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星的话在耳边响起,北堂戎渡的心却是一丝一毫地沉了下去,似乎隐隐有点透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又觉得空空落落的,脸上的表情好似被冰冻起来,唯有那目光却有着说不上来的寒意,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心下品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一时间仿佛是愣住了,少倾,北堂戎渡才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有心想立刻冲回北堂尊越面前质问一番,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却蓦地满面凌厉之态,目光紧紧逼视着陆星,如同利刃一般闪烁着锋芒,冷冷问道:“……果真?”陆星急忙深深弯下腰,道:“奴才又岂敢对殿下虚言……”
北堂戎渡的胸口缓缓起伏着,心中仿佛有一波一波的狂潮涌动,陆星偷眼觑他,却见那张俊美的面孔上一片铁青,几乎要冷到骨子里去,正在这时,北堂戎渡的眼光一点点冷下来,突然道:“……孤知道了,你下去罢。”陆星忙答应着,徐徐退下,一时周围无人,愈发冷清,北堂戎渡压抑着情绪,徐步而出,一时出了皇宫,乘马车朝城东的东宫方向而去,随着马车碌碌前行,北堂戎渡坐在车厢里,再也忍耐不住,突然间重重一按拇指,捏碎了上面戴着的扳指,咬牙低声道:“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明明说了从今往后只有我一个……你是皇帝,金口玉言,现在却食言而肥……”他似是委屈地喃喃道:“你骗我……混蛋,你怎么敢这样随心所欲,就因为你是皇帝吗?所以你就可以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没有人可以约束得了你?”
北堂戎渡说着,脸上的表情阴沉不定,刚才两人之间的欢声笑语仿佛统统成了笑话一般,他渐渐平静下来,将捏碎了的扳指用力丢下,随即狠狠一脚踩成了粉末。
三百四十六谁应该成为掌控一切的人
北堂戎渡喃喃道:“就因为你是皇帝吗?所以你就可以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没有人可以约束得了你?”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脸上的表情阴沉不定,刚才与北堂尊越之间的欢声笑语仿佛统统都成了笑话一般,须臾,北堂戎渡定了定神,让自己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一时脸上的表情松缓了许多,他顿了顿,将捏碎的扳指用力丢下,随即狠狠一脚便将其踩成了粉末。
一路无话,一时回到东宫,日头正高,殿顶上的淡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色,等到北堂戎渡所乘的车子缓缓停下之后,立刻就有两名太监从外面将马车的门左右打开,北堂戎渡阴沉着一张面孔,自车厢中微微低头走了出来,一个品级较高的太监忙上前搭手扶住,服侍着北堂戎渡走下了马车,一出车厢,顿时就是一阵夹杂着花香的清风吹过,此时已是四月时候,天气已经暖和了下来,几步之外软舆已经备好,十来个太监站立左右,不言声地静静等着,全部目不斜视,一声不吭,北堂戎渡平息了一下情绪,迈步走了过去,立时就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上了软舆,一个内侍轻声问道:“……殿下可是要直接回寝宫么?”
“……不了。”北堂戎渡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冷意,既而暂时压下了自己心里先前记挂着的事情,淡淡地一摆手,微沉着脸吩咐道:“孤先去宋妃那里。”内侍得了话,立刻便转身朝着其他人做了个手势,顿时前面的太监手执长鞭一甩,软舆便应声而起,不快不慢地向着宋妃的宫中行去,一路到处可见忙碌着的宫人,众人见了软舆,都纷纷躬身退在路旁,路上所经之处俱是玉栏长道,巍峨的宫殿一重接着一重,值岗的侍卫一个个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一路行来,先不说其间的威严气派令人情不自禁地为之肃穆,单只看那占地之广,就可见一斑,一行人足足耗费了大半柱香的时间,这才来到了宋妃所居的宫殿,一时宋妃提前接到消息,已经出来迎接,待北堂戎渡下了软舆,便扶着宫人的手迎了上去,蹲身施了一礼,浅笑盈盈地道:“只知爷在宫中陪皇上说话,却怎么这样突然便来这里了?妾身一时来不及认真梳妆打扮,爷恕罪。”她身穿家常衣裳,打扮得素雅大方,一时将妙目在北堂戎渡脸上略一端详,心中有些讶异,便柔声道:“……爷的气色似乎不大好,莫非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么?”
北堂戎渡的眉宇间原本有一抹淡淡的阴云不曾掩饰,然而此时听了宋妃的话,便重新收敛起来,只道:“……孤没什么,无非是有些公务烦心罢了。”宋妃听了,便也不再多问,否则就有了妇人干政的嫌疑,因此只微微一笑,眼中柔情若春水轻波,道:“露儿和聚儿还在玩呢,爷可要唤他们来见?”北堂戎渡听她说到孩子,一双眼中的清冷之色便有微融的迹象,口气也温和了些,道:“……如此,那便叫他们过来罢。”口中一边说着,一边就向里面走去。
一时两个孩子被人带了过来,自是一番和乐融融的景象,室中点着淡淡的白檀香,若有若无地飘荡着清新的香气,平添了一丝温馨的味道,北堂戎渡平时不但要处理政务,还要不少其他的事情要做,因此在儿女身上并不会花费太多时间,此时便抽空略作弥补,但到底是血脉至亲,父母子女天性,即使平日里不能时常与父亲见面,但此时两个孩子见到北堂戎渡,却仍旧是十分亲热,一人拉着北堂戎渡的一只手说笑个不停,其后北堂戎渡问起两个孩子平日里的功课,宋妃便坐在北堂戎渡下首,含笑望着北堂润攸奶声奶气地开始给北堂戎渡背诵着《幼学琼林》,刚背了没几句,忽有太监进来禀道:“殿下,牧妃娘娘与谢妃娘娘前来问安。”
这自然就是听到了北堂戎渡回宫的消息,北堂戎渡眼底微微一动,口气也略温和了些,道:“……让她们进来罢。”少倾,二妃袅袅婷婷而入,见了北堂戎渡便蹲身行礼,谢妃尚且带着襁褓中的北堂新,北堂润攸的背诵被打断,一旁北堂佳期却拉着他向二妃行礼问好,北堂戎渡示意两个女人坐下,让宫人将北堂新送过来,一时抱着儿子逗了逗,见孩子胖墩墩的十分白嫩可爱,眉眼秀致,隐隐有当初北堂迦的影子,心中不觉有几分感慨,说道:“……新儿看起来倒是健康得很。”谢妃便含笑道:“新儿一向很乖巧,也并不哭闹,是个省心的孩子。”
接下来众人便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北堂戎渡又让北堂润攸继续背诵,北堂润攸虽是小小的人儿,却也背得十分流利,北堂戎渡见状,脸上便显出几分宽慰之色,将北堂新重新交给宫人抱着,既而示意北堂润攸到自己身边来,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道:“聚哥儿大了,都会背《幼学琼林了》……是跟谁学的?”北堂润攸脆生生地道:“是大姐姐教我的!”北堂戎渡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很不错,以后多跟着你姐姐学东西。”又夸奖北堂佳期:“很有个姐姐的样子。”北堂佳期见父亲夸赞自己,小脸上便透出了几分喜悦,抱着北堂戎渡的一只手撒娇,北堂戎渡面上带着慈父的笑意,一面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三妃的表情,只见牧倾萍微微低垂着眼睑,正襟危坐,谢妃则是淡淡微笑着,唯有宋妃见儿子得了北堂戎渡的赞赏,眉宇之间俱是身为母亲所特有的满足笑意,北堂戎渡见状,忽然觉得这场景似乎有点儿让人有些闷,包括冷眼旁观的自己,这样看似热闹和睦的一切,私下里却难免各有各的心思……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很快北堂戎渡便将其丢到脑后,只与妻儿一起叙些家常。
后来牧、谢二人告退,宋妃便打发宫人带孩子们去睡午觉,又张罗着为北堂戎渡铺床叠被,服侍他休息,北堂戎渡也不拒绝,任凭她忙着,未几,宋妃坐在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理着长发,娇美的脸庞上有着温柔沉静的神色,她一头乌油油的黑发生得极好,光可鉴人,北堂戎渡则歪在榻上看着她梳头,看上去一派宁静融洽的光景,但忽然间北堂戎渡看着宋妃的背影,却想起北堂尊越也有这么一把好头发,自己有时还会替他精心梳理,彼此之间道不尽的柔情蜜意,何等快活?一时脸色忽然变了变,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好似闪动着幽异的火苗,下意识地轻哂道:“想必这天下间哪怕是再痴情的人,对心爱之人的情意从来不变,但只怕也有时会忍不住暗地里做些寻欢取乐之事罢……”北堂戎渡口里似乎这样漫不经心地说着,却有些出神地望着宋妃窈窕的背影,一时想起北堂尊越在灯光下迤逦如墨缎的鸦青色发丝,心下闷闷。
他随口这么说着,算是有感而发,宋妃听了也没有多想,一面用犀角梳子慢慢梳着头,一面含笑道:“爷这样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却只怕也不尽然呢。”北堂戎渡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漫不经心之色,哂道:“……怎么说?”宋妃回过头笑盈盈地望了一眼北堂戎渡,然后又重新回过脸继续梳理着长发,柔声说道:“向来只有男子才会如此,我们女儿家又哪里会有这等心思呢?自古男子就是坐拥娇妻爱妾,天经地义,那负心薄幸的更是比比皆是,可是又有谁听说过女儿家也会如此呢?除了那些鲜廉寡耻的女子之外,天下间的寻常女子哪一个不是一旦委身于人,一辈子就只全心全意依靠着自己的良人?断断不会有他心的。”
北堂戎渡听了,不觉唇际微抬,笑了一笑,眼神当中却闪过一丝空洞的伤感,漠然道:“说得却也有些道理,男子……确实就是这样。”宋妃微微红了脸庞,低头软语道:“妾身如此讲,还请爷不要怪罪才好。”北堂戎渡的语气有些散漫:“怎么了?”宋妃轻轻叹道:“妾身说的这些话,却是犯了一个‘妒’字呢……想起当年妾身在家中尚未出阁之际,也曾想过日后与夫婿两相情好,举案齐眉,后来嫁入无遮堡,爷虽然不是如何宠爱,但待妾身却也是很好的,只是终究是女儿家,哪个不希望夫君只待自己一个人有心呢?虽说知道女子不妒方是美德,然而……毕竟还是女儿家的小气心思难消。”宋妃说到这里,回身温柔凝睇着北堂戎渡,柔声道:“……妾身这番话,当真是逾越许多了,爷可是觉得妾身没有容人之心,一味嫉妒么?”
北堂戎渡淡淡一哂,坦然看着宋妃,道:“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任凭谁都是真心在意的,莫说是你,就连……”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语,却道:“与孤说话也不必这样处处小心,你与孤虽是君臣,但也有夫妇之份,何需如此。”说着,似乎像是有些倦乏了,便合衣躺下,面朝床内背对着宋妃,一手枕在头下,另一手则自然搭在腰际,身上盖着条薄毯,闭目休息。
室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良久,床上北堂戎渡的呼吸已经变得十分悠长均匀,显然是睡得熟了,宋妃站起身来,不由得轻轻走到床前,下意识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但随即她就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怎么却在刚才说出那种话来?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虽然是她的夫君,她的枕边人,可是却更是她的主子,对她拥有绝对的生杀予夺的权力,难道自己就不怕触怒了他?
可是,那也确实是真心话……宋妃美丽的面庞上泛起一层温柔之色,她微微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北堂戎渡搭在身上的毯子细心掖了掖,然后便轻手轻脚地躺在了丈夫的身边,两人这样并排躺着,北堂戎渡身上散发出来的薄薄暖意以及衣衫上的淡淡熏香都无声传了过来,那感觉如此清晰,让她感到一种难得的温暖和惬意……一时宋妃也渐渐有了些睡意,便合目而眠,正朦朦胧胧中,却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北堂戎渡翻了个身,紧接着,就有一条结实的手臂将她半揽在怀,宋妃一下子清醒过来,正欲扭头去看,一只修长温腻的手已经摸索着伸进了她的衣襟,在她平坦的腹部轻轻抚摩着,宋妃顿时脸上一红,就在这时,却听北堂戎渡口中模糊地喃喃道:“越……”宋妃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明显黯然了下去。
月……是谁?宋妃在脑海里将北堂戎渡有品级的姬妾都细细梳理了一遍,却发现有不止一个人的名字里有个‘月’字,她苦笑一声,唯有在心里叹息,这个此刻正抱着自己的男子是这天下间除了帝王之外最尊贵的人,他有资格做任何事,拥有任何人,自己除了暗地里偶尔伤感以外,又能奢望什么呢?这样的念头在心头闪过,宋妃重新合上双目,很快就沉沉睡去。
却说那夜北堂陨趁机顺利脱身,一路借着夜色回到自己的住处,此时已是深夜,窗外月冷星稀,北堂陨点上灯,渐渐定下神来,这才感觉到腰部以下几乎麻木,自身后正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灯光下,已经半干的衣衫贴在身上,撕扯得破破烂烂,白色的袍子被晕染化开的血迹弄得模糊一片。北堂陨脸上神色不定,忽而阴沉忽而狰狞,其间却又搀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复杂表情,他顿了顿,刚要换下不成样子的衣物,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道:“父亲?”
话音未落,一个身披青衫的年轻男子已走了进来,一面跨入房中,一面口中说道:“先前我见你不在房中,刚才却看到亮了灯,这便……父亲?!”青年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却被眼前所看到的场景生生掐断在喉咙里,沈韩烟微微睁大了眼睛,面上一片惊愕之色,不可思议地看着北堂陨衣衫凌乱一身血迹地站在当地,下意识地喃喃道:“这……这是怎么了?”
北堂陨眼神微微一闪,面上却若无其事,只沉声道:“……回你自己那边去,我这里没事。”沈韩烟见他衣衫破损,且全身上下还半湿着,片片被水化开的淡色血迹亦残留在衣料上,他却是自然不可能想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北堂陨看起来就好象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鏖战一般,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颤,道:“爹……”北堂陨低声呵斥道:“我说了,没什么事!……你下去罢。”沈韩烟哪里能够放心,但眼见北堂陨态度强硬,且又脸色十分阴沉,因此一时间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退了出去,北堂陨见他离开,这才唤人送热水进来,以供他沐浴。
少倾,下人将装满热水的浴桶抬了进来,北堂陨摒退所有人,等到室中只剩下自己之后,这才几下扯去了身上破损的衣物,进到水中,刚一入水,身后的伤处便顿时格外疼痛起来,微微抽搐不已,前时在湖底之际,北堂尊越与他缠斗在一处,后来二人药性再也难以抑制,便做了那等事,彼此之间根本不似交合,倒仿佛像是搏斗一般,毫无缠绵可言,只是一味地发泄……北堂陨神情莫测,忽然间却低低狞笑起来,他看着手臂上被北堂尊越弄出的伤痕,伸出猩红的舌头在上面轻轻舔了一舔,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二弟……嘿嘿……”
第二日上午北堂戎渡和往常一样,身着家常的便服坐在书案前处理事务,一时周围有四个太监在一旁静静站着,随时准备服侍,书房里摆放着许多书籍,看起来古香古色,室中的摆设并不见怎么奢侈,更多的是淡雅之意,墙角的香炉里燃着香料,整个房间内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北堂戎渡手里一页页翻阅着公文,等到看完将其放下之际,发现面前的杯子里已经没有了茶水,这倒不是伺候的人不用心,而是有规矩令内侍不得在他审阅政事时随意近前,否则便有窥探朝政的嫌疑
耽美朔云飞渡第15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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