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先前打算置产之时。就是委了他办的。虽说后来内务府赐了宅子。但是相关修缮事务。也是他协同曹府的管事吴盛在经管。
如今眼见不只内园。连同前宅气氛也紧张起来。秦贵却是没功夫关心小舅子了。
额驸留下的这几个人中。隐隐的以智然为首。秦贵瞧着来。问道:“法事。这是因何缘故。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秦贵是王府花园大管家。有些事还要他这边来应承。所以智然也不瞒他。出去。到了隔壁静室。智然说明了原委。
虽说他说的平静。却是骇的秦贵变了脸色。谁会想到。会有这般无法无天之徒。竟要闹这一出。
要是格格、额驸、小格格真在这边园子有了闪失。那他秦贵的性命也就到头了。想到此处。秦贵之前的一点埋怨早已烟消云散。
“法师。额驸去衙门。随从几骑?这边人手实在不足。还是往京城送信。调些人生来吧?”秦贵带着几分担忧。问道。
“消息从京城来。想来也有人手往这边来。算算日子。最迟今明两日也该到了。还要劳烦大管家预备出两间空院子。安置众人。”智然说道。
秦贵听了。忙吩咐小厮下去预备。
看着智然的淡定从容。秦贵心里颇觉古怪。总觉的这和尚真有些洞明世事之意。他刚才不过心里丁点儿不满。这和尚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安抚望了过来。
接下来。众人说起来的。就是几处大门的护卫。哪处添减几人。园子墙根下。需要安置的护院犬数。
正说着。内园过来两个健硕的仆妇。拖着一个女子过来。
那女子耷拉脑袋。头发披散着。上面还挂着木屑。看不清容颜。手脚都用麻绳绑了。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尘土。
不晓的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的。那女子哆哆嗦嗦。身子跟筛糠似的。那两个仆妇刚松手。她就滑倒在的。缩成一了不解。开口问那两个婆子道。
那两个婆子躬身回道:“刚刚在材火车里抓到的。格格请师傅讯问。看这女子意欲何为。”
大管家闻言。忙多看了那女子两眼。这才得了消息。有人要谋害额驸。就鬼鬼祟祟进来这一个女子。如何能不让人心疑?
只是大格格既让智然讯问。那他也不好多嘴。只好“咳”了一声。做旁观状。
智然的视线。却是正看着那女子的前襟。那暗红色一片。像是干涸的血渍。
“你是谁家的女子。为何要躲在材车中?”智然上前一步。看着那女子。开口问道。
那女子闻言。慢慢的抬起头。露出了眉眼面目。
看着年数倒是不大。十四、五的模样。脸上鬼画魂似的。两个眼睛红肿的怕人。像是烂桃似的。不晓的哭了多久。
就这回功夫。她的眼泪又出来了。在脏脏的小脸上冲出一道沟来。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肤。哆嗦着说道:“姐……姐姐死了……厨房。刀。被杀……”说到此处。已经瞪大了眼睛。显然是骇极。身子一不见人影。也不见使人来请假。到底是什么缘故?
正想打发人去学士府相问。曹颙就见伊都立两眼放光。甩着大步进来。
“大人。奇闻啊。奇闻。没想到这山野之的。还有这般节孝的女子。只是节孝并重。节孝又不能两全。实是让人叹惋。可恶那些腐儒。还念叨此妇既已失贞。宜绝于夫。不让附墓。真是太太可恶。”一见到曹颙。伊都立就忍不住嚷道。
刚好有几个行宫属官在这边禀事。听了不由侧目。
伊都立这才留意到还有其他人在。笑了两声。道:“有些俗务耽搁。来的有些迟
待那几个属官下去。伊都立才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今早。他从家里出来。路过知府衙门。正好看到有人抬尸上堂。他是个爱热闹的。便驻足于此。瞧了场热闹。
有民妇郭氏。前几年大旱时。丈夫看这边不好生计。便随人进关贩药。郭氏用女红针线养活公婆。待到米价上扬。却是断了炊。
郭氏邀集邻里。叩首道:“我夫以父母托我。今不做别计。难于生计。邻里能助我。乞求相助;不能助。我且花。务笑我。”
所说朝廷有救济米粮下来。但是到百姓手中。又有几何?
家家都不容易。邻居听了郭氏的话。都无语散去。郭氏对公婆哭禀后。开始倚门卖笑。迎来送往……
第十一卷定风波第六百三十三章奇闻(下)
“如此三年,其夫归。郭氏道‘父母并在。今还你’随机优领出一女,说是‘既以失身,难忍耻相对。别娶一妇,今天也给你’,而后便借口到厨房做饭,自刎了。如此奇女子。如何能不令人唏嘘。”说到最后。伊都立已经叹息不已,脸上也收了平素嬉笑,多了几分敬重之色。
曹颙跟着感叹一声。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倒不是他心硬,而是礼教吃人,朝廷每年恩赏的贞节牌坊还少了?
别地不说。就是天佑地||乳|母柳家地,也是贞节牌坊的牺牲品。
伊都立脸上却是现出不忿之色:“有这般有情有义地好女子为妻。正当好生看重才是。她那个男人看着其貌不扬,何等福气得了这样一个老婆?父母恩养了,如花似玉的新人又在眼前,再过几年。谁还会记得这个孝烈之妇?听说在关里贩卖药材赚了大钱回来的,带了不少银钱仆从回来,这般富贵,郭氏却是一日也没享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若是其夫没发达。或许郭氏还有条生路;他既以发达。呼奴使婢,怎么能容忍失节之妇为主妇?就算郭氏没有寻死之心。怕也羞愤难当。活不成了。说到底。还是男人没担当。”
曹颙见他这般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不晓得如何劝解。
别的不说。伊都立有一处优点却是要赞的。那就是不像其他男人那般大男子主义。不将女子当回事。他这边。虽说博爱了些,但是心地还算不错。
伊都立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总算是去了些闷气,他这才想起正事,问曹颙道:“大人,今儿已经初三了。下官去园子里瞧过,有几处工期不短,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来不及。虽说今年闰三月,也只剩下不足三月功夫,园子的预算单子若是出来了。是不是也当开工?”
“闰三月?”曹颙之前倒是没留意这点,听伊都立这般说,才留意到这个心里生出几分不安。
要是没有闰月的话,按照每年地旧例,在圣驾到抵热河前一月。这边就要开始加强治安防备,清查闲杂人等。
若是闰三月。圣驾到抵热河迟一月。那曹颙他们这边就要想法子抗两个月了。
见曹颙神情有些异样。伊都立望过来,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大人这边有什么事儿?”
“没事。将到万寿节了,伊大人这边的寿礼预备地如何?”曹颙还没有想到,怎么将“悬赏”之事相告,就先岔开话,问道。
伊都立闻言。脸上多了几分怅然之色。道:“还能怎么预备?如今已经是五品了,也没有献礼的资格,只能随大流罢了,我阿玛说道的没错。我就是没出息的混账行子。其他人家。像我这个岁数,哪里还有混五品的。实是叫人汗颜。我都没有脸面见族中兄弟侄子们了。”
这个话。曹颙实不好相劝,同为世家。伊都立家与曹家不可同日而语,是真正地八旗勋贵。两人的仕途却刚好对倒,曹颙这边平步青云。伊都立却是仕途坎坷。
伊都立发完牢马蚤,自己个儿也有些不好意思。挑了挑眉毛道:“我这是怎么了。真够婆妈!对了。大人,郡主已到热河几日,属下还未过去请安。实是失礼,若是明日便宜,属下想携杨氏过去给郡主请安。”
“伊大人,都是亲戚,说这些倒是外道了,不必如此。”曹颙见他这般热络。原也是愿意请他多过去宴饮的。
不过。想到自己家怕是不消停,不好连累无辜,加上听到杨氏心里也有些别扭。就开口婉拒道。
伊都立却是格外执着,摆手,道:“不行。不行,论起尊卑,大人是上官、郡主是王府贵女。我们当请安地。大人再多说,倒是真不拿我们当亲戚了。”
说着,他也不容曹颙拒绝,就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笑道:“就这般定了,明日要叨扰大人了……却是要不醉不归,大人可要预备两坛子好酒才行……”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去了。
曹颙看着他地背影。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难得三十多岁了。还能喜怒随心。这般坦然活着。看着倒是让人心生羡慕。
只是杨氏,不就是杨瑞雪么?
想到这次,曹颙微微皱眉,他实不愿同那个女子有什么接触。担心节外生枝,惹出麻烦。牵出李家的事来。
想来她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添了一女,伊都立话里话外也赞过几次。
曹颙正想着。就见营造司员外郎董长海捧了文书。躬身进来。
是行宫地修缮预算。比曹颙要求地早一日报上来了。
曹颙看着手中地预算,看了董长海一眼,道:“董大人,这次预算薰大人都看过了,觉得如何?”
一路同行而来,曹颙同眼前这位略显木讷的员外郎也熟识些,他是薰殿邦的侄子。董素芯的堂叔,曹颙实不愿意这个老实人。给人顶缸背黑锅,多有照拂,也算是卖董家一个面子。
薰长海犹豫了一下,道:“回大人的话。别的属下不晓得,金箔是由在库房那边出的。像是同在预算上有所出入。”对于曹颙来说。这些预算。不过是数目字。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初来乍到,也没兴趣冒天下之不大违。“反腐廉洁”。
张伯行清惊不清惊。在康熙口中。却落得个“过伪求名”。其后任赫寿在给皇帝地折子上。实话实说收了不少银子,用在何处。康熙的点评是“真满洲也”。
说起来可笑。但是实情就是如此。
有前车之鉴在,曹颙虽没兴趣贪污。但是也没想法挡别人的财路。
但若是那些人赤裸裸地。贪婪过盛,那他也得敲打敲打。总要面上好看。要不然地话,被御史们盯上。自己背黑锅。岂不是冤枉?
他合上预算。对董长海道:“既是董大人有觉得疑惑之处,拿着这预算去问问,就说内库银钱紧。修缮还当要节俭才是,这预算让他们好好斟酌斟酌。若是能节省一二,皇上过问起来,也能晓得大家有为君分忧之心。”
薰长海躬身应了,双手接过预算文书。道:“总管大人到热河已是三日,地方文武与行宫属官欲设宴为大人接风,大人之前抱恙。现下如何?方才下官来时。已有数位大人问起。说大人若是身子好些,今晚想要宴请大人。”
曹颙闻言,道:“劳烦董大人帮本官转告,就说众位好意曹某人心领了,毕竟是奉命而来。先可着差事,左右在热河的日子还长。不急这一两日,等忙过这几日,工程都动起来,曹某人再请大家伙吃酒。”
这番话说得却是无可挑剔,董长海也不过是传话之人,自是没说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曹颙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方才地预算上面写地金额是九十七万余两银子,若是那些人知趣,减去两成,剩下不足八十万,也不算是惹眼。
就算不足八十万,其中地油水也不是一星半点。
热河行宫如此。汤泉行宫那边的工程也不会例外。内务府衙门是出了名的肥缺衙门,油水大着,京里那些内务府世家,几代人下来。却是比王公府邸过得还要舒心自在。
想到自己费心筹集地银子,有一部分就入了那些人地口袋。曹颙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他晓得,想要为官,别地都能沾。这省钱的差事却是不能沾地。
容易招惹小人。后患无穷。
所以他只是意思意思,并没有心情细究到底有多少银钱,落了那些蛀虫的口袋,不过是做得两面光罢了。
说来也可笑,这满清立国不足百年。官场糜烂至此。不能说无人不贪吧。却也难找几个真正清惊之人。
就算有几个品性好些地,上下官员怎么会留着这样地人在,总要使手段拉拢,实拉拢不了地。就排挤诬陷了。
自己这“度假之旅”。看来也不太平。
曹颙往椅子里靠了靠。拿了本《徐霞客游记》,看了两篇。到底有些心烦。掏出表来,瞧瞧时间。
才午时。他实是无趣,便叫了蒋坚几个,打着看看各修缮处为名。假公济私。游起园子来。
众人虽说跟着进行宫两次。但都在本堂衙门处。还是第一次进山庄园子。却是眼睛不够使了。
湖光山色。大好春日,曹颙看着这满目景致心里也畅快许多……
淳王府园子。前院正厅。
初瑜坐在厅上,看着地上哭泣的女子。听着智然地讲述,不禁有些动容。
“天下怎会有这般无良之人?”她地心里。还有几分不信。不由摇头。道:“郭氏这般情义并重的发妻。敬之爱之还来不及。怎能刀戈相向?就算他埋怨妻子失贞。也有律法家规治着,不当如此。
杀人者死。就算是三岁孩童也晓得这个道理,就算是天大的仇怨。也没有几个敢挥刀伤人地。”
地上那女子闻言。抬起小脸,哽咽着道:“那人,那人。说姐姐是自杀……若不是小女亲眼所见。小女也不敢信,姐姐原就因失贞羞愤,所以才买了小女来,姐姐曾多次说过。等那人回来。翁姑有所养。她就绞了头发修行去……姐姐,死的冤,若是早日改嫁。也不会送了性命……”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饶方才已听了一遍,但是智然此刻仍不禁动容。双手合十,低声诵起了《金刚经》。
那女子说话虽是断断续续。也没什么条理,但是周身地哀恸却不似作伪。
初瑜一时也是无语。想到那个郭氏。却实是可敬又可怜。
可敬地是。一个弱女子,能有这样的孝义之举;怜地是。遇人不淑,数年操劳。失身失名,却落得个刀斧割颈的下场。
厅上只剩下那女子的哀哭。与智然地诵经声。
初瑜鲜少料理外事,今日府里进了这样一个女子,这般言辞虽是动人,但是心中仍有几分防备之意。
她寻思着,要不要问清这女子所说的人家地方。使人过去打探一二。辨明真伪再说。
这时,就见大管家秦贵与张义两个一前一后的进来。
原来。听了这女子哭诉原委外,智然已经让张义带着几个人去郭氏家与衙门打探。
却是正如这女子所说。郭氏报了自刎,官府也验明正身。
因其失贞于夫。知府原是判她宜绝于夫,不让附墓,郭氏却是死不瞑目。最后,还是郭氏公婆求情。道是媳妇本是贞妇,只因奉养老人才至此。又说葬是家事,不必劳烦官府做主。说了这般话。郭氏才阖了眼睛。
老两口。坚持认媳不认子。对于新妇也冷淡得很。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儿子不能供养父母。避而委其秦,谁是谁非还不分明。还有何脸面埋怨媳妇失贞。
因郭氏卖花奉养公婆。有些艳名。平素不肖者有之。唾弃者有之,闹了这一出后,街头巷尾。却是无不交口称赞。
更有些放荡子。浑不知耻,以恩客自居,言谈中多加卖弄。少不得引起旁人侧目,横上他们几眼。他们才算安份些。
不过,智然却是听出其中不对来。
“你既已在此。那新妇是何人?”智然开口问道。
那女子道:“这。小女子不知。是那人昨晚带回来的,那人这次回来。说是贩药赚了银钱,带了几个伙计下人回来。还有一女子。说是叫金巧。非妻非婢,却是不晓得身份,姐姐怕人打小女子地主意。向来不让小女在人前露面,想必那人也听说这个,就叫那金巧冒了我。”
昨晚她不小心目睹郭氏被杀地情景,吓得出逃,被追到水边,挨了一刀,坠入河中。
却是大难不死,流到下游。爬上王府的柴火车。这才进了王府园子。
初瑜见她胸前血渍犹在。脸上无半点血色,终是不忍。对智然道:“事已至此,还是先请这位姑娘休养,等额驸回来再说。”
智然也是此意。只是到底是外来之人。这一番话虽说同外头地事对上。也不好太过随意。
因此,他便同初瑜提议。先将这女子安置在了前边的空院子。请初瑜指派两个婆子过来照看。
待初瑜进了内园,智然才同秦贵道:“听说热河不比其他地方。往来盘查严密,那想要进热河之人,指定也要寻个明目。这旅人商贾,却是最好带人进来地,大管家。若是能一边注意到客栈那边地异常之人。再留心那些近日归来地住户商贾。许是能发现一二。”
秦贵听了。眼睛不由一亮,道:“还是法师想得周全,如此一来。却是心中有数,但凡有所异动。也能有个防备。不至于使额驸身临险境。”
智然只是笑笑。没有多言。想到死去地郭氏。他眼中多了几分慈悲,数着手中的念珠。又诵起了《金刚经》……
回到西院。初瑜歪在炕上。不由地有些发怔。
她身份尊贵,从小并未操心过生计。自不能理解那种为了奉养公婆无奈卖春的心情。但是,却也晓其中地孝义。
这世间女子。有那样刚毅要强支撑门户。最后还要受名声所累。凄惊离世地;也有她这样受公婆怜爱、受丈夫呵护、舒心度日地。
虽说命运不同。但是自己当惜福。
就算不能像那郭氏似地。担起一家之主的重责。但是却也不好再像过去一般。
到底女子是要刚强些好。还是柔弱些好。她有些困惑。
养母性子刚强。却是使得阿玛敬而远之;生母总是柔顺隐忍,却在多年与养母的交锋中,屹立不倒。
在宗室中亦是,那些性格要强些地福晋。除非母族势大的,哪里有几个好下场地?
这天下的男人,有几个能受得了妻子性子强悍地?
只是。若是女子一味柔弱,又如何能为夫分忧?
因昨晚折腾的久,又起得早。迷迷糊糊地。她就阖上了眼睛。
却是画面繁杂,各种嘈杂地声音不断,闹得人片刻不得歇。
一会儿是她同兆佳氏口角,引得兆佳氏跳脚;一会儿是丈夫蹙眉地样子。似乎在责备她的无礼。
初
完结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2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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