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秀才愣了:“可曾告官?”
那汉子苦笑道:“如何告官?里正是他兄弟的母舅,再说他兄弟事后给足银钱,我婆娘便劝我算了,否则告了官去,银钱捞不到,说不定还得打官司,打官司也未必能打赢。”
“可这脚残了那不是一辈子的事吗?”
“是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原是村里的租客,家里无地,就是因为这腿,陈家兄弟给陪了几两银子并一亩地,如今靠着那银子给儿子娶了媳妇,地也能勉强养活一家人,好过当租客,所以也只能忍了。”
小秀才点点头又问:“那陈家兄弟可有别的旧仇?”
“怎的没有?!他兄弟最是欺善怕恶,那是遇上你家薛小子拳脚厉害打得他们哭爹叫娘,往日都是他兄弟二人欺负旁人,打了多半也是白打,打坏的就如我这般,稍微赔偿点银钱便是。他家原是村里的大户,以前陈家村一半的田产都是他家的,他两兄弟不善农事又经常赔偿,这些年也败得差不多了。”
小秀才又道:“像你这般打得厉害的有哪几家?”
跛脚汉子想了想答道:“除我外,还有一家老汉,他儿子被陈家兄弟打得吐血,过了一个多月便死了,老汉去年卖了房子投亲去了。因为打死了人,陈家兄弟也收敛很多,后面最多也只是打伤人赔些银子而已。”
“打死了人就这样算了?”小秀才觉得不可思议。
“打伤后一个多月死的,大概是伤了内俯,只是日日咳血,后来因与人吵架活活气死的,也算不得直接打死,陈家兄弟多给了些烧埋银子也就结了,苦主不肯告,官府也不会来管的。”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道:“陈家兄弟平素关系很好?”
跛脚汉子回忆了一会道:“倒说不上,我曾见过两兄弟吵架,陈善好吃懒做,有时没钱了会跟哥哥要,有一次偷了嫂子的钗子去当,还被陈良打了一顿。”
小秀才蹙眉想了良久,实在想不出什么要问的,于是便告辞出来,回得家中,薛父未归,看看时间不早,先去帮忙给牲口添草。长辉这几天被关在家里闷得厉害,想出去玩,小秀才不放心,因为村里才死了人,外面连行人都不太多。
小秀才蹲下抱起儿子道:“这几天就呆在家里,外面太冷了。”长辉撇着嘴:“我和英子姐约好了去河边捞鱼。”小秀才哄他道:“我回来的路上碰到英子的娘,她让我跟你说,今天英子姐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长辉哦了一声,跳下去蹂躏兔子。
天擦黑时薛老爹才回来,一进院门很高兴的拉着小秀才道:“我打听到了好消息,上山那条路边的田属于三家人,其中有个人亲眼看到陈善是午后上山的,而且他一直在田间呆到快天黑才走,他说并未看见有旁人再上山。”
小秀才不是很明白:“那谁杀了陈善?”
薛老爹急得直拍桌子:“我管他娘的谁杀了陈善!最紧要是他可以证明我儿子那段时间没上山!你还没明白?昨天天黑前我儿子没上山!老虎下午去了木匠家定门,然后直到天黑有人能作证他没有上山!我儿子没杀人!”
小秀才忙扶住老爹道:“别急,别急,我知道薛大哥没杀人。我明天一早便去县衙,最好能带人证一起去。”
“那老哥已经同意作证,我这便去跟他约时间,明天一早去县城,他去做证!”说着薛父匆忙跑出门去。
小秀才心里一松,叫了声阿弥陀佛,老天开眼。
不一会薛老爹带来了个好消息,那大叔同意做证,并约定第二天一早出发。第二天天不亮薛老爹就把秀才叫起来吃早饭,说是要提前准备准备。
小秀才哭笑不得,知道薛老爹这是紧张了,便去堂屋坐了陪薛老爹说话。
薛父喝了一口热茶道:“秀才啊,你是真不知道,老虎他娘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真的不容易,就这么个儿子,当心肝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可如今竟然……”说着又要抹泪。
小秀才安慰道:“这不是找着证人了吗?薛伯伯别担心,只要有证人能证明,薛大哥就没事的。”
薛老爹叹道:“有证人就好,有证人就好,老虎这辈子没吃过啥苦,盼他这受一难性子也收敛点,以后跟你好好过日子。”
小秀才笑道:“薛伯伯放心,以后等我读书读成了,考上了进士便帮薛大哥脱籍,而且一定给他定门好亲事。”
薛老爹木呆呆的转过头,看了秀才好半天:你个遭瘟的死崽子!原来人家秀才根本就不知道啊!于是试探着问道:“老虎跟你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没?”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道:“好像未曾说过,薛伯伯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吗?”
他喜欢你这样的!薛老爹心思一转,决定帮儿子捅马蜂窝:“上次我听老虎说他喜欢一个人,长得跟你差不多高,和你一样斯斯文文的,甚至面相都和你生得很像,听他说起来,倒像说的你。”
小秀才笑道:“莫非和我很像?我还没听薛大哥说过,如此说来,以后娶妻了一定要带来我看看。”
薛老爹翻了白眼看天,叹口气起身道:“差不多时辰了,去吃饭吧,吃完就去叫老哥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看完上章的留言,我只有一个想法,拿小皮鞭抽打你们!
33
33、计将定(倒v)
薛老爹三人赶早入了城门,直奔县衙而去。
击鼓鸣冤,县令升堂,证人陈老哥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县令大人摸着胡子不语,下面跪着几人摸不着头脑,你看我我看你,又去看一旁站着的小秀才。
小秀才行了礼大声道:“家仆薛寅松没未杀人,如今县令大人已经听取人证,还请大人抬手放人!”县令捻了几遍胡子,又和师爷叽咕几句,师爷跨步出来道:“此人证非是官府找的,而是你们自己找到的,所以真实性还需待进一步证明,你们且先回去,等三日后再来县衙。”
小秀才只得应了,想要探监,却被拒绝。
薛老爹本来满怀希望,如今被这盆冷水泼得身处冰窖,扯着小秀才嘶声道:“这却是为何?不是已经有人做证了吗?为何还不放人?你跟他们说啊!这不是人证吗!”小秀才叹口气忙扶住薛父:“薛伯伯勿要急,只是多等三日,等他们确认人证身份即可放人。”
薛老爹盯住小秀才,确定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并未带了一丝谎言,这才慢慢松手起身往外面走。
小秀才想劝慰,感觉有心无力,只得求救的看向陈老哥。
三人出了县衙,无精打采的回家,小秀才一早托付了儿子在英子家,先去接了出来,长辉问道:“阿坝呢?你们不是去接阿坝回家了吗?”
薛老爹听了转身快步往后院走去,只管给牲口添草,秀才抱了儿子进屋坐下道:“阿坝有点事没有办完,还要再过几天,长辉想阿坝了吗?”
“想,”长辉答着看向爹:“为什么阿坝要过几天才回来?”
“因为……因为阿坝去做很重要的事,阿坝在县城里有个同乡,他们有事求阿坝帮忙,所以阿坝只好去帮忙,然后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他还特别说要给长辉带糖哦。”
“真的?”长辉眼睛瞬间亮了,“带什么糖?是上次的喜鹊糖吗?”
“可能是吧,阿坝说要保密,不能跟你先说,所以爹爹也不知道。”小秀才有模有样的编了一通瞎话,哄着儿子先出去玩。
薛老爹过了会也就想通了,不就是三天么,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三天过去,他还是要去县城接儿子,只要有证人,儿子照样会无罪释放的!
想到这里,薛老爹全身又充满了力气,他分别给牲口切了不同的草,又忙着洗米做饭。
少了一个人,三个人突然都感觉没了润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大部分沉默寡言各忙各的事后的第三天,薛老爹一早来敲门叫秀才吃早饭然后去县衙。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老爹心情也很好,他早早喂了牲口督促小秀才吃完饭,两人锁门进城。
一改往日的沉闷气氛,薛父一路上不停的讲儿子小事的糗事,比如上树捉鸟挂破了裤子捂着屁股回家啊,比如偷摸下河洗澡被人藏了衣服只得光着身子半夜摸进村啊,总之一路上两个人不停的说笑,很快进了县衙大门。
师爷出来证实无罪,让牢头带他们去领人,薛老爹跟着秀才走进牢里,只见薛寅松趴在地上,一身的灰土破烂衣衫,竟是用过刑。
小秀才不依,指着牢里趴着的人问牢头:“这是怎么的?我们已经有人证明清白,为何官府还对他用刑?”
牢头斜了眼睛道:这小子进牢的第二天我家老爷提审,他出言不逊,辱及官身,自然就挨了板子。少在此地咋咋呼呼,领了人赶紧走!”
小秀才没办法,少不得雇了辆驴车装人。薛老爹扶他躺下,心如刀绞,取了水囊轻声叫道:“老虎,老虎。”
薛寅松睁开眼睛看见爹担忧的脸,笑道:“我没事。”薛父绞着眉头:“这叫没事?你看你,后背屁股都差点开了花,我看没个十天半月的你休想起来。”
雇的驴车不大,装两个人已经有点挤,小秀才见他能说话便掀了帘子到外面车架上去同车夫一起坐。
薛老爹问道:“你怎么出言不逊了?害的挨一顿好打!”
薛寅松不放心的看看帘子,示意老爹低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故意的。”
“故意?”老爹提高了一个声音,一脸不解。
“嘘,小声点,”薛寅松低声笑道:“对,我故意的,我进了一趟监牢不能什么好处都得不到,所以故意跟县官对着干,那县令也是好脾气,被我几次大骂都不动怒,最后骂到他娘了,他才愤然掷下红签打我二十大棍。”
薛老爹摸摸儿子的头,担忧的问道:“老虎啊,没被打傻吧?我真不信这世上还有想挨打的人,莫非你被妖怪附体了?”
薛寅松扯着嘴角笑,不小心牵了伤口,痛得倒吸一口气:“爹,你别忘了上趟你喝醉,可是大耍酒疯,在……”
“啊,啊,啊,我相信你,你是老虎!”薛老爹赶紧捂住儿子的嘴道:“你是老虎,可你怎么会傻得想要挨打?”
薛寅松勾勾手指,等老爹附耳过来轻声道:“回去之后,长辉就跟着你睡,这不是快到冬至了么?酿好的酒取出来,再买一斤山楂和二两蜂蜜泡上,我冬至有用。”
绕是薛老爹这样的九九十八弯脑子也转了一会才明白,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道:“老虎,你这是要……”
“嘘……”薛寅松赶紧制止,又道:“你只管去准备酒,晚上领着孩子睡觉,别的不用你操心。”
薛老爹有些担忧:“你现在有伤在身,如何能行房,人家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叫爹如何是好!”薛寅松翻个白眼:“你忘了我小时候和人打群架,伤了内府吐了几口血都没死?”“血吐出来就好了,如今你这打得那么惨,竟然连血都没吐,可想而知那淤血都积压在内府里,若不及时散去,才是最大的内伤!”
“爹,挨打的时候我运了内劲,所以别看皮肉伤得厉害,但是身体里面一点事没有,否则我如何能跟你说那么久的话?你听我声音,像是重伤内府的样子吗?”
薛老爹这才回过神来,好半天才道:“我这是急惊风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想想还是不保险,又劝道:“老虎啊,若是身体没好,咱就不逞那个强了,那秀才摆在哪里又不会跑,几时圆房都可以,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这年纪轻轻的还是别留下病根。”
薛寅松恩恩几声,敷衍点头,薛老爹又劝道:“我出门前曾过问秀才,人家对你根本没那个意思,我说老虎崽啊,这男人始终还是靠不住,还是找个女人过日子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说,实在不行爹舍了这块老脸给你上门提亲如何?”
薛寅松斜了眼睛:“薛大勇,十五年前咱们可说好了的,我以后要找男人过日子,你当时一口答应的!”
“你是说要找小枝那样的!可小枝从小怕养不大,一直穿的女装!”薛老爹提起这事就愤愤不平。
“那我可管不着,反正你当时一口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秀才如果考了举人,还能经商吗?
34
34、难抉择(倒v)
因为车上有个伤员,驴车一路行得慢,等回到陈家村已是午后。薛父跳下车和秀才商量:“西屋床小,我晚上又睡得死,怕碰着老虎的伤,要不让老虎睡你屋,让长辉跟我睡?”
小秀才忙道:“好,那便抬进东厢房吧。”说着去找英子爹帮忙。
三人抬了薛寅松进屋躺好,英子爹见他被打得厉害,忙拉过薛父道:“你去村里看看有没有卖牛肉的,买了大块的给他贴上,能生肌去腐。”
薛老爹点头谢谢,心道这小子恨不得在秀才床上睡一辈子,如何肯用生牛肉?还是算了吧,只让他好好休息,先去灶房做饭才是正经。
薛寅松因为还起不得床,只能趴在床上吃,长辉自告奋勇的拿勺子喂阿坝,小秀才见他还算喂得仔细,便由他去了,自去和薛老爹去堂屋吃饭。
因为身上盖了被子看不到伤势,长辉以为没太大的伤,于是悄悄嘲笑他:“阿坝,你是懒虫,大白天的还躺在床上不起。”
薛寅松毫不为意:“阿坝受了伤所以才躺在床上,你不信掀开阿坝的被子看看。”长辉过来掀被子撩开衣衫,见了那一条一条的紫黑痕迹吓了一条:“阿坝,你要死了!上趟大娘家里有个丫鬟也是这样,打了没几天便死了。”
薛寅松笑道:“阿坝是神仙,不但不会死,而且这次伤好了后,以后会更厉害!”长辉不信:“真的?”
“当然真的,阿坝几时骗过你?”薛寅松笑道:“你把碗拿出去吧,我有些倦了,要睡一会。”虽然能抗但到底是伤得重了,薛寅松有些昏沉沉的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下午薛老爹先去买了山楂和蜂蜜,细细切了和蜂蜜混合,又取了上次酿的酒,开坛倒出两斤,再混合封好埋下。
能做的他都做到了,虽然不愿意也没办法,薛父叹了口气,这死崽子从小主意大,自他娘死后一直是他管着家,做饭洗碗洗衣……虽然才六岁,竟然能顶半个大人用,有时他下地回不去,老虎还能给他端个水送个饭,从小这孩子就懂事很少让他操心,可娶媳妇这一件事就能让当爹的一夜白头!看来不是不操心,是积累到一起,一次操个够啊!
薛父不情愿的按儿子的意思做了山楂酒,然后挑了桶去地里浇水,进冬以来就一直没下过雨,地里的苗才窜了一指高,不续点水后面容易干根。
等老爹把两亩地都浇了个遍,到家已经天黑了,小秀才和长辉在灶房里烧饭,只见灶孔里火苗都窜了一尺高,两个少爷也不知道抽根柴,长辉还在旁边跳:“爹!爹!爹糊了!快加水!”
小秀才忙拿水瓢泼了半瓢下去,锅里刺啦一声倒是安静了,可炒青菜就此就变了水煮菜。
薛父只得又叹口气,走过去接过水瓢道:“去吧,去吧,我来就是。”
小秀才赶紧放下东西,拉着长辉跑了。薛寅松见他蔫搭搭的进门笑道:“还是让我爹去做饭吧,你以前没做过这个,自然做不好。”
小秀才在书桌边坐下来,撑着下巴看窗外:“薛大哥,你说是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以前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可如今来了这乡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还好当初遇到你,若是靠我和长辉,保准给饿死了。”
薛寅松安慰他:“人各有所长,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从未做过农活自然就不会做,如果你老是拿自己的短处比人家的长处,那永远都不会赢。”
小秀才苦恼的皱着眉:“我三岁认字五岁进学苦读11年,可突然发现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会,若是不能做官,我岂非不是要饿死?”
“不,不是这样的,”薛寅松思索着开解他:“我们的整个社会……恩,我是指天朝上下所有的人,各有各的职责,有人能种田有人能织布有人能做衣服……这是一个循环的圈,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做的事。”薛寅松皱眉思索着,这样说不太好,方向不对,可怎么能引导他往自己想的方向去呢?
小秀才也苦思,然后总结道:“所以读书人就该做官,然后让所有的人各尽其责?”
看吧!就不该说那句话,薛寅松有些后悔,忙补充道:“读书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当官,应该是启蒙开智。当读书沦为生存的手段时,才是可悲的。恩,就是这样。”
“那读了书不当官?”小秀才咬住话题不放。
薛寅松有些头痛,想了片刻道:“读书的力量在于,它能使人做正确的事并快速的积累财富,所以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做官不是唯一的途径,比如你现在有经商的天赋,经商比当官更能展示你的才能,为何要去当官呢?”
“这……商人地位卑贱……”
“不,不,”薛寅松启发他道:“你们何家不就是经商的吗?闻名秦川城的大商贾,在天朝上下数一数二,这样的地位难道还卑贱吗?”
“可在万民心中,商人始终……”
“比如你已经有钱到何家的地步,在天下广建书院,令天下贫穷人等均有入学的机会,在各地修路修桥,施舍粥饭给流民,帮助贫民脱贫致富……这难道会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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