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仿佛是在嗓子里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口的,在餐桌下、克多里看不到的地方,维斯克紧紧地握住了手指,期待地等待着克多里的答案。
但是,克多里仅仅回复了一句“还不错”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维斯克脸上的期望一下子湮灭。
他们以前见面见得少,基本上一天都会通一次电话,克多里会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他自己这一天都做了哪些事情,并且笑着询问他这一天过得怎么样。有的时候维斯克实在是太忙了,便没有在意这些话,而如今,他再想得到这个答案,他心爱的人却再也不愿意说了。
想到这里,维斯克的心中一片空洞,他看着对方将衣服挂在了衣架上后,踌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道:“你……你要吃饭吗?我稍微煎了点牛排。我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晚,所以牛排有点冷了。”一边说着,维斯克一边端起盘子往厨房走去,“我去帮你热一下吧。”
却见克多里无奈地摇首,道:“不用了,埃尔德先生,我在外面和朋友吃过了才回来的。我没想到您居然还呆在这里没有回伦敦,真是抱歉。”顿了顿,克多里笑着问道:“您什么时候回伦敦?难道埃尔德集团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了吗?”
维斯克端着盘子干站在厨房门前,他用复杂的目光凝视了克多里许久,接着才摇首道:“嗯,之前忙过一阵了,现在好很多了。”撒谎,其实这几天集团的事情真是忙得他焦头烂额。
克多里去丝毫不在意地点头:“这样啊……不过埃尔德先生,我觉得您还是早点回伦敦比较好,毕竟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您这样荒废时间……不大好吧?”
听到对方给自己的关心,维斯克眼睛一亮:“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也会尽快地处理好事情的。你是在关心我吗?克多里,其实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能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我会尽量多来柏林,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多相处一会儿。
“您似乎搞错了。”
克多里无奈的声音打断了维斯克的话,他只见对方苦笑着说道:“其实你在这里,真的很打扰我的生活呢。我过几天有几个朋友要来聚会,他们看见您……恐怕也不好介绍。毕竟您和我的姐姐只是婚约关系,您就这么住在我这里,我平常生活不方便,正常的社交也会受到影响。”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克多里淡笑着翘起唇角,看向维斯克:“所以,您如果真的想要呆在柏林……可以出去找一间酒店吗?”
一缸冷水从头浇下,维斯克呆怔着看了克多里许久,才颤抖着问道:“你希望我离开?”
克多里为难地皱眉:“抱歉,毕竟您在这确实有些不方便,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找一家酒店。现在您和我的关系并不像过去那样了,我不在家的时候您还呆在这,我觉得这样不大好,所以我帮您找一家酒店吧,这样您明天就可以搬过去。”
“克多里……”
温雅俊秀的男人笑着抬首:“嗯?”
维斯克眸色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爱人,仍旧是那熟悉温暖的笑容,仍旧是温和平静的语气,他是声音和曾经的一样柔和,他的目光也和曾经的一样安静。但是,那份曾经看向他的爱意,却已经在无形间消失了。
正如同他的爱人昨天所说的一样,那份爱还保存着,但也仅仅是保存着,真的无法再打开了。知道“爱”这件事,却已经无法感知到那种情绪,就像你知道时间正在流逝,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流逝一样。
爱,仍旧是爱的,却已经累得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了,精神麻木、灵魂疲软。
但是!这些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和克多里之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因为冷漠忽视而被刺痛的心碎,他也能感受到看到爱人不再用炽热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悲痛,他的身体和灵魂被分割成了两半,身体完好无缺,灵魂却被爱情折磨成了碎片。
今天一整天,维斯克狼狈万状地将所有的面包全部吃进了肚子,接着便再也没有进过一滴水。他快速地在电话里将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心腹,然后便思考,该如何挽回爱人的心。
凯伦了解克多里,维斯克也自然如此。
七年的相处、身心都紧密的结合,都让维斯克知道克多里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心思细腻,生性温柔,总是会记住每个人的好处,主动地忘记对方不好的地方。
这一天,越是想,维斯克越是开始反省自己到底伤害了克多里多少。能够让这样一个温柔的人绝望决裂到这个地步,这说明他真的将对方伤得千疮百孔,最后彻底地死了心……
不!绝对不会死心!
主动地忽视了“解除婚约”这件事,维斯克不停地思索自己该做些什么,让克多里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有多么的炙热真诚。现在的他真的无法割舍到身上的权利地位,但是除此以外,他什么都愿意为克多里去做!即使是放低身份地在家里安静地等待他回来,即使努力尝试着做了早餐后、被对方毫不在意地忽视。
然而,维斯克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伏低做小却没有换来克多里的一点心软。克多里并未关心他这一天是不是一滴水没有进,也没有关心他为了煎牛排被溅起来的油烫了几个水泡,反而一心一意地——
赶他走。
心痛得好像无法呼吸,但是长年以来的理智却让维斯克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他听到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问道:“只要我不住在你家里,你就会开心吗?”
克多里稍稍一愣,接着无奈道:“您如果真的非常想住在这里,我也没有想赶您走的意思。但是我每天也要忙于乐团的事情,真的没办法照顾您。”
“你以前是有时间的!”
“可是埃尔德先生,现在我并不想为了您努力地挤出每一秒每一分的时间,我想悠闲惬意地过日子,不想再把分分秒秒算得那么紧。所以我真的是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分给您,也无法照顾到您,您还是住在便利的酒店比较好呢。”
听着爱人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维斯克眼底的最后一抹光彻底地熄灭。
他将手中的盘子轻轻地搁在了桌上,然后动作徐缓地摘下了身上的围裙。当他的手指出现在克多里的视野中时,后者诧异地问道:“您的手指是受伤了吗,埃尔德先生?”
维斯克浑身一震,接着他抬首注视了克多里,点头道:“嗯,我煎牛排的时候被油烫了几下。”
克多里闻言微微蹙起眉头,道:“那您得注意一点了,不过我看现在也只是有一点红,想必也不碍事。”说这话的时候,克多里仍旧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而维斯克凝视了他许久,最终闭上了眼睛,接着径直地走向玄关,等到打开门以后,他才转过头,仿佛努力假装淡定、但是却仍旧神色悲伤地看着客厅里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我只吃了面包,到现在还没有喝一滴水。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够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最后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让你一回来就可以看到我、看到我们的家。我煎牛排的时候,手被烫出了两个泡,当时很疼,但是我在想,你如果吃到这块牛排,说不定就可以感受到我当时的心情。”
“克多里,现在我把这些都告诉给你听,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感觉吗?”
闻言,俊雅秀朗的男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然后淡笑着说道:“埃尔德先生,谢谢您对我的好,我曾经告诉过您,我对您的爱目前并没有消退,但是在我的心和爱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我知道我爱您,但是我的心却麻木得让我感受不到那份爱了。这样说……您能理解吗?”
闭着眼睛,将泛滥上来的热意全部阻挡住。良久,维斯克缓缓睁开双眼,用那双宛若大海冰川般湛蓝的眸子望着克多里,问道:“你曾经说,你最喜欢我的眼睛,你想温暖我心中的冷漠。克多里,你还记得吗?”
克多里轻轻摇首:“埃尔德先生,您真的不用说了,我的心告诉我‘我很爱您’,但是我的心同时也告诉我,它不知道该怎样体会出那种爱了。或许那种爱曾经是甜蜜喜悦,或许那种爱曾经是苦涩悲伤,但是如今,它只剩下了冷静淡然。”
长久的缄默,在两人之间浮现。
等过了许久,维斯克才慢慢地低下头,让发丝挡住了自己的眼眸,接着才沙哑着声音说道:“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扰了,克多里。那把‘布尼尔’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需要给我钱,也不需要还给我,就当做……就当作是姐姐的未婚夫给你的见面礼吧。”
“很晚了,您要去哪儿?”
维斯克并没有抬首:“我有地方可以去。”
“是酒店吗?”
“嗯。”
“那您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维斯克转身跨出了门,他忽然想到:“能告诉我你的号码吗,克多里?既然你已经完全放下了,那么……你不会特意不告诉我你的新号码吧?”
闻言,克多里微微一怔,接着笑道:“好,您把您的号码告诉我,我马上打个电话给您。”
“你不是早已背上了我的号码吗?”
“抱歉,埃尔德先生,我最近有些忙,也不记得您的号码了。”
“……好,我写张纸条给您。”
维斯克又走进了房间,准备寻找纸张和笔,谁料就在他拿着笔打算写字的时候,却见一只修长笔直的手拦在了他的面前。维斯克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只见克多里垂眸看着他,道:“不用专门写纸条了,您报给我就可以了。”
维斯克握着笔的手指猛地僵住,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他曾经偷偷地将自己的电话写在纸条上、塞在了还是个青年的克多里的掌心。这一晃眼,竟然已经过去了七年。
维斯克语气冷静地报上了自己的号码,接着便转身走出了大门,步伐稳健地消失在了公寓的拐角。就在他走出大门的一刹那,他的身后便传来了无情的关门声,仿佛要将一切都切断掉,关得决绝狠然。
曾经在那扇门后,他无数次地亲吻那张温暖的嘴唇;而如今,他的爱人只会用温和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埃尔德先生,我们从来没有交往过。”
错的终究还是他,维斯克·埃尔德用手掩盖住了双眼,任由液体从眼睛中流淌出来,穿过指缝,沾湿了白色的衬衫袖口。
三十多年来,他从没有一次哭得像这一天一夜里一样的多。
他的爱人真的不要他了。
他的爱人……再也爱不动他了。
第308章十年11
当天晚上,维斯克站在公寓楼下游乐场的滑梯上,抬头凝视着那扇漆黑的窗户,看了一整夜。到第二天清晨的太阳升起时,他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吃过太多东西了。
身体崩溃到让他精神恍惚,但是他却仍旧理智地安排秘书用天价买下了克多里楼下的公寓,接着冷静地找了个地方随意地吃了点东西,稍微小憩了一会儿,恢复精神。
等到三天后,当克多里打开门后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惊诧了好一会儿,才听对方这样说道:“今天我搬到了你家楼下,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克多里,以后请多多关照。”
沉默了一瞬,接着克多里微笑着说道:“好吧,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埃尔德先生。”
到底什么叫做关照?
维斯克·埃尔德将这个词奉行了十二万分的认真。
每天早晨打开大门,克多里看到的便是一份用纸袋装得满满的早餐,再加上一朵鲜嫩的玫瑰;每天晚上从乐团回来,看到的便是各种小点心,还有一朵玫瑰。周末还会有其他小礼物和贴心的纸条提醒,提醒他要注意最近降温等等。
这种仿佛是来欺骗纯真小女孩的手段,让克多里真是忍俊不禁。他从未动过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的主人发现他没动过后,也会毫不介意地全部收走,再换上新的一批。
直到克多里忍无可忍地下楼敲响了维斯克的房门后,这件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不过关照,也不可能一直都进行下去。大概十几天后,维斯克就因为公司的事情必须回伦敦了。虽然有些事情可以通过网络视频解决,但是没有维斯克·埃尔德坐镇后方,始终还是会出一些乱子。
临走前,维斯克敲响了克多里家的房门,但是却没有人给他开门。
沉默地等了一个小时后,当发现屋子的主人仍旧没有回来的迹象后,他才发送了一个短信,接着便拉着行李箱赶去了机场,飞往伦敦。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几乎都是这样的度过。
只要一有时间,维斯克都会来到柏林,做一个贴心的好邻居。而比起他,克多里则更像是一个正常的邻居,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始终彬彬有礼、礼貌疏离。
凯伦自然也发现了维斯克的异常,毕竟每周到至少去柏林一次,这真是太不正常了!于是凯伦便偷偷来到柏林,打算查看一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当她发现自家弟弟对那个男人的“冷待”时,她深感欣慰。
虽然无法当面对弟弟表示赞同,但是她却也认为,克多里已经完全地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了。
有的人虽然十分重感情、脾气温和,但是当他们真的决心放手的时候,却也绝对不会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是真正地斩断一切,从头开始。
从某种方面来说,凯伦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恐怕无法那么冷静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做到“说放手就放手”的。和她一样,恐怕维斯克也做不到这一点。
然而,克多里却是真正地做到了。
这也在无声地暗示着,那个男人到底对他的弟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才会让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抛弃一切,完完全全地心灰意冷、再不回头。
在维斯克和凯伦订婚的第八年,也是克多里与维斯克斩断关系的一年后,让维斯克和凯伦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当初一个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很适合我”才决定开始的协议婚姻,竟然给他们带来了不可估量的丰厚利润。
在埃尔德集团里,维斯克的身份地位一日日地巩固稳定,就连在埃尔德家族里,他也逐渐地将大权从父亲和爷爷的手中争过来,隐隐地成为了暗地里埃尔德家族的掌舵人。
而对于凯伦来说,这份婚约给她带来的影响显然更大一些。年仅32岁的金融天才,在华尔街地位斐然,并且声望日渐提升,很多人已经对她的称呼从“维斯克·埃尔德的未婚妻”变成了“凯伦·斯劳特”。
而这些,都与这份婚约脱不了关系。
一方面,这种强强联姻的组合让埃尔德家族里的人都闭了嘴,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另一个方面,这种金童玉女的搭配让不少人都抱有期望,对他们的未来十分看好。
这就像是一艘行驶在冰川海洋之间的巨船,随着这艘船越来越豪华富丽,他们收获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可是这让他们更加地小心翼翼,需要躲避那些无处不在的冰川。
最好的办法就是结婚,一劳永逸,再也没有任何翻船的风险,这也是当初刚认识一周的维斯克·埃尔德和凯伦·斯劳特的想法。甚至当时凯伦还想过,维斯克看上去似乎性无能的样子,即使婚后没有夫妻生活她也毫不在意,做试管婴儿也可以。
然而到了现在,他们两个人却谁都没有结婚的意思。
维斯克是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这辈子最爱的人,他知道,如果真的结婚了,恐怕他与克多里之间就再无可能了。而凯伦则是顾忌到了弟弟的心情,虽然这一年多内克多里仿佛对维斯克都十分冷淡,但是……或许在他的心里,还是爱着维斯克的。
这样想着,凯伦某一天终于忍不住地在克多里面前透露了口风。那是在克多里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全家聚餐上,一家四口温馨地吃着饭,凯伦装作若不经意地问道:“对了爸妈,维斯克的家人都希望他快点结婚,我们这几天也商量了这件事却没拿出什么注意,你们觉得这件事怎么样?”
问的虽然是斯劳特夫妇,但是凯伦的目光却偷偷地瞥向了一旁的克多里。
等到斯劳特夫妇说完话后,凯伦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克多里,你觉得这件事怎么样?”
只见清俊秀雅的男人轻轻放下手中的勺子,笑道:“我觉得挺好的,凯伦。如果你真的想和埃尔德先生结婚,我一定会支持你的。不过这可是一辈子的选择,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当然,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一段话下来,全然没有提到维斯克一个字,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弟弟在真心地祝愿姐姐幸福。
凯伦又悄悄地观察了克多里几眼,在发现弟弟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后,第二天她转身便告诉维斯克:“……所以说,我想,你已经可以完全放弃我的弟弟了。这几年你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用,克多里是真的对你死心了,他不再爱你了。”
『他不再爱你了。』
这句话让正在低首批阅文件的维斯克身子一顿,手中的钢笔也“啪嗒”一下嵌进了纸张里。他冷着俊脸抬首看向眼前美丽的女士,冷声道:“凯伦·斯劳特,请你出去。”
凯伦微微一怔:“什么?!”
“你给我出去!!!”
见到这个一贯冷静的男人突然发怒的样子,凯伦先是怔了一瞬,接着才冷笑着转身离开。而当她彻底地离开了办公室后,却见英俊的金发男人“砰——”的一下,一拳砸上了厚实的红木桌子。
“砰——”
“砰——”
“砰——”
直到手指撞击到流血破皮,男人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他一下下地砸着那厚厚的桌板,直到“卡擦”一声,结实的红木都开裂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后,维斯克终于咬着牙收回了手。
此时此刻,他的手骨上已经鲜血淋漓、斑驳狼狈。
维斯克·埃尔德从小就学会了一个道理,不要在任何人面对表露出你脆弱的一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相信,除了自己、除了掌握在手里的权利,所以在这一年内,每次见到克多里的时候,即使再心痛,他都仍旧保持着一副淡然冷静的模样。
不是不冲动悲痛,而是将这些全部都掩藏在冷静的外表下。
自成年以后唯一一次的失控,好像就是被克多里“抛弃”的那个晚上。他忍不住地询问对方到底是不是要离开自己了,最终换来了他的爱人冷淡的回应。
维斯克从来没有怪过克多里,因为他也知道,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想好真的要解除婚约的话,之后该怎么办。
这个婚约一旦解除,必然要给埃尔德家族一个交代。想要继承埃尔德家族,那至少得生出家族的继承人来,埃尔德家族不会接受一个拥有同性爱人的家主,这个家族在英国盘踞了上百年,还不是目前的维斯克可以动摇的。
假设与凯伦解除婚约,接下来再找一个新的未婚妻,那么事情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一边是想要将埃尔德家族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欲望,另一边是自己深爱数年、至今却一刀两断的爱人。
血液顺着手指向下流淌,咬牙思考了一会儿后,维斯克当机立断,直接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找到了还在伦敦没有回去的克多里。
“我可以解除婚约。”维斯克开口便是这句话,但是接着他又继续说道:“但是克多里,埃尔德家族的家主必须得有一位妻子,一位能为他生出继承人的妻子。”
俊秀的男人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埃尔德先生,这就是您今天特意找我出来,一定要亲口告诉我的急事吗?”
对方云淡风轻的模样让维斯克身子一僵,半晌后,他才继续说道:“是,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克多里,我可以和凯伦解除婚约,但是……我也想要埃尔德家族。”
说到这,维斯克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克多里却叹了声气,将手中的咖啡也放了下来。他用一种包容温和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然后勾唇轻笑道:“维斯克,请你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她嫁给了你,你就必须肩负起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无论你以后会不会是我的姐夫,但是……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对待你的妻子。”
维斯克微微怔住:“你不叫我埃尔德先生了?”
克多里微笑着摇首:“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再刻意地称呼你为埃尔德先生真是太见外了。维斯克,我知道你想要埃尔德家族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欲望,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维斯克眼底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但是表面上仍旧十分平静。
只听克多里继续说道:“你从小被家族忽视着长大,需要费尽心思地争取利益。这种谋权追利的习惯已经成为了你的本能,无法从骨子里抛弃。你想要成为埃尔德家族的家主,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实力,你也想让你的母亲可以安眠。”
相爱的七年里,他们两人已经知道了太多关于对方的事情。越是明白这个男人生存得有多么艰辛,克多里就越是心疼爱惜。你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是如何在狠辣的生父与算计的继母手中生存下来,并且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这个男人太孤独了,他孤单一人地走了二十多年,终于要攫取到最后的果实。
克多里微笑着说道:“维斯克,我爱你,在过去的这一年多里我也承认我爱你,但是我也明白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埃尔德家族的家主夫人,绝对不会是我,我也无法为你生出一个继承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一个普通的朋友好不好?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我想……成为朋友,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维斯克紧握着咖啡杯,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冰蓝色的眸子,语气平静地问道:“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
克多里笑着反问:“你会放弃埃尔德家族和你的事业吗?”
回答克多里的,是一如既往的死寂。
等到维斯克的助理来到咖啡厅的门口接他的时候,克多里淡笑着表示自己还想坐一会儿,接着维斯克便点点头,一脸平静地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当维斯克坐进车后座的时候,助理大卫一边转头、一边问着“先生,我们是要回公司吗”,但是大卫的话还没说完,却在看见维斯克的表情时一下子停住。
维斯克·埃尔德正在无声的哭泣,他的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地向下流淌,那泪水根本止不住地向下流去,这个男人也慢慢地从一开始的平静变成了疯狂悲痛。
大卫惊吓地转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他却忍不住地透过后视镜,悄悄地看着这位尊贵的先生悲痛到无法自拔的模样。
维斯克·埃尔德躲在车内,再也没有了在咖啡厅里的镇定自若,反正脆弱得好像碎玻璃,已经成为碎渣,根本抑制不住因为心脏被撕碎而自动流淌下来的眼泪。
而在咖啡厅内,在维斯克消失在大门后的一刹那,注视着他离去的克多里也猛然僵住了笑容,脸色刷的煞白下去。
咖啡厅的包厢里,这时只剩下了克多里一个人。他将大门死死地关紧锁住,接着便再也没有办法控制地哭出声来。他的身子无力地向下瘫去,最后直接就瘫坐在了门旁,让眼泪席卷了脸庞。
一个是在车中无声地哭泣,一个是在包厢里放肆地悲鸣。
他们再也无需隐藏那份深刻沉痛的感情,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们都知道——
他们之间,再无任何可能。
第309章十年12
和维斯克认识后的第九、第十年,克多里仿佛回到了当初还没见过那个男人时候的模样。生活无忧无虑,工作也十分顺畅,除了偶尔会被父母无奈地催促一句“什么时候找个妻子”外,真的没有任何需要烦忧的地方。
还爱吗?
自然是爱着的。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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