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畏欲言又止。
他对自己的弟弟太了解,无过性子一上来任是谁也别想阻止!他大概要的也是这种效果。
无过肆虐,他却不能阻止。
缺水会如何看他可想而知!
无过,你就这么想得到他么?甚至不惜破罐子?自己得不到,也让别人得不到?!
「这是解药。爷才不要玩僵尸!要不了一盏茶你的手脚就可以动了。我只有一句话,你想要让你父母活着,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否则我把袁老贼切碎了玩!」
「无过!」燕无畏怒吼。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缺水在他面被不当人的糟蹋。
「怎么?还想跟我打一架?」燕无过冷笑,口气冲得很。
深吸一口气,燕无畏拦到床前,「我们出去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说不定我们的缺水也想听听呢。」
「我不能让你这样对他。」
「哈!听听,无畏。听听你都说了什么?你不能让我这样对他?我对他的狠你不都看在了眼里?现在还缺这点么?当初你要再慢一步,我可差点就让狗上了他呢!」阴狠在燕无过眼中密布,「你今天不让我玩他,下次我就当着他老子面玩他到死!」
燕无畏深深皱起眉头。
无过从来没有这样跟他对抗过。
为什么?难道他对袁缺水……?!燕无畏眼光不由自主瞟到床上那具全裸的身体上,也迎上了一双饱含各种复杂感情的血红双眼。
那个孩子看着他,用一种完全拒绝的眼光。
他还是失去这个孩子了么……燕无畏长叹一口气。
「不可能再挽回了,对不对?」燕无畏柔声对躺在床上的青年说。
「我知道你可能会恨我一辈子,我也不否认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我也有后悔、犹豫过……但我也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燕无畏坐到床沿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解开他的发结,让他束成马尾的长发顺枕而下。
「缺水,很抱歉,我恐怕不得不跟你说……以后你就留在我们身边好么?换得你父母在无畏庄的地牢中颐养天年。」
燕无过眼神一动。
无畏说了「我们」二字,他打算干什么?直到他看见无畏坐在床沿边拉开了自己的腰带……
燕无畏转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无过,不跟你争了,我们都知道如果兄弟不同心,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燕无畏手指着床上木然的缺水,「这,也是给你我的教训。你我明争暗斗的结果就是如此!他的心,我们都失去了。但他的人还在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燕无过斜靠到书桌上看了自己兄长一会儿,神色变得奇怪。
「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准备毁了他?」
燕无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缺水缓缓合上双眼,很可笑,在这一刻,他竟然真的听见了自己心脏碎开的声音。
原来,他的价值真的就在那九阳口诀,和武林盟主儿子的身分上。
当他失去了这两样东西,他的父亲放弃了他。
如今他的爱人也把他当成了穿旧的鞋子……如果他真的曾是他的爱人的话。
「缺水,不要怕,我们会对你好的,只要你……」男人在他耳边如是温柔地说道。
第四章
十月二十九日,午时。
缺水无力地半躺半坐在地牢墙角的阴影内。
他的武功被封了或者被废了,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今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让父母生存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他虽然无能,但他的父亲袁正啸并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要的,只是给自己的父亲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他还有一点意义的不是么?呵。
现在那对叫燕无畏、燕无过的兄弟正在地牢的牢房里面。
他们前来解决最后的问题!并让他亲眼看到他的父母还好好活着。
说起来他对这里并不陌生,这座牢房在他受训时也曾经来过,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也有被关在里面的一天。
天底下的地牢看起来似乎都差不多。
比起留燕谷,家里的这个显得比较不那么阴森,也许是因为刑房最中央吊着一个大火盆的缘故?越过那个火盆,缺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让他确定自己的父亲还活着后,燕无畏把他抱到了这里。
一个能让他看见自己的父亲、父亲却绝对看不到他的墙角。
他不知道父亲在和那对兄弟说些什么,隔得太远,传到耳中都成了嗡嗡的声响。
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太累了,昨天晚上到今日晌午,那对兄弟把他折磨得厉害。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他们只是看他是不是很听话而已。
他一直都很听话,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他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喑哑地轻笑,他不想让自己活在这世上活得毫无意义。
至少,他希望能报答养育他十九年的父母什么。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三间并排完全隔开的牢房。
消失了两个多月的前武林盟主袁正啸,盘坐在最中间的那间牢房内,看向面前的两个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之色没有逃过燕无过的眼睛。
「两个半月,七十四天。我总算等到你们。如果你们再迟十六天,就算有解药也迟了。你们谁是燕无过?」
燕无过轻笑,对牢房里的前大盟主眨眨眼睛,「大盟主,你找我吗?」
「你是燕无过?」袁正啸表情说不出是惊喜还是什么,奇怪得让人无法理解。
「嗯。」
燕无过眼光极为无礼地在袁正啸身上转了一圈。
「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如果换了我,哼哼!
不但没有斥责对方的无礼,袁正啸脸上竟还露出一丝微笑。
「陈默对我这个前盟主还算有一些尊重。」
燕无过在心中嗤笑,心想如果不是之前无畏那家伙害怕事情败露让缺水知道,更为了在缺水面前多一步退路,你以为他会让你好吃好喝,当祖宗一样地供在牢房里?
「如果你是燕无过,那你就是燕无畏了?我说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给无过写信也是因为此事。可惜那封信刚送出没多久,你小子就趁我不备把我囚到这儿来了。无畏,别来无恙乎?」
「托你的福。」
燕无畏笑着微微躬身,态度如同往常,但熟悉他如无过却能看出他的惊讶。
袁老贼竟然叫出了无畏的名字?!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就在燕无过这样想的时候,袁正啸说出了一句更让两兄弟动容的话。
「燕无畏,戴了十二年人皮面具,感觉如何?」
燕无过挑了挑眉毛,也就只是挑了挑眉毛而已。
陈默─燕无畏看起来似乎更平静,竟轻笑回道:「还好。」
燕无畏并没有纠正袁正啸自己并没有戴什么面具,他所学的易容术只要改变脸上某些特征,就可以完全换一个人。
否则纵是制作再精美的人皮面具,也不可能戴上十二年而不让人看出破绽。
听燕无畏没有丝毫掩瞒之意,燕无过知道,面前带笑的兄长已有必杀对方之心。
说着,燕无畏转过身,也不知他在脸上作了什么手脚,等再转过来,他已经换了一张脸。
一张美丽到毫无缺陷的面孔。
燕无过轻笑,也同样在自己脸上作了些手脚。
两张一模一样英俊非凡的面孔,如果不是一个嚣张一个沉稳,一个飘逸潇洒一个端正自如,光凭燕无畏左边眼角下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一颗泪痣,恐怕谁也分辨不出他们。
远处的阴影中,缺水呆若木鸡。
陈默……原来至始至终都没有陈默这个人。
他喜欢的,他爱的,他想要一生相伴的,真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
一个十二年的欺骗。
呵呵……呵呵呵!假的,都是假的!刑房的阴影中无人看见的角落,缺水瘫坐在墙角无声地咧嘴大笑。
我果然无能!父亲似乎已经知道不少,而他却什么都蒙在鼓中,甚至还怨恨父亲为什么不愿他和陈默待在一起。
父亲,孩儿……真的是天下最蠢的蠢猪!所以您也请放心,无论如何孩儿都会把您和母亲救出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三个人都在忍耐,似乎谁忍耐不住先开口谁就输了一般。
先开口的是袁正啸。
面对燕无过,坐在牢房中的袁正啸微笑道:「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何事吗?」
「那根老参?」燕无过嗤笑,想都不想。
「不光如此,我找你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说着,袁正啸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牌,抬手亮起。
「我想,你们对这个东西应该不陌生吧?」
死死盯着那块玉牌,燕无畏手一伸:「拿来!」
袁正啸呵呵一笑,把玉牌递出。
燕无畏接过玉牌,翻来覆去仔细察看,越看表情越为凝重。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燕无畏身边,从他手上接过了那枚玉牌。
「啧,看起来倒像是真货!」把玩了一会儿,燕无过把玉牌抛还给袁正啸。
「你是怎么得到这块玉牌的?」两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袁正啸笑了,那笑容竟显得异常……快意?「无畏,无过,你们这对兄弟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是谁才对。哈哈哈!」
「袁正啸,我小瞧了你。竟不知道你已清楚我的身分,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弄到了这枚玉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和无过的关系?又是如何得到了这块玉牌?或者说,你是谁?!」不光是脸,就连那沙哑的声音也变得清朗。
燕无畏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好奇。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有信心,也自信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而天底下知道他们是兄弟的,也只有当年救他们出来的天行教的一个老人。
而老人自五年前就被他们安排在隐秘安全的地方颐养天年,按理说……
「除了从小照顾你们生活的张老头以外,这天底下知道你们是兄弟的,也只有我了。」
袁正啸笑得意味不明。
「什么意思?」燕无过挑眉。
他怎么知道照顾他们的老人姓张?两兄弟都在等待,等待袁正啸自己开口。
「你们应该知道这块玉牌代表什么吧?」袁正啸顿了顿开口道。
「当然。」燕无过不动声色。
「这块玉牌的主人是我们兄弟最大的恩人。」燕无畏表情平静。
「给你们武功秘籍,给你们兴帮兴教的资金,给你们引荐一些高人传你们秘技。呵呵,不错,确实应该算得上恩人。」袁正啸神秘一笑,「你们说这个人是谁呢?又为了什么?」
「你不会说这个人就是你袁正啸吧!荒唐!」燕无过冷笑。
「为什么不能是我?」袁正啸不怒反笑。
「没有用的,袁正啸,无论你说什么,我不会相信,也不会把解药给你。」燕无畏摇头,笑得和气,语气间却毫无转圜之地。
「你会给我的。」袁正啸看起来似乎非常有自信,「也许我应该庆幸你看在缺水分上给我下了无治,而不是立刻命丧黄泉的其它毒药。
「这件事,我本来一直在找适当的时机想向你们说清楚,可就在我正筹划我们三人见面的恰当时期时,也是你燕无畏登上盟主之位后的第二天,我才发现自己中了无治。此药歹毒异常,服下的人不会立刻就死,只会身体慢慢变弱如被病魔侵袭一般。
「中此毒的人,大约会拖上四个月到半年左右,直到身体耗尽。死时,普通郎中也根本无法验出此药,顶多以为是伤风发热、药石无效无治而死。无畏,我没有说错此药的药性吧?」
燕无畏带笑点头没有否认。
他给他下这个毒药也无非是为了缺水,袁老贼不能留,但却不能让缺水知道他的父亲是死在自己手中。
为了找这个传说中只有在《彖志》中才有记载的药,他可是伪装成太医,才能翻看到《彖志》!
「你既然知道药性,那也知道怎么解啰?」燕无过打量牢中的袁正啸,发现其精、神、气果然很差。
「的确。我确实知道解药药方,可若没有千年灵芝入药,也只能再拖一月半月。没有千年灵芝的我,只能去找下药的人。可无畏一听我说出药名,不容我继续开口竟立刻把我打倒。等我醒来,已在自家的石牢中。呵呵。」
燕无畏笑容不改,双手抱在胸前。
「袁庄主,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你中了无治?这药我记得《彖志》记载说,中毒者根本无法分辨,只有死后看骨才能得知,唯一可以检验的方法,就是用烈酒浸泡双脚一刻,指甲变黑就是中此毒的特征。你不会恰巧就有用烈酒泡脚的喜好吧?」
袁正啸并没有因为燕无畏的无礼而动怒,「燕无畏,你会想到用无治,是不是因为你父亲传给你的手记上有提到此药药性?」
这句话不光是燕无畏,就连燕无过也正眼看起眼前这个前武林盟主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这本手记?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兄弟?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燕无畏,不是陈默?」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本手记就是我让张老头交给你们的。」
袁正啸看着眼前这双优秀的兄弟,脸上露出了真正的微笑。
「孩子们,我就是那块玉牌的主人,也是你们真正的父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哈哈哈!」燕无过肆意大笑,「听见没有,无畏,袁大盟主说我们是他儿子呢!哈哈哈!」
燕无畏并没有笑,冷脸看着盘坐在牢中的中年人。
「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证据?无畏,你在看到我夫人时,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不知道你把我夫人也是你的母亲关到哪里去了,但我知道,她也应该跟我一样活在什么地方。你去仔细看看她的眉眼,再看看你们兄弟,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何况还有玉牌为证!我早就想跟你们说清此事,可是你们差点没给我说出来的机会。」
袁正啸说着,不禁苦笑。
燕无畏沉默了。
虽然没见过那位几乎足不出户的夫人几面,但印象中却极为深刻。
那是一位温柔素雅娴静的大家闺秀,从来不敢反驳自己的丈夫半句,对自己的儿子虽然温柔却总有一分隔离。
美丽的脸庞让人难以忘怀,回想她的容颜,再对比眼前无过的面容……燕无过冷哼一声。
「天下相像的人多的是!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相信你,实在是可笑之至!」
「紫金山脚的小合院,你们在那里成长。陈家村无敌棍陈荛的后人身分。昆山郊外十里亭,万两银票。另外,呵呵,要不要我把鞋子脱下来给你们看看?左脚的第二根脚趾比大拇指长出半寸,这应该是我们父子共同的特征。」
说着,袁正啸伸脚脱下了左边的鞋袜。
燕无畏看了一眼,移开了眼光。
今天的惊奇还真是够多的,不是么?
「够了!如果你真是我们父亲,那我们又怎么会成为天行教遗孤?!」燕无过可没有燕无畏那份平静和气度,霎时脸上布满戾气。
无论是谁,相信了二十几年的身世,努力了二十几年,到头来却发现这很有可能是某种故意安排……那么他们兄弟的牺牲要到哪里挽回?!
燕无畏走到燕无过身边,从后面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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