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嘻嘻哈哈互相逗着,手机响了,齐习拿起一看,上头显示的号码是庄森。乐维顿时翻成了死鱼眼,嘴巴撅起老高。
庄森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他想请齐习帮个忙。原来他的某位设计师朋友定在当天下午举行一场小型发布会,前期准备工作都进行得差不多了,宣传也大张旗鼓地搞起来了,模特啊工作人员啊也全都到位了,可不知因为些什么,昨晚设计师和秀导之间忽然闹出了矛盾,先是争吵,继而大打出手,秀导更一气之下带着自己的团队集体出走,干脆甩袖子不干了。现在留下好大一个烂摊子,秀又不得不上,所以庄森只能求助齐习江湖救急,临时过去帮忙阵阵场子。
这种中途接手的事儿很麻烦,一般人都不会去蹚浑水。可能会卷入两方矛盾不说,还捞不到任何好处。秀办得好了,是前头那一位的功劳,办得不好,就会被说成是接手者的无能。而且中间牵扯到朋友关系,连价钱也不方便谈。乐维本以为齐习会一口拒绝,谁知齐习只是略微思索片刻,就点头应允了。
对此乐维十分不满:“干嘛答应姓装的?大美可是好不容易松了口,这顿饭你要是不去,她又有一大卡车的话好讲了。”
齐习赶紧陪起了笑脸:“大美那里麻烦你帮忙解释一下吧,吃饭以后总有机会的,但是救场如救火,既然jon求到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很多人的心血就这样毁掉。”
正因为这件事是庄森出面拜托齐习的,乐维才更加不能接受。他打从第一次见到庄森就不喜欢对方,在听到小模特们议论庄森很配齐老师的时候更加是充满了敌意。虽然每次在庄森面前他总能仗着混不吝的性子和不正经的言语占到上风,骨子里却很清楚,庄森的很多方面是他望尘莫及、骑马都追不上的。
所以庄森一个电话就把齐习勾了去,让乐维心里极度不舒服,酸酸的,涩涩的,有种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的感觉。他脸孔重重一板:“我就是不想你去!我不许!”
齐习为难地皱了皱眉,主动坐到乐维身旁,用手揉了揉他又短又硬的头发:“听话大维,大美那里你要是不方便说,改天我亲自登门去道歉。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秀场看看吧,听说这位设计师也是半路出家,他原本是学习国画的,像这种夸门类的设计师虽然功底稍差一些,但是往往能跳出思维定势,用全新的手法和形式去进行创作,很值得学习借鉴。”
乐维心里堵得慌,倔脾劲儿也上来了,一扭身躲开齐习的手:“不去!”
迟疑了一会儿,齐习温和笑道:“那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多陪陪大美。乖,别跟我置气了。”
这功夫庄森的电话又来了,说自己正要往秀场那边儿赶,问齐习需不需要顺便来接他,齐习见地点比较偏僻,就答应了。
不等他这边儿挂上电话,乐维就“腾”地站起了身,三两步走到门口,气呼呼一摔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门那下力气太大,“咚”一声巨响,震得齐习头皮发麻,光听听就知道是带着多大的火气。齐习楞了一会儿,默默放下手机,再看看满桌子乐维张罗的早餐,半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呆坐片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二十几岁的小混球脾气真够大,好家伙,还学会摔门了,这么任性,得狠狠打屁股才行。不过在打屁股之前,还要先把人哄好了再说,唉……
齐习之所以愿意出手帮忙,确实有庄森的面子在里头,但那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他把维护这个行业的形象与荣誉当做了一种使命。
因为起了争执就公然丢开承诺好的工作不管,让所有人的心血毁于一旦,这在齐习看来是无法容忍的行为。从小处说,某一名秀导的个人行为可能会影响到大家对秀导这个行业的认知,往大了说,也可能会让普罗大众对整个时尚界产生误解。或许很多东西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单纯靠他去拯救一场濒临失败的服装秀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要去努力。
和王大美吃饭固然很重要,可错过一次,往后还有得是机会,他的下半辈子完全可以每天陪着母子俩吃饭。而服装秀是经历一场就少一场了,总有一天他将不得不离开挚爱的事业,离开自己付出了半生心血的t台,他不想留下任何一丝遗憾。
召齐人马赶到服装秀的现场,齐习立刻头疼不已。他原以为之前的秀导只是不够敬业,缺乏专业素养而已,可是看了实际的工作状况之后,他深深觉得对方根本是最基础的连统筹能力都不过关。
没办法,这个行业缺少一套标准的资格认证系统,还常被误解为秀导不过是指挥指挥模特、想想创意就能名利双收的轻松差事,以至于让很多滥竽充数的家伙混了进来,将秀导的水准拉得良莠不齐,也使秀导在外人眼中的的专业性大打折扣。
这场秀是在一间小型展馆里举行的,t台选择了玻璃台面,虽然看上去会比较华丽、时尚,却也无形中加大了走秀的难度。齐习上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台面并未做专业的防滑处理,这让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
再去后场转转,穿衣工都是他向来不会选择的中年阿姨,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嘎嘎嘎大说大笑着,这使他不禁又增加了几分顾虑。
龙门架上的衣服尚算整齐,可下方的鞋子都是超高跟防水台款式的,还有一大半是无后帮设计,偏偏模特们需要穿丝袜,崭新的鞋子配上丝袜势必会打滑,更何况还是拖鞋款和玻璃地板呢。
齐习连忙叫来几个模特,让她们穿上鞋子来回走上几遍,模特们虽然姿势优美大气,可脚底下或多或少总会拐来拐去。
这种水准的表现让齐习非常不悦:“你们觉得好意思说自己是职业模特吗?别玷污‘职业’这个词了。平时针对脚踝支撑力的训练都练到哪里去了?”
模特们也很委屈,其中几个来自菲席的姑娘壮着胆子跟齐习解释道:“我们也没办法,这些鞋是设计师从国外订购的,早上才送到,刚开始穿有些不习惯。而且他们把欧美鞋号儿搞错了,我们分到手的鞋普遍都要大上一两个码数。”
齐习没时间追究责任,赶紧找来人手,先是把尺码过大的鞋子装上硅胶垫,然后在拖鞋款的后半部分用双面胶反复粘贴、撕掉以产生粘性,之后又把所有鞋子的鞋底儿喷上发胶增加滞涩感。
因为这并不是菲席接下的秀,所以不方便找自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帮忙,乐维又不在,只有他们一组人在那里忙活根本忙不过来,最终连齐习也不得不亲自动手。
马上要进行开场前最后一次彩排了,后台闹哄哄的,除了穿衣工阿姨在大着嗓门儿聊天之外,还有很多不明身份的人进进出出,拿着相机专捡模特换装的时候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路子摄影记者。齐习不管三七二十一,责令燕子统统赶出去。
那堆人被轰出门外,纷纷抱怨着:“今天的模管是谁啊,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没几张露肉、露点的照片儿,看拿什么博版面!”
燕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几位大哥来错地方了,出门左拐,见胡同儿就钻,有那个挂小粉灯儿的洗头房,进去随便甩张红票子,哥几个管够儿拍,别说露点了,想撸到几点撸到几点。”
虽然之前做了诸多防护措施,彩排的时候还是接连摔了好几个模特。摔跤好像能传染似的,一个倒了,后头就会接二连三倒下一大片。有些缺少经验的小模特本来走得很稳,可是看到有同伴出了差错,自己心里就跟着没谱儿了,走起来战战兢兢,下盘不稳,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直至连节奏都跟不上了。
齐习一个一个训过来,嗓子喊哑了还是收效甚微。事到如今再想更换鞋子和台面是肯定不可能的了,换音乐恐怕也来不及。最后齐习和宝山想了个办法,用机器将原有音乐的bp调低,使节奏稍稍减缓,如此一来模特走秀的时候也可以稍微放慢速度。虽然这种改变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变化,但却足以给模特步伐交替时留下充分的调节时间,最主要的是,可以在心理上给模特增添很多自信。
鉴于有些模特年纪太小,临场应变较差,齐习不得不从最基本的讲起,告诉她们一旦摔跤了、裙子滑落了、鞋子甩脱了,该用怎样的姿势和表情尽快爬起来继续走秀。
开场时间逐渐临近,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齐习始终不放心,事无巨细地做着最后检查,连模特的胸贴是否备好,内裤有没有选择无痕设计这种小细节都要进行确认。
有个小姑娘摔跤的时候磕伤脚趾,蹭掉了一大块皮,她的鞋是露趾的,用创可贴卷起来看着太明显,齐习就亲自蹲在她脚边,将医用胶布剪成了适当的形状,包好伤口,又叫化妆助理拿了遮盖霜过来将胶布边缘晕染得与肤色融为一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蹲得太久,猛一站起来,齐习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他赶紧不着痕迹地撑住旁边化妆台,低着头咬紧牙,希望不适感能尽量快点儿过去。
忽然,背后有双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很霸道地将他往后一扯,挪到了椅子上放好,又抬手扔了样长方形物体在他怀里。齐习下意识伸手接住,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包巧克力。
那应该是给他补充体力和提高血糖含量用的,不去看也知道来人到底是谁。
齐习软软靠在椅子里,回头轻唤了声:“大维……”
却招来了一通劈头盖脸的数落:“别跟我说话,气还没消呢!老老实实坐在那歇着,不许动。也不知人家jon先生的嘱托有多重要,急得你早餐都顾不上吃了。要是真晕在后台,我可不管你!真不管!”
乐维看也不看齐习,说完话就跑去跟燕子一起检查服装排列和模特序号了。
齐习望着乐维背影,抿了抿嘴,忍不住飞快地偷笑了一下。再说什么不管不管,还不是特意跑来管了,连吃没吃早餐都知道,看来是赌气离开之后又放心不下转回去了。
既然表现得这么好,那屁股就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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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叽叽叽妹子扔的一个地雷。
☆、46章
就是这么神奇,一旦有乐维陪在身边,齐习顿时感到通体舒畅,头也不晕了,腿了不软了,连说话都添了三分中气。哪怕乐维什么也不干,就站在那儿,哪怕一张脸还拉得老长,对齐习来说都是莫大的支持和动力。
下午两点整,服装秀正式开始。灯光就位,音乐切入,所有来宾的注意力通通聚焦到了台上。
头一个出场的是名经验丰富的老模,足有一米八零的身高,姿态优雅,衣炔飘飘,从动作到表情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可是就在她返程即将走入台口的刹那,忽然脚腕儿一扭,整个人“噗通”跪在了地上,动静之大,连后台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姑娘反应很快,不等观众看清楚,就直接膝盖用力向前一窜,借着布景板的遮挡连滚带爬挪进了后台。乐维恰好站在台口的楼梯底下,眼看着人滚了下来及时伸手一把接住,这才避免了更严重的伤害。
齐习赶紧跑过去,蹲下关切地查看着:“怎么样?”
那姑娘抱着腿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又在乐维和穿衣工阿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试着走出两步,朝齐习笃定地点点头:“还行,能动。”
她膝盖上磕青了老大两坨,即便隔着深色丝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走路的时候有多疼就可想而知了。齐习没多说什么,只是大力拥抱了女模一下,又安慰地拍拍她后背:“好样儿的,去换衣服吧。”
刚开场就摔了个大跟头,这未免透着点儿出师未捷的意思,势必会给接下来出场的模特造成巨大压力,恐怕那些女孩子心里一个个的都已经开始敲鼓了。
齐习正琢磨着该说点儿什么鼓舞一番士气,乐维那边儿已经跟候场的小姑娘们胡侃起来了:“别害怕,也别着急,上台跟上床一个样儿,都是越急越不顺,急大发了还可能会软掉。你在台上脚一软,撑不住,鞋跟儿就容易打滑……”
由他一起头儿,模特们也被拐带得不正经了,其中一个挤眉弄眼地反问他:“大维这么有经验,在床上一定很撑得住吧?”
另一个在后面添油加醋:“撑不撑得住得问齐老师去!”
这下连模特带工作人员都嘻嘻哈哈哄笑成了一团,刚才紧张到要死的气氛瞬间就一扫而光了。要是换做平时,齐习一定会断然喝止这种候场时斗嘴说笑的行为,尤其被当做笑料的对象还是自己。可今天的情况很特殊,如果不是乐维插科打诨地闹这么一下,那些姑娘光是自己吓自己都有得受了。
齐习朝乐维幽幽望了一眼,眼神儿里没有半点儿责备,满满的,全是欣慰。乐维明明瞧见了,却只当看不见,他的酸劲儿还没过去,依旧处于“生气”状态,所以得好好端着。
或许真是心情放松的关系吧,接下来的表演所有模特都超常发挥,再没出现过任何差错。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齐习也异常轻松,因为但凡他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还不等张嘴吩咐,乐维就自动自觉帮他把该说的说了,把该做的也做了。看来这个助理没白请,这个混球儿也没白疼。
服装秀临近尾声,全体模特依次重新上台,环绕一周谢幕。因为这场秀的t台尺寸很窄,所以模特们走到底再转身,就要与随之而来的人擦肩而过了。
有个模特往回走到半截儿,忽然趁人不备伸了一下脚,勾到了迎面走来那名模特的脚踝,对方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以“狗啃屎”的尴尬姿势栽向地面,鞋子都摔飞了。这是最后一次出场,众人的精神都松懈了,谁也没料到会横生枝节,台上当即乱成了一锅粥,台下观众席也是一片哗然。
齐习从监视器里看到这一幕,脸色“唰”地就黑了。这两名女模都隶属菲席公司,绊人的那个叫莎莎,被绊的那个叫美琳。
莎莎暗中出手陷害了别人,自己却装成没事儿人一般,气定神闲地走回了后台。美琳费力爬了起来,脸上极力保持着平静,一只鞋已经找不到了,她干脆把另一只鞋也甩掉,光着脚、低着头跟随众人往回走。
角落里有工作人员小声议论着:“不是吧,太黑了,抢个衣服也要报复人家……”
齐习听见这话双眉紧皱,回过头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齐老师问起,立刻就有好事儿的把前因后果跟他大略讲了一遍。原来美琳所穿的秀服应该是属于莎莎的,那套衣服是主打之一,大家都觉得特别漂亮。所以到彩排中间休息的时候,几个爱美的女孩儿就争前恐后拿了莎莎的衣服来试穿。轮到美琳,她自我欣赏半天,还对着镜子即兴跳了一小段舞蹈。不想就是这么巧,设计师正好路过看到了,觉得衣服穿在美琳身上比穿在莎莎身上效果更好,就直接把两人的次序调换了。莎莎气得哭了一场,从那天开始就再没跟美琳说过话。
下了台,模特们换衣服的换衣服,卸妆的卸妆,整个后台鸦雀无声,完全没有像平常那样集体鼓掌庆祝。因为这场秀实在算不上圆满。
乐维偷眼观察着齐习的神色,转身倒了杯热水默默搁在齐习手边,并不断朝燕子打眼色,想叫燕子帮忙劝劝,可惜燕子也没这个胆量,生怕被齐习当成出气筒给爆了。
谁也没料到,沉默片刻后齐习忽然黑着脸指向受害者骂道:“美琳,你做模特几年了?连在台上要集中注意力这种基本常识都不具备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疏忽,就毁掉了大家的全部辛苦!”
美琳受了欺负本来就满肚子委屈,没人帮她主持公道不说,现在又大庭广众地挨了骂,急得她嘴唇发抖,却完全说不出半个字来。旁观者们也都觉得她很可怜,无奈齐老师开了口,没人敢做出反驳。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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