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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朔云飞渡第115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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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北堂戎渡醒来,淡薄的晨光从玉色的窗纱里漏进来,在地面上交织出浅浅的斑驳,北堂戎渡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窗下的圆镜前,一个小太监轻轻进来,垂手道:“……王爷,安管侍已在外面候着了。”北堂戎渡拿起一枚黄杨玉扳指,套在拇指上面,淡淡道:“……叫他进来回话。”

未几,一个红袍大太监进到殿中,请了个安道:“奴才见过主子。”北堂戎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取了梳子,慢慢梳着头发,又一手推开了窗,镜中人眼眸深深,如同望不见底的幽潭,殿外几株桂花开得香气袭人,花影映满窗纱,只听那安太监道:“王爷,于贵嫔的临盆之期,就在这几日了。”

北堂戎渡正半伏在镜前,仔细观察着昨日那中年人在自己耳后留下的小小一道伤痕,闻言微微一怔,既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神态,用小指从桌子上的一个小玉瓶里挑了一点儿药膏,细细抹在伤处,道:“原来这么早就到时候了……”安太监上前接过梳子,为北堂戎渡轻轻梳着头,明了地哂笑一下,道:“……任哪个自以为有宠,心里有了不该谋算的,却也忘了有王爷在,谁能翻过天去?真真是失算了的东西。”北堂戎渡不语,只将目光投向窗外,就见雨过天晴的空中有鸿雁来回,云彩朵朵,显得格外明净透彻,看起来也让人无端觉得心旷神怡……北堂戎渡回过神来,目光如同浮尘一般微渺,手指轻叩几下桌面,道:“既然这样,应该做的那些事,你应该都备妥了罢。”

安太监捏紧了手里的玉梳,对着北堂戎渡浓密的黑发小心梳理着,道:“王爷放心,奴才早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半点差错也不会有。”他说着,小心地从镜子里觑了一下北堂戎渡的神色,略带谨慎地低声道:“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北堂戎渡擦过药,拿了旁边的手巾去擦手:“你说。”

安太监手上动作十分利落,将一大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替北堂戎渡挽了个简单的家常发髻,取一枚黑玉簪插上,声音当中透着一丝不解,道:“王爷既然不喜那于贵嫔,何必又要留下她的孩子?不如难产之下,母子两个一道都没有保住,不留后患,才是干干净净的法子……这都是奴才的愚见,却不知王爷……”安太监说着,见北堂戎渡似乎没有什么不悦的模样,便放下心来,语气不定地继续道:“今日王爷留下于贵嫔的孩子,若是个帝姬也还罢了,倘若是个皇子,日后如果有个什么不慎,只怕也是麻烦,到时候王爷又该如何是好?照奴才看来,这孩子是断断留不得的。”

北堂戎渡听了这番话,眼帘微垂,一只手支在腮边,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处,过了一会儿,才轻缓地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父皇的亲生骨肉,本王的手足……再说了,以己度人,总有些不忍,本王亦是有儿女之人,若是对一个小小婴儿下手,终究有些不妥,况且那也是北堂家的血脉,父亲他的儿女。”安太监顺着北堂戎渡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的湖面上,一只羽毛雪白的天鹅正带着几只小天鹅悠闲自在地凫水,安太监似有所知,便再不出声劝说,不一时北堂戎渡站起身来,披上一件冷青色绣边的牙白外袍,摆一摆手道:“你回去罢,于氏的事情,不要出纰漏。”

今日是九月里的第一天,热得燥人,北堂戎渡吃过早饭,又处理了公事,便带了北堂佳期进宫。

乾英宫乃是北堂尊越正经的寝宫,不但修建得金碧辉煌,且又雅致舒适,周遭花木扶疏,满是浓绿之色,几个宫娥正拿着各色工具在侍弄花草,北堂佳期拉着北堂戎渡的手一同下了软辇,蹦蹦跳跳地就往里面走去,一群太监迎了出来,当中一个就是陆星,见了二人,顿时满面春风地笑着道:“王爷和小郡主怎么一早便到了?皇上见了,必定是十分喜欢的。”说着,便毕恭毕敬地引了父女两个进去,北堂戎渡牵着女儿的手,经过深阔的长廊,周围悬着以流苏金钩挽起的鲛纱帐,重重叠叠,安静得近乎肃穆,陆星带着两人一直走到尽头的一处朱红大门,北堂佳期挣开父亲的手,小心地跨过高高的门槛,朝里面奔去,一面咯咯笑着唤道:“……祖父,你在哪儿?露儿来啦!”

殿内开阔,南北长窗皆是大开着,一挂珠帘之后,北堂尊越身穿姜黄|色团龙常服在南窗下站着,手里拿一本折子在看,身后的大案上摊着一叠公文,一个小太监正立在案边磨墨,北堂尊越闻得脚步声,尚未放下手中的奏折,北堂佳期就已经笑嘻嘻地跑了过去,上前亲热地拽住北堂尊越的衣角,仰头撒娇道:“祖父,外面好热的……”北堂尊越低声一笑,面上有了一点慈爱的意思,道:“……既然这么热,怎么还来朕这里。”北堂佳期抱着男人的腿,脆生生地道:“可是我想你了呀。”

北堂佳期眼下还没有满四周岁,正是最天真可爱的时候,生得又娇小精致,笑生两靥,且又嘴甜,俏生生地十分可人疼,北堂尊越嗤地一笑,抬手刮一刮北堂佳期娇嫩的脸颊,正要俯身抱她起来,就见一个身披白袍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乌黑的头发光滑拢出一个髻,纹丝不乱,只在发髻上面插了一枚细细的黑色玉簪,窗外微风徐来,轻拂起他的衣角,飘逸宛如神仙中人一般,北堂尊越见了,心中微微一动,语气却是寻常的味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带佳期到朕这里来。”

北堂戎渡平视着北堂尊越,心底默默喃息了一声,满是温柔心肠,面上却只是平和之极地浅浅一笑,先请了安,然后才说道:“……若是来得晚些,这日头便更毒了,我倒没什么,只是怕佳期晒到了。”说着,见女儿缠着北堂尊越,便笑着说道:“天这么热,别黏在你祖父身上。”北堂佳期盈盈笑,哪里肯依,也不看她父亲,只拽着北堂尊越的衣摆,向他道:“祖父什么时候带我打猎去?昨天爹爹带我去了……”北堂尊越随手放下折子,抱起孙女,随口道:“等朕有时间就带着你,嗯?”

一时三人坐下,上午的空气当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北堂尊越斜靠在圈椅上,拿了一个小挂件给坐在他怀里的北堂佳期玩,祖孙三代人说着话,殿中一派宁和的气氛,未几,北堂戎渡正想跟北堂尊越说一说昨天遇见的那个青衣人,却忽听外面有太监明显急切的声音响起,道:“……皇上,刚刚有人来报,于贵嫔方才忽然开始腹痛,只怕是要临盆了!”

二百八十八不忍心

三人说了阵话,北堂戎渡正想跟北堂尊越说一说昨天遇见的那个青衣人,却忽听外面有太监明显急切的声音响起,道:“……皇上,刚刚有人来报,于贵嫔方才忽然开始腹痛,只怕是要临盆了!”

此话一出,殿中的父子两个人都是神情微微一动,北堂尊越眉毛轻皱,顿了顿,方道:“……朕知道了。”因为于丹瑶的产期原本就是这几日,所以太医和产婆等人都是早已经预备下的,生产时的各种事宜也都是提前准备好,此时事到临头,也不会手忙脚乱,自然会按规矩有条不紊地去办,因此太监也只是急着来禀报一声而已,并不需要北堂尊越拿什么主意,倒是旁边北堂戎渡听了这个消息,却是心下一颤,但他却很好地掩饰了自己脸上的每一丝肌肉的抽动,若无其事地伸手从身边的缠丝玛瑙盘中拣了一块松子糖送进嘴里,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北堂尊越,见对方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心下不知道为什么,却好象是松了一松,既而忽地淡然一笑,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衣袖上的精美花纹,语气十分平常地对北堂尊越说道:“……是了,母亲当初快要生我的时候,爹一接到消息,应该也是这样的罢?还是说,当时心里也还有紧张高兴什么的?”

北堂尊越闻言,侧首看向北堂戎渡,眼中一瞬间闪现过类似于回忆的幽光,一只手缓缓抚摩着怀里北堂佳期的头,想了想,才嘴角忽然微微浮出了一丝笑意,实话实说道:“其实说起来,朕当时一接到消息,先是有点儿惊讶,之后又觉得有些好奇……毕竟朕当时可是第一次当爹,况且那年朕才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少年人。”北堂戎渡嘴角的笑影如同柔软的春风,和煦暖洋,一面又取了一块松子糖入口,一面轻轻笑道:“我跟爹差不多,佳期生下来之前,我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可能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罢,当娘的十月怀胎,自然更要多紧张孩子,做爹的却没太大的感触。”

北堂尊越低头端详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北堂佳期,只见这孩子生得粉妆玉琢,虽然年幼,却也依稀能够看出眉目之间与他相似,或者说,与北堂戎渡相似……因着如今已是入秋之时,乾英宫中的窗纱也一概换成了近乎透明的淡橘色蝉翼纱,有着秋天特有的丰收温暖之意,远远看去,也容易让人觉得心静,北堂尊越忽然眉宇舒展开来,低哂道:“为人父母,并没有什么分别,朕对你用的心思,不比你母亲少,不是吗。”北堂戎渡心有所动,面上却含笑说道:“……啊,说得倒也是。”

鼎内檀香的气息静静流淌于殿中,父子两人正随意说着话,忽有太监在外面小心地禀道:“皇上,于贵嫔遣了人来,请皇上前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北堂戎渡听了这太监的话,心中顿时一凛,一般来说,后宫嫔妃生产,皇帝往往都会前去探望,但因北堂尊越的性情缘故,他主动去瞧的可能性实在不高,而这于丹瑶必定心中也知道这一点,此时却命人请北堂尊越前去,旁人或许只当做是她初次临产害怕,有孩子的父亲在场,总可以安心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北堂戎渡却要往另一方面想这于丹瑶与自己在私下里已经撕破了脸,眼下只怕是担心北堂戎渡暗中动手脚,过不了这一关,因此才求北堂尊越前往,震慑他人不敢有所动作,这女人,倒也有些心机!

思及至此,北堂戎渡面上端然,薄薄的嘴角却含着一缕极轻微的冷冽笑意,才欲开口说话,陆星此时就已端着茶进来,见此情状,自然是心知肚明,因此忙笑道:“想来贵嫔娘娘从未有生育,所以这个节骨眼上难免有些慌张,这才想请皇上主持大局,才觉得安心,其实于贵嫔宫里的相关事宜早就已经准备好,必是不碍的,况且产房见血一向不吉利,皇上万金之体,怎么好沾染了晦气?”他觑了一眼北堂尊越,又小心地补充道:“……于贵嫔吉人天相,皇上实在不必太过担心的。”

北堂戎渡嘴角微抿,面上却是一片温和雍容之色,缓缓说道:“既然于贵嫔请爹前去,眼下情况特殊,爹便去一去也好……”北堂戎渡说着,嘴角无声无息地牵动了一下,脸上却恰倒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落寞,北堂尊越看在眼里,微微扬眉,目光落在北堂戎渡略垂的眼帘上,语气中听不出有什么起伏,却只道:“……当初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朕尚且没有前往,又何况眼下其他人。”北堂戎渡闻言,心头却是一酸,知道北堂尊越这是明确表示除了他北堂戎渡以外,对其他的儿女确实是不太在意的,因此不由得一时间眼圈微热,忙掩饰住了,脑海中却有着片刻的欢喜,且又翻涌着热乎乎的甜蜜,只愿就这样一直沉醉着也好,因此十分和顺地微微垂首,当下也不再多言了。

殿中似乎愈加透亮起来,有日光自窗格泻入,温暖得叫人心慌,北堂尊越的气息靠得那样近,他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是龙涎香所特有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成年男子淡淡的体息,依稀让北堂戎渡想起这个人从前轻轻将自己拥入怀中时的感觉,那么地让人沉溺而贪恋,北堂戎渡凝神思虑,不自觉地捏了捏指节,克制着自己不向男人伸过手去,他虽是性情冷硬,可此时却只觉得胸口有什么绵软开来,慢慢地朝周身蔓延,很想抓住一点什么熟悉的东西,来作为一个有力且让人信赖的依靠……窗外忽然飞过一只鸟儿,丢下一串清脆的啼声,那声音明明十分婉转,但此刻却像是洪钟大吕一般,一瞬间就触破了所有的怔忪,北堂戎渡顿时心神一收,却忽然又听得身旁清凌凌一句:“爹爹……”他移过目光,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目光静静落在一旁的北堂佳期身上,道:“什么事?”北堂佳期迷惑不解地仰着脸看他,似懂非懂地问道:“……是露儿要有弟弟了吗?”

北堂戎渡微微一笑,嘴角凝聚出一个很符合自己身份的笑容,缓缓说道:“不是弟弟,是佳期的叔叔或者姑姑。”北堂戎渡说着,心中却忽然涌出了一丝古怪难言的味道,他伸手从北堂尊越那里抱过北堂佳期,笑着摸她的头顶,慈爱道:“傻丫头,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这样好似极平常地抱着女儿,胸口却在被一丝丝的寒意所笼罩,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再宝贝不过的,根本不允许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但就在今日,自己却要让另一个孩子一出生就失去母亲,而且那还是自己的血亲手足……北堂戎渡压下心中那股冷意,无意识地转眸,却正对上北堂尊越温和的目光,北堂戎渡心中一松,那一分寒愧被驱散,心肠顿时坚定起来,既而回以北堂尊越一个灿烂的微笑。

好在,不管怎么样,不管我不得不去做什么事,父亲,你总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未几,忽然有小太监回报道:“……皇上,太医刚刚说……于贵嫔的胎位,只怕是不大正……”北堂戎渡心下一动,抿着唇冷眼不语,北堂尊越则是皱一皱眉头,平声道:“叫他们拿出些本事来,一个个都说是国手,莫非现在倒连一个妇人生产都解决不了!”那太监喏喏退下,北堂戎渡喝了一口茶,温语道:“……既然不是顺产,那么,怕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妥当的事了,不如我陪爹一边下棋一边等着罢,也能打发时辰。”北堂尊越无所谓地摆一摆手,示意一个内侍去取了棋盒来。

宝鼎内袅袅散出||乳|白色的烟雾,随着自窗外吹入的暖风缭绕在殿中,北堂戎渡第七枚白子刚要落下,却只听殿外有匆忙的脚步声临近,一名老成的太监满脸大汗地快步进来,深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擦汗,只垂手道:“……皇上,于贵嫔瞧着似乎有些不好,太医说……说……”这太监小心地觑着北堂尊越的脸色,低声请示:“……太医说,若是之后有变,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大人与孩子如果只能择其一而保的话,却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北堂尊越略略拧眉,微有一丝不耐之态,只扫了那太监一眼,面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手里拈着一枚黑玉棋子,从容不迫地道:“……保孩子。”对面北堂戎渡听了,端起一旁的茶水假意抿了一口,掩住心中的一丝波动,唇齿间含了几不可觉的凌厉冰寒之意,他知道,于丹瑶的这次生产,就是自己为她一手铺成的不归路。

太监得了令,立刻躬身告退,北堂戎渡也不说话,轻轻放落了手里的棋子,过了一会儿,才声音缓和而从容地道:“爹,若是当年母亲生我的时候,中途出了事,爹也要保我么?”北堂尊越看他一眼,不假思索地道:“……朕不会保你,而是保你娘。”北堂尊越一面说,一面低头研究着棋盘上的走势,语气十分干脆:“那时你娘毕竟与朕自幼一起长大,有些情分,你却跟朕还没有丝毫关联,朕自然要保她。”顿一顿,面上神情毫无变化:“……至于这于氏,一个女子而已,与你娘不同,因此自然还是北堂家的血脉更要紧些。”北堂戎渡纹丝不动,只垂下眼睑,道:“爹说得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远远传来隐约的婴儿啼哭之声,片刻之后,一个大太监怀里抱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锦绣襁褓快步进来,满脸带笑,欢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于贵嫔方才产下皇子,小皇子身子可是极强健的呐!”北堂戎渡自那太监一进来时,目光就牢牢盯在了那襁褓上,隐隐听得有儿啼之声从中传出,此时听那人说完,心思略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就反应过来,袖中的左手微微一紧,心中念头百转,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一丝一毫,转首向北堂尊越笑了一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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