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步眉间深皱,说道:“四爷冒险入城,难道是来告知这些?”
夜天凌负手随步,走至他身前:“本王没那个闲情,今夜来此,是有几件事情要问你,明日大战一起,怕你便没机会再回答了。”
李步心中傲气被他激起,冷哼抬头:“胜负难料,四爷此话未免有些早。”
“好。”夜天凌剑眉一带:“这还像是当年斩了突厥浑日王的将军。”
李步愣愕时他言语微冷,道:“本王问你,圣武十年之时,衍昭皇兄是否当真是自尽身亡?你当初身为东宫府前亲将,其中始末原委可曾清楚?”
“四爷何故问到此事?”李步声音微有颤抖,其中隐着莫大的愤恨。
“还有,衍暄皇兄暴病身亡,本王不信你没有派人查过,当年澄明殿侍宴的宫女内侍,曾为衍暄皇兄诊脉的御医如今全无踪,此事你又知道多少?”
“四爷!”李步失声叫道。
“如实说来。”夜天凌语中淡淡。
李步抬头迎上的是一双深无情绪的眸子,然而那其中却压来居高临下的威严,在清冷的深处像一刃无声的剑。
“先储君确是自尽身亡。”李步咬牙,挤出一句压抑的话。
“原因。”
“四爷难道不知道?先储君为我等所受不平据理力争,遭了当今天帝斥责,一时想不开,此事宫里宫外人尽皆知,天帝还后悔莫及,痛悼不已。”李步冷笑。
“究竟斥责了什么?”夜天凌依旧平声相问。
“朕不如将这皇位让给你做更好。”李步一字一句的道。
夜天凌眼中寒光深闪:“衍暄皇兄呢?”
李步默默回忆了稍许,说道:“那病来的极为蹊跷,拖了数日便不治了,我虽没查出具体,但或者是……毒。那几个侍从御医不是失踪,而是用不同的法子悄然处死了。”
夜天凌背在身后的手指节苍白紧握成拳,他仰头静看山间冷月,自齿间迸出一字:“好。”
只言片语如磨出利刃的冰,一转身,他对李步道:“明日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当全力应战,若战死祁门关,衍昭皇兄的血债亦不会沉默落空,本王自会还出公道。”
李步心神巨震,上前一步:“四爷究竟是为何如此,还请给李步一个明白。”
夜天凌目光似与黑远的深山融成一片,沉如深渊,他微微侧首,在李步身旁用一种漠然冰冷的声音说道:“只因本王身上流着文仁皇帝的血脉。”
李步如遭雷击,呆立雪中,似有千军万马自心底狂奔而过,踩的血脉欲裂,他哑声道:“四爷此话……当真?”
夜天凌眸锋微锐,扫入他眼底,他蓦地惊醒,凌王言信如山,岂容人置疑?
却见夜天凌袖袍一拂,不再逗留,举步往山下走去。
他看着夜天凌坚冷的背影,突然往前大踏一步,跪入雪中叫道:“四爷!”
夜天凌足下微缓,停下脚步,凌厉的唇间慢慢的,逸出一丝似笑的锋芒。
山河半壁冷颜色
离开合州,夜天凌回到大营,甫一入帐,错愕止步。帐中不少人,十一、唐初、卫长征、冥执等全都在,看到他回来似乎同时松了口气。案前一人背对众人面向军机图,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修眉飞扬,凤眸微吊,其中一丝清凌的锋芒与他的目光相触凝注半空。
夜天凌夜入合州是瞒着卿尘去的,此时在军帐中见到她略吃了一惊,抬眸往十一那边扫去:“出什么事了?”
十一轻咳一声,说道:“四哥平安回来便好,我们就先回营帐了。”说罢一摆手,诸人告退,他走到夜天凌身边回头看了看,丢给夜天凌一个眼神。
夜天凌眉梢微动,却见卿尘淡眼看着他,突然也径自举步往帐外走去。
“清儿!”夜天凌及时将她拉回:“干什么?”
卿尘微微一挣没挣脱,听他一问,神情微凛,回头气道:“四哥,你竟然一个护卫都不带,孤身夜入合州城!两军大战在即,合州数万叛军人人欲取你性命,你怎能轻易冒这样的险?”
夜天凌料到卿尘必定对此事不满,但见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只好问道:“我吩咐过严守此事,谁这么大胆告诉了你?”
白裘柔亮的光泽此时映在卿尘脸上静静一层光华逼人:“怎么,查出是谁让我知道要军法处置吗?”
夜天凌道:“不必查,定是十一。”
卿尘拧着眉心:“他们都不知你为何定要在此时独自去合州,又除了遵命别无他法,全担着一颗心,怎么瞒得过我?”
夜天凌不管她正满面薄怒,心中倒泛起如许柔情,硬将她拉近身前环在臂弯里,说道:“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去?”
“你去找李步不光是为现在的合州,还有些旧事吧。”卿尘抬了抬眼眸。
夜天凌道:“既然清楚,你深夜把我军前大将都调来帐前,做什么呢?”
卿尘黛眉一剔,冷颜淡淡:“天亮前你若不回来,挥军踏平合州城。”
夜天凌不由失笑,揽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徐缓说道:“这么个娇柔的美人,怎么偏生了比男儿还强的性子。幸好我回来的及时,否则合州今日危矣!”
卿尘抬眸看夜天凌眉宇间真真实实的笑意,原本恼他瞒着自己孤身犯险,此时见人毫发无损,怒气便也过去了,但忍了半夜的担心害怕却突然涌上心头,眼底微微酸涩,扭头说了句:“你以为十一他们不这么想?”
夜天凌道:“李步此人我知之甚深,即便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对我动手。何况这两日大军猛攻之下,合州将士军心早已动摇,连李步自己都在忐忑之间,城中看似是险地,其实并不足为惧,我心里有数。”
卿尘轻声叹道:“你冒险总有你的理由,但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惊是险是生是死我都有权利知道,即便担惊受怕又如何,难道我还会受不住?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你的命中既然有了我,拿你的命冒险和拿我的命冒险有什么区别?你不该瞒着我。”
夜天凌唇角带笑,挽着她的手臂轻轻收紧,却淡淡将话题转开:“景州和定州你喜欢哪个?”
卿尘侧头看他,有些不解,随口答道:“定州吧。”
夜天凌漫不经心的说道:“好,那咱们今晚就先袭定州,明天把定州送给你以为补偿,如何?”
卿尘惊讶:“定州景州都在祁门关天险之内,合州未下,”她忽尔一顿:“难道李步真的……”
夜天凌从容道:“我从来不白白冒险,李步降了,合州留三万守军,剩余五万随军平叛,我们袭定州,景州交给他。”
“李步竟肯回心转意?祁门关一开,取下定州,我们即日便可与中军汇合。”
“不错。”夜天凌转身扬声道:“来人,传令主营升帐,三军集合待命!”
帐前亲兵领命,卿尘却轻声一笑:“四哥,三军营帐早已暗中传下军令,所有将士今夜枕剑被甲,此时即刻便可出战。”
夜天凌笑道:“如此节省我不少时间。”
卿尘却沉思一会儿,又问道:“李步虽说终于弃暗投明,但毕竟曾经顺逆,军中有不赦叛将的严令,你打算怎么办?”
夜天凌返身更换战甲,说道:“所以我才要命他助我们取景州、定州,而后随军亲自讨伐虞呈,将功补过。”
卿尘点了点头,上前替他整束襟袍,但觉得此事终究是个麻烦。
寅时刚过,天色尚在一片深寂的漆黑中。定州城已临边关偏北一线,祁山北脉与雁望山在此交成一支形成横岭,地势险要,是北疆抗击突厥重要的关隘。黑夜中城外关山原莽天寒地冻,城中各处都安静如常。北疆虽在战火之中,但人人都知道只要祁门关不破,定州便高枕无忧,所以并不多见调兵遣将的紧张。
南门城头哨岗上,塞外吹来的寒风刮面刺骨,守城的士兵正在最疲累的时分,既困且冷,不时闭目搓手,低声抱怨。
终于熬到一岗换防,替班的巡逻兵登上城头,“兄弟辛苦了!”
“天冷的厉害啊!”先前一队士兵呵气说道。
随便言笑几句,新上来的士兵在北风中亦打了个哆嗦,按例沿城头巡防一圈,四处无恙,铁甲发出轻微的磨擦声伴着军靴步伐橐橐,渐行渐远往下走去。走在最后的士兵猛的眼角光闪,瞥到黑暗中一抹冷芒,尚未来得及出声,颈间“哧”的轻响颓然倒地,即时毙命。前面几个士兵察觉异样,回身时骇然见方才走过的城头影影瞳瞳出现敌人,借着深夜的掩护鬼魅一般迅速杀来。
方才换岗的士兵尚未走远,便听到身后同伴惨叫夹杂着“有敌人!”的示警,原本静然无声的黑夜被突如其来的杀气撕裂,城头火把似经不住风势纷纷熄灭,四周骤然陷入混乱之中。
夜天凌和卿尘驻马在不远处一道丘陵之上,起初定州城只在前方依稀可见,似乎并无任何不妥。不过半盏茶时分,城中一处突然亮起惊人的火光,紧接着火势迭起,烧红半边天空。定州城如同迎来了诡异的黎明,瞬息之间又被浓烟烈火笼罩。
随着火光的出现,城外无边的黑暗里喊杀声潮水般涌起,悄然而至的玄甲战士不再如先锋营般靠飞索潜入,当前三营架起云梯,强行登城。定州守军尚未摸清是何人攻城,仓促抵抗,阵脚大乱,城头之上刀光寒目,贴身肉搏,厮杀惨烈,远远看去不断有人跌坠下来,不是早已丧命便也被城下乱石铁蹄践踏身亡。
随着守城之军防御匆忙展开,利箭丛丛如飞蝗般射下,竭尽全力企图阻止玄甲军攻势。
定州巡使刘光余睡梦中闻报,骇然大惊,根本无法相信是玄甲军杀至。祁门关固若金汤,白天尚有军报西路大军仍被阻于关外,怎会半夜攻至定州!而此时定州军营已有半数陷入火海,神机营的火雷每发必燃,四处生乱,竟叫人觉得定州已然合城沦陷。
刘光余惊骇之余战甲都未及披挂,立马点将集兵,增援南门。营中之兵尚未赶出行辕,便听东面轰然一声巨响,震的城墙乱晃,一响之后不曾间断,连连震撼。东门守军疾驰前来,滚瓜一般掉下马,“大人!澈王大军强攻东门,城门已经无法抵挡!”
话音未落,南门来报,“大人!南门失守!玄甲军攻进来了!”
刘光余心神巨震,大声疾喝:“撤往内城!调弓箭手死守!快!各营士兵不得慌乱,随我拒敌!”
定州城中一道道血光于火影之中交织成遮天蔽日的杀伐,血溅三尺给雪地添加了触目惊心的猩红,瞬间便在冰冷的寒风下凝固成坚硬的一片,却又被随之而来的无情铁蹄驰掠粉碎。强者的刚冷和弱者的消亡不需太多的修饰,冷铁、热血、长风、烈火,在天地间淋漓尽致的划开浓重的一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黎明逐渐迫近,定州守军根本没有能够抵挡多少时候,四门沦陷,内城随即失守,全军败溃。
玄甲军一旦入城,迅速扑灭各处火焰,掌控要道,安抚平民,收编败军,井然有序中不过一个多时辰,定州易主,重入天朝统治。
太阳的升起并不因任何原因而改变,天边徐徐放亮,露出鱼肚样的颜色,一丝丝微光隐约可见,缓慢涂染,黑夜低眉顺目退避开来。
夜天凌同卿尘并骑入城,面色淡冷,唐初正指挥士兵清理战场,上前请示道:“四爷,定州巡使刘光余负伤被擒,如何处置他?”
夜天凌下马审视城中情形,说道:“带来见我。”
他与卿尘举步登临城头,越走越高处,延伸于残雪的血迹,断剑冷矢,硝烟余火都遗留在身后,举目所见层层开阔。脚下大地莽原无尽,铺展千里,长河一线,遥嵌苍茫,四野城皋依稀可见,祁山与雁望山雄伟的峰脉蜿蜒壮阔起伏,越岭而过便是漠北民族纵横驰骋的的草原大漠,天穹高广,远而无所至极。
便在这天际遥远的地方,耀目的太阳破云而出,金光万丈洒照四方,将整个大地笼罩在光明的晨曦之中。云海翻涌,冷风烈烈,夜天凌傲然站在城头遥视天光,他的脚下是刚刚跪拜臣服定州城,身前可见大漠万里茫茫无际,身后抬手处城池险关错落,江山连绵如画。
刘光余在玄甲侍卫的押送下登上城头,看着眼前沐浴在晨光中夜天凌坚冷的背影身心俱震,玄甲军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便是来自此人,轻而易举攻取定州使数万守军瞬间兵败至此的亦是此人。
夜天凌听到脚步声回头,目光之中幽然深邃,“给他松绑。”他吩咐了一句。
侍卫遵命而行,刘光余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臂,僵立在几步之外,不知夜天凌将他带来此处是何用意。他衣袍之上虽血迹斑斑,但神情倒还平静。
夜天凌缓步至他身前,“定州巡使刘光余,我以前好像并未见过你。”
刘光余自嘲苦笑道:“久仰王爷丰神,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不曾想是这般情况。”
夜天凌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刘光余道:“请王爷给我个痛快,如此感激不尽。”
“你的意思是求死?”夜天凌淡淡道。
刘光余道:“平叛大军不赦叛将,众所周知,我早有准备,只求王爷宽待其他将士。”
“哦。”夜天凌喜怒不形于色,叫刘光余摸不清他究竟要怎样,他随即听到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刘大人,你应该算是‘北选’的官员吧。”
刘光余扭头,见卿尘正浅笑问他。他方才便见夜天凌身边站着一人,城头长风飞扬处同夜天凌并肩卓然而立,神情明澈,气度飘凌,转身时幽静从容,却有一股清逸之气叫人恍然错神。如果说夜天凌是肃然而刚冷的,那么他旁边这人浑身散发出的便是一种极柔的气质,仿佛天光下清水淡渺,无处可寻而又无处不在。
所谓“北选”的官员,是因北晏侯属地向来都有自荐官吏的特权,遇到官员出缺、调动、升迁等事,往往由北晏侯府挑选合适之人拟名决定。日久以来,北疆各级官员、将领几乎都由虞呈一手指派,连吏部兵部也难以插手。甚至虞呈之影响深入天都,安插朝臣,遍植党羽,这些官员往往被便称为“北选”。
刘光余确实是经虞呈选调之人,虽不知卿尘是谁,但对她的问话还是点头承认。
卿尘淡淡一笑,说道:“但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是以文官之职入仕,圣武九年参加殿试,金榜之上是钦点的二甲传胪,御赐进士出身,当年便提为察院监察御史。可是不到半年你便因一道弹劾当时尚书省左仆射李长右的奏本遭贬,左迁为长乐郡使,四年任满后虽政绩卓著,却并未得到升迁,直到圣武十七年才平调奉州。不过你在奉州却因剿匪之功而声名大震,其后被虞呈选调定州,圣武二十三年居定州巡使之职至今。这样说起来你又不能完全算是北选的官员,你在北选之中是个异数,而且文居武职,这在戍边的将领中似乎也是第一人。”
刘光余诧异卿尘如此了解他的履历,信口说来分毫不错,但之前为官的经历并不让他感到愉悦,只说道:“那又如何?”
卿尘目光落至他的眼前:“我记得你的几句话,‘兴兵易,平乱难,靖难易,安民难,安民之道在于政合其情,在于一视同仁,如此则匪绝,则边患绝’,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吗?”
刘光余越发吃惊,问道:“你怎会知道此话?”
卿尘道:“我在你述职的奏章上见过,大概是你自奉州离任时写的吧。”
能随意浏览官员奏章的女子,天朝唯有修仪一职,刘光余恍然道:“原来你是清平郡主。”
卿尘微笑道:“凌王妃。”
“哦!”刘光余看了夜天凌一眼,夜天凌目光自定州城中收回来:“你兵带的倒还不错,但要以此绝边患,却还差得远。”
刘光余道:“绝边患并不一定要靠武力,定州虽不是边防一线兵力最强的,但却向来很少受漠北突厥的侵扰,两地居民互为往来各尊习俗,长久以来相安无事。”
夜天凌唇角微带锋冷:“百姓决定不了双方战和,即便他们能和平相处,突厥的可汗却不可能放弃入侵中原的野心。你期望以仁道定边疆,但所谓仁义必定要依侍武力的前提才可能得以实施。要想边疆长治久安,就必须先让突厥王族俯首称臣,你才有机会去施合其情的政,或者一视同仁。”
刘光余着眼一方之民,夜天凌看得是天下之国,卿尘淡笑问道:“且不说边疆外患,眼前内患荼毒,刘大人又怎么看?虞呈兴兵,四爷平乱,都容易,但最难的还是安民,定州百姓怕是还需要有人来安抚,刘大人难道能置之不理?”
刘光余心中疑窦丛生:“平叛军中人才济济,难道还在乎我这一名叛将?王爷令出如山,哪有赦叛将的道理?”
夜天凌似是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此时卫长征带着个士兵登上城头,将一封信递上:“四爷,有李将军自景州的消息。”
夜天凌接过来,卿尘在旁边见李步信中写道,“四爷,昨晚两万士兵诈入景州,各处都顺利。只是巡使钱统临阵顽抗不服,叫嚣生事,被我在府衙里一刀斩了,还有两名副将是虞呈的亲信,不能劝降,也处死了,如今景州已经不足为虑……”她莞尔一笑,李步是如假包换的武将,和眼前的刘光余可完全不同。
夜天凌看完信,竟抬手交给刘光余:“你也看看。”
刘光余愣愕着接过来,一路看下去出了一身冷汗,祁门关中合州、定州、景州三大重镇,一夜之间尽数落入夜天凌的掌握,顷刻天翻地覆。他被眼前的事实所震惊,感觉像是踩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根本不知道接着还会发生何事。
夜天凌将他脸上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说道:“李步用兵打仗是天朝少有的将才,但行政安民比你刘光余就差些,若如钱统一般杀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刘光余抬头道:“王爷是让我看清楚钱统抗命不从的下场吗?”
夜天凌皱了皱眉,卿尘说道:“四爷的意思是,他连李步都能如此重用,何况是你刘光余?钱统为官贪佞残暴,素有恶名,即便此时不杀之后也容不得他,你要和他比吗?”
刘光余一时无语,再扭头看定州城中,昨夜一场混战现在各处仍透着些紧张气氛,几处大火虽烧的是军营,但依然波及了附近民居,玄甲军中将士除了肃清各处,已经开始在着手帮受累的百姓修整房屋,或暂且安排他们到别处避寒。阳光之下,有个年轻士兵抱起一个正在无助哭啼的孩子,不知说了什么竟逗的那孩子破涕为笑。
卿尘正和刘光余一样微笑看着这一幕,而夜天凌的目光却倨傲的投向内城之中,再一抬,与渐盛的日光融为一体,不知看往何处。感觉到刘光余的注视,卿尘转身说道:“定州毕竟近邻漠北,此时亦要防范着突厥才是。”
刘光余道:“漠北冰雪封地,突厥人主要靠骑兵,在冰雪之上行军艰难,所以很少在冬天兴起战事,应该不会趁机侵扰。”
卿尘微微点头:“非常之时小心为上。昨夜定州战死两名副将,军中四爷会亲自安排,府衙之中官员哪些能留哪些不能留,你要谨慎处置。”
刘光余心中电念百转,这样的话是示意要他继续镇守定州,并且予以了极大的信任,他目光在定州城和眼前两人之间迟疑,胸口起伏不定。卿尘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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