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条一出来,就算嫁过去估计日子也不好过;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嫁过去后,主动权捏在蒋家手里,不如趁现在没嫁,好好想清楚才是。
“不嫁便不嫁呗!”王氏讥讽道,“柳家这样的人家,闺女会嫁不出去?”
“哪那么容易?!”盛紘苦笑。
王氏正待反唇相讥,明兰忙出来劝架,轻声道:“这事的确不容易。蒋柳两家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就算做不成亲家,也不好结仇不是。这亲事若黄了,柳家若要撇清自己,便得说出蒋家公子的不孝行径,我朝最重孝道,如此一来,那蒋公子以后的前程便要坏了;可如若不张扬,那破除婚约的错处就得落在柳家姐姐身上了,再说亲事就不容易了……”
她话音柔柔,王氏听了,也不禁怔住了:“这……倒是个麻烦。”
盛紘愉悦的看了明兰一眼,转头继续对老太太道:“正如明儿说的,眼看着闺女岁数要过了,柳兄急的很,这才来寻我说亲。旁人不知底细,但咱们却是知情的,此事根本是蒋家理亏,何况那柳家姑娘您也是见过的,您不是常夸她的人品德行么?”
说到这里,老太太已然十分心动了,眼神和盛紘对上,一阵交流,母子俩心下了然。
这桩亲事极好。
本来长枫作为庶子,至今只是个举子,进士还不知哪年能中,盛家又不是世家大族,求娶柳家世族嫡女属于高攀,但这次柳家自己求上门来了,将来便是讨了这个儿媳妇,也不用担心长枫会丈夫气短,或是受岳家眼色。
老太太一拍罗汉床上的扶手,断然道:“这亲事可行,柳家三丫头的人品,那是没说的,端是持家良妇,你回头就去问八字,若合适……”她顿了下,“我亲自上门提亲。”
王氏脸绿了一半,满肚子忿忿,还不等她开口,盛紘就紧着接口:“母亲所言甚是,儿子也是这个意思,不能真叫女方倒着来提亲。”
“这亲既然要结,就得做漂亮了。”老太太言语果断,“就对外头说,是我实在喜欢柳家闺女的品格,是以明知是高攀,也厚着脸皮上门求娶了。”
“然后让柳兄故作为难一下,叫蒋家自己出面,寻个什么守孝护陵之类的借口,说怕耽误了人家姑娘,把婚约给了了,这样在外头有个说法。”盛紘早有全盘计划了。
“这事难免有人议论,咱们吃点面子亏,让柳家把脸做足了,他们念着好处,以后定然会多多提携枫哥儿!”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有别人插嘴的机会,王氏呕的要命,只恨脑子不灵光,一时之间想不出个反对的理由。明兰很坚定的低着头,不和王氏的目光接触,这的确是门好亲事,就是她,这会儿也想不出不妥之处来。
老太太转过头,满怀慈爱的去看长枫,好歹也是自己看大的,也盼他能一生顺遂,柳家族人出仕不少,就算官位不高,好歹人多力量大,将来长枫也能有个靠山。
盛紘忙叫他给老太太磕头谢过。
“孙儿不孝,又要劳烦祖母了,叫祖母这么大年纪,还为孙儿的婚事奔波,孙儿真是过意不去。”长枫说话永远是很动听的,红着脸,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
老太太笑呵呵着:“能给你讨个好媳妇,我便跑断老腿也是乐意的。”
大家又调侃了长枫几句,盛紘便叫他回屋读书了。
长枫面红若云霞,颊若桃花,眼中泛着几抹幽怨和悲催,他不敢和长辈对眼,只在离开前,用力的看了明兰一眼;明兰正大声向盛紘和老太太表示贺喜,凑着趣的说喜庆话,乍然看见长枫这样的眼光,她忍不住心头虚了一下。
她知道长枫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敢提出来。
长枫出去后,老太太和盛紘接着谈婚事要项,越说越投机,明兰见王氏脸色黑灰,想来是心头极不痛快的,赶紧跟她说些山野趣事,什么逮野兔子,筐野麻雀,泡温泉……
王氏渐渐提起了兴致,问道:“那温泉庄子也在西山上?都说那是好地方,水温山暖,最能调神理气,泡温泉还能治病痛,你大姐姐身子不好……”她拖长了调子。
明兰很上道,立刻笑着道:“太太说的是,我早就想着这个了,我已吩咐了好好拾掇庄子,回头待大姐姐身子利落了,我就请大姐姐去温泉庄子里歇两天;还有老太太和太太,咱们一道去。可惜五姐姐怀着身孕,不好泡温泉的。”
王氏见明兰温顺听话,心里很舒坦,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咱家在京里就那么几个亲戚,你就是嫁人了,也不能忘了康姨妈,也让她们沾沾你的光……”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盛老太太重重的把茶碗顿在床几上,面如寒霜:“嫁出去的闺女,是人家家的人了。华兰身子不好,须得调理,那也就算了,娘家的七姑八姨一窝蜂的往顾家庄子上跑,算怎么回事?投靠呢,还是打秋风?盛家还要脸面不要了?!”
盛紘素来爱惜羽毛名声,刚才听着王氏说那话还不觉着什么,这会儿却是一脸不悦。
王氏的脸色难看极了,低声嘟囔着:“不就丁点大事嘛,明丫头如今风光了,还不兴帮扶着些娘家呀……”
老太太短短冷笑了几声,盯着王氏,慢慢道:“成亲这才多少日子,往华儿处,往你和柏哥儿媳妇处,还有如丫头那儿,她前前后后都送了多少厚礼了!那些貂皮雪参,吃穿戴用,我忍着不说,你便当是路旁捡的,恨不能多要些才好?”
当着小辈受数落,王氏羞愤之极,她听出老太太的怒意,不敢再回嘴,明兰恭敬的站起来,端正的立在一旁,她一点也不想说话,盛家人也还罢了;至于康姨妈嘛,她只希望能少见她几次,见一回被训斥一回,她又不是,被打了左脸还凑右脸。
厅内静谧一片,老太太缓缓扫了遍盛紘夫妇,似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便如今日枫哥儿了,若真是好亲事,我便是拖着老骨头也会去张罗!可顾家?池子深,水浑得厉害,这亲事当初可不是我中意来的。”
这句话说的王氏脑门冒汗,盛紘嘴里发苦。
老太太看了眼明兰,低头站在一旁,只见她尖尖的下颌,心头一阵冒火,提高了嗓子道:“明丫儿是个懒散自在的,合该找个本分的寻常人家;那顾家却是个事堆儿,明丫儿才多大,小孩子家家的刚成亲,又没个贴心的长辈看顾,处处不知底细,提着嗓子眼过日子,不知哪天就出了差错,她自己还顾不过来呢!这脚跟都还没站稳,就有人惦记着‘沾光’了?”
王氏面皮发烧,盛紘狠狠刺了她一眼,不是自己闺女,就不心疼了?幸亏长枫的婚事是他亲自去张罗的,不然,还不知成什么样呢。
明兰眼眶发热,努力不让眼泪冒出来,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在给她立门槛,免得王氏一天到晚来替这个那个提要求。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把水分挤出眼角,抬头走到老太太身旁,巧笑着:“老太太心疼我,怕我把婆家搬空了给娘家,回头叫人给撵回来!”
老太太忍不住嘴角一弯,明兰挽着她的胳膊,甜蜜蜜的哄着:“不过是几池子温泉,别人就罢了,咱们自家人定然是要去的!到时候我给老太太和太太搓背捏肩,我的手艺,老太太最清楚了,到时候别舒服的爬不出池子咯。”
老太太被她摇的发晃,用力拧了她一把,含笑瞪了她一眼,明兰转头对盛紘,表情认真,口吻严肃:“女儿虽有心尽孝,然男女有别。爹爹还是指望哥哥和姑爷们的本事罢,不过我先提醒您一句,您那六姑爷是使三百石强弓大箭的,双臂皆可控弦,您可悠着点儿。”
盛紘愁容尽去,一个没绷住,失笑出来,指着明兰连连摇头:“你这丫头!”
老太太终于乐了,反手搂住小孙女,抱在怀里狠狠拍了几下:“就知道贫嘴!”
笑闹了一阵子,盛紘和王氏双双告退,厅堂里只剩下祖孙二人,老太太慢慢敛去笑容,立刻下了罗汉床,直拉着明兰往里屋去了。
“说吧,顾府出什么事了?”老太太神色肃穆的盯着明兰,“你是我带大的,肚里有几根肠子我还不清楚,少废话,说!”
明兰知道瞒不过去,索性直说了,从头到尾,足足说了两盏茶功夫才算完。
“所以你想回来躲两天?”老太太的声音直往上扬,目光好像在看一颗榆木脑袋。
明兰面有赧色,支支吾吾的:“……就是想想,我也知道,这样不妥的。”
“算你还不傻!”盛老太太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明兰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耷拉下耳朵。
老太太拉过明兰,缓缓道:“你说老实话,你可是觉着你夫婿这事做的过了?你心里不同意,所以不想在那儿待着,对不对?”
明兰眸子清澈,直直的看向老人的双眼,过了良久,她才摇摇头,低声道:“不,其实,我觉着他做的没错。”
老太太眸子闪了一下,明兰把头靠在祖母的肩上,一字一句道:“那些人,虽然哭天抹泪的喊可怜,但我知道,他们远没有到末路。廷烨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其实清楚的很,无非是‘公道’二字,可他们偏偏只字不提。”
“廷烨并未要逼死他们,他们无非舍不得荣华富贵罢了。既想仗着廷烨的势,继续安享尊荣,又不愿真心悔过当年和这些年对白夫人和廷烨的亏待,他们哭着,嚎丧着,耍着无赖,就是想逼迫着廷烨心一软,手一松,就把他们抬过去了。”
明兰微微出神,“我想躲出来,只是,只是……”嫌烦,不愿冲锋陷阵的去作战。
老太太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发,苍老的声音像太阳下棉絮一样柔软温暖:“你是个聪明的,很多话不用我说,你心里都明白,回去后,好好过日子罢。”
明兰扬起明媚的面庞,搂着老太太的脖子,重重的应了一声:“嗯。”
这日她在盛府饱饱的吃了一顿,狠狠睡了一下午,斗志昂扬的回了澄园。
端正态度后,明兰心情愉快许多,万般体贴的服侍顾廷烨更衣梳洗,晚饭照旧摆在凉爽的庭院里,屏退四周丫鬟,只留夫妻二人浅酌一杯。
“我还当你留在那儿了?”他嘴角含笑,几分微醺。
明兰摇头晃脑:“祖母说了,我和你是一根绳上拴的蚂蚱,便是你要杀人放火,那我就帮着毁尸灭迹。”
顾廷烨俊眉微挑,举杯往前一送,朗声笑道:“老人家高见!”
一仰而尽,放下酒杯,顾廷烨心头一片畅快,又道:“还有你三哥的这门亲事,颇是不错。柳铭此人,貌似耿倔,不识时务,直则外方内圆,这些年京畿风云,大理寺革撤杀头了多少,他能平安至今,算是个人物。”
明兰倒不奇怪,所谓物以类聚,为什么盛紘在工部待了没两天,就和当时的工部尚书卢老大人相见恨晚,本质上,他们就是同一类人。
本来卢老大人已经打算在工部尚书的任上告老了,谁知碰上了变乱的机缘,这才顺势入了内阁,而如无意外,盛紘打算以卢老大人为学习榜样了。
和盛紘能交好这么多年,明兰估计柳铭大人s海瑞也有限。
“亲事不错,你怎么这般模样?”顾廷烨瞧明兰似有几分感慨,“莫非你三哥不愿?”
明兰:“怎会不愿呢?这位柳三姑娘可是品貌皆酷肖乃父。”
顾廷烨听出些味道了,看了明兰一会儿:“品,貌,皆似?”他脑海迅速浮现了一张并不很美妙的面孔。
“酷似。”
不是说柳三姑娘丑的惊天动地,而是……咳咳,明兰每回看见她,就会想起高中那位严肃的训导主任,戴着假发,插着珠钗的尊荣。
顾廷烨眼神亮了亮,问:“你三哥可知道?”
“自然知道。”
两家女眷常往来,就算长枫不记得柳姑娘小时候的模样了,如兰难得见到一个和她外貌如此悬殊的闺秀,每回去柳家做客回来,都恨不能用高音喇叭来直播。
明兰眼神忧郁,“所以我三哥高兴的连饭也吃不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早就放上来了,可是一个没控制住,把两章的内容都写完了,更新晚了,抱歉。
第143回
鉴于打算和顾氏妇孺们长期抗战,当夜熄灯落帐后,明兰严正拒绝了某人的种种挑逗,坚定的把背转向他,像虾米一样抱着被子,一夜好眠到天亮;顾廷烨又好气又好笑,他并非嗜欲之人,揽过她的肩头睡下了。【虾米文学xiaiwenxue〗【虾米文学xiaiwenxue〗
次日一早醒来,明兰发觉怀里的被子变成了一条壮硕的臂膀,肚子上熟悉的搁了一条长腿,她揉了半天眼睛,然后手脚并用的推(踢)醒男人——通常不用早朝的日子,明兰都会努力和他一起起床,用早餐,送他出门。
一番梳洗过后,正揽镜自照,顾廷烨从净房里出来了,神色有些奇怪,挥手屏退房中丫鬟,阔步跨到明兰面前,一撩袖子,幽黑戏谑的眸子盯着明兰:“你若想吃肘子了,与我说便是,何须如此?”
壮硕的上臂,微微贲张的淡褐色肌肤上有三个浅浅的滚圆牙印,很整齐的排列成品字形,三枚牙印好似咧开了嘴,一起冲着明兰大笑。
明兰一阵心虚,她完全不记得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想吃肘子了,硬着头皮道:“那个……大战前,不是要祭旗的么?这个,这个牙印,不过略表吾之决心。”
顾廷烨本想放过她算了,谁知这家伙竟负隅顽抗,还嘴硬抵赖,他眯了眯眼睛,故意板起脸来:“说的好!我也表下决心罢。”
最后,顾廷烨伸胳膊和她的肩颈一比对,两组品字形的牙印,大小匀称,他表示十分满意;明兰捂着水豆腐般的嫩肩头,一脸委屈的瞅着男人,用眼神表示控诉:呜呜呜,坏人,人家在睡梦中是无心的,你是有意的。
她一脸愁眉苦脸的小包子表情把顾廷烨给逗乐了,搂着她亲昵了好一会儿,手上一阵乱摸,险些摸出火苗来,结果不够时间吃早点了,男人只好胡乱塞了两口酥卷烧卖就出门了。临出门前,明兰好心提着帕子要给他揩嘴,男人却故意在她脸上胡亲了一起,明兰躲闪不及,叫他蹭的满脸都是点心渣。
丹橘捧着水盆,重新服侍明兰梳洗上香膏花脂,脸上忿忿的,嘴里喃喃两句责怪的意思,一旁的崔妈妈却笑皱了一张老脸,瞪了丹橘一眼:“小丫头知道什么!不许妄言。”
新婚燕尔,就是要这般蜜里调油才好;前阵子她瞧明兰闷闷不乐的,连带着顾廷烨也心绪不佳;崔妈妈心下多少不安,如今见夫妻二人又好的更胜往昔,她这才放心。
待侯府那边的人再上门时,便发现明兰今时不同往日,态度更加和蔼了!
面对女眷们的诉苦,明兰表示深切的同情,并且乐观的鼓励她们‘定然不会有大事的’(不会掉脑袋),随即气定神闲的自管自处置宅务,或是发问管事,或是发放月钱。
当中还开了两次库房,一次是取了几张上好的皮子,另早预备好的礼单,一起叫送去薄老将军府上,恭贺人家弄瓦之喜。薄家素来低调,估计洗三满月都不预备大办了。
第二次开库房则是往里放东西。
自打那回上梁开府之筵后,明兰终于知道了身居高位的好处,这些日子来,她陆陆续续收了七八笔厚礼,有顾廷烨以前的老部下,如今在地方上任职的,每年冬夏或年节必会送来‘土仪’,也有顾廷烨现如今的僚属,以种种名目送来‘贺仪’,还有七八竿子堪堪能打着的亲朋,更是说不清楚。
这种情形明兰并不陌生,只不过以前是盛家备下礼单送往各位世叔世伯处,也不算行贿受贿,不过是多多联络感情,指望人家提携一二罢了;人家未必贪图你这些好处,但这些恭敬的举动能表示你‘知情识趣’,不是那等得了好处也没响动装糊涂的。
而现在,情形倒了过来,明兰成了收礼的;她当上特权阶级的时间还不久,对于理所当然的收东西,她颇不习惯。
“伏大人多礼了。”明兰手持一张礼单,微笑着朝立在当前的一个仆妇说话,“伏老大人是和我家老侯爷一道刀尖上打滚出来的,老辈子的交情了,何须这般客气。”
“夫人说的极是。”那仆妇约三十多岁,穿戴的十分体面,恭敬的福了福,“我家老太爷
全本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6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