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院子,便听到哀婉的哭声,曹项兄弟进了院子,这边堂上空着,但是棺木与灵位都准备妥当。
没分家前,他们兄弟两个也受过庄先生地教诲,得了消息,正越好结伴过来探视。没想到,进了大门,就得了庄先生已经去了的消息。
运载灵柩的马车已经预备好,却是没有人赶去榕院催促。
从庄先生咽气,已经两个多时辰,曹还是如在梦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爹,阿爹……”妞妞穿着孝衣,哭了小半天,原本稚嫩地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初瑜见了,低声哄着妞妞,而后让人传话内院,给熬些燕窝过来。
怜秋与惜秋两个,泪人一般,哭软了身子。
曹站在一旁,如坠梦中,实是无法接受庄先生已经故去的事实。
庄先生咽气前的眼神,带着笑意,带着慈爱,带着鼓励。
曹心如刀绞,想着早年说过要陪庄先生一道赏桃花、聘问前的问题,可定也是这般破破烂烂的。
曹项兄弟两个正好进来,却是只能陪着伤感了。
初瑜见丈夫脸色不对,近前两步,低声道:“额驸,若是按照之前议定的往广化
是不是该预备了?”
曹开始还想着在家里停灵,但是家里都有限制。寺庙里的规矩少些,也不用应付那些闻风而动上来讨风声的。
在众人的哀哭声中,庄先生终被关进了棺材。这以后,曹就在广化寺常驻。
庄先生无子,曹身为弟子,已经换了孝服,
智然也在,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未满。
雅尔江阿摆摆手,道:“多大点儿事儿,既然别人都往十六阿哥身边凑合,你们也别绷着,往前凑合就是。等遇到什么大事,我再过去喝水。
那管事应了一声,要退出去。
雅尔江阿犹豫了一下,开口叫住了那管事,道:“听闻曹家有丧事,找个好些地糊纸铺子,扎套昆曲儿戏子给那边送去。”
第一卷世家子第五百九十章侧目(下)
皇宫,内务府衙门。
十六阿哥脸上堆了笑,忙吩咐人下去预备茶水。
九阿哥仰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毛,道:“小十六甭张罗,哥哥不是找你讨茶吃。哥哥原想过两年清净日子,小十六同曹却是让哥哥糟心啊。这话怎么说,是为了讨好皇阿玛,十六弟要拿哥哥做筏子不成?还是曹惦记着他们家早年交上来的茶园,拿茶叶做文章?”
十六阿哥听着,上前托了九阿哥的胳膊,请他到上座座了,抱屈道:“哎呦,我的好哥哥,您瞧瞧弟弟累得脸色儿都黄了,哥哥不说心疼两句,倒是来冤枉弟弟!”
九阿哥闻言,还待再说,就听十六阿哥又巴拉巴拉的说道:“九哥,不过是投标,耍个花枪罢了。九哥那几位姻亲与门人都是实力雄厚,还怕这个?说句实在话,九哥,曹那家伙在其他方便许是无长处,在赚钱这块儿,您还不晓得他?稻香村生意红火,十三哥那边的南货铺子不说是日进斗金,也是生意兴隆。这往鄂罗斯的外贸,又是热门生意,您当相信他能出个好主意让大家赚钱才是啊?”
九阿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十六阿哥道:“你别蒙我,转不赚钱且不说,那能参与招投标的五万两银子保金,内务府衙门这边还会给吐出来不成?西北军事用银子,这个大家都晓得。曹琢磨了出来这个法子来骗大家的保金。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九哥,要真是只为了保金,就好了,也无需弟弟这般劳乏。那五万两银子不过是怕有瞎抬价的,待招投标完了,那银子是要退还的。真正的参与费用,不过是每户三千两银子罢了。”
九阿哥始终在看十六阿哥的神色,见他不似作伪。转了话题道:“反正是从我嘴里抢食儿吃,哥哥我也丢不起这个脸。小十六你说,这劳什子的招投标底价是多少?要是哥哥我有肉吃,自然不让弟弟喝汤就是。”
十六阿哥闻言,苦着脸道:“哥哥唉,这个底价。是得明年二月初一招标前,皇阿玛钦定的。现下,弟弟哪里知道?”
听到抬出康熙,九阿哥神色一僵,盯着十六阿哥,脸上阴晴莫测……些虚假的热闹,消停地在这里料理庄先生地后事的。但这天下事,哪里有几件好顺心如意的?
那些闻风而动的亲朋故旧,纷纷前来吊祭。
即便曹没有心思应酬。也不好失礼。只好硬着头皮应酬。
幸好李卫与蒋坚也在广化寺寺庙照看。跟着曹府地管事里里外外张罗不少。使得曹能省心些。
饶是如此。曹还是迅速地消瘦下去。双眼洼陷。脸颊削瘦。
出去见悼客地时候还好。他收敛了哀思。还没有什么;待客人离去。他回到灵堂。却是经常坐在灵柩前发呆。
枯坐一夜。是经常之事。
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华丽地祭词。但是曹那种从心里流出地悲伤之情。是无法掩饰地。
说起来,不过是四个字,“如丧考妣”。
李卫见了,越发认为曹是义气重情之人;蒋坚这边。神色却颇为复杂。
他入曹家为幕,在这个时候,幕宾也有半师之意。
他是庄先生故去前入曹府的,当时心里还有几分屈辱与不情愿。
在李卫像曹举荐时,曹是说要听从先生之意,婉拒了的。
待到了曹家,看到上下对庄先生的礼遇,他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这次丧事,从头到尾。都在蒋坚严重。
没有人疏忽。曹家上下都很沉重,仿佛去的不是一个西席。而是至亲长辈一般。
除了曹换了丧服,在广化寺这边守灵之外,初瑜也每日里大清早就赶过来,料理相关事务,直到日暮方回。
“接三”时候,不禁曹寅带着几个侄儿亲自吊祭,就是几个王府、国公府也有人过来致哀。
“头七”,初瑜带着府里的几个男孩过来。天佑、恒生、左成、左住,四个小家伙换了孝衣,在灵前一字排开,毕恭毕敬地给庄先生磕头。
除了曹家这几口是真心实意难过外,其他人家,不过是看在曹地情分上罢了。
在“头七”后,这吊客就越来越多了。
曹初还想见,过后却是无力应酬,便只有托病不出,只请李卫他们两个带着曹家的管事应酬。
其实,智然和尚也在广化寺。
他同寺里的高僧,一起为庄先生做超度法事,没有参合俗物。
李卫是没话说地,拍着胸脯应下;蒋坚这边,则变得有些谨慎,对每个接触的人,都留心观察,看是否同曹有恩怨纠纷之类。
不提这来来往往的吊客,且说曹。苦熬了十来天,却是有些撑不下去,只觉得眼睛发花,走路打晃。
他的脑子里,想起庄先生生前戏言之话:“要长命百岁,学学郭子仪,七子八婿笏满床。”
庄先生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却是再也不会絮絮叨叨地责怪曹此处鲁莽、彼处不该了。
灵堂里空无一人,曹独自坐在灵前,让人摆好了素斋。
他盘腿坐在桌子后,后背挺得直直的,手里端着饭碗,却是泪如雨下。
他用筷子,将白饭往嘴里送,只觉得嘴巴里发苦,实是无法下咽。
灵堂另一侧,初瑜牵着妞妞的手,远远地看着丈夫的侧影,脸上难掩担心之色。
她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低声对妞妞交代了两句。
妞妞点了点头,放下初瑜的手,迈着小腿进了灵堂。
曹的神情呆滞,虽听到脚步声,但是却没有东张西望。
“哥哥……”妞妞走到近前。扯了曹地衣袖,可怜兮兮地唤道。
曹这才转过头,看着小妞妞。
小妞妞,已经抬起胳膊,将曹脸上的眼泪擦了,带着几分恐惧道:“哥哥怎么都好,就是不要病了啊,不要像阿爹那样病了……”说到最后,已是带着哭腔:“那样的话。妞妞怎么办?没人疼妞妞了,妞妞也要病了……”
这些日子,熬的神容枯瘦地。除了曹,就是妞妞了。
原本肥肥的小脸,折腾了半个月,如今妞妞也有了尖下巴,看着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的感觉。
庄先生虽然还有两女,但早就出嫁,最疼的只有眼前的这个老生女。
曹拉着她坐下,拿了个花卷送到她手中,道:“我不病。妞妞也别病,好好地长大,才不枉费你父亲这般疼你。”
妞妞五岁,对什么都是似懂非懂地。
结果花卷,她低头看了两眼,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问道:“哥哥,我妈说哥哥说的,阿爹病了。所以要进了大匣子,等妞妞大些才回来。可是,可是,还有人说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想阿爹,怎么办呢?”
对于孩子来说,谎言好,还是真想好?
曹不是儿童专家,自然不会从理论方面探讨如何。
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温言到:“妞妞知道什么叫死么?只是先生累了。所以先去歇歇。你好好的吃东西,好好的睡觉。先生要是想你了,会在你的梦里来看你的。那样,你就能见到你阿爹了。”
妞妞的泪珠还没擦,已经换了笑模样,眼睛亮晶晶地,带着欣喜问道:“真的?阿爹真会回来看妞妞?”
曹使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有些戚戚然。
这些日子,他每每阖眼,面前就是庄先生,但是沉沉睡去,却不见入梦之事。
妞妞兀自欢喜,初瑜站在灵堂另一侧,见丈夫神容憔悴地模样,却是不禁潸然泪下。想起庄先生地慈爱,这些年一家人似的,谁会想到就这样天人永隔?
初瑜地哀伤也是情真意切,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眼泪。
此时,就听人低声道:“嫂子,哥哥你里头?”
是曹颂到了,一身地侍卫服还没有换下,想是才当差回来。
初瑜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点了点灵前。
曹颂探出头,往前看着,就见哥哥与妞妞,一大一小,盘坐在地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花卷,大口大口吃着。
“哥哥能吃东西了?这,这,就算寺里不好动荤腥,也得弄几个好菜啊。”曹颂有些惊喜,道:“我这就使人弄菜去。”
初瑜却劝阻了他,道:“二弟,我使人吊着人参粥,已经使人去盛了。那个东西更便宜些。”
李氏倚在炕边,看着摇篮里的幼子,想着在广化寺守灵的长子,不禁有些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前几日,她也曾到过广化寺,看过长子的憔悴模样。
虽然妇人心慈,对于庄先生的过身,她也有几分难过。不过,到底是亲疏有别,心里头还是心疼儿子多一些。
甚至,私下里,她都跟曹寅说了一遭,请他好生劝劝儿子。
曹寅那边,却是无语。
刚好兆佳氏来访,正坐在炕桌另一侧,有一句、每一句地同素芯聊宫里的事儿。
虽说她满心好奇,但是素芯碍于规矩,不是什么都能说的,便多含糊过去,使得兆佳氏了然无趣……
第一卷世家子第五百九十一章同乡
按照曹的本意,是想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的。
现下是腊月,要是停四十九天,要赶上正月里出殡。到时候,各种应酬不对,也怕殡仪上有所疏忽。
上面还有康熙看着,就算是招投标的事儿由十六阿哥接了,曹也不好做甩手掌柜。
另外,络绎不绝的吊客,往广化寺而来。
除了曹家有往来的亲朋故旧,那些打着内务府招投标主意的豪商巨贾,也都陆续地摸上门来。
曹已是身心具疲,实是熬不下去了。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是庄先生的“三七”,大出殡。
庄先生父母之墓,就在房山,这次他的墓|岤修建在其父母家人身旁。他发妻病逝时,他还用着席姓,妻子遗骸并未入土,而是寄放在城外的寺庙里。
直到康熙四十八年,庄席进京,才在父母的墓地附近开|岤,营葬了妻子。
这次,庄席与妻子合葬在这个墓|岤里。
墓碑上的落款,是“弟子曹”。
待安葬完庄先生。曹如同在大病一场似地。精神萎靡得不行。
回到家里。来不及更衣。他倒头便睡……
圣驾是腊月十三移驾小汤山行宫地。因明天是小年了。所以转回来。
皇太后宫。李氏与初瑜婆媳品级装扮。前来谢恩。
之前地赏赐。在长生满月后。李氏已经来过一遭。这次是为年节所赐进宫谢恩地。
太后这边赐下地年货中。除了皮毛绸缎这些穿地。就是银鱼、鹿肉、鲟鳇鱼、科尔沁进贡地奶食。
太后赐东西给曹寅之妻。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儿。除了有些有心人外,其他人早已不讲这个当成新闻待的。
李氏这边,却是半点礼数不敢少,每次赏赐过后,少不得进宫谢恩。
她已经跟着乌恩,学了几句蒙古话。不过。到底是上了年岁,只会最简单的,难些的就忘地快。
偏生太后还愿意拉着李氏闲话家常,李氏这边却听不懂,两人要比划半天,才能粗解其意。
后来,实是没法子,李氏就带着乌恩入宫,由乌恩担当翻译。
太后瞧出乌恩长相有异。听说是蒙古来的女奴,早年被曹所救,;脸上就添加了慈爱。
如今。却是谁都晓得,李氏是太后宫的红人了。
加上御前当用的宫女,如今奉了太后遗旨,在曹府侍候李氏,真真是震慑了一批人。
尤其是九阿哥这样,同曹家有利益冲突,骨子里讲曹当成是敌人一般。
那个招投标的事情一搞出来,感觉火冒三丈的,就是九阿哥。
这内务府把钱地衙门。早年为了八阿哥的大业,补得都是九阿哥这边的银钱。没想到,这次曹却占着名分,将这团稀泥直接搁水里。
眼看就要黑白泾渭分明,而且失去既得利益者的地位,
九阿哥在十六阿哥那边试探了一回,却是被打了个太极,没有探到实底,心里如何能甘?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这个招投标真的是怎么回事
莫非,就没有其他法子,任由曹为所欲为?还是相信十六所说的,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仍是自己。沉得多:“顾纳,你去曹家了,曹寅与曹他们父子。待你如何?”
地上。躬身站着一位身材高挑,容颜清瘦的年轻人。正是任了两次外任的顾纳。
顾纳任了两次外任后,原是继续谋求外任地,九阿哥对曹家找不到插入的法子,去年借着曹颂亲事的几个间,也没起到作用。
因此,他就想到了顾纳,在吏部那边打点,要给顾纳补个京官。
顾纳地脸上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屏气凝神,有些官派儿了。
听了九阿哥的问话,顾纳躬身回道:“回九爷的话,曹寅那边待小的甚厚,问及小的前程,还想要进援手之力。曹那边……那边则忙着其西席的丧事,暂时顾不得其他的。”
这丧事沸沸扬扬的大半个月,九阿哥不禁有些烦了。听了这个,他立时摆摆手,道:“什么尊师重道,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这个曹,两面三刀地家伙,不过是借个幌子,避开这段日子的不满与叫嚣罢了。”
顾纳却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他前两天去拜访了曹府,当时只看到曹寅,曹还在广化寺守灵,他又巴巴地去了广化寺。
虽然与庄先生没往来,但是瞧着曹无法掩饰的感伤,顾纳还是很真挚地到佛前点了三炷香。
现下,听着九阿哥说曹在使障眼法,顾纳不由心里喟叹不已。
像九阿哥这种人,怕是一辈子只关注金银,永远不会为了别人而感伤了。
九阿哥见顾纳沉默不语,眼睛一转,笑着说道:“你前两任知县的考评都是卓异,升正六品不算难事。要不然,就给你安排个内务府的主事当当,有些东西也正好便宜。”
这个结果,并不使人觉得意外。
早在九阿哥关注内务府开始后,顾纳就有所察觉,自己怕是要被安排过去。原还存着一丝侥幸,毕竟内务府的缺,多是由包衣补,寻常人的缺有限。
九阿哥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顾纳的神色。
顾纳将其他的情绪掩去,只留下欣喜,立时躬身道:“谢九爷提拔,小地感激不已。”
他是九阿哥的门人,是贝子府下的开户人,也能补旗缺。却是子子孙孙,都要奉贝子府为主了。
九阿哥点了点头,想起一事儿,对顾纳道:“对了,听说你还没有儿子,刚好福晋有个陪嫁。姿色虽平平,但是使人瞧过,却是利于生养,爷赏给你做妾。”
顾纳闻言,却是不由怔然。
向来晓得九阿哥好色,就是顾纳自己个儿,也曾经奉命,为九阿哥采买过姿色过重的佳丽。
如今,怎么会赐人下来?耳目?
顾纳躬身道谢。心里却已经是思量了好几遭。
李卫听到有人在寻自己,疾步出来来。却是两位旧相识,是徐州
完结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19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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