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很久以后,塞西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与一旁的朱莉大师说道:“您……您好,朱莉大师。我叫塞西,我是日内瓦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学生,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您的音乐!”
金色短发的朱莉一听,朗笑着说道:“塞西是吗?我真是太荣幸了,居然有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喜欢听我的钢琴……”
两人很快地聊到了一块,等到柏爱成员陆续从舞台一边进入场地后,她们才结束了愉快的谈话,转首看向舞台上的乐手们来。
这是塞西第一次坐在这么前面的位置、看到这支世界顶级的交响乐团。每当一位柏爱的成员登上舞台时,她都非常激动地握紧手指,而等到那个俊秀漂亮的青年和挺拔俊朗的男人一起登上舞台时,塞西早已激动地低喊出了声,完全无法压住心中兴奋的火焰!
一旁的朱莉诧异地看了塞西一眼,当发现这位小姑娘眼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时,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也顺着塞西的视线,看了一眼那牵手上台的一对情侣。
一般而言,指挥家都会作为压轴,在最后登场。一个优秀的指挥是整场音乐会的领军者,他决定了这场音乐会的好坏,观众们的掌声也理当最属于这位出色的大师,感谢他带来的美妙音乐。
但是这一次,闵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最后出场。他直接拉着自家青年的手,跟着小提琴首席一起登上了舞台。在两万多人的目光注视中,两人没有一个觉得不自在,反而十指紧扣地一起鞠了一躬。
随着他们的动作,整个柏爱乐团也向观众鞠了一躬。
场下本就兴奋激动的呼喊声与掌声更加热烈了几分。
没有多说,闵琛和戚暮交换了一个拥抱过后,两人便各自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柏爱成员们也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起抬首看向指挥台上的指挥,等待着他的号令。
指挥台上,俊美优雅的男人身着黑色的礼服,衣摆袖口都被熨帖得妥妥当当。他拿起指挥架上的指挥棒,转首低眸看向了身旁的青年。后者心领神会地冲他点点头,接着……
指挥棒落下,琴声陡然响起!
《克鲁采》的开场便是由首席小提琴手带来的华彩演奏!
只见在明亮耀眼的舞台上,数十人的乐团全部寂静,只有一把小提琴在激烈昂然地演奏。
“珂冬”音色纯正浑厚,声线饱满磁性,这一次柏爱所演奏的几首《克鲁采》、《威风堂堂》等,都是风格刚正激烈的曲目,所以戚暮便选择了用“珂冬”来演绎。
一把好的小提琴,自然需要一个出色优秀的演奏家来展现其风采,而戚暮很明显便远远超越了“优秀”的范畴,已然将“珂冬”的神韵描绘得声声动人!
白色的琴弓在音色的琴弦上飞快地拉动着,浑然壮烈的琴声随之从音孔中流淌出来。极好的音响设备保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这样激烈滂湃的琴声,甚至坐在前排的塞西,都能清晰地看到那手指在琴把上极速按动的虚影!
在灯光汇集的地方,那个白皙俊秀的青年正眉头微蹙,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的左手。他的目光严峻肃穆,仿佛将琴声中的凌然壮阔与自己的心境融合到了一起,几次响亮的狠奏都让琴弦猛然颤抖,发出咆哮似的呼喊!
这一段华彩实在很长,当乐团的声音加入其中的时候,本就猛烈的气势更加盛大几分,扑面而来的雄浑巍峨让台下的观众不由心感震撼,甚至有人都忍不住地站立起来。
原本,森林音乐会就是一个较为开放的舞台,有的观众甚至会带上荧光棒、烟花棒、食物、玩具到这里,一边聆听着美妙动人的音乐,一边进行一场盛大的狂欢。
而如今,当一首《克鲁采》结束后,很快便是《威风堂堂进行曲》。
你完全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一场和谐完美的音乐会,因为这场主题为“雷鸣与掌声之夜”的森林音乐会,完完全全地只能听到音乐和掌声在森林剧场的上空回荡。
《克鲁采奏鸣曲》、《威风堂堂进行曲》、《凯旋进行曲》、《勃拉姆斯第三交响曲》……
每一首曲子都用实际的演奏向观众阐明了到底什么叫做真正的“雷鸣”!
弦乐器们总是铮然地拉奏着闪电交加的壮丽,而管乐器们则是轰然地吹响了雷鸣轰隆的雄伟!尤其是当那一首《威风堂堂》进入到华彩的部分时,指挥台上的男人愤然地将指挥棒一甩,引起了舞台下一阵哗然!
那指挥棒以抛物线稳稳地落在了塞西的眼前,她二话不说、撒腿就抢,直接将指挥棒抢到了怀里。
而在舞台上,闵琛却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些细节。他直接转了大半个身子,与一旁的青年直直对视。
在《威风堂堂》中间的一段华彩独奏上,当闵琛手指紧握,戚暮的琴声便猛然拔高,当他再次下落,戚暮的琴声便倏地低沉。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这两个人似的,他们的目光里只有对方的存在,用一整段的华彩表现出了什么叫做惊人的默契与可怕的融洽!
你只能看到奥斯顿·柏特莱姆用平生最少的语言来描述这一段本该激烈昂然的演奏,而那个被他指挥着的青年却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展现出他所需要的音乐。
这段华彩只有短短的十几秒!
但是却让舞台下的观众们齐齐看怔住了,等到乐团的音乐再次轰然响起时,他们所有人才从刚才那样美妙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在接下来的音乐中,闵琛再也没有拿指挥棒。指挥棒只是一个附属的协助品,真正重要的还是那个负责指挥的人。在这场柏爱与戚暮、闵琛合作音乐会上,两万多人见证到了一个传奇的开始。
青年激越高昂的琴声与乐团金属般质地的乐声相映成辉,仿佛有汹涌咆哮的浪潮从波罗的海中席卷而来,海鸥在深黑色的海水上空高吟飞翔,浪水拍击在堤岸上,溅起一道道雪白的浪花。
如果说戚暮与柏爱的融合宛若是浪潮与海鸥的共鸣,那么他与闵琛的交锋,则更恍若是飓风与大海的对撞。两种坚毅猛烈的音乐风格在舞台上撞击着发出铮然冷冽的金属声,这种奇妙的对撞让人简直无法自拔,只能从中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音乐魅力!
你简直无法形容这样的瑰丽绚烂,那是金属碰撞时产生的刺眼火花,每一次琴声的响起都恍若是大钟在高空中轰然奏鸣,洗涤着每一个人的听觉,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音乐会结束后的当夜,偷偷进场的比利时乐评家格拉特大师如此评价道:“我想,十年内,我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在我闭眼之前能够听到这样一场磅礴壮阔的音乐会,能够看到柏爱演绎出这样一场电闪雷鸣的森林音乐会,我已经死而无憾。即使某一天遇见上帝,我也可以自豪地告诉他——”
“全知万能的主啊,你从未听过那一场叫做‘雷鸣与掌声之夜’的音乐会吧?是,我听过,那真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音乐!”
第二百八十二章
美好温暖的六月,在柏爱一场盛大的森林音乐会后,终于是正式地离人们远去。
这场“雷鸣与掌声之夜”获得了乐迷和媒体的一致好评,就连一些总是喜欢挑刺的小道报刊都难得地用溢美之词不停地赞美这场演出,简直恨不得将其夸上天去。
而在乐迷之间,也有不少人是真的非常喜欢这场音乐会。这是戚暮与柏林爱乐乐团的第一次公开合奏,很多古典爱好者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毕竟戚暮才刚刚加入乐团一个月、就要带领柏爱进行这么一场隆重的演出,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让他们惊喜的是,不要说什么隔阂与生硬了,这位年轻出色的小提琴首席已经让自己的琴声完全地融入到了柏爱的音乐当中!
甚至在那浩大震撼的乐团合奏中,他完全地表现出一位首席该有的风采,让所有观众都体会到隐藏在音乐之下,那渐渐有所改变和突破的音乐风格。
朱莉是亲自到了瓦尔德尼森林剧场,听这场森林音乐会的,而阿卡得教授、兰斯大师等人则是通过电视直播,观赏了这么一出美妙动人的音乐会。
面对这么一场堪称完美无缺的音乐会,就连一向挑剔的阿卡得教授都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小七的水平又有所增进,奥斯顿那个家伙嘛……马马虎虎吧。柏爱的实力还是不错的,和小七的风格很搭配,等以后相处久了以后,想必他们会越来越熟悉,表演得也会越来越好。”
连世界级音乐大师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塞西莉亚更是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一回到日内瓦音乐学院,塞西莉亚就在同学们的督促下,将前一晚的森林音乐会描述了一遍。她的语言一点都不够生动,描绘得也毫不形象,但是当这些“闵七俱乐部”的同学们听到那一句“柏特莱姆先生和小七两个人足足对视了十几秒啊”的时候,他们却激动兴奋地欢呼起来。
而后,终于有人意识到:“……等等,塞西!你刚才说你拿到了柏特莱姆先生的指挥棒?!!!!”
塞西一下子警觉起来:“不……不!那是你们听错了,我才没有拿到柏特莱姆先生的指挥棒!”一边说着,短头发小姑娘一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背包。
“闵七俱乐部”的同僚们纷纷邪魅一笑,接着奸笑着围住了塞西,让后者无可奈何地拿出了那根银白色的细长指挥棒,在俱乐部内部成员中膜拜了一圈后,才再次回到塞西的手中。
这还只是个开始,第二天,塞西刚刚打开宿舍门,便看见整个钢琴系的学生都围在了她的宿舍门口,像狼一样双眼泛着绿光,期待兴奋地盯着她。
塞西莉亚:“……”
她当初干什么要得瑟自己抢到了柏特莱姆先生的指挥棒啊啊啊啊!
……
时间飞快地流过,到了炎热火烤的八月,柏林仿若被森林团团围住的绿洲,空气里都流动着燥热不堪的气息。施普雷河的水流速度也减缓了不少,好像被炙热的温度烤得再也流不动似的。
距离那场盛大恢弘的森林音乐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戚暮也在柏爱呆了两个月多。在这段时间里,他与成员们相处得越加融洽,渐渐地也与柏爱的一些工作人员更加熟悉起来。
上辈子的时候,戚暮便记住了维也纳交响乐团所有成员和工作人员的名字,甚至在他们的家人过生日的时候,还能送上一句祝福和一个小礼物。而这辈子,他自然也将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所有人都记在了心里。
如今,在他那颗温柔的心里,又加入了柏爱的众位成员和工作人员们。
和某个男人的冷面不同,无论是柏爱的哪一个人有事需要自己的帮助,戚暮都会毫不介意地倾心相助。有的时候甚至不用你开口,在排练过后戚暮就能走到需要帮助的乐手身旁,悉心询问对方是否有什么困惑的地方。
克多里是一个很优秀很亲近的首席不错,但是,他却没有戚暮这么好的耳力和音感。他也十分乐意为乐团成员效劳、帮他们答疑解惑,但是在排练中,有的小细节却是克多里无法注意到的,而这个时候,戚暮却能敏锐地察觉到。
在森林音乐会结束后,远在伦敦的克多里曾经给戚暮打了电话,恭喜他们演出成功。这位性格温和、生性温柔的小提琴家真心实意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并且祝愿柏爱的未来越来越好。
而对此,戚暮也十分关切地向克多里询问了一些关于埃尔德先生的事情,当知道后者虽然一直没有醒来、但是身体却恢复得还不错的时候,他稍稍放下心来,也准备筹划什么时候去伦敦看一看克多里。
这一筹划,便耽搁了一个月。
森林音乐会结束后,柏爱要准备录制一张专辑,还有确定下半年演出的详细行程和制定明年的演出计划,其间还夹杂着不少采访和小型演出,让戚暮也是颇为忙碌。
而等到八月上旬的时候,即使烈日火辣辣地炙烤着欧洲大陆,戚暮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动身前往伦敦,看一看许久不见的克多里。
然而他才刚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口,闵琛便沉吟了片刻,然后抬首看向他,说道:“克多里很喜欢吃菩提树下大街上的一家甜点店的黑森林蛋糕,明天我们先去买一点,之后再一起飞去伦敦看他。”
没有多想,戚暮便点头同意。
而等到第二天中午,当他被某个男人拉着离开了开着空调的柏爱大楼、来到了酷热炎暑的菩提树下大街时,戚暮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概是因为天气实在太过炎热的关系,今天一向人来人往的菩提树下大街竟然人流稀少,放眼看去只有数十人在这里行走、拍照。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连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行道树都在无声地沉默,树叶都不摆动一下。
没有什么遮蔽、被太阳直射的菩提树下大街,仿佛要在阳光下融化一样,地面上的柏油也有了融化的迹象,更不用提戚暮了。
今天,俊秀挺拔的青年虽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头上也戴了一顶棒球帽,但是汗水却顺着他姣好的脸线,一直往下流淌。
一路上戚暮已经责怪了闵琛许久了,早知道他们一大清早就来买蛋糕好了,那时候天气也没这么热,那用得着像现在一样汗流浃背,脸上发烫。
“可是那家店只有在中午的时候,才能出炉黑森林蛋糕。”顿了顿,闵琛俊挺的眉峰无奈地蹙起,他低声安慰道:“等到了店里的时候,我在外面等着你,你进去吹一吹空调,好不好?”
买蛋糕也不知道要多久,而某个男人竟然自动请缨地想要在大太阳底下再晒一会儿,戚暮先是感到一阵诧异,最后犹豫了半晌,他还是心疼的说道:“你别站在外面了吧,实在是太热了,你和我一起进去就好。”
即使天气已经热成这样了,但是当闵琛牵起戚暮的手时,他也没有甩开。两人的掌心里都是黏答答的汗水,可是两个人这么牵着,有的时候却感觉热气也会消散那么一些,就好像被对方无声的温暖和爱意给冲淡了。
虽然很高兴自家青年竟然这么心疼自己,但是当两人真的抵达那家古老的手工甜品店的时候,闵琛还是自动地站在了门外,没有一点想要进去的意思。
在戚暮诧异的目光中,他这样说道:“你进去吧,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我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好了。”
闻言,戚暮却心疼地说道:“你还是进来吧,这外面多热啊,你没看到那边的喷水池都没打开吗?肯定是因为温度太高、避免水分蒸发太快,才没有打开的。”
俊美深刻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闵琛直接推开甜品店的大门,同时将自家青年推了进去,一边说道:“那我去那边的喷水池那儿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就回来,等你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
没等戚暮反应过来,闵琛便转身离开了。戚暮虽然感到了一丝怪异,但是他却没多想,赶紧地进了店铺打算快点将蛋糕买好,这样就可以早点结束这场酷热之旅了。
然而,当戚暮向店家询问购买蛋糕的时候,他却被告知还需要再等十分钟,第一箱的黑森林才能烤好,于是戚暮只得无奈地在店中等了一会儿。
在这十分钟内,戚暮时不时地透过橱窗,打算看看闵琛到底在哪儿。但是这家店门前的绿化实在做得不错,让他只能看到喷水池的一角,却看不到菩提树下大街的任何其他地方的景色。
等到好不容易拿到了那小巧精致的礼袋,戚暮就迫不及待地就打算赶紧出门,找一找那个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男人。
可是,这一次,他刚刚打开店门还没多走一步,便听到身后那位优雅得宛如绅士般的店主忽然喊住了他,然后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向他行了一个绅士礼,这样说道:“尊敬的戚先生,您似乎还忘了一样东西。”
被对方准确地叫出了名字,戚暮惊讶地看他:“您这是……?”
“您忘了——它。”
话音刚落,戚暮随着顺着这位绅士店主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刚刚还干涸未开的喷水池中央,忽然高耸着喷出了一道清亮的泉水,接着,下一秒!
一首欢快激昂的《月光下的暮色》,猛地在整条菩提树下大街中响起!
第二百八十三章
欢快悠扬的琴声,穿越过茂密繁盛的椴树叶,在狭长葱绿的菩提树下大街中徜徉着。
那是一道唯美动人的钢琴声,每一次的滑奏与和弦都完美到让人无法挑剔的地步,即使是在整条街道的公众音响中播放,也无法削弱那琴声中的惊艳与美丽。
这首曲子是《月光下的暮色》,这位钢琴家是闵琛!
——戚暮基本上是在听到第二个音的时候,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对这个男人的钢琴实在是太熟悉了,已经深深地烙印进了骨子里。而这首《暮色》更是他们合奏过多次的曲子,或许其他人不清楚,但是戚暮却深深地记得,在第一乐段结束的时候,这个男人喜欢用和弦拉长一拍;在第二乐段的中间部分,他的八度连奏熟练得让人惊叹!
戚暮怔然地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有些懵了,不大明白在这小小的甜品店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知道隔了一层小篱笆墙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副场景。
“戚先生,去吧。”
那位英俊的店主微笑着将戚暮手中的黑森林蛋糕接过,然后稍稍推了推他,让戚暮往前走了几步。至此,戚暮终于再也不犹豫,他迈开步子走到了甜品店的大门前,然后……轻轻地推开了门!
入眼四周,除了闵琛之外,整条菩提树下大街上竟然再也没有一个人!
一台纯白色的施坦威九尺三角大钢琴就摆放在距离喷泉三米的位置,而在其后,坐着的便是当今世界上最顶尖的钢琴大师——
奥斯顿·冯·柏特莱姆。
闵琛。
原本随意散在额前的碎发被男人用发胶细细地捞至脑后,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那飞入鬓角的俊美微微蹙起,闵琛专注凝神地弹奏着,黑白两键在他的双手中仿佛有了灵魂,尽情歌唱着动人的音乐。
喷泉的最底一层是十二个小青铜喷头,而再往上,变成了四个,直到最顶上,就成为一座手举鲜花的女神像,从她的另一只手中不停地往外喷出雪白的泉水。
难得炎热的天气下,水花在空气里变成细小的水珠,被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洒在了男人和钢琴之上,仿佛一颗颗细小的钻石,点缀着如此动人诱惑的场景。
心脏剧烈地震颤着,凝视着这副完美无缺的画作许久,戚暮终于下定决心,决定从甜品店里真正地走出去。
但是当戚暮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便惊讶地看到一个可爱的金发小男孩不知道从哪棵椴树后跑了出来,然后递给了他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当他走出第二步,右方又冒出了笑容甜甜的小女孩,递给了他第二朵红玫瑰,然后是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当戚暮正式地走到距离钢琴五米远的地方时,一首《月光下的暮色》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高潮。
戚暮的身后,是无数兴奋欢笑的孩子们;而在他的跟前,却是那一个俊美优雅的男人和一台高大帅气的钢琴。他就这样抱着一大束的红玫瑰,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
青年的表面依旧镇定自若,但是只有戚暮自己知道,他心中的感动与爱意已经彻彻底底地泛滥起来,就连捧着玫瑰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底下的音乐戚暮是知道的,已经到了月光与暮色道别的时候了。随着钢琴声轰然咆哮着弹奏到了最顶点的时候,此时就应该猛然垂落,变得无措彷徨起来:因为暮色已经消失。
但是让戚暮惊讶的是,当这首曲子达到他熟悉的顶点时,却猛然一扬,一种清新愉悦的曲调毫不突兀地插入近来。这乐声欢悦轻松,几道情绪热烈的滑奏,便描绘出了一副温馨动人的景象。
就是这样一下简单地改编,却让原曲悲沉低缓的情绪猛然改变,悲伤彻底地不见!
在戚暮惊讶的目光中,只见闵琛还在继续深情专注地弹奏着。而此时此刻,戚暮却没有任何心情去询问他为什么突然作出了这样的改编,因为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喷水池的一旁,径直地走了出来!
戚暮的身子一下子顿住,他惊愕地看着对方,只见陈凌频笑着给他递上了一朵火红的玫瑰,然后伸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我想,小七,你应该明白今天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了。”
“陈哥,你……”
“嘘,还没有结束。”
陈凌频微笑着走开,紧接着,戚暮竟然看到丹尼尔从喷水池的另一边也走了出来,然后同样给了他一朵玫瑰,接着一边拥抱着他,一边无奈地笑道:“哦我的小天使,我真是舍不得让你被奥斯顿那个家伙拐走啊!”
再接着的是柏爱的第二指挥查尔先生、小提琴副首席波尔、长号组首席杜比、圆号组首席迈尔……
柏爱的132名成员以及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都上前给了戚暮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递给了他一直鲜艳的红玫瑰。戚暮已经完全抱不下那么多的玫瑰,于是大多数人便将玫瑰在他的身旁轻轻放下,不过一会儿,他便被玫瑰的海洋包围住了。
但是!
一切还没有停止!
当戚暮看到多伦萨先生的身影时,他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住,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只见这位大师轻轻地拥住了眼睛泛红的青年,然后微笑着说道:“小七,今天能够来这里见证到这些,我真的很幸运。我祝你,永远幸福!”
在多伦萨先生之后,是维爱的第二指挥莫托尔先生、乐团经纪人塔克曼先生……还有维也纳爱乐乐团的125名成员!
此时此刻,酷热火辣的阳光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灼伤力,当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菩提树下大街上的时候,这一次它反射出来的再也不是柏油的马路,而是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玫瑰。
在维爱的所有人员全部都放下自己的玫瑰,并且站到了戚暮身后以后,再次从喷水池后走出来的是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小提琴系学生、阳光开朗的瑞士小伙德兰。他将自己的玫瑰放在地上后,一下子就抱住了戚暮,连连说道:“小七,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接着走过来的是戚暮在学院里认识的每一个学生、教授。
让戚暮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连日内瓦音乐学院的几位老教授和塞西都被请了过来。还有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指挥埃弗拉先生、首席黑胖子贾思科,还有纽爱的指挥斯威尔先生、大胡子首席胡克先生,甚至还有帕雷森剧院乐团的所有人!
当戚暮忍不住地落下眼泪的时候,他看着下一个出现在喷水池旁的人影,一下子怔住。
“小七!真是好久不见,你程阿姨好想你啊!”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紧紧的拥抱,s市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程婷文用力地抱紧了挺拔清俊的青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程婷文之后,是祝文钧、谭老、杜胜……就连已经退休的吴老都从华夏赶了过来,一边神情别扭地将玫瑰花放下,一边无奈地说道:“你们这些孩子啊,以后要好好地过日子,知道吗?!”
不要说这些对戚暮非常重要的人了,就连b市交响乐团的所有成员以及中国爱乐乐团的所有成员都从华夏赶来,将自己的祝福亲手交给了戚暮。
当戚暮看到某个神情尴尬的男人时,他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都说不清楚眼泪是笑出来的还是感动出来的。盛彦辉有些别扭地给了戚暮一个拥抱,然后说:“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真的是喜欢过你的,戚暮。不过……我现在祝福你,和闵先生永远幸福!”
在所有华夏人员的最后,是戚暮已经快三个月没见过的郑未乔。这个一向镇定冷静的男人此刻竟然和戚暮一样红了眼睛,最后他给戚暮一个拥抱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地哽咽道:“小七,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啊,但是你们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当郑未乔依依不舍地被程婷文拉到了戚暮身后的时候,戚暮无可奈何地转首再看先喷水池的方向。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是什么人出现在那里,而不出他所料的,当那位温雅和蔼的老者出现时,戚暮张开双臂,与对方交换了一个亲昵的拥抱。
兰斯大师笑着摸了摸戚暮的头发,道:“很久没来柏林了,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鲜红的菩提树下大街啊。小七,你一定要幸福!”
之后是法勒先生、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的首席珍妮,以及到最后,当看到自家傲娇古怪的老师出现在喷水池后、并且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戚暮甚至直接走上前去,主动热情地给阿卡得教授一个拥抱,一边笑一边哭道:“老师,您怎么也和他们一起来了……”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阿卡得教授还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接着才极不情愿地说道:“奥斯顿求我一定要过来,那我就只能过来了,再说……你可是我最心爱也是唯一的学生啊。小七,如果奥斯顿那家伙以后敢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现在在你的身后,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的后盾!”
听着阿卡得大师的话,戚暮有些怔愣地转身看去,当看到那遮天蔽日地似乎要将整个菩提树下大街都塞满的人群时,他猛然一愣,接着才忍不住地再次流下感动的眼泪。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有这么多真心对他好、真心爱他的人了吗……
到这个时候,一首改编版的《月光下的暮色》也在一个漂亮的滑奏中,突然结束了尾音。月光可能会与暮色分离,但是真心相爱的恋人却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就像戚暮当年第一次与闵琛合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所说的一样,他们永远不是月光与暮色,他们只是他们,他们只是互相深爱着对方的普通人。
音乐停下的一刹那,戚暮便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首看向了那个坐在钢琴后的男人。成山成海的红色玫瑰将青年彻底地淹没,他便站在这满目火红的玫瑰海洋当中,红着眼眶,微笑着看着那个男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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