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地步,再不收就不恭敬了,赵安家的只能谢过收了
眼看着媳妇预备回京,安氏有些急了,拿着帕子在丈夫面前抹眼泪。抱怨道:“家有贤妻,夫不生横祸。若不是曹家迫得紧,老大也不会丢官罢职,有家归不得。平素装贤惠,还不是捻酸拿醋的。儿子已经回不来,还要让她将孙儿带走?老爷,礼儿可是咱们孙家嫡长孙,这离乡背井的,算什么?”
孙文成也舍不得孙子,这一个多月,暗中观察长孙,发现他实在是个品行具佳的好孩子;就是庶出的孙初。小小年纪,也乖巧守礼。
这兄弟两个,不仅比他们父亲少年时强出许多,就是同孙文成几个幼子比起来,也是高出一截。
他对孙子们的慈爱,倒是全然发自内心。也看出,这个媳妇没挑错。看着绵了些,但走到底大家出身,却会教孩子。
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孙子们的前程,孙文成也只能忍了这骨肉离别之苦。
“胡说八道!仔细叫孩子们听见。提那个丢人现眼的孽障做甚?早死早清净,我到宁愿没这个儿子!”孙文成提及长子,恼羞成怒,呵道:“还不带人去库房,穿的、用的。要给孙子、孙女们带齐备些。亲家那边,也不好失了礼数。”
安氏被骂得急赤白脸,嘟囔道:“又要送礼?年前节礼才送了两个多月”
“嗯?”孙文成见她还罗嗦。瞪了一眼,止住妻子的唠叨,
曹颙等人,顺着运河,到扬州已经,已经是三月初。
古人说得好,烟花三月下扬州。可见扬州仲春,胜景无限。
扬州繁华,水运陆运中枢,是江南货运集散地之一,王家有子弟在这边驻扎。
这次因为运了三船绢帛,王鲁生不想再置办其他货物。可是因为船队还要走海运,为求稳妥,必须要进船坞修整,所以众人就在扬州上岸。在王家别院住了下来。
曹睿芤丫习惯了船上生活,还想央求着兄长想要跟着去广州见世面?
曹颙却始终不松口,一是因为不好让曹颖在孙家久等,二是京城东西两府就剩下曹项,还要在衙门当差。顾不得家里,总叫人惦记。
毕竟,这到广州还要耽搁些日子,年前能回京就算不错。
曹睿芤膊皇侨涡灾人,央求未果。就老实地下了船,带着几个长随去杭州接姐姐?
王家是山东数一数二的豪族,王鲁生又走出了名的好人缘。听说他在扬州,就有不少至交好友过来拜会。请客吃酒什么的。
曹颙不耐烦见人,就没有随王鲁生应酬,没事就带着人到街市溜达溜达,看看这边的布店什么的。
这一日,王鲁生吃酒回来,带了两位客人回来,却不是拜会他的,而是来见曹颙的。
来人,是扬州城里的头面人物。程家家主程梦昆同他的堂弟、回乡守孝的前翰林程梦星。
旁人曹颙不耐烦见,这两位却是要见的。
到底是富甲天下的程家家主。程梦昆脸上丝毫看不出内务府失标的怨愤,如同没有这回事儿一般。
那次失标后,他求见了十六阿哥。将流拍的染料买下。如今,那些染料还在内务府仓库里放着,并没有往回运的意思。
曹颙早年承过他的人情,对他向来客气。两人规规矩矩地寒暄片刻。
程梦星却是随性之人,皱眉道:“孚若到了扬州,竟不晓得知会故人。委实叫人伤心。莫不是嫌我粗鄙,当不得孚若好友?”
曹颙忙道:“伍乔兄误会了,数载未见,小弟也甚至想念兄长,如何不惦记相见?只是还要着急往广州去,寻思回来时再拜会伍乔兄,这次就没有叨扰。”
程梦星看了一眼王鲁生,道:“反正我问过王七爷了,你们的船还要修整几日,这不是正得闲?我是厚着脸皮直接上门邀客,明儿要请孚若去我那园子转转。要是孚若不赏脸。我今儿可就不走了”
他早已孝满,隐居不出,但是有名比早些年更显。
就是曹颙在京中,听人提及江南士林时,也不时有程梦星的消息。
如今,一个名誉江南的大才子。做泼皮小子状,看得大家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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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奉天运第八百六十章策园
程梦星所住兰处。名为策他少年丧父,青年丧妻,留下一对儿女。康熙五十五年丧母,才出孝一年多。虽说族中长辈都催着,但是他不是少年,膝下又有儿女,也没人迫他继娶。
如此一来。策园没有正经的女主人,中馈交由他一寡居的姑母打点。
既似乎要上门做客,这见面礼少不得预备的。
打听完程家详情后,曹颙就吩咐曹方预备了几份见面礼。
次日。程家管事来接,曹颙就同王鲁生一道往策园去。
程梦星晓得曹颙的性子,没有叫外客,只请堂兄程梦昆作陪。
待听说客至,程梦星同程梦昆联袂出迎。将两人迎了进去。
这园子依水而建,进门伊始,就见眼前湖石堆积,藤蔓纵横,隐隐地露出白色墙垣,看着甚是雅致。
待进了园子,布局自有洞天。
郁郁葱葱中,有羊肠小道星罗期间,放眼望去,春光灿烂,远远地传来悠扬的古琴声。
王鲁生跟在曹颙身边,直觉得眼睛不够使,低声叹道:“这也太精巧了。”
曹颙看了几眼,心中也赞程梦星的别具匠心,对于这水色江南倒是生出几分留恋。不过,他见惯了北方园子朗阔的格局,还是觉得南边的园子小了些。
因三月初。水边清冷,程梦星就将客人引致园子西北角的“近客堂”
“近客”是芍药别称,旁边就是一片芍药花圃。
如今,仲春时节,正是芍药初放,娇艳的花枝,让人看了,平添几分愉悦。
到了堂上。宾主落座,上了香茗。
程梦星就唤来小厮,吩咐道:“去书斋接少爷,再到姑太太处接姑娘来,就说有贵客至,让他们过来见礼。”
小厮应声下去,曹颙想起那年程梦星进士及第回乡路过沂州时,曾有意同庄先生结亲之事,有些缄默。
若是先生还在”又是什么情景”
程梦星也想起此事,对曹颙道:“孚若。庄先生女公子今年十岁来吧?离京那年,她才六岁,就已经冰雪聪明,想来如今更盛?”
曹颙点点头,道:“十岁了,已经跟西席读了几年时,去年开始已经开始学习女红。”
程梦星见曹颙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我同先生相交多年,这话早年也提过,现下少不得同孚若再提一句。若是孚若瞧着小犬尚可,我愿让犬子为先生半子。”
曹颙闻言,感念程梦星这番好意,却不好应承。
程家上面没有婆婆辖制,程梦星又是先生故交,未曾不是好人家。但是曹颙这些年,从自家姊妹身上也看出,这女儿际遇多艰,没有娘家倚仗,日子委实不好过。
所以。他同妻子提及妞妞以后的亲事时小就没想过要离开京城。总要在眼跟前,才能照拂一二。
“伍乔兄盛情,先生地下有知,也会感念不已。只是有一件事,先生生前没有对人言过,先生在旗。”曹颙稍加思索,回道。
既然不能结亲,还是早先回绝好,省得人家儿子带过来,再回绝好像看不上人家儿子似的,反而叫人心里不痛快。
程梦星闻言,不由面上讪讪地道:“先生多年生活在江南,没想到竟是在旗。”
他自诩是庄先生的至交好友,没想到连好友的底细也不知,自是有些尴尬。
曹颙怕他多心,解释道:“我也是后来才的知。先生早年在京城,遭遇大变。才客居江南。先生虽没在朝,身上确有皇上恩典的五品云都尉的爵,而且,先生病故后,还有恩旨下来,先生的爵位由妞妞之婿或其子承袭。若不是因为这个,妞妞出旗成亲也不算什么;有了这个,就是欺君的罪过。”
这一席话。听得程梦星同程梦昆都愣住。
程梦昆想起早些年京城传闻,曹颙之母为“公主”之事。
五品云都尉,还是皇上前挂名的人物,没有出仕,反而到曹家为幕。若说没有今上的安排,谁人能信。
程梦星想得是庄席有治世之才,却是联跑半生。老死幕僚个上,这“遭逢大变”四个字,不知是何等惊险,才让他失了锐气。
王鲁生也认识庄先生,却不甚相熟,只记的是个干巴巴的老头。没想到这样其貌不扬的人,身上还有五品的爵。怪不得人都说京城官宦多,平素真是看不出,比县尊还高几个品级。
堂上气氛有些沉重,就听有人在门口道:“老爷,姑娘同少爷来。
众人顺着说话声望去,就见小厮身后跟着一跟着几人。前面站着两人,看着模样有几分相似,向来就是程梦星的一双儿女,后边是仆妇丫鬟等人。
女孩年纪略长,十六岁,体态苗条,穿着粉蓝色的衣裳,梳着辫子,头上菩了两只红宝石誓子,胸前挂着个缠丝金项圈。
虽然看着不过是寻常得闺阁小姐的装扮,没有珠光宝气的俗艳,但是项圈坠子上鸽子蛋大的红宝石,显露着程家的殷实。
男孩年岁小些,十四,五岁,个子已经同姐姐差不多。长相有几分像程梦星。眉眼又比程梦星俊秀些。
说话间。姊弟两个已经进了堂上,先是给父亲请了安,随后见过堂伯程梦昆。
程梦星已经站起身来,指了指这姊弟两个,道:“孚若,七爷,这就是我小犬同犬女。”说着,他转过头来,对两个孩子道:“这是你们曹叔父,打京城来,是为父的好友;那是你们王世伯,从山东来,同咱们程家也是几代人的交情。”
“侄女子鹤,侄儿子修见过曹世叔、王世伯”姊弟两个行礼见过。
曹颙同的王鲁生忙从座位上起身,唤人将早预备好的见面礼送过去。
行过礼毕。程梦星打发女儿下去,留下儿子修说话。
想着程子修差点成了妞妞的夫婿,曹颙少不得仔细打量几眼,却是越看越喜欢。恭谨有礼也说,那种落落大方的劲儿,也看了叫人欣喜。
若是妞妞得此佳婿
曹颙突然有老丈人看女婿的感觉,心中开始挑剔。
相貌太好了些,要是继承其父的风流性子,委实不是良配;又是打小失母,有祖母拉扯长大,虽知书达理,但是骨子里骄纵是少不得的。
心中腹诽不已,面上曹颙甚是温煦,对程梦星道:“听说伍乔兄家中有长辈在,用不用去给老人家请安?”
程梦星摆摆手,道:“孚若不必客气,随意就好。姑母生性清冷,鲜少见客。”
曹颙不过是一说,礼数到了就是。听了这话,就不在提及”
园子东北,程子鹤带着丫鬟婆子回来,还有满满两托盘的见面礼。炕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俯在炕桌边的抄写佛经。
曹家置办的见面礼精巧,王家预备的豪气。
那妇人就是在程家老太太病故后,帮侄儿管家的程氏。对于这些见面礼,她却都没有入眼,反而微微皱眉,道:“都要出阁的闺女,还叫你出去见外客。好没道理。到底是什么客,值的这般郑重其事?”
程子鹤笑着在程氏身边坐下,拉着她的胳膊道:“姑太太勿恼。
都是父亲的故交,通家之好,父亲才命我同弟弟拜见的。一位姓曹,京中来的。看着不到而立之年,应当就是父亲提过多遭的江宁织造曹家嫡子;一位姓王,山东来的,若是孙女所料不差,就是日照王家的当家,要不然也不会是堂伯陪着”
程氏听到“曹”字,已经是身子已僵,待听说“江宁织造曹家嫡子”已经是手扶胸口,脸色惨白。
程子鹤一口气说完,望像姑祖母,才发现其异常,忙站起身来:姑太火您身子不舒坦
程氏已经站起身子,嘴唇哆嗦着,扶着侄孙女的胳膊,急声问道:算是织造曹家来人”曹家嫡子,莫不是曹家大爷曹颙?”
程子鹤虽不晓得程氏因何如此失态,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父亲提过的曹家人,只有这一个”想来错不了。世叔名讳父亲没有提及,但是他吩咐人给我同弟弟递见面礼时,跟看来的下人称呼他为“大爷”
“曹颙来了”程氏喃喃道,脸上似悲似喜。
没等程子鹤省过神来,程氏已经放下侄孙女的胳膊,“蹬蹬”地奔了出去。
直奔了十几步,她才听了脚步,转过身子。对程子鹤招了招手:“子鹤,过和…”
程子鹤出来,扶着程氏,犹豫了一下道:“姑太太认得曹世叔?这是要直接往近客堂去么?若是姑太太想见曹世叔,孙女使人过去请父亲带曹世叔过来给姑太太请安可好?”
曹家虽是京城显贵,但是既然与自家是通家之好,程氏又是长辈,那按照礼数,就算程氏相见,也当请曹颐过来拜见才对。
程氏却没有回答,反问道:“客厅那边。除了曹家人,还有谁?”
“还有本家大伯同山东王家的世伯”程子鹤回道。
程氏抿了抿鬓角,稳了稳心神,道:“子鹤,我早先同曹家长辈也相识。你使人悄悄地问你父亲一声,是否能让我单独见一见曹家大爷。”
“瞧姑太太说的,有什么不能见的?姑太太既不耐烦见旁人,便让父亲只带曹世叔来见姑太太”程子鹤笑着说道。
程氏闻言,却是使劲摇了摇头,低声道:“按照礼数,当我过去。还是安排处能说话的地方,我过去拜见。”
程子鹤听着有些糊涂,瞧着姑太太这神态,同曹家指定不是寻常关系。但是长辈的事儿,也没有孙女多嘴的地方,她便应了。
怕婆子们传话,传不明白,她扶了程氏回屋后,就带了个小丫鬟往近客堂去。
屋子里。程氏挥挥发侍候的丫鬟婆子下去。
她捻着手腕的上佛珠,身子瑟妾发抖,忍了半晌的眼泪终于簌簌落。
近客堂外。湖石后。
看着去而复返的女儿,程梦星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嗔怪,道:“什么事就婆子们传话就是,用得着大晌午的跑来跑去?”
程子鹤让跟看来的小丫鬟先退下去,才说了程氏要见曹颙的话。
“姑太太要见曹颙了”程梦星闻言,颇为意外,道:“姑太太不是不耐烦见外人么,今儿怎么想起主动见客?方才曹颙提过想给她请安,我已经婉拒。他这次在扬州只是暂留,要往南边去的,过些日子还回转。鹤儿同姑太太说一声,看能否下次相见。”
程子鹤想着程氏的失态,道:“父亲,姑太太说不让父亲带曹世叔过去请安。她要过来拜见曹世叔。瞧着姑太太的意思,恨不得立时就见。若是父亲便宜,还是顺了姑太太的心愿吧。自打祖母故去,家事都赖姑太太。照看女儿同弟弟,也是耗尽心力,难得有这一次请求,女儿实不忍让姑太太失望
程梦星点了点头,道:“如此,等吃了席,我就安排静室。你回去告之姑太太吧。”
他想起母亲生前曾提过,这位祖父外室所出的姑姑,来扬州前一直定居江宁。
既在江宁。同曹家认识也寻常,只是不知姑姑到底要说什么话,要同曹颙“单独相见
除了在近客堂安排席面,宴请曹颙司王鲁生之外,程梦星还在前院置了一席。招待曹、王二人的随从。
这相陪的。就是策园的几位管家。
难得来扬州,曹乙的风流性子,是止不住的,已经同曹颙告了假,花天酒地去了。随着曹颙来的,是魏黑、曹甲小满,小满跟着进了园子里侍候。魏黑同曹甲在留在前院。
郭全有去船坞盯着修检去了,王家是两个扬州管事随着,同魏黑、曹甲一块入席。
众人家暄时,魏黑就瞅着那大管家眼熟。
彼此一报姓名,他才想起来眼前这大管家不是旁人,就是康熙四十九年夏天跟着自家公子围剿过望凤庄的张鹰。
张鹰见魏黑盲了一目,怕他忌讳,没有往脸上看,所以没有认出来。
直到见魏黑打量,他才望过去,带着几分疑惑道:“魏管事,纵和…可是魏和…”
魏黑“哈哈”笑道:“正是魏某。十来年不见,张爷还是龙虎精神。”
至于为何好好的捕头不当,到程家当家奴,魏黑心中虽奇怪,但是终没有当面发问。
若是涉及阴私,那不是与人为难么?
程家其他两个管事见他们认识,少不得问两句。
张鹰却是没遮没掩,笑着回道:“还是在衙门当差的时候,同魏爷见过一遭。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十来年了”,都不敢认了
十年。就不敢认,二十年,是认不出?
曹甲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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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奉天运第八百六十一章孽缘(上)
策园梦旱最得意的。除了糊石、草木、亭台轩榭是点缀其中的美姬,
奈何曹颙在孝中。程梦星不好让园子里的美人露上一手,这宴客重点就放在席面上。盘碟碗筷,无一不精;煎炒烹炸,无一不美。
就是曹颙家里用着御膳传人的厨子,对眼前的道的淮扬美食,也只能赞一个字,“好。”
王鲁生却是吃惯了鲁菜,口味偏重,对淮扬菜不如曹颙那般喜爱。端着酒盅。同程梦昆两个推杯换盏。
说起来。两家祖上还有姻亲往来。
这次截了程家标,王鲁生怕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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