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人晾在一边的戴蒙稍微有点看不懂事态的发展,前一秒他还是被招揽的天之骄子,后一秒似乎就被全然无视了?戴蒙压下心中诡异的不平衡感,他捕捉到重点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论文?”
余泽刚转头想对他说些什么,阿诺德却趁机不按常理地伸出了手,他迅速地将原主额前过长的头发撩了起来。没了头发遮挡,主舰的灯光似乎骤然刺眼起来,余泽反射性地眯起了眼,只是粗粗看清了阿诺德那张近距离的帅脸、对上了他那双宛若火焰的金棕色瞳孔。
然而还没等他适应光线,被撩起的头发又被放了下来,男人宽大的掌心更快地盖在他的眼睛上,微重的力度和炽热的温度仿佛是要烫伤肌肤。
“也没多长一只眼睛啊……”过了几秒,阿诺德那低哑的咕哝声传了过来,话语里似乎还有些余泽听不懂的情绪。
余泽实在搞不懂这个家伙的反复无常,他只能故作不悦地后退了两步,细腻柔软的黑发顿时擦过了男人布满薄茧的手掌,瞬间将阿诺德的思绪给带了回来。
还没等余泽装出阴沉而极富才华的高材生形象,阿诺德竟然直接转身走了回去,像是压根不打算再理会他们这两个新归顺的家伙了。
“搞什么啊……”饶是余泽也被这种发展给弄懵了,不免抱怨了一句。
“搞什么啊……”一拐入岔道口就停下的阿诺德靠上了冰冷的墙壁,薄唇下也烦躁地吐出了这句话。男人硬朗的面容上再也没有刚才的莽撞之色,显得异常洒脱而又独具威势。
阿诺德慢慢闭上了眼,开始回想着刚刚看到的情景。
刚才露出面容的小鬼有着拥有苍白病态的肌肤,他的唇色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淡薄,有点像峰顶上终年不化的白雪,冷淡而孤傲。说实在的,那小子面容俊秀有余,却也算不上有多出色,甚至比起他边上的戴蒙都要略逊一筹。
但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墨蓝色的,添一份嫌多,少一分嫌淡,恰好是不轻不重的魔幻色彩。阿诺德甚至能想象它在阳光下变得更加剔透、在黑夜里变得更加深沉的模样。用一句话矫情的话来形容,看到那双眼睛,他就仿佛见到了浩瀚神秘的星空。
那是一双蕴含了宇宙的眼眸啊。
如果只是这样,这也不过是一件堪称艺术品的玩意儿。偏偏这双眼睛长在了余泽身上!
那双深沉剔透的眼眸将薄凉和疯狂全然融为一体,又带着几分生而拥有的漫不经心,仿佛连人的魂都能轻易夺了过去。
阿瑞斯甚至能听见它的声音,他听他它一方面叫嚣着要压抑愤怒,一方面却又拼命灼烧着光华,冰与火的界限自此模糊不清,所有凝视他的人都忍不住为那份气度而神魂颠倒。
这是一种足以被人珍藏的美色,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生躁动,想要被卷入他瞳孔里的无尽银河之中。
最初的最初,阿诺德是有很多话想要问余泽的。比如说——你哪来的傲气敢这样猖狂?你哪来的资本敢这样颠覆命运?但当他看到那一双眼睛时,一切的话语都灰飞烟灭了。那双眼睛给了他想要的所有的答案。
有的人生而为王,有的人生而疯狂。
阿诺德甚至不需要听小家伙进行高谈论阔阐述思想,他就知道对方是个天生的疯子!明明弱到他一只手就能将人打趴下,这小子竟然还敢眯着眼随意直视他,仿佛他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罢了。
在这个家伙的眼中,根本没有阶级没有尊卑,或许连绝对的力量都是过眼烟云。能被那小子正视的只有冰冷的数据和既定的结果。这个家伙似乎是阴沉懦弱和骄傲疯狂的矛盾结合体,还喜欢下意识地将自己掩藏在角落之中。
阿诺德突然相信起来,他相信这小子绝非平常之辈。他今天是真的挖到宝了!
如今的阿诺德可不是原来那个有勇无谋见识短浅的大头领,他是阿瑞斯,无数纪元里货真价实的战神。能被他欣赏的人自然是特别的。
阿瑞斯早就觉得活着太无聊了,战神生于战斗死于战斗,其实对他来说星际三万年混乱起来也没什么不好,打的越凶他越兴奋。可谁叫潘开口了呢?他陪着潘来抓人,没想到还能收获这样的意外之喜。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身边缺个有脑子又安静的家伙,本来还看好余泽,现在余泽指望不上了,终于又碰到个气度不比余泽差的柯尔。
如果这小子愿意,他就算将人带回去做自己的选民也并无不可。当然,就算不愿意他也会将人掳走。
现在就是不知道余泽究竟在哪,这个世界早在万年前他就呆腻了。他想赶紧把余泽找出来弄死,一切烦人的幺蛾子就此结束。
阿瑞斯如今最怀疑的是戴蒙,他对余泽的了解不深映像也没多少,反正余泽就等于黑发黑眼、天才执拗、爱惹麻烦。戴蒙从资质到模样再到性格,说起来真有几年前余泽在神域中杀翻全场的影子。从这个角度想,之前那份还算不错的论文有两个可能:一是藏拙,二是余泽是在期末考试后才穿越来的。
彼时的阿瑞斯还不知道,他已走入了一个误区,成神的光阴和蔓延的仇恨足以令一个少年疯狂成长。
当天才褪去光环挣扎求生之时,他会可怕的超乎所有人想象。
连他所看好的柯尔,也不过是余泽疯狂下的冰山一角。
第66章星盗的逆袭(五)
“谁?”
余泽原本正透过隔膜凝视这黑紫色的星空,这艘主舰似乎正在准备空间跳跃,从他的角度还能瞥见远处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星门。
余泽下意识地推敲着主舰的目的地,突然间竟听见了自己的舱门打开的声音。他其实不用回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这句拉长尾音的询问不过是走个过场。
“你的男人。”乌诺顶着卡洛斯性感不羁的面皮地靠过来,说出的话语简直不忍直视。
“你这家伙……”余泽懒懒地瞥了乌诺一眼,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了,然而就是这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乌诺呼吸一窒,男人甚至觉得自己连魂魄都被挠得蠢蠢欲动。
他知道余泽不喜欢用清洁光线,还带着水汽的薄雾也如实诉说着他刚冲完了热水澡,那白日里掩住大半容貌的黑发全都潮湿地被捋到了脑后,恰好露出了苍白的额头和那双电力十足的眼睛。
“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瞳色。”乌诺将余泽抵在了墙壁上,他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故意用沙哑的音色浅浅撩拨着余泽的心脏。
这个男人啊……余泽头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乌诺,唇角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为什么?”大脑一直在飞速运转的余泽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难得配合地和乌诺一唱一和起来。
“墨蓝色太驳杂了,配不上你。”乌诺毫不犹豫地说道,话语中皆是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他的评价就是亘古的真理。
曾经让阿瑞斯几近着迷的双眼在他看来确实还差了那么一份火候,阿瑞斯压根就没见过这小子用原本的眼睛凝视你的模样。
那小子原本黑幽幽的瞳孔直白而勾人,就像是个永恒的漩涡,将你连皮带骨拉扯进去,甚至贪心的连灵魂都不放过。
那种眸光,是人和神都无法逃避的梦魇。
“哦?是这样?”余泽听完后直接声控熄灭了屋内的昏暗灯光,这下子他墨蓝色的瞳孔完在夜色下完全全沉淀为黑色,瞳孔中除了平日里的淡然冷漠外还带了几分玩闹的张狂。
“小鬼,别这么看我啊。”乌诺定定地看了他半响,突然哑着嗓子痛苦沉吟了一声,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心脏。他的大手忍不住盖住了余泽看过来的双眼,男人掌心的温度比之阿瑞斯还要灼热三分,仿佛连骨髓都在颤栗一般。
“要知道你可是能让众神倾倒的存在。”
“我可是把持不住的。”沙哑含糊的声音透过相贴的薄唇喷吐而来,男人用力地亲吻了一下他的薄唇后就狼狈地退后了两步,似乎在竭力平复呼吸。
“众神倾倒?他们都在追逐我这条命吧。”余泽随手擦了擦唇角的湿润触感,显然把乌诺那句赞叹的话当成恭维和玩笑。
“别妄自菲薄。我和……我不就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么?”乌诺将另一个家伙的名字给咽了回去,他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潘和余泽只会是敌手,只能是敌手。
“神魂颠倒?我倒觉得你学会收敛了。”余泽所指的是刚才乌诺一触即退的举止,要是之前这个男人可不会这般轻易撤退,最近好像有些反常?
“和我进入倦怠期了吗?”余泽侧了侧头问道,他也没什么经验不清楚一段感情的保质期有多久,不过是下意识猜测了两句。
然而他这话一出,对面的男人气得都闷笑了起来。
“倦怠期?老子连吃都没吃到,你就说我进入倦怠期了?!”乌诺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这句话,余泽也渐渐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他盯着乌诺瞧来的眼神,甚至觉得这男人下一秒会生撕了自己。
“总不能是不敢了吧?”余泽见到乌诺发狠般地背过身去,试图说两句话缓和这种诡异的气氛。
“……大概吧。”然而过了许久许久,男人点燃了一根烟,伴随烟雾飘荡而来的声音让余泽一下子敛去了所有笑意。
余泽能从那短短的三个字里听出了最为复杂晦涩的感情,乌诺没直接说,但是他竟轻而易举地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他才无法忽视心中突然躁动起来的情绪。
这个男人追了他那么久,忍了他那么久,以前想征服他倒是想的发疯,事到临头反而不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考虑今后如何和自己度过这漫长绵延的光阴。
张狂恣意的乌诺也学会了患得患失,桀骜不羁的乌诺也学会了隐忍挣扎。
乌诺在触碰永恒这个话题时大概已神志不清了吧?他爱得比自己想得还要深沉。
余泽感觉到从心脏处开始沸腾起来的血液,无数的血流蔓延在四肢百骸,催促叫嚣着让他回应对方亲吻对方。他承认自己真的对乌诺动了心,却绝没有达到能考虑千秋万世的地步。
爱情注定是不平等的玩意儿,真真是造化弄人。
“转过身来。”沉默了半响,余泽吐出了一句话,发出的声音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浅。
乌诺挺直的脊背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一瞬,拳头上透出根根分明的青筋和吱嘎作响的骨头昭示着男人正竭力压抑着满腔情绪。乌诺不想让自己此刻的表情被任何家伙看到,即使是余泽也不行。
“聊聊这次的目的地吧。”男人嗤笑着转移话题,袅袅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精壮不屈的背影以及背影之后晦涩难懂的表情。
“乌诺,转过身来。”余泽却没有如以往一样被情报所惑,他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他口中的“乌诺”二字仿佛带有魔力一般,男人终是松开了手认命地转过身来。
乌诺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他仍然挂着标志性的散漫笑容。然而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沉淀着比黑夜还要暗沉的色彩,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余泽甚至能感觉到有无尽的挣扎无尽的暴虐皆被敛在其中。
这个男人忍得实在太辛苦,爱得实在太疯狂。
过于炽烈的情感被死死摁在吊儿郎当的表象下,余泽的呼吸都下意识地错乱了一瞬。
那一刻他知道乌诺想听见什么,也知道乌诺想要什么,可是他说不出口。事实上就算到了今日,就算他与乌诺一起挣扎在危险的边缘,他余泽都不能肯定地说——他放弃了将神明杀光的打算。
是的,他过去就想杀乌诺,而现在……似乎也未完全放弃。余泽甚至不止一次地恶意想过,如果乌诺先腻味了翻脸了才好,这样他就能毫无愧疚感地一拍两散。
乌诺总喜欢抱着他,喜欢在夜里用沙哑的嗓音说:“你还是心软了。”
而实际上余泽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心软”二字,他根本就是冷漠自私到了骨子里。他实在穿越过太多世界了,又不是如同诸神一般只去那里消遣游玩,他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最初的最初,他余泽被仇恨蒙蔽只知道拼命完成任务,有那么十几年他开始放任自己沉沦其中醉生梦死,然后他又花了十来年幡然醒悟,告诫自己“不能留恋、不能追逐”,因为即使对穿越的世界再舍不得他也注定是要告别的。之后的之后便是心如止水。
而今这种绝情深深刻入到了骨子里,余泽早已分不清是先天本能还是后天习惯。有时候他恨不得将这无谓的情感给掐得干干净净,然后肆无忌惮地将世界闹个天翻地覆!
“三个月后主舰将降落不夜星。”乌诺似乎看出了余泽犹疑的态度,他干脆就近倚靠着墙壁深深吸了口烟,这一次男人成功转移了之前那尴尬的话题。
不夜星是这片宇宙最繁华最奢侈的地方,同时保有着“绝对的中立”。无论你是星盗、佣兵、军人,亦或者是平民、富豪,从踏入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下消费者和狂欢者罢了。
当然,贪狼星盗团降临于此倒不是为了放松娱乐,而是因为三大星盗团将联合帝国联邦双方在不夜星进行交涉。他们力求在开拓新星域之前进行谈判,以将各自的利益吞吃入腹。这就意味着余泽要在三个月内爬到贪狼的中高层,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被阿诺德给带上谈判桌。
贪狼虽然确实缺少指挥官,但要迅速得到信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宇宙里从来不缺少意外因素。陨石群也好,人为的势力来阻挠也好,你发挥的场合不会少。”乌诺三言两语理清了算计,他手中的那根烟也快要燃到了尽头。
“其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干,阿诺德也会带你登陆。”乌诺狠狠吸了口烟,随手将闪烁的烟蒂给按在了麦色的手背上,借此来熄掉半明半灭的火光。
“他比我想得还要赏识你。”
“就为了一篇期末论文?”余泽挑起眉梢有些不信,白日里阿诺德直接离去的做派他可忘不掉。
“不是为了一篇期末论文……”乌诺将嘴里的烟雾吐在了余泽脸上,他的大手慢悠悠地按上了余泽柔软冰凉的发丝,那呛人的烟草味顿时和洗发水的薄荷清香混在一起,透出迷蒙缱绻的爱意。
“只是因为你是柯尔·塔利特罢了。”乌诺吻着余泽的薄唇,喉咙中溢出了只有自己才懂的闷笑声。
“再换个说法……”
“只是因为你是余泽罢了。”
老子早就说过,你是众神为之倾倒的存在。
第67章星盗的逆袭(六)
“我要是真有这魅力,岂不是卖个笑就能让众神神魂颠倒束手就擒?”
余泽说完后慢慢扯出了一个虚伪恶劣的笑容,这个表情衬得那苍白的面皮更加阴郁邪肆,反而流露出极具个人风格的魅力。
“你大可一试。”乌诺伸出手又揉了揉余泽潮湿的碎发,心中郁结已久的烦闷感终于消散了些许。
“阿诺德有可能是神明吗?”余泽懒得推开乌诺作乱的手,他将话题再度引回正事上,之前阿诺德表现出来的性格态度倒是和原来的贪狼大头领差不多,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无法下判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神明,但他绝不是潘。”乌诺倒是极为肯定地说道。
“有些本能不是换了具身体就能磨灭的,我和阿诺德切磋过,他和潘的战斗风格不同。或者说——截然相反。”
“如果你非要客观些的证据的话,我袭击过阿诺德的左肋,他的身体左侧只有十二根肋骨,肋骨被击中后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听起来你和潘恩怨颇深?”余泽挑了挑眉,他从乌诺的言语中捕捉到了些其他的信息,这个男人或许和潘交手过不止一次,不然也不会连对方的战斗风格都一清二楚了。
“哈……”乌诺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容渐渐别有深意起来。
“我虽然和潘天性不合,但万年以来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一次交锋是在几年前,那时候我在《诸神》中游荡,恰好路过沙漠中的一个酒馆,然后稍微干了点出格的事情……”
“而第二天,潘就来和我打了一场。”
“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但这家伙的战斗风格我是看出来了。”
“他秉持着一击毙命的杀戮之风。这家伙不在乎华丽的技巧、也不会说绚烂的台词,但是每一击中都缠绕着隐晦的杀意。”
“这样说起来,的确不堕他死神之名。”
“那时候你们平手?”余泽不知道还有此导火索,他听到乌诺提及沙漠酒馆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些模糊的影像,但到底那段记忆太过久远,他也没往自己身上想。
“老子天下无敌。”乌诺闻言轻轻瞥了余泽一眼,嗤笑般的话语席卷着烟草起,竟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其实当年潘只是试探性地一击后就直接离开了,他们根本没打得起来。但潘单打独斗确实不是乌诺的对手。他们一个是生而为王,一个却是从混乱纪元中一步步爬出来的,命运的不同造就了对力量的不同渴望。所以乌诺能杀了潘,潘却毁不掉乌诺。
“也就是说阿诺德只可能是战神?”余泽不再这问题多做纠结,他继续思考着。因为智慧之神和预言之神不是以武力见长,其他两个神明又是女性,所以只有阿瑞斯最可能随着潘来征伐。
“假设他是战神,你打他肋骨他却没有反应,说明潘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实。而之前阿诺德并没有怀疑你的苗头,这说明潘同时隐瞒了他是被你所伤的事实。”
“也就是说,除潘以外的主神们似乎并不知晓你的存在。他们没有与你为敌?”余泽三言两语推敲出了真相,不由感到意外。潘隐瞒伤势是理所应当的,可为什么要隐瞒乌诺的存在?难不成是另有打算?
“小鬼,别想太多。”乌诺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第二根烟的烟雾也随着他的话语而缓缓飘起。
“有些耻辱,只能自己来洗刷。”潘从不理会善恶是非,做事也惯常于不择手段,但乌诺觉得这家伙大概足够傲慢。他乌诺偷袭折断了这个男人的肋骨,何尝不是触怒了对方的傲骨呢?
“既然你怀疑阿诺德被战神附体,那我就多说两句。阿诺德他喜欢和人贴身肉搏,乐于享受硬碰硬的血战,这家伙好战而奋勇,弱点绝不在躯体上。”因为四肢躯干是近战中最容易受伤的地方,战神的弱点不可能在此。
“也就是说,我该试探他的脖颈以上?”余泽思考着白天和阿诺德对峙的场景,对方确实毫不在意用四肢和别人触碰。
“小鬼。”乌诺见余泽再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眸光渐渐晦暗起来。恰好这时主舰进行了空间跳跃,浓重的黑暗席卷了整个房间。男人趁机吸了口烟,倾吐出的嘶哑声音就被主舰的呼啸声给悉数淹没。
“——你有没想过,有罪的真的是神明?”
等到不久后房间恢复灯光之时,乌诺看到的只是余泽没有半分波动的面容。
是没听见吗?乌诺这般想着,然而下一秒余泽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余泽说:“啊,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乌诺本以为余泽太过执拗于仇恨,所以他才不待见神明,而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我知道,毁灭星际三万年的根源是那难平的欲望沟壑罢了。神明们什么都没做,他们只要露出一小节橄榄枝,就能让一个宇宙的人像是嗅到宝贝般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充其量只是个催化剂,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就想清楚了。”
“可我想驱逐神明、杀光神明并不是为了什么宇宙和平,我不过是迁怒,不过是……”
余泽说道此处慢慢闭上了眼,抿紧的薄唇间还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不过是意气难平。”
真是个疯子!乌诺在余泽开口前就狠狠地闭上了眼,他勉力压抑住喉咙间几欲溢出的呻吟。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疯狂至此,竟然真的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就是这样偏激执拗的家伙,随着光阴打磨的而愈发耀眼得不可思议。乌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跟着这个小鬼颤抖,他甚至在想究竟要多少亿年的光阴才能造就出如此富有魅力的矛盾人格?
余泽不知道乌诺心中沸腾的情感,他平淡的话语仍在继续:“我知道,诸神的到来会创造一个新时代。”
“可我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新时代,我也不想见证所谓的进化所谓的永恒。我宁愿死守着旧时代的墓碑,因为我憧憬的只是自己当初的传奇。”
余泽接下来似乎还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乌诺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挣扎着张开双眼,用自己那双锋锐的眸子紧紧盯着余泽,仿佛想要将人刻入骨髓一般。
这家伙真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他从未想过真的有人能自私到这地步,甚至自私出一种桀骜的风骨。
“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毕竟你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你是被无数星盗信仰的男人。”
“我该称呼你为帝国的猎犬,还是暴虐的执法官,亦或是尊贵的前少将阁下?”余泽读过这个世界关于“众星之战”的历史,他猜到造就星盗狂潮之人便是乌诺。余泽也没想到原来万年之前乌诺便已疯狂至此,这还真像他干出的事。
“我不过是个潦倒的流浪者罢了,我们不一样。”乌诺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事实上他和余泽全然不同,当年整个星际被诸神占据,乌诺压根没半点动容。死多少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从帝国叛逃也不过是厌倦了上层那些人的弯弯道道,想着干脆一炮送他们永恒的沉眠。
“流浪者吗?我还是想称你为——众星之主。”这个称呼是众星之战后被冠到乌诺头上的,他以一介凡人之躯受到了星际之人的最高赞誉,与其说这是个称号,不如说是这个宇宙在为他们的王加冕。
“众星之主啊……”乌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免笑得有些玩味。
“说起来当我回来看到这些年少轻狂肆意作乱的家伙们,我突然意识到……”
“原来老子曾经也是那么伟大的人物。”
宇宙中根本没有长夜将尽的说法,可这个瞬间余泽竟然觉得自己从那个男人的温柔瞳孔中,看到了久违的烂漫黎明。
“警告警告!二十九分五十七秒后主舰将遭遇小型陨石群!请指挥官立刻输入运行路线!”
“警告警告!二十九分四十九秒后主舰将遭遇小型陨石群!请指挥官立刻输入运行路线!”
智能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主舰上,在众人被惊醒前乌诺迅速打开舱门闪到了拐角处。而不久之后主舰开始沸腾起来,余泽甚至能听到一些星盗的踉跄的脚步声和止不住的叫骂声。
余泽迅速换好了星盗们临走前发放的装束——一件暗灰色的衬衫以及黑色的笔挺军裤,甚至那衬衫的纽扣上还精细雕刻着贪狼的图腾。所以说,这年头星盗们都是富得流油啊。
“01010号、01011号里的家伙速来指挥舱。”
阿诺德简单粗暴的命令霎时间传遍了主舰,而余泽也意识到,住在这两间房里的恰好是他和戴蒙。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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