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她也是悬着心,怕丈夫与儿子有不对付地地方。儿子对父亲略显疏离,丈夫对儿子也挑剔得多,她在中间,也是为难。
今日看来,先前的担心到时多余的,到底是血脉相连,父子天性使然……
在兰院陪着父母说了几句话,曹看看时间,还有两刻钟就要到丑正(凌晨两点)开城门的时候,便没有再耽搁,从府里出来。
因是出远门,魏黑与郑虎两个都跟着了。
选出来跟着去归化的,还有赵同、小满与任家兄弟,还有四个人,曹也不算眼生。是正月里去牧场时,曹方带着去口外寻他的人。
这几个是曹寅手下用的人,同府里的长随护卫不同。
他们同魏黑一样,都是江湖中人,每个人手中都有几把刷子。
这四位看着都不是和善人,扳着脸的时候也挺吓人地。
却是不晓得什么缘故,这几个人甘心听命于曹寅。做了曹家的家丁,对于曹也算是恭敬。
对于其他人,则是带着疏离,不怎么说话。
虽说他们不爱说话,但既是父亲安排的,曹对他们也算是放心。加上他们看着傲慢,但是对魏黑的安排,也都听了,曹就懒得再嗦。
虽是没有明着说如何如何。但是这些年来魏黑已经是曹身边地侍卫长,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这新来的几个身手多好,对曹家多忠心,但要是特立独行,不听安排的话,那曹也不敢用。
毕竟他需要地不是单单地保镖,要是这几个人随着性子来。给他惹出麻烦,那岂不是让人头疼。再说。从私心上,他也是将魏黑当亲人待的,容不得别人怠慢。
不管后来者,如何有本事,如何能护他周全,毕竟从他七岁开始,看护他地就是魏家兄弟。
这十几年的情分,是谁也不可替代。
不过想想也是他多虑,这几个人投到曹家门下不说,还隐去真名实姓。用了曹甲、曹乙、曹丙、曹丁这样地名字,自是愿意开始过安省日子。
曹家京里的,与南边过来的下人两百来人,其中赐了家姓的,不过是京城曹武这一房,与跟在曹寅身边的曹福一房。
这曹甲四人初到京城还不显,但是看着曹寅对他们的待遇,往后也是府里的供奉。
曹对这个没有意见,不过是一年多花费些银子。就得了这四个保镖,也是值当地。
魏黑这边,投身曹家前,跟着师傅与兄弟在江湖上混了十多年,有几分眼里见。他瞧出这几个身手不错,上次从口外回来后,大家也都偶有比试。
虽说晓得这四个人比自己身手好,但是魏黑却只有高兴的。
曹身边地长随侍卫。多是曹家的家生子。看着虽年轻健硕,但是手下功夫一般。
说起来。不过是他、郑虎、任家兄弟手上有几分功夫。
如今,这添了四人,却是多了助力,魏黑心里也能稍稍放下
他心里已经寻思,这次塞外回来,是不是该跟曹商量着,挑些岁数小的孩子,跟着在四位身边学功夫。
如此一来,等过来十年、二十年,他们这些人老了,身子骨不便利了,刚好接班……
曹快马赶到西直门时,水车已经进城,已经有不少人出了城。
说起来,就曹在兵部的这个品级,是没有资格直接递牌子请见的。
按照规矩,只有宗室王公与正三品以上的京官与外官来京者,才有资格在皇帝用早膳的时候呈牌子请见,直班奏事。
王公用红头牌子,京官用绿头牌子,外官用一般牌子。
其他的官员,京官的话,若不是奉旨陛下见,则需要所在衙门堂官引见;外官的话,则是只能等着吏部官员引见,或者等着旨意候见。
曹到底是占了额驸身份地便宜,这些年都是递的绿头牌。
园子外已经来了不少大人,伊都立也在其中。
见曹递了牌子,他便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道:“孚若,这却是天高任人鸟飞,海深凭鱼跃,我真是恨不得立时飞过去,披甲上阵。”
曹见他这一个“解放了”的神色,不由好笑。
就伊都立如今这身材,真是应了沉鱼、落雁那句老话,想要扑腾,实在不容易。
伊都立见曹笑而不答,吸了口气,道:“怎么?你还不信我?别看我这些年做的是文职,这身上功夫也是不曾落下。”
曹摆摆手,道:“绝无此意,不过是想着大人过去最是恋家,如今能这般因公忘私,实是令人钦佩。”
伊都立听了曹的夸奖,牵了牵嘴角,却是笑不出来。
他这般欢喜,固然是为了出差高兴,除了能有机会到疆场立功外,还有暂时能离开家的缘故。
“贤妻美妾”,这在外人眼中,他也算是有福气的。但是其中滋味儿,却是只有他自己个儿知晓。
妻子贤是贤,但是终究是个女人,心眼也小的紧。
只要他在杨氏屋子里连着留两夜,那妻子的眼里就满是幽怨,连带着孩子们都跟着提心吊胆。
美妾美是美,不仅颜色好,这床笫之间也放得开。
只要他寻来春宫,不仅任由他摆弄,婉转娇啼之下,越发媚态横生。
又是个不嫉不妒地性子,为了讨他欢心,杨氏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都给开了脸。
伊都立只当自己捡了个宝儿,只觉得自己半辈子碰过的女人都没有眼前这一个加起来可人疼。
无奈,人毕竟是凡夫俗子,不是钢筋铁骨。
这之道,又最是耗费精血,他的体力便渐渐有些不支。
妻妾们也是看在眼里,见天换着法子给他补,却是补得虚胖。
美妾舍不得留着独守空房,贤妻那边也要尽为夫之道,伊都立已是有些熬不住……魏珠奉了玉盘上前,上面是写了各人品级官位名号的牌子。
康熙扫了一眼,看到曹的名字,却是微微一怔。
随即,他的脸上则是添了些笑模样,将曹的牌子翻了。
魏珠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是故意将曹地牌子放在边上显眼处的。
人心是肉长地,就算没有功利,这心里也不由地偏着自己待见的人。
昨天太后宫的事,一夜之间,已是有了不少流言出来,其中多是说曹寅之妻不受太后待见的意思。
虽不晓得是什么人推波助澜,但是魏珠也隐隐地觉得不对,怕影响到曹的圣眷,今儿就有心帮忙……
曹硕听到远处来来的鸡鸣声,转过头看看窗口,外头已经是天色渐明。
他已经是整整地坐了一夜,身子已经僵住,却是浑然未觉。他想要下地,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额头撞到床边得小几上,眼前已经添了一抹血红。
曹硕却是也不擦拭,从地上爬起来,将小几旁的凳子拉过来,抬头直直地看了看头上的房梁。
实是辛苦,实是羞愧,实在是无颜存世……
就这样……再懦弱一回,左右他都是没有出息之人……
第一卷世家子第五百五十九章凶险(下)
虽说曹晓得,既然自己为传旨钦差,康熙这边许是会指几个侍卫跟着,但是看到纳兰富森与赫森时,还是颇为意外。
意外的,不只曹一个。
赫山挑了挑眉毛,看着曹笑道:“皇上指了我们一什侍卫跟着,原还以为是哪位中堂或者军门出行,正怕路上不好侍候。没想到是竟是你,这回哥几个也不用束的慌。”
曹看看这十来个人的装扮,一等侍卫一个,二等侍卫三,三等侍卫四,蓝翎侍卫二。
除了纳兰富森与赫山,还有两三个侍卫是曹认识的,剩下的就都是新面孔了。
这几位领了差事出来,见了曹不过是穿着绣白鹇补服,人又年轻,心里便有些瞧不起。
能去西北固然是体面,但是今儿是皇上临时点的差事,也不是人人愿意去的。
不过,见赫山与曹亲近,纳兰富森说是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笑意是止不住的,大家心里便也有些没底。
纳兰富森瞧着大家的神情,晓得这些人的毛病。
在宫里当差,尤其是能熬到乾清门侍卫的,都是权贵子弟,没有谁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些人,骨子里带着傲气不说,待人行事也多是势利得紧。
想到这里,纳兰富森笑着对曹道:“怎么巴巴地穿了这身出来?这是做司官做上瘾了?怎么说你好,年岁不大,瞧你这几年折腾的,道台也做了,这太仆寺卿也做了,溜达一圈,又回来做司官。不知道的,还当真你是新晋。”
说到这里,他对那几个侍卫道:“这位是兵部郎中、和硕额驸曹曹大人……)别看他年轻,却是你们前辈。如今他还挂着侍卫的缺,说起来大家都算是袍泽兄弟。”
众人听了“曹”的名字,却是没有人敢怠慢了。
曹家出身虽是包衣,但却是这几年风头正劲的新贵。男为额驸,女为王妃,这份体面。不是谁家都能赶上的。
曹看了纳兰富森与赫山等人虽说心里欢喜,但是看着其他人的傲慢模样也是有些不待见。
说到底。这所谓的“御前侍卫”更多地是殊荣,骑马射箭这些虽拿得出手,但是遇到大事也不顶什么用。
这些人跟着去西北,虽是领受圣命,临时护卫曹这位“钦差”,实际上也不能太指望他们什么。
这寒暄的功夫,伊都立已是陛见出来,看了这十来个侍卫,却是不由一怔。
吏部尚书富宁安去西北总理军事,带去的侍卫才十员。还多是新晋。曹这边,不过是跑个腿,跟去的侍卫也是十个。“可见是亲孙女婿,皇上待你到底是不同。”伊都立面上笑着,心里却是颇为感概。
他也是大家子弟出身,父亲是大学士,母亲是大学士之女,父族母族极为显赫。只因父亲去世的早,又受到外祖父家拖累,他这些年也不太如意。
伊都立与纳兰富森年纪相仿。早是旧识。
就是剩下的那几个新晋侍卫中,还有一个三等侍卫是伊尔根觉罗氏的旁支子弟,论辈分管伊都立叫叔叔。
大家又是彼此厮见过,又是耽搁了一会儿功夫。
曹抬头见天色不早,道:“既是伊大人也出来。咱们就出发吧。赶上晌午日头足前多赶些路,中午也能歇歇。”
虽说这一行,名义上是曹、伊都立与十员侍卫,但是曹与伊都立带地长随小厮,人数也将近三十人。
魏黑与郑虎的彪壮,加上曹甲四人地健硕,看得几个新侍卫都面面相觑。到底谁是侍卫啊?有这几位杵在曹身边,倒显得他们这些穿着侍卫服侍的,像是银杆蜡枪头一般。
伊都立看到郑虎的那刻,神色却是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一下。颔首示意。
郑虎看了眼曹,见他没有说什么。便也点头,算是回礼。因为是走驿站疾驰,不需要备双马,大家一人一骑,在官道上一路往北。随着马蹄声起,带起一溜烟尘……躬身奏事。
原奉天府府尹郝林上个月初升为宗人府府丞,奉天府府尹出缺。吏部曾保举了左佥都御史邵观为奉天府府尹,康熙亦是准奏。
偏生这位邵观倒霉,陛辞那天,正赶上湖广长江决堤的消息传到御前。
康熙本就窝火,这邵观又是畏惧天威,奏对之间战战兢兢,说话不利索,当场即被摘了顶戴。
如今却是宗人府那边在催了,那边亦是公事繁杂。新府丞却是因新官未到,滞留在奉天,不能启程来京。
这个时候,自是没人会想起上个月被革职的那个倒霉蛋,几位大学士提了两个人选。
康熙这边,也不会反省自己是否迁怒,问了几句这两个官员的履历成绩,最后定了其中年长的一个为奉天府府尹。
除了奉天府府尹,总督仓场侍郎亦出缺。
这次,大学士举荐的人选,一个是礼部左侍郎曹寅,一个礼部右侍郎荆山。
礼部衙门轻省,却是同其他衙门一样,两位尚书、四位侍郎,六位堂官坐镇。要说起闲散人手,足有半数。
仓场衙门主要是负责掌管漕粮验收、“京仓”日常管理,还有北运河到京城的河工、运输等事务,主官就是“总督仓场侍郎”。
虽说总督仓场侍郎,同六部其他侍郎一样,都是正二品官,但是却是权重。
用京城官场里的话来说,这六部侍郎位分虽高,但是也不过是“二房太太”,上面压着两个尚书,下边又有各司办事地郎中。
拿着侍郎的俸禄。做着尚书的差事,要应对衙门里的人士倾轧,倒霉的时候还要替上面大人背黑锅。
总督仓场侍郎,却是不同。
名义上,仓场衙门隶属户部,但是因涉及到漕运事务,是漕运总督管辖范围。所以户部鲜少插手仓场衙门之事。
仓场衙门下,内设东、西、漕等科。分别掌管京城到通州的“十三仓”。这衙门地主官,可是一等一等肥缺。
提议曹寅之人,也有揣摩圣心,故意卖好之意。
康熙闻言,却是不由地皱眉。
这仓场事务牵扯各方利益,差事繁重不说,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当年施世纶半世清名,去做了这仓场侍郎,受到四方倾轧。极是狼狈。最后,还是康熙为了保全这个臣子,将其外放,才算是保全了他。
待施世纶如此,待曹寅,康熙的情分更厚,自是不愿曹寅领这个差事。
或许在别人眼中,在仓场侍郎是肥缺,能可着心的捞银子,但是以曹寅的忠心。却只会埋头做事。
曹思量了一回,道:“先由礼部右侍郎荆山署理总督仓场事务,看看其得用不得用再说。”
君臣议完事,几位大学士跪安。
康熙揉了揉自己地右手,从炕上起来。坐着撵驾前往太后宫请安。
太后已用了早膳,正歪着炕上想事,听了康熙到了,忙坐起身子来,脸上带着慈色。
这些年的相处,康熙心里待这位嫡母亦是真心孝敬。
看着她眼睛红肿,眼睛里不少红血丝儿,康熙不禁有些忧心,躬身道:“皇额娘,您这是昨儿没歇好?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太后摇摇头。道:“不用。就是连着做了一晚上梦……还梦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训斥了我。嗔怪我没用,当年没护好玉荫,如今也没照看玉荫的孩子……”
康熙听太后提及前事,不禁有些茫然。
昨晚没睡好地,岂止太后一人?
就是康熙,也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总觉得影影绰绰的,像是能听到叹息声。
太后见了康熙地神情,心里不忍,拍了拍炕沿,道:“皇帝,坐吧,你也怪累的,这见天的早起料理朝政,几十年来也是不容易。”
康熙侧身坐了,看着太后花白了一半的头发,道:“皇额娘,就算太皇太后也怪,也是怪朕,怪不到皇额娘身上。往后,皇额娘要是想找淑卿说话,就使人传她进宫就是。”
“淑卿?”太后沉吟着:“这是她额娘给起的名字?文绉绉的,怪咬口的。瞧着她的品貌,有几分同她额娘相似,但是却是个有福气的。”
“朕取的!”康熙地脸上浮出追忆之色,沉声回道:“自打晓得她有了身子,朕便将孩子地名字圈好了,儿子就叫承重、女儿叫淑卿……”说到最后,却是现出痛苦之色。
太后见他难受,心里已是有几分后悔提及,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哀家原是想着,怕是皇帝也没有忘了她,要不然也不会让阿哥们地名字,都照着她的名儿为首字。只是这些年不见你提,只当你的难受劲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再提还有什么意思?用不了多些年,咱们娘俩儿终是要同她们去做伴儿的……如今,黄泉之下,太皇太后她们团圆,瞧着这孩子日子过的和美,心里也当是欢喜……”
太后絮絮叨叨的,像是在开解康熙,也像是再开解自己个儿。
这事情想开了,老人家心里也就舒坦不少,看着康熙道:“别的哀家不管,这天热,也不用再这折腾那孩子。怎么影影绰绰地,听说她儿子降了官。这朝廷的事,虽说哀家不该多嘴,但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别太严厉了。小孩子家家的,毛毛躁躁的,也不算什么,可不是得咱们做老地,看顾着么?”
康熙听了太后的话,有几分为难,也有几分感动。
太后最是心慈,也急爱护短。这些年,宗室与蒙古王公,没少拿太后做挡箭牌。因这个,母子两个还曾有过离心的时候。
康熙原是最不爱听太后这样护短的口气的,今儿却是只觉得心里热乎。
太后心里虽说爱屋及乌,将李氏与曹都当成了自家晚辈,但是想到曹寅时,却是摇了摇头,颇觉不足,道:“只是当年这门亲事
完结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18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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