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功夫。初瑜早已得了消息,带着人在二门相迎。
看着半年没见的妻子,曹颙胸口暖暖的,顾不的丫鬟婆子看着,上前牵了她的手道:
“怎么在这里等着?今天有风,仔细头疼?”初瑜看着因赶路,面色晒得黑红的丈夫,眼中多了抹心疼,反握住他的手,道:“不是说六月底才从广州出发么?怎么这暂就到了?赶路干得急。身子怎么熬得住。”
“没事儿。”
曹颙笑了笑,叫妻子安心,夫妻两个一道往兰院去。
刚进院子。
就见李氏扶着个小丫鬟,在廊下等候。
曹颙放下妻子的手,快走几步上前:“母亲,儿子回来了。”
李氏扶着儿子的胳膊,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满脸的心疼:“去了整半年,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说也奇怪。早年曹颙还小时,李氏在他面前还能有几分自持,疼爱虽疼爱,但因是长子的缘故,也不曾将儿子当孩童般宠溺。
如今,曹颙大了,李氏知天命之年,反而将儿子当成孩童一般,越发惦记得厉害。
曹颙扶着母亲的胳膊,母子两个一道进了屋子。
少一时,暂居曹府的曹颖也过来了。
初瑜这边。
晓得丈夫爱洁,使人吩咐厨房,送洗澡水到梧桐苑。
随后。她又叫人去学堂,带孩子们过来。
今日是八月十四,恒生的生日。
虽说小孩子的生日,没有摆宴请客,但是也早早地叫厨房预备了席面。
如今,直接给曹颙接风也算便宜。
只是如此一来。
就不是西府一府的事儿。
少不的请东府诸人,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等曹颙陪母亲、堂姐说了会儿话,同儿女们见过。就回梧桐苑沐浴更衣。许是太乏了。
曹颙在木桶中,差点没睡过去。
等到更衣完毕。
东府诸人都过来了。
兄弟相见,少不得又说说别情。
东府两兄弟见到堂兄比预期得提前归来,倒是松了口气。
如今已经八月。
距离明年春闺就剩下半年,钱陈群该预备科举了。
初瑜将寻夫子之事托付给两位小叔子,这两人找了几个,都觉得不妥当。
如今有曹颙回来拿主意,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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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奉天运第八百七十四章举荐
说起请夫子也是犯难的事。真是博学之士。多是同钱陈群这样的,滞留京城。不过为三年一次的春闱。
在读书人眼中。科举出仕是征途。实是与科场无缘。数次落第的,不是买缺补官,就是被权贵笼络为幕僚,两种前途有限,但是都有‘钱’。
乐意坐馆为西席的。多是老夫子,科举没精力。补官为幕没体力,才教几个小孩子,赚一份束倏。
这样的老夫子,曹颙如何能看上?
年轻些的仕林名士,多是在预备明年春的科举,谁会这个时候做馆?实在不行,就在翰林院致仕的老翰林里找,就算对方不会屈尊坐馆,送几个男孩过去教导也好。虽然这几个孩子已经启蒙,但毕竟年岁还小,择了平庸的夫子,别再耽搁孩子们的课业。
次日。中秋佳节。
李家庶孙李语,带着节礼,过来给姑祖母请安。
他是八月初七赶到京城的,八月初八送弟弟下场前,兄弟两个一起到曹府给李氏请过安。李氏想着他一个人过节,太冷清些,便让他过这边来,一起过中秋。
曹颙康熙四十九年去苏州李家接高太君那次,见过这个表侄。当时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他是李鼐次子,婢妾所出,生母生他后就病故。
如今,十来年过去,昔日孩童,已经长成少年。
他穿着件七成新的蓝衣,藏青色的马甲,头上帽正上也没有镶嵌宝石玉器,腰间只挂着个藏青色平纹荷包,再无别的装饰。
一身看着也洁净。但是瞧着衣服料子,还有袖口磨起的毛边,多少有些寒酸。
这身装扮,同李家的奢靡家风,皆然不同。换做其他人,换了这身衣服到亲戚家做客。还是富贵亲戚,少不得要自怨自艾,带着几分别别扭扭的小家子气。
李语却神清目明,处之泰然。
他上面有庶长兄,下边有嫡出的弟弟,是李家第三代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说起来,他倒是不像李家人,没有李煦的算计,李诚的卖弄,也没有李鼐的忠厚,是个极会看脸色的人。
见李氏待他亲近,他就越发恭敬;见曹颙兄弟几个神色淡淡的,他也就眼观鼻、鼻观心,不去主动与曹家这几位表叔攀谈。
顿中秋饭下来;就是看人向来挑剔的曹睿埽对两位哥哥说起这个李家“表侄”也道:“还算本分。?
只有曹项,同是庶出,见李语的谨小慎微,理解他的苦处,心中戚戚然。
同李语说了几句话,问了几句课业上的事,曹项又觉得庆幸。自己就算是庶出,还有生母可依,手足相处也是兄友弟恭。
李语十八岁。比李诚大五岁,按理说,应当兄弟二人一同下场才是。
但是李家只使人安排李诚乡试应试适宜,李语这边,听着功课也有小成。却不知为何没有下场。
瞧着李语这个脾气,也不像是能争的。
曹项随口问了两句,晓得李语没有参加县试、府试,也没有捐监生,还是白身,前两年开始协助父亲打理家庭琐事。
京城不少人家也是如此,嫡子继承爵位家业,庶子出面打理家族产业。
以庶子庶孙行仆从事,对于家主来说,是安心了。毕竟,再心腹的下人,也是外人;哪比用自家骨肉,叫人心里踏实。
对于庶子来说,却是悲哀之事,只能依附本家生活,有主子之名,没有主子之尊。前途没指望了。做得最好了。不过是落下点钱财。
待李语走后。曹颙听着两个堂弟对李语的评价,心里颇为喘嘘。
同小小年纪,就浑身心眼子的李诚相比,这个李语实是个本分的。不管是捐官,还是科举,若是他走仕途,说不定还有重振李家的一日。
李煦许是老糊涂了,执着嫡庶之见,宁愿培养狡猾成性的李诚,也不留心下这个庶孙。
虽觉得李语有点可惜,但是曹颙也没兴趣,去介入李家家事。以他的想法,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怎么肯往前面靠?
中秋节过后。曹颙回京的消息,亲戚之间也多得了音讯,少不得往来应酬。
曹颙原想将寻西席的消息传出去,托人打听,但是想了想,若是那样,亲戚长辈推荐的。自己到不好意思好好挑了,还是算了。
所以,他就叫管家在京城官宦人家,打听谁家孩子大了,夫子要辞馆的。想从其中寻常妥当的人选。
钱陈群那边。不晓得是胸有成竹,还是体恤夫子不好找。倒是没有催促。还如常用半日的功夫,教导几个孩子。
这日,曹颙打外头回来,门房就送来几张拜帖。
曹颙接过来看了,有几个江苏籍的官员,到京城候官,以曹寅旧友的名义,往这边投帖。
曹家在江南的影响,曹颙巴不得早日消得干干净净,如何肯费心拉拢江南人士,给自己惹事,所以,这几张拜帖不必理会。
最后一张拜帖,却是个眼熟的名字程梦显。
曹颙接过拜帖看了。上面写着想要给曹颙请安之类的话。
这倒是有些奇怪,因韩江氏的缘故,程梦显去年来曹家那两次,都是以给李氏请安为由子。
如今。这帖子里却说的是曹颙,不是李氏。
想到自己在扬州那几日,受了程家昆仲款待,曹颙就吩咐曹元,使个人去程宅,请程梦显明日巳时过府相见。
次日,巳初上午九点,程梦显如约而至。
在他开口前,曹颙还以为程家有事相求,待程梦显说明来意,才晓,得他是听说曹家寻西席,荐人来了。
推荐的是个秀才,扬州人氏,说起来同程梦显有亲,是他表姨母继子。
曹颙听说是秀才,心中就有些不愿意。虽说乡试不过是八股,小举人未必比秀才博学多少。但是千军万马走过独木桥的,肚子里的墨水总要多些。
心中想着,曹颙也没有开口拒绝。
这个程梦显是个稳当之人,不会做没头没脑之事。
京里消息灵通的人家,都晓得曹家的西席不是谁人都能做的。当年曹寅为曹颙请的庄席,是曹颙初到京城时的“智囊”;现象这位钱陈群,是士林颇有名气的才子。
曹颙多问了两句,程梦显就将那秀才的详情一一讲了。
虽只是秀才,但是那人父亲就是给人家做西席的,学生中得功名者上百人。坐馆授徒,也算家学渊源。
这秀才,字画双绝。如今携妻带子滞留京城,就是因为了想要拜一个大师学画。
只是这年头,不是所有的大师都是爱才之人。
这秀才家境贫寒,生活窘迫,拿不出体面的拜师礼。最后,那个大师将他拒之门外,另授了两个家境殷实的弟子。
曹颙,听到程梦显提及那秀才名字,就已经明了。
郑燮,“难得糊涂”那个郑板桥?
后世对他不熟,只晓得“扬州郑板桥”是个字画大家,年岁很大才中举,官场并不如意。
当年那个爱哭的顶着一脑袋头癣的便宜师侄,如今在京城?
回想一下,两个人年龄相仿,那郑燮应该不到而立之年,离中举还差得远,在曹家也算便宜。
对画坛大家的好奇,曹颙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自己这个。便宜师侄,差点就要开口答应程梦显荐人之事。
不过,话到嘴边,他又改口了,只说想要见郑秀才看看。
大家是大家,怪才是怪才,这请夫子,会不会教导孩子,是其中关键。
程梦显见他没有拒绝,脸上已是添了笑意。
说起来,他要叫郑燮一声表哥,但是真是隔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实算不上什么。
说起来,不说程家,就是他自己扶持郑燮一把,也不算什么。但商人逐利,帮急不帮穷,他不平白接济人,郑燮也不是能屈膝祈食的。
刚好得了曹家要寻夫子的消息,程梦显就“多事”一把,递帖子上门来“举荐”
这边,郑燮还没见到,李家出事了。
李诚病了,而且病的不轻。李语花银子,请了几个太医,开了几个方子,开没有好,病情反而越来越重,整日里高烧不止。咳个不停。
不管兄弟感情如何。李语晓得,弟弟要是真有什么闪失,自己也得不到好去。
实是没法子,他只好再次登门,将弟弟病重之事告之姑祖母李氏。
李氏听了,到底念及李诚是娘家骨肉,就算记得儿子告诫的同娘家保持距离,也无法狠心看着侄孙子出事。
她乘了车架,央求儿子同自己一道过李家探望李诚。
不过半月功夫,李诚就瘦了一大圈,听说姑祖母来探望自己,想要挣扎着更衣,却是喘个不停。
待李氏同曹颙进内宅。进到他时,他正咳得厉害,险些喘不过去来。
看着他满脸赤红。还有不停的咳。有些肺炎的症状。这病多是从感冒上得的,听李语所说,李诚是在乡试考场出来,身子就不舒坦。
显然是年纪小,身子骨孱弱,长途跋涉后又连着考了九天,熬不住。
病榻之上,李诚露出笑脸,安慰李氏自己无碍,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李氏想着这个侄孙自小是高太君养育的,爱屋及乌,到是真有几分心疼。
娘俩正说这话,就见有婆子传话,说是大管家请“二少爷”过去。
这“二少爷”就是李语了,李语同李氏和曹颙告罪,起身挑了帘子出去。
李诚看着李语的背影。脸色却是瞬间变得苍白,身子不可抑制地颤了起来
第十二卷奉天运第八百七十五章打击
听了大总管钱仲窖的话。李语的心,也沉了下去。虽晓得弟弟年岁还小,又拖着病体下场。没有考好也是寻常,但是想着弟弟素来好强的性子,这个消息如何能告之?
今日是放桂榜之日,李诚落第。
钱仲睿见李语不说话,心里不禁叹气。
去年三少爷在京城时。也曾由大爷带着拜访过几个大儒,都说三少爷聪敏,功课扎实。
若不是这些老夫子的捧杀。三少爷也不会才十三岁,就想着下场应试。
就是青壮,下场九天也不是好熬的。三少爷又是千里奔波之后,拖着病体下场。
“二少爷,要不想法子瞒下?或是拖一拖?”见李语不说话。钱仲睿试探地问道。
李语抬起头来,看着钱仲睿小苦笑道:“大总管,怎么瞒?怎么拖?”
钱仲睿也是无语,是啊。三少爷虽病着,也没病糊涂,晓得今儿是放榜之日。
就算想要拖一拖再告诉他,最多也就能拖到晚饭时候。
“姑太太同表叔还在。等送走客人后,再徐徐告之吧。”李语直觉得脑仁疼,可也没有旁的法子,直能走一步看一步。
钱仲睿原想着是不是告之李氏,请李氏好好开导安慰三少爷,随后想着三少爷最是好强,指定不愿在亲戚面前没面子的,便也觉得李语安排的还妥当。
内宅,李诚房里。
看着面色煞白的李诚。不见丁点儿血色,说话声音越发虚弱,李氏生怕累着他,说了两句话,便俯身掖了掖他的被子,道:“好生歇着,我带了两根老参,让人熬了给你补补,过些日子我再过来瞧。
李诚挤出几分笑,道:“都是孙儿的不是累姑祖母担心了,孙儿没事,过两日好了,就去给姑祖母请安”咳、咳”
他极力想装作无事,但是说了一句话,就开始不停地咳起来。
脸上已经咳得眼泪都出来,再无平素的伶俐模样,看着倒是叫人心里不落忍。
“好孩子,不要再说话了。好好养着。”李氏眼中怜惜更盛,拍了拍被子,起身对旁边侍立的李家的婆子丫鬟吩咐了两句,不过是仔细照看什么的,随后带着曹颙出来。
见母亲脸上都是担忧,曹颙安慰道:“母亲不必太过担心,太医不是说了么?李诚身子虚弱。外邪入侵,染了风寒,慢慢调理,并无大碍。”
“你舅舅就这一个嫡孙,又是你外祖母亲自养大的,若是真在京城有了闪失,也叫人不忍。”李氏叹了口气,道。
曹颙少不得再安慰几句,虽是不喜李诚,但是他也不会幸灾乐祸地盼着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病死。他也是为人父者,也有自己的孩子。
不过,他心中不无埋怨。李诚这家伙,明明就是自作自受,还要让别人跟着操心。乡试三场九天他大病初愈,又赶路十来天路,再下场熬九天,这跟找死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他想起今日是放榜之期。
“姑祖母,表叔。”李语里面走来,见过二人。口中说着留客的。
“诚儿身子不好,你也忙。我们就不跟着添乱了。好生照看你兄弟,若是缺什么,就使人过去说一声。”李氏对李语道。
李语低声应了,送李氏母子出去。
曹颙骑马,护在母亲马车旁边,一行人从李宅回来。
才过了西四牌楼,就见前面一户人家门口挂起鞭炮,“噼里啪啦”地放起来。
李氏马车所用的马,都是马场用心调教过的,并不怕吵杂之声。所以车夫稳稳地挥着鞭子小继续前行。
看着有衙门的人从那家门口出来,曹颙也不禁眺望过去。
小满骑马跟在一旁,勒了马缰,上前道;“大爷,是桂榜放榜了,顺天府的差役过来报喜。咱们是不是打舅老爷家出来的早了,要不然说不定就能赶上那边的热闹。”
曹颙点点头,就见那边宅子里,走出一个喜气洋洋地中年男人。跟了那几个差役身后。看着装扮打扮,并不像是管家之人。
这时,刚好有几个人过来。对着那人抱拳道:“恭喜赵四爷高中,早就晓得四爷不是俗人,下了六次场,终于六六大顺,往后定官运通达,还得记得提挈我们这些街坊才好。”
“同喜、同喜。”那“赵爷”忙俯身地回礼,眼睛已经笑得张不开。
这时,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童子,从门里蹿出来,抓了那“赵爷”袖子,垫了脚道:“爷爷当举人了,爷爷要当官了”
那赵爷低头抱起童子。回头看着破旧的大门,不知说了句什么”
曹颙收回视线,内城住的都是在旗的人家。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都不会吊死在科举一跳绳上。
这个赵四爷,若不是家道衰落,也不会下场六次,年过不惑,还走科举这个独木桥。
想到这里,曹颙对李诚是否能高中,有些拿
完结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30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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