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心里则是有些没底了,不晓得是不是历史有所变动,原本在康熙末年的西北战乱,给移到这个时候。还是雷声大、雨点小,这场“轰轰烈烈”的战事会不了了之。
这乌尔格,则是外蒙古地地界了。朝廷在那边的影响甚是微弱。
按照规矩,这内蒙古地界的王公算是内藩,外蒙古那边是外藩。朝廷在内蒙古可以划定牧场,在外蒙古则鲜少干预地方。
纳兰富森拿了康熙手谕,从将军府调了五十蒙古八旗兵。
从归化到乌尔格,中间偶有驿台,也不像之前那样成规模了。
这一行,七十来人,都是从八旗右卫选地上等骟马,双马双鞍。以供路上换乘之用。
五月的草原,没有初夏的燥热,只有青翠的绿色与无边的花海。
蓝天、白云、绿地,白色的河流像轻柔的带子,在天地间撒着银光。
曹的心境。也一天天的发生变化。
人居于这世上,最是渺小,却是偏生以为自己是“万灵之长”,想要掌控这世界。
自己的心里,虽没有存在翻天覆地之心,但是也是想着要费心经营,为家人地安康与自己未来的安逸生活努力。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掌心握无限,刹那是永恒”,自己好像是太看重结果了。反而忽略了这沿途景致。
浮躁了。世故了,失去了过去的从容。
是因为心里想要求的更多。在意的更多,有些贪心了么?
骑在马背上策马狂奔的曹不由地自省,说了想要陪妻子出游,却是多年未能成行;想着给孩子们提供好的游乐场地,总是找借口一拖再拖;寻思要多多孝敬父母,但是每日里说话的功夫都是有数的。
自己好像是忙忙活活的,又好像在偷懒,就这样日复一日,将日子混了过去。
人生能有多少个日复一日,自己地命运虽说没有按照历史上的,在儿子未出世前就夭折,但是谁又能保佑自己定是个能长命百岁的?
生老病死,自然之道,岂是人心取舍能够更变得了的。
固然不能哀怨,时时战战兢兢地活着;却是不能放任,不去计划未来。
人生于俗世,真是件很麻烦的事儿,要是能像这苍鹰,任意遨游于天空;能像这灰狼,自由奔驰在草原上,那该多么惬意。
待曹发现自己地变化时,不由地愕然,难道这是因要前往大喇嘛驻地的缘故,自己也变得有佛心起来?
虽说同这天地自然相比,红尘俗世使人倦怠不堪,但是也只有远离家人千里之外,才越发能体味亲情的可贵。
有的时候,曹只觉得自己好笑的紧。真是矛盾的想法,既在心里因亲情束缚觉得疲惫,又是依恋于这种家人给予的温暖,使得心里不再孤独。
人性,就是如此自私与虚伪。
这一路上,变化的不只曹一个,就是那十名侍卫,也在这一日日的奔驰中。去了京城时鲜衣怒马的傲慢,变得内敛起来。
从最初地抱怨驿站地伙食不好,到现下大家已经能随时射猎黄羊、野兔,直接剥皮,烤的半生半熟地,也能浑沦吃个半饱。
别说是黄羊、野兔,就是草原狼,这些侍卫心里见了,也是痒痒的,想要小试身手。
要不是碍于那几十个蒙古兵丁。大家早就动手了。
正如仕云所说,走了这一趟,别的没学会。剥皮去骨的,算是有了几分手艺。马上的乘骑功夫,那自然是说也不必说的。
他就是伊都立的族侄,是众侍卫中最年轻之人。
今年不过十六、七,一张嘴码子最是厉害,每逢途中小憩,就听到他“吧”、“吧”的说个不停,没一刻闲地时候。
小满见了,稀奇得不行,在一次小憩中。忍不住问纳兰富森道:“富爷,这云爷当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一句话,却是使得侍卫们都笑了。
虽说身份有别,他们这些侍卫都是权贵子弟,小满不过是曹家下仆,但是这一路行来,混得熟了,说话之间就少了拘谨。
仕云笑着“咳”了一声,抱着胳膊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小孩子家家地,问这个做什么?”
众人中,明明是他年纪最幼,但是他却偏偏不承认。
因小满长着娃娃脸,又比他大不了多少。便被他当小的应对。
小满听了不忿,但是因晓得仕云这张嘴厉害,自己还嘴也不占便宜,所以便不接话。
纳兰富森笑着瞅瞅仕云,再看看旁边的曹。
当年曹初入京时,也不过是仕云这个岁数,但却是行事稳重,人前半句不肯多言。
见纳兰富森没有回答,赫山就笑着说道:“小满啊,这云大爷的妙计却是从山里淘换来的。秘诀就是两颗山核桃。这当值的时候。他就将这山核桃塞嘴里,两个时辰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小满闻言愕然。曹听了,也不禁看向仕云。
既是在御前当差,还能保留这份天真浪漫,是生性淳朴,还是家里亲长疏于管教?
仕云已经“呵呵”笑出声来,从荷包里掏出两个拇指大小的山核桃来,把玩着说:“这可是宝贝东西,不能说是门神,也能当把门的哼哈二将了!”众人看着他耍宝,都是“哈哈”大笑,在这空旷的草原中声音传出甚远……
虽说因每日里风吹日晒的,大家伙看着都黑了不少,但是最初地疲惫却渐渐消逝,体力已经是比过去增加了不晓得多少。
这一行,都是青壮,这体力渐足后,就有些精力旺盛。
俗话说得好,军营待三年,母猪赛貂蝉。
这言谈之中,大家伙的荤段子就越来越多。
偶尔路过蒙古牧民之家时,大家看着蒙古女人也眼睛放光。要不是顾及在人前,怕是已经有人受不得,要着裤腰带上前了。
曹见了,心里不由警醒,对纳兰富森说过,暗地里增加每日的路程,使得这些人没有精力想这些。
却是堵不如疏,这年轻人想起女人来,岂是想要禁就能禁的?
没几日,途径一个喀尔喀郡王驻地,这里是个相对繁华的镇子,街道两侧也有些铺面集市。
听说是朝廷钦差途径这里,王府这边很是殷勤,郡王府管事亲自出来相迎,将曹一行迎到王府招待。
是夜,除了烤全羊、手把肉、马奶酒这些吃食外,自是少不得奉上温顺的蒙古女奴待客。
瞧着那些人憋得实在难受,纳兰富森与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再嗦因明日还要继续赶路,曹同纳兰富森吃了酒菜后,便回到客房。
曹家的小厮长随都在,御前侍卫剩下四人,都排了班,在曹的卧房周遭安置守卫。
剩下的四名侍卫中,仕云赫然在列。
纳兰富森瞧了,颇感意外,这小子之前可是嚷嚷着要女人要的最欢实地,怎么此刻没了老实了?
仕云讪讪的,没有说话。
赫山在旁笑道:“头也觉得稀奇吧?我正想要问这小子,是不是因他长得面嫩,没有往他屋子里塞人服侍呢?”
仕云被说得脸上发红,挺了胸脯,硬着嘴说道:“谁嫩了,我是受不得那羊马蚤味儿!”
赫山却是不信,打趣道:“是受不得那羊马蚤味儿,还是心里记挂着旁人?怎么着,还忘不了元宵节遇到的那个?连容貌都没瞧见,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了人家的,这惦记起来有个什么劲儿?就是你再碰到了,也认不出啊。”
“怎么认不出?”仕云带着几分不服气:“我虽是醉着,但是却听到她的说话声。”
曹与纳兰富森一听,这其中是带了典故了。
原来,仕云正月十五时,正赶上休沐,被几个世交好友拉吃去喝酒。原想要玩得痛快,身边就留了一个小厮侍候。
回来地时候,他带着醉意,路上憋了尿,要找解决的地方,迷迷糊糊的,就与小厮走两岔了。
却是醉的厉害,从马背上哧溜下来不说,夜风一吹,仕云已经是昏沉沉,手足无力。
几个泼皮见他穿的光鲜,将他脱到胡同里,除了还留着亵裤,其他的给扒了个干净。
仕云心里明白,却是因吃酒吃得太多,身子动也动不得。
这十五还没有开化,路边还有积雪,仕云也不晓得是醉的,还是冻得,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再省的时,身上已经裹了衣服,就听到一女子道:“到底是一条性命,送到就近的客栈,让他歇一晚。除了付一夜宿资,不必另外留银钱,不过是醉得厉害,有手有脚地,醒过来后,也不会平白冻饿而死,不可浪费银钱。”
就听另外一个女声祈求道:“姑娘,瞧着他年纪不大,怪可怜地,要不然,就收在咱们家做个小厮?”
之前的那个一个女子道:“这天下可怜之人不可胜数,谁又能救得了谁?生死由命,这世上谁也不是菩萨……”
这女子地声音虽说冰冷,但是接下来的话,却仍是让仕云感激。
“去当铺里淘换一套旧皮袄给他,既暖和,也不至惹眼,最是便宜……”那女子随口吩咐道……
仕云收回旧日回忆,带着几分英气与倔强道:“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对于与我,已经是救命大恩,我要是不思回报,那岂不是畜生不如?就是我额娘,也是说要谢那位姑娘的……”氏用帕子捂着嘴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只觉得鼻子酸涩难受。
小喜见了,忙寻了块干净帕子递过去,带着几分担忧道:“姑娘是不是累着了?今儿还是早些歇吧,这大夏天的,要是伤风也遭罪呢!”
韩江氏接过干净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摇头道:“不碍事,就要对完账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儿,道:“明儿的祭礼都预备齐当了,曹家三爷出殡,礼数不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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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世家子第十一卷定风波第五百六十二章本心
京城,曹家,东府,前厅。
见夜已深了,曹寅对孙珏夫妇与塞什图夫妇摆摆手,道:“明儿还要起大早,你们先回去吧!”
平郡王夫妇白日里也在了,因曹佳氏有些不适,两口子先回去了。
曹颖的脸上尽是哀色,曹颐也是红了眼圈,到底是手足情深,当姐姐的心里也不好受。
兆佳氏这些日子卧床不起,李氏因前些日子累着,动了胎气再静养。
如今内宅,就是初瑜与静惠妯娌两个在张罗;堂客则是曹寅带着两个侄子两个姑爷料理。
熬了这些日子,曹寅瘦了一圈,老了好几岁似的,脸上尽是乏色。
按照规矩,这自缢、吞金、服毒或者因意外横死者,不能在家里停灵治丧。这位那是“凶死”,是居家大忌,通常都是将灵柩停在庙里预备丧礼。
曹硕这边,却是瞒下了死因。
就是曹颖夫妇与塞什图也以为曹硕是急症“病故”,没有想到其他上面去。只有曹颐头一次奔丧的时候瞧出不对,弟媳妇不在不说,连曹硕过去的丫鬟也都不见了人影。
她私下询问初瑜,初瑜原还迟疑着说不说,心里踌躇不定。因这“封口令”是公公曹寅下的,初瑜虽不愿瞒着曹颐,但是也不好违逆公公的吩咐。正好曹寅那边是要使唤寻那宗礼的底细,见曹颐生疑,便没有满着曹颐,将真相对她说了。
曹颐听说是由赌博引起的这些事,又是关系到婆婆那边的表亲,这亦是满心纠结。
曹寅让她好生孝顺婆婆,不要理会娘家的事儿。这才是为人妇的本分。
话虽如此,曹颐却终是埋了心事。
只是这关系到弟弟名誉,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寻宗礼算账,只能使人暗中盯紧了。看他是行为不检,无意牵连到曹硕;还是保藏了祸心,故意引诱曹硕赌博。另有所图。
做了半年的国公夫人,曹颐应酬地宗亲多了。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人心难测”这四个字,时时刻刻记在她心头。
虽说曹硕与她不是同母所出,但是毕竟骨血相连,平白这样去了,也叫人心里不落忍。
按照兆佳氏的意思,原是要给儿子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后出殡的。她心里虽是怨儿子不该如何不孝,但还是希望儿子能早日投生,重新为人。
曹寅想了想,还是定下了“五七”出殡。
曹硕上面有嫡母嫡兄,又是年轻过世。总要给家里老人往后办后事留出余地。
曹颖听了伯父吩咐,带着几分担忧,起身道:“大伯,侄女先去瞧瞧母亲。然后在……”
话因未落,就听到外头脚步响,随后是丫鬟低声道:“太太,大奶奶,二奶奶!”
随着说话声,初瑜与如惠扶着兆佳氏进来。
兆佳氏头上系着摸额,双眼已经是凹陷下去。看着憔悴得骇人。
除了曹寅。孙珏与塞什图夫妇皆起身,原本站在一边的曹项与曹两个也都垂手躬身。
“你怎么出来了?好生歇着就是。”曹寅看着兆佳氏如此模样。皱眉说道。
兆佳氏失了往日地锐气,反应有些迟缓,半晌方回道:“大伯,明儿是三儿出殡的日子,这幡儿、盆儿的,总得安排吧。我心里惦记着,是我这个做娘地没用,生前委屈了他,这最后一程总要让他体面才是……”
曹寅见她口无遮拦,“咳”了一声,道:“我还正想问你这个……”说到这里,对初瑜与如惠道:“扶着二太太坐下。”
兆佳氏坐了,曹颖夫妇与曹颐夫妇才有相继落座。
初瑜虽是比曹颐夫妇的嫂子,但是因是媳妇,反而只能陪着如惠站着。
“三儿没有儿子,虽说娶了媳妇,却是……母子一场,我这当娘怎么能看着他自己顶幡……这血脉最近地就是天佑这个嫡亲的堂侄儿了,大伯舍得他过来给我们三儿打幡儿摔盆么?”兆佳氏哽咽说着,眼里露出几分祈求之色。
曹寅的心里却有些为难,这“顶幡”、“摔盆”是“承重”大事。
天佑是曹硕的亲堂侄,给堂叔“顶幡”、“摔盆”也不算什么,以后逢年节给堂叔烧纸上香也权当是孝敬。
只这“承重”大事,关系到名分,除了祭祀,还有财产。
二房这边没有分家,但是曹硕既然已经成亲,就是单起一支,往后分家都要留出他这支的一份。
等以后曹硕留下的遗腹子生下来,要是女孩还好,没有什么说头;要是男孩的话,反而是处境尴尬,不如天佑这摔过盆的堂侄子名正言顺。
再说,天佑是长房嫡孙,父母俱全,曹寅虽是身为祖父,也不好代儿子、媳妇应下。
曹寅的意思,原是要安排曹项兄弟给兄长“摔盆”、“顶幡”的,因是同辈,就没有财产、承重这些干系。虽说有些不足,也省得以后落下口舌。
现下,见兆佳氏这般祈求,曹寅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看了初瑜一眼,道:“媳妇,老大不在家,你来替他拿个主意,让天佑给他三叔当一天儿子行不行?”
初瑜这些日子,也是难过不已。
虽说同这个小叔子接触地机会不多,但是初瑜也喜他平素老实知礼。
再想着虽是隔房,但是丈夫待这边堂弟堂妹们也是手足般,这要是回来得了消息,还不知会如何难过,她的心里就越发不好受。
听公公想问,初瑜回道:“全凭老爷吩咐,媳妇无二话。大爷向来疼兄弟,就算在家,也是会应的。”
曹寅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就做主了!”
他稍加思量,对兆佳氏道:“弟妹,既是你侄儿媳妇应下。那别的暂且不论,天佑明儿就给他三叔尽尽孝。只盼着老三地屋里人生下男丁。就是大善。要不然的话,也问问三儿媳妇那边,想要守的话,从族亲里选个孩子抱进京来养。”
曹这一股虽说有两个儿子,但是曹家血脉只有天佑这一根独苗苗。要是真给曹硕做嗣子地话,这也是不合礼法。
兆佳氏只求儿子明儿出殡能体面,没有想那么多。
听曹寅前头应了,她已经是感激不已;待听到问及媳妇守不守时,她却是怔住,有些失神。
曹寅问完。才发现自己失言。
曹硕没了当日,别人能瞒得,侍郎府那边既是亲舅父又是岳家,如何能瞒得了?
曹硕写了“放妻书”之事。也终是叫曹寅晓得。虽说还没有到衙门办最后手续,但是从曹硕写了“放妻书”那一刻起,两人已经算是“合离”,再无干系。
曹硕停留这一个月多月,亲戚女眷不见如慧这位未亡人,也有奇怪的。
曹家这边,对外的说法。是如慧身子不好。过哀伤身,回侍郎府调养去了。
这也是侍郎府那边的意思。省得平添口舌,对死者与生者都不好。
明日出殡,如慧要是还不露面,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不只曹寅想到此处,兆佳氏亦是想到,却是不禁心如刀绞。
要不是自己个儿逼着儿子见天去侍郎府,也不会让儿子如此苦闷,也不会有今日这个局面……想到此处,却是连如慧与添香都恨上了……
“家有贤妻,不遭横祸”,这话说得果然不假。
自己哪里是娶来个媳妇,是讨来个活祖宗,好好地人就这样让她给折腾没了……
想到添香,兆佳氏却是比对她比对天慧更恨得厉害。
搅和得家宅不安,早该一顿板子打死,也会有今日之祸。
这样想着,她却是将静惠、曹项、曹等人都埋怨上了。
静惠是二房长嫂,当家理事,瞧见小叔子
完结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18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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