福叔垂下眼,语调平静地道:“太太说老爷生前习惯了住在这里,便将灵堂设在此处,灵堂乃肃穆清静之地,其余的那些东西,都叫人清理干净了。”

宝龄记得,那间密室是……顾老爷为了纪念某位亡故的友人所建,而那位友人,还是个女人……

她的目光慢慢移开,灵堂布置的十分简单,甚至连吊唁的花园亦是寥寥无几,冷清的与顾老爷在世时截然不同,祥福叔仿佛看出了宝龄的想法,叹口气道:“商会的人说突然出了那样的事,群龙无首,公务繁多,所以并未前来,只送了挽联来。倒是那些街坊百姓,还送了些祭品来。”

群龙无首、公务繁多么?宝龄冷冷一笑,怕是明哲保身吧?

如今的顾家已不同以往,顾老爷的死并不光彩,顾老爷一死,商会与顾家再也沾不上关系,别说是巴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些人此刻恐怕恨不得立刻与顾家撇清关系才好。

风光时,众星捧月;落魄时,做鸟兽状散。

世态便是这般炎凉。怨不得谁。

宝龄的目光停在一副挽联上。

寡瘦的笔迹,用力极为不均,显示出书写挽联的人当时心情的不平静。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是太太亲手写的挽联。”祥福叔幽幽地声音传来。

宝龄暗叹一声,心里泛起一丝无可名状的感伤。

此去经年,营生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阮氏此刻,是否亦是同样的心境?

接下去是一些商会同僚,或曾与顾老爷生意上往来的人送来的一些挽联,最后一副,来自于平江邵公馆。

宝龄注视那挽联许久,才慢慢地上前点燃一炷香,跪于蒲团上,一丝不苟地磕了三个头,随后便是长长的静默不语,祥福叔亦是垂首站在一侧,并不说话。

四周一片静谧,不知多久,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却又在门口停住。

仁福堂的门口站这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风轻轻拂过,那抹深蓝的衣袂微微卷起,一身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微光,双眸如星辰般烁烁生辉,直到目光落在那跪在蒲团上的女子处,眼底才泛起一丝别样的温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响:幸好,她没事!她回来了……

与此同时,宝龄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觉转过头去,脱口道:“连生!”

每一次见到连生,宝龄心头总会浮上淡淡的温暖,只不过,短短几日未见,这孩子竟似乎又长高了些,而且,还有什么东西微微不同了,宝龄眉头微微一动,对了,是他的衣裳!

平日他与那些下人一般穿着布衫,而此刻,那袭衣衫虽依旧颇为低调,但仔细一看,却光滑明亮,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一丝华贵的光芒。

“连生,你……”她缓缓站起来,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迷惑,却听祥福叔道:“二少爷!”

“二少爷”这三个字在宝龄心头炸开,她下意识地朝四下看了看,灵堂里除了她与连生,再无旁人,一个念头闪过,她腾地抬起眼:“祥福叔,你叫他什么?”

连生眼角轻轻一跳,走到她跟前:“你回来了。”

声音低而温柔,眼中依旧是熟悉的关切之色,但此刻,宝龄盯着他,忽地退后一步,一字字地道:“刚才祥福叔叫你什么?”

连生的睫毛颤了颤,眸光微微一暗,侧过脸道:“祥福叔,将老爷的信读给大小姐听吧。”

宝龄怔怔地站着不动,祥福叔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大小姐,这便是老爷生前留下的信函。”

信?对了,还有一封信!

在去南京之前,宝龄便得知有这封信的存在,然而,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她并不知晓,此刻,祥福叔终是拿出这封信来,不知为何,她心里的那丝迷惑与不安却越来越甚,深吸一口气,缓慢道:“我爹信里……说了什么?”

漫长的等待,四周静谧无声。

良久,祥福叔的声音如从天边传来:“老爷信上说,将连生收为义子,要与大小姐……断绝父女关系。”

壹佰零柒、惊雷

祥福叔的声音低而沉缓,却犹如一道惊雷,轰地一声,在宝龄脑中炸开,她怔怔地不动,脸上的神情不断地变幻着,最后只剩一片迷茫,下一秒却伸手拿过祥福叔手里的那封信。

白纸黑字,正是顾老爷的亲笔信,然而信上的内容,却是那么的……陌生。

“长女宝龄,生性顽劣、心思狭隘,对父母不孝、对姊妹不仁,经多次教导无果,吾实失望之极,其母阮氏体弱多病,吾走后,恐其母难以管教与她,故吾忍痛与之断绝父女关系……”

“账房学徒连生,聪慧勤奋,为人踏实诚恳,吾膝下无子,思来想去,决定将之收为义子,其后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务,俱交予他打理……”

那些字不断在宝龄眼前交错、重叠,她忽地望向灵堂之上顾老爷的灵牌,纵然只是一块牌位,但她真的很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老爷为何会留下这样一封信?又为何要……这样做?纵然膝下无子,要收连生为义子,可为何要赶她走?

她想起顾老爷来与她“告别”时,那慈爱又充满留恋的眼神,不,不可能!顾老爷之前对她态度冷漠,只是为了保护她不是么?怎么会……

保护?!一道灵光在她脑海里忽闪而过,她忽地怔住。

这封信是顾老爷出事之前便写好了的,她还记得祥福叔说,顾老爷交代他不到最后,无需将信拿出来,所以她顾老爷出事之后,她曾要看这封信,但祥福叔并未答应。

顾老爷所说的“最后”是什么一声?这个最后难道是……死亡?

那么,顾老爷之所以与要与她撇清关系,是因为……一瞬间,她心底千头万绪,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封信,是我爹去南京前交给你的?是我爹亲笔写的?”良久,她喃喃地望向祥福叔,想从祥福叔脸上看出些许端倪,但,祥福叔只是一脸的平静:“大小姐,这是老奴亲眼看着老爷写的,随后将它锁进抽屉里,这抽屉的钥匙,只有老爷与老奴两人有,大小姐若是不信,便是说老奴伪造了老爷的遗书。”

宝龄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听一个声音道:“祥福叔,大小姐落脚的地方,可收拾妥当了?”

宝龄回过头,便看到连生站在她身旁,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祥福叔,淡淡地道。

祥福叔道:“收拾妥当了,城东的那栋宅子虽不大,但很干净,大小姐今后便可在那里生活。”

连生目光移过,凝视宝龄:“我陪你去屋里收拾收拾,走吧。”

“连生,你说什么?”她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个曾经一直站在她身边,说会保护她的少年,此刻竟是一脸的平静,甚至……冷漠。

他一字一字地道:“白纸黑字,再清楚不过,你已不再是顾府的大小姐,也不能再住在顾府,既然义父收我为义子,我便有义务完成他的遗愿。”

宝龄盯着连生,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连生……”

好像……什么都变了。在踏进顾府的前一刻,她曾想过各种难以面对的局面,顾老爷的突然离世,加上谋反的罪名,昔日风光无限的顾府无疑从最高处狠狠地摔了下来,顾老爷不在了,就等于顾府没了顶梁柱,只留下孤儿寡母,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眷,病的病、疯的疯,顾府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一路上,她的心没有一刻是放松的,但,她却从未想过,竟是这样的局面!

不知过了多久,宝龄的目光慢慢地落在连生那袭蓝色锦缎上,忽地笑了,凉凉地笑:“我可不可以见见我娘?二少爷。”

最后三个字,宝龄故意加重了语气,连生又怎会听不出来,他手指微微地一僵,随即道:“可是可以,只是,太太还未醒,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

宝龄目光陡然一沉,却听一个柔弱的声音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宝龄心底一阵酸涩:“娘!”

仁福堂的院子里,阮氏正由贾妈妈搀扶着,一步步地走来。

连生的目光在扫过阮氏时,微微地一沉。

宝龄却已飞快地跑过去,抱住阮氏:“娘,你没事吧?你的身子……”

阮氏嘴唇苍白银纸,缓缓摇摇头,拍拍宝龄的手,目光随即望向祥福叔与连生:“是谁说要赶大小姐走?”

祥福叔张了张嘴,却听连生不紧不慢地道:“是老爷的意思,老爷的信,太太也看过了。”

阮氏盯着连生,那目光仿佛淬了寒冰:“老爷膝下无子,顾家后继无人,是我未能为顾家延续香火,老爷要收你为义子,我没有任何意见,但,宝龄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是这顾府的大小姐,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一个父亲,纵然对自己的子女一时生气失望,冲动之下做些有违常理之事,又怎会真的对自己的女儿绝情绝意,抛弃在外,任由她自生自灭?你们口口声声是为了完成老爷的遗愿,就忍心看这老爷在九泉之下后悔不堪么?祥福叔,连生来顾家没多久,自然不清楚,可你是咱们顾家的老人了,老爷从前对宝龄如何,他不晓得你也不晓得么?”

老爷,你是真想与宝龄断绝父女关系么?不,怕你是不想让她沾上浑水,想她远走他乡,躲开我,从此保她平安吧?直到最后,你也不敢告诉她我不是她的生母,不敢告诉她她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不敢告诉她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你是怕她从今往后只会怨恨与你,所以,只好想出这样的方法……不过,没有这么容易!

顾老爷的死如一个黑色的漩涡,将阮氏吞没,她本已病得恹恹的,但那封信却叫她那怠倦的恨意重新又如巨浪般涌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纵然你死了,也不肯将这一切留给我们的女儿?宁可留给一个外人!因为你明知道,找个人,与宝龄的关系不一般!阮氏扬起下颌,心中起伏不定,目光忽地一凛道:“若要赶走宝龄,那么——便从额的尸体上踏过去。”

“娘!”宝龄心蓦地一惊,素来柔弱,没有什么主意的阮氏此刻竟是为了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宝龄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祥福叔更是一怔,只有连生,望着阮氏,那从来倔强明亮的目光中微微显出一丝料峭的、叫人看不懂的寒意。

那眼神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如此陌生,陌生到当宝龄接触到那眼神时,竟是凝住。那般的眼神不该出现在连生眼中,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少年么?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亦毫不掩饰他的愤怒,亦……毫不掩饰他的喜欢。他的感情是炽热的,所有的情绪都会表现出来然而这一刻他的眼神,竟深得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她一时竟觉得所有的一切如山间的重重迷雾,辨不清方向。

而与此同时,阮氏亦是盯着连生,这少年的目光她太熟悉了一如顾老爷得知她曾害了他最心爱的那个人时的眼神,是警告、亦是一种对立。

他们所维护的是同一个人,那么决绝的决心,那么深刻的情感。一想到这里,阮氏咬紧了牙关,片刻,才道:“老爷走后,这里,便是我当家,日后,谁再提起半句让大小家离开的话,谁便先离开……宝龄,陪娘回屋吧。”

宝龄扶着阮氏,缓缓走出仁福堂,纵然她看不见,但依旧能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而来。

连生,他到底想做什么?

宝龄将阮氏扶到床上,又从贾妈妈手里接过药,轻轻地吹凉,再伸出手去:“娘,吃药。”

阮氏怔了怔:“让贾妈妈来吧,你去歇息一会儿。”

“不。”宝龄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以后,我每日都会来,陪娘吃饭,喂娘吃完药,等娘睡着才回去。”

阮氏露出锦缎被褥外那素白的手微微一颤,还未说话,却见宝龄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爹已经不在了,你与宝婳,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会好好地保护你们,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阮氏睡去时,已是深夜。

宝龄经过云烟小筑的时候,又去看了看宝婳,宝婳也已睡着了,许久未见,小脸蛋似乎又瘦了点。顾老爷的死对她来说,怕也是极大的打击吧?她虽与父母都不太亲近,亦不像别的孩子那般撒娇依赖,但毕竟,死去的那个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宝龄在宝婳床边坐了一会儿,替她捻了捻被角,才站起来,慢慢地沿着那条她熟悉的路,走回拂晓园,一阵风吹来,她抬起头,那些白日里绿意融融的树,此刻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用一种寂寞的姿势随风摇摆。

顾府的夜,是从未有过的清冷。

拂晓园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一踏进园子,宝龄便被一个人抱了满怀:“大小姐,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抱了那颗泛着凉意的心泛起些许温暖,没有推开她,只是柔声道:“招娣。”

招娣愣了愣,似乎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火了,亦太冲动了,随即放开宝龄,那眼睛还是通红的:“大小姐,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好多事……”

“我都知道了。”宝龄应了一声,忽然感觉无比的疲倦。

进屋后,招娣一边替宝龄梳洗,一边嘀咕道:“大小姐,我想老爷心里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定是一时冲动才……”

“前些日子老爷不是跟大小姐生气么?我想那信便是那时候写的,当不得真的!”

“连生也真是的,怎么不帮大小姐说话,反而……”

“招娣,他如今是二少爷了,你不能再这么喊他。”宝龄此刻穿着一袭里衣坐在床边,忽地出声道。

招娣手上的动作一顿,半响,那眼神定定地望着门口,忽地凝住。

顺着招娣的目光看过去,宝龄看到连生正站在门口,夜风将他一头乌发吹得凌乱,神情模糊不清。

招娣回过神,道:“二少爷,纵然你今非昔比,与大小姐成了姐弟,但进大小姐的屋子,是不是更该避讳一些?”

口气不善,宝龄一听便知道招娣气着连生,低声道:“你先出去吧。”

本来是一屋子伺候大小姐的人,招娣明明看着连生与自己一样,对大小姐的态度一点点地变化,她甚至看得出连生对大小姐非比寻常的紧张与关心,而如今他竟是变作了这顾府的主子,而且,居然还要赶大小姐走,招娣心里的确不明白也不太自在。但大小姐开了口,她只好先退下。

宝龄玩着连生,忽地笑了笑:“招娣说的对,以后,我们是姐弟了,你进我的屋子,能不能先敲门?”

从前,他来她这里,从来不需要敲门,纵然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下人,但她却从未将他当作过下人,她一直觉得,他是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唯一最了解她的人,不是顾宝龄,是那个纯粹的她。

而此刻,身份变了,好像什么都变了。

连生站在阴暗处,屋里的光线照不到他,他的眸子在瞬间黯淡了一下,笼在袖子里的手指,绞得发白,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你应该听从顾老爷的安排。”

“听从爹的安排,然后离开?这就是你的意思?”宝龄忽地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好,连生,那你告诉我,你也觉得爹是真的像信上写的这么看我,所以要我走?”

她一步走到他跟前:“我以为你明白的,你明白我心底最深的那个秘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我不是她,从我醒来每一刻我都尽力在做好,我没有闯过祸,我没有再任意妄为,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努力,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生我的气,不要我?不是从前,是现在?!”

连生僵直的身子仿佛一张弓,一动不动,眸中的神情复杂无比:“宝龄……”

宝龄。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她不觉一怔,随后睫毛长长地垂下来,低声道:“还是,你也变了,爹认你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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