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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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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强]T台荣耀天王作者:洛无奇

第4节

对于庄森杂志社的私事,乐维毫无兴趣。可是听见女孩说拨打过米米手机,他有点奇怪,米米的手机明明摔坏了,也不像带着两部手机的样子,这女孩拿什么打给她?

听了女孩儿的话,庄森脸上现出隐隐的不悦:“她不想去?她要是不去的话……”

庄森按着眉心,似乎在考虑合适人选。女孩见缝插针地毛遂自荐道:“其实主编,坦白说我对这个专题很感兴趣。去年oon姐做厦门专题的时候,我是从头跟到尾的,学到了不少经验,如果你愿意交给我,我绝对有信心能做好它。”

在那女孩的殷切期待中,庄森手指敲着桌面斟酌了片刻,最终点点头:“那好,专题就交给你负责,有什么不懂的问oon,也可以直接问我。”

女孩得了示下,欢天喜地出去了。乐维这下琢磨过味儿来了,那女孩说什么米米不愿意,根本就在扯谎,为的是给自己制造机会,取代米米得到觊觎已久的专题。这就是所谓的办公室政治吧?

他这人心直口快,路见不平总要吼一吼:“你们说的米米是不是我在楼下见到的那个米米啊?那姑娘的……”

话刚起头,就被齐习生硬打断了:“对了jon,你要把时间赶紧定死。我们近期要准备lilia的秀,怕人员调配不开。”

乐维不解地望向齐习,连他都能看透的猫腻儿,又怎么会逃过齐习的眼睛?米米明摆着是被设计了,真搞不懂齐习怎么就能无动于衷。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其实刚才我们在楼下……”

“大维,能帮我去冲杯咖啡吗?有点困。”齐习说着话还带了个往外撵人的手势。

乐维知道齐习是不喝咖啡的,这么做明显就是在堵他的嘴。于是点点头,闷声不响走出办公室,一路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咕咚咕咚”一气喝干,索性连办公室也不回了。

谈完正事,乐维开车载着齐习赶回公司。他一张帅脸鼓成了大肉包子,车喇叭按得“嘀嗒”乱响,明显是在置气。

齐习故意闹他:“乐大侠啊,别气了,再气当心变成气球飞出去!万一漂洋过海飞到美国可怎么办?又没有绿卡又没有美元,英文也是半吊子,等超人去救你吗?”见乐维不为所动,他又无奈地小声劝道,“不是我泼冷水,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帮到米米吗?你能解救她一次,能解救她两次,三次?职场上的道道,要自己慢慢摸索才行,就像学骑车一样,所谓的技巧,多摔几次自然就懂了。”

沉默片刻,乐维懊恼地一拍仪表盘:“就当我笨吧,或者我脑袋里真缺根弦儿。不管做什么,我就瞧不起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来啊,爷爷我不忿!躲在暗处捅刀子,下三滥的招数!如果我们没看见,那就算了,可我们明明是亲眼看到的,却什么也不说,那不成了恶人的帮凶?”

齐习叹了口气:“她们不管背后如何勾心斗角,表面都会装成好姐妹、好同事,米米挨了欺负,但她依旧能在公司里得到一席立足之地。如果你拆穿了人家,两下势必撕破脸,你不是《风尚》的人,算账也算不到你头上,那整件事的后果,就要由米米自己一个人承担了。职场不是法庭,老板也不是法官,别指望讲公平。那女孩是跟oon拍过专题的,而米米呢,还只是个被打发着送衣服的小角色,地位、实力都处在劣势,拿什么跟人斗?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参加了游戏,就要遵守游戏规则——哪怕规则是不公平的。想要追求公平?也行,那就好好熬出头,熬成人上人,成为最终制定规则的那一个!”

等了半天,见乐维皱着眉头不肯松口,他只好狡诈地换条路子,迂回制敌:“还是说……你一门心思要帮米米,是抱着其他目的?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想要来个英雄救美,虏获女孩芳心啊?”

“没有的事!完全没有!”乐维反应有点过激,身体猛地弹到椅背上,差点一脚刹车造成连环追尾事故。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朝齐习直比划,“真没有噢,别瞎说!”

齐习当然知道乐维对米米没那个意思。乐大侠只是热血过头了,想冷也冷不下来而已。

在这个复杂而功利的社会上,抱持一颗“赤子之心”很难得,也很容易受到伤害。好在乐维天生拿得起、放得下,即便付出的真心得不到回报,满腔热血被人践踏,也依旧没有被污浊的环境所同化,依旧坚守着自己做人的准则和处世的底线。正因为如此,他身边才更需要有个人来好好珍惜他、保护他。

看到乐维满头大汗急不可待想澄清的模样,齐习越发忍不住要去逗他:“你真喜欢人家的话,千万别藏着掖着,我和《风尚》里头个个都很熟,一句话的事儿。还是说我帮你要到电话,你自己来……”

他就势往外掏着手机,刚握在手里,就被乐维一把夺了过去,还特意换到另一边的口袋藏好,生怕被他给抢回去了。

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外走。快到门口,乐维又小跑着几步赶了上来,不放心地念叨着:“是真没有噢齐老师,咱不能瞎掰,真没有,真的……”

“哦……”齐习脸上不置可否。转过头,避开乐维的视线,他终于憋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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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共处一室

从公司出来,正赶上艺术园区隔壁街的连锁快餐店在搞活动。门口有员工穿着卡通装在派发气球和传单,橱窗里陈列着立体的小火车和铁轨模型,做工十分精致。四周彩灯闪烁,还悬挂着醒目的广告牌,标明在规定时限内每购买一份套餐,都将获得随餐赠送的限量版复古铁皮小火车一节。

快餐店里不断向外传出朝气蓬勃的动感音乐,听着很耳熟,齐习一时想不起在哪部动画片里听过。但是很明显,乐维是知道的,而且乐维此刻正目不转睛望着橱窗里的小火车们,脸上写满了“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道儿都走不动了。

只见乐维“咕噜”咽了口吐沫,很不要脸地扯住齐习袖子:“齐老师,请我吃饭呗!”活脱脱是个拦路抢劫的土匪小流氓。

他当然是不缺饭钱的,他是怕把齐老师送到家之后再赶回来,活动时间就结束了。再说一个人吃饭,顶多点两份套餐,相应的,也只能换来两节小火车,加上了齐老师的话,人多力量大,两份瞬间就乘以二了!

齐习自己饮食习惯很健康,极少吃快餐,记忆里乐维也是不爱吃快餐。所以他不用猜都知道小混球儿是奔什么去的,这家伙幼稚起来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翻白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喜欢大维,就要接受他的全部,也包括偶尔脑子抽筋儿的那一面。

小火车的款式有十几种,乐维蹲在柜台前挑花了眼,还跟身旁几个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豆丁们展开了激烈讨论。齐习实在受不了被人像看马戏一样地围观,偷偷蹭过去小声劝道:“说好请你的,尽管随便点就是了,我总归请得起。既然都喜欢,那就干脆来个十份套餐嘛。”

乐维果断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你就不懂了齐老师,只有抓心挠肝一点点去攒,才能体会到‘收集’的乐趣。要是财大气粗地掏出钱包往桌上一拍说‘我全都要了’,那就太没成就感了。”

齐习被噎得没了话,只好默默站到一边儿,幻想着自己是名忍者,已经成功隐身了。世间万物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的,伶牙俐齿的齐老师一旦遇上他的大维,也只能词穷了。

足足挑了十分钟,乐维才捧着他中意的四节小火车,坐到长条桌边美滋滋啃起了汉堡、薯条。

邻桌坐着个四五岁的小胖墩儿,胳膊又肥又嫩,莲藕一样,脸蛋圆咕隆冬,眼睛被挤成了一条小黑缝,笨笨的非常可爱。胖墩儿只有一节小火车,对于乐维一个人就拥有四节火车这事儿羡慕到不行,拎着条鸡腿眼巴巴望着,口水差点滴下来。一来二去,坐着坐着,他就慢慢挪到了乐维身边。

乐维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合群儿,无论走到哪都能和群众迅速打成一片。比如此刻和小胖墩儿并肩坐着,他的智商就很体贴地自动降到了十岁以下。

一大一小把各自的火车组装起来,乐维又把两张餐盘的衬纸拼在一起,用签字笔在上头画出了铁轨和站台,然后两个人分别给自己命名为了“车长”和“副车长”,玩得不亦乐乎。

胖墩儿的妈妈本来和同行的另一名主妇在聊着八卦,回头见儿子找到了新玩伴儿,还玩兴正欢,她热情地问齐习:“那是你哥哥还是弟弟啊?好家伙,个儿够高的!性格一看就知道不错,哄孩子是把好手,将来啊,肯定能当个好爸爸……”

齐习低着头尴尬不已:“呵呵呵,是啊……”

对面乐维还在一本正经请示着小胖墩儿:“车长先生,加好煤了吗?咱们现在出发,先去哪呢?”

小胖墩儿极为认真地思考着,两条小黑缝精光一闪:“去火星!”

乐维跟小孩子面前也没正经:“诶呦胖哥,你这真超前啊,现如今还没听说哪个国家打算把铁路修出大气层呢。要不这样,哥先带你赶赴三零一零年,我猜到那时候,人类怎么着也能建出直通火星的铁道了吧,走起!”

小胖墩儿双手高举,兴奋地大叫:“哦!三零一零,走喽,呜呜呜呜——”他边拟声边抓着几节火车先从桌面开到了桌边,又沿着桌子腿开到了地板上,越过他妈妈和齐习的脚背,照乱七八糟的路线行进着,驾驶得异常投入。

乐维指着小胖墩儿对齐习说:“看看,那个庄什么的还不如我胖哥呢!整天装成功人士装得脑袋都生锈了。不就是十年吗,算什么,咱们开着小火车就能来个上下五千年半日游。”

齐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火车?时间旅行吗?或者空间的穿梭?有站台,有历史演变,有充满戏剧性的画面感……大维,你这想法不错!”

“啊?”乐维吓了一跳,“我开玩笑呢齐老师,这不是跟小孩闹着玩儿嘛,我就那么一说……”

齐习循循善诱:“灵感从来都是在不经意的瞬间里迸发出来的,而童心正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灵感源泉。”

认真说起来,这想法算不上新颖,类似的案例以前也有人做过。但是乐维难得主动提出想法,一定要让这株“灵感的小苗”茁壮成长起来才行。齐习等的就是这一刻。

今天齐习之所以带着乐维去和庄森谈构思,也是希望借着乐维对庄森的敌意激发起他的斗志,让他拿出点儿自己的想法和创意,这样才能顺势捧他一把。可惜遇上米米那件事儿,把齐习的计划给搅乱了。本以为要再等机会,谁知倒被一个小破孩儿给勾回了头。看来对付乐维,一定不能按牌理出牌。

就算这会儿乐维想出的点子是颗沾满烂泥的大红薯,齐习也会先拍手叫好,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在红薯上雕出个龙门石窟、乐山大佛之类的,来个化腐朽为神奇,让乐维能直接看到自己亲手取得的成绩,进而建立起充分的信心。起码再想学什么东西,也不用偷偷摸摸背着人了。

乐维很惊讶:“齐老师你说真格儿的,这点子成吗?我这种半吊子想出来的东西也能用?”

齐习唇角翘了起来,眼神里满满的全是煽动和鼓惑:“是谁整天说,艺术不过是名头更响亮的游戏罢了。大维,你不是喜欢玩儿嘛?你不一直认为艺术就是玩嘛?现在我就给你个‘沙坑’,咱们一起来‘堆城堡’,你玩不玩呢?”

乐维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摩拳擦掌:“玩啊!带我一个!”想了想他又有点泄气,“可这案子不是明天就要定了嘛,恐怕没时间了。”

“谁说没时间?”齐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距离明天上班还有十四个小时,刨除吃东西上厕所喝水,外加用来说服jon的时间,起码还有十二个小时,怎么会不够?”

乐维慢慢跌下来的情绪立马重新飙升了起来,跃跃欲试着想要去即刻创造点什么。一有了干劲,灵感就像雨后春笋似的,“嗖嗖嗖”往外窜,挡都挡不住。

他这已经是身骑白马、手提长枪要上战场的架势了,只等着猎猎风起,旌鼓齐鸣,就仰天长啸一下子——哈哈哈,原来我乐大维也是有点用处的!

填饱了肚子,两人一起返回公司,着手查找资料,制作效果草图,连夜重新设计起了方案。

齐习的写字台很宽大,他和乐维各坐在一边儿,也会偶尔凑近了就某处细节深入讨论几句。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将两人笼罩在温暖与光明之中。从远处看,玻璃墙壁的办公室就像礼品店里出售的“迷你小屋”玩具,简单几样摆设,近乎静止的表情和动作,就把一个令人向往的情境直观展现出来了。

这种在同一时刻里为了同一目标并肩奋战的状态,对两人来说都是新奇又愉悦的。经过了入职后的短暂相处,他们已经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常常会在想法上不谋而合。这种心灵相通的感觉让人陶醉,仿佛外面的一切都消失了,世上只剩他们两人……又好像在昭示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创造出一整个世界……

齐习告诉乐维,走秀的服装都是顶级大牌,本身已经足够使人惊艳了。目前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媒介,或者说是一个噱头。布景,道具,声光合成,多媒体效果,再加上模特的演绎,由这些共同组成一场感官的盛宴,先要让观看者们受到震撼,进而留下深切的记忆。

两人为这场秀设计出了一个极为少见的不规则u形台,背景为炭笔手绘风格的车站,要带有车子快速开过时阳光从车窗透过来的一闪一闪的韵律感。t台上装饰着复古变形的轨道,路灯,站牌。模特们携带着风格各异的包袋,雨伞,篮子,甚至是宠物小狗,穿过不同的时空之门走上站台,在那里等待,补妆,搭讪,拥吻,告别……肢体语言要尽量夸张,力求营造出一种用荒诞映射真实的舞台效果。最关键的改变在于,观众不再只是坐于台下安静看秀的人,他们也成了背景的一部分,共同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看着模特们从身前身后穿梭而过,来来去去,分分合合……

时间过了午夜,两人都有些疲惫。齐习揉了揉鼻梁上的穴位,仰头给自己点了几滴眼药水,然后懒懒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等待着药水发挥效力,滋润干涩的眼球。

乐维移动鼠标时的沙沙声停了,他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齐习。齐习轻轻闭着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有几滴从眼角滑落下去,没入发际,连带着打湿了一小撮头发。他很安静,安静之中还有那么点儿等人来疼爱的意味。

乐维一时看得入迷,忍不住拿起铅笔,将这幅偶然得见的画面飞快记录了下来。

时至凌晨,工作总算基本完成了。两个人各自伸着懒腰,准备以水代酒庆祝这个阶段性的胜利。

齐习想去端杯子,不提防手头一抖,忽然脱了力,杯子“咚”地一声闷响,砸在了厚厚的地毯上,里面的水洒了他满身。

乐维三两步奔过来,半蹲在跟前检查着:“怎么搞的?烫没烫到?来来来,给我看看。”

齐习把手垂到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两下,还是止不住在抖着,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年纪到了吧,越来越不顶事儿了,一熬夜就精神不济。”

乐维胡乱抽出一大坨纸巾,帮他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渍:“你才多大啊就喊老了?改天我让我家大美炖点好东西给你补补,保管你吃上几顿就能生龙活虎。哦,对了,大美是我妈,芳名王大美。”他又站到了齐习身后,对准肩膀上几处解乏的穴位轻轻揉按着,“这里酸不酸?这里呢?让你试试我们乐家祖传的手艺。厉害吧?不瞒你说,我老爸当初就是凭着这一手绝技,成功拿下我老妈的。”

乐维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里夹带出了多少暧昧信息,这微妙的类比使得齐习心花怒放,倦意眨眼就散了。

齐习一边享受着乐氏独门按摩术,一边随口问道:“对了大维,听菲姐说你爸爸叫乐守信是吧?那个霍百年,是不是和你们家关系不错?”

“他啊,是我老爸的旧同事,以前还做过几年邻居。”听齐习没头没脑提起了霍百年,乐维有些纳闷儿,但转念一想,霍百年是公司客户,做老板的打听打听客户信息,倒也不算奇怪。

齐习舒服得闭起了眼睛:“他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啊?”

乐维忙活着手上的动作,翻动眼皮想了想:“老爸人都不在了,交情自然就慢慢淡到没影儿了。咱们一穷二白的,人家联系了干嘛。”

“那开面料厂的方景生呢?你认识吗?有没有听你爸爸提起过?”齐习今晚似乎谈性很浓。

乐维回忆了半天,茫然地摇摇头:“没什么印象,也可能提起过没注意。是什么人啊?”

齐习轻描淡写地一摆手:“左不过都是那一圈子的人,只是偶尔听见霍百年他们聊天时提起过你爸爸,以为你跟他们都很熟呢。”过了一会儿,他又貌似不经意地叮嘱道,“霍百年这个人很复杂,尽量少跟他接触。”

“噢……”乐维心猿意马地点点头。

齐习的发间有股松木气味儿,淡淡的,很清新,让人不自觉就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好好去闻闻这雨后森林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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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叽叽叽妹子扔的一个地雷,我会好好努力~~~

另外:文中所有关于服装秀的情节都是我胡诌的,当不得真。要是哪里写得实在太蠢太可笑了,乃们告诉我,我改。

☆、完败的竞争者

乐维的手又大又厚,按在肩头脖颈僵硬的肌肉上,力道拿捏得刚刚好。穴位处先是略微有点儿酸胀,之后一股暖意透过经络扩散到全身,疲劳也解了。都不用麻烦王大美炖哪门子的补品,像这样累的时候能有个人给捏捏肩膀,说两句暖心话,就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事儿了。

齐习虽然闭着眼,身后的动静却一清二楚。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乐维手头儿的动作慢了下来,人好像弯着腰,凑得很近,鼻孔呼出的热气就喷在他发根儿那,痒痒的,像只小虫在爬。

他以为随之而来的会是一个吻,哪怕是个近似于吻的举动……结果都没有。

齐习挑着唇角,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唉,到底太心急了。

大维还是他的大维,只可惜火候没到。那块叫白清瑜的乌云此刻仍旧漂浮在头顶上,挥之不去。如果他单方面进度太快的话,势必会给乐维增添更多的烦恼和压力。还是顺其自然吧,好在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

看着还早,齐习打发乐维先到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去眯一会儿。他自己洗了把脸,坐到写字台前把所有资料重新整理了一遍。齐老师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哪怕只是场毫无悬念、连武器都不需要亮出来的小阵仗。

乐维倒是心无杂念,两眼一闭,就直接打起了呼噜。原本过于安静的空间霎时被富有韵律感的呼噜声所填满,散发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光是听听就让人干劲儿十足了。

桌面有些乱,齐习轻手轻脚地整理着。在一堆杂七杂八的表格和草稿底下,他赫然发现了一幅小画儿——

那是幅速写,看得出颇具功底,线条简洁精准,疏密有致,只在的睛部分,上了少许明暗调子,寥寥几笔,就把一个人的神韵勾勒得惟妙惟肖。而那个精致、温润的画中人,正是齐习。

齐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沙发上睡相洒脱的乐维,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长这样的……”

他对着画儿端详了许久,然后找出一只全新的塑料硬壳文件袋,把画工工整整放好,又锁进了抽屉里头。

或许大维拿起笔描摹他轮廓的瞬间,内心是有爱的吧……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人都需要有信仰,需要给自己塑造出一个神明,并坚信只要他们足够虔诚,神就会给予指引和庇佑。这样当他们在漫漫长路上迷失的时候,才不会感到痛苦绝望。

从前齐习是个完完全全的唯物主义者,与上帝、佛祖、穆罕默德相比,他更愿意相信牛顿和达尔文。可是经历了一次灵魂重生,时空逆转,他的世界观被彻底改变了。

现在,他所信奉的神明叫做大维,而引领着他冲破重重迷雾的那道圣光,就是前世来自于乐维坚定而持久的爱。

生命的真谛是什么?这问题连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都说不清楚。死过一次,再活过来,齐习依旧找不出答案。

如果很不幸地,人生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那是应该作为一个天才、全力以赴追逐梦想实现抱负、在生命组曲演奏至最高|潮的时刻轰轰烈烈死去,还是应该作为一个庸才、与爱人长相厮守、在市井的柴米油盐中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呢?

还好现在这个问题变得简单了,他只需要遵照神明的意愿就行了——就是那个“偶尔机灵偶尔好蠢三不五时还要大脑抽抽筋儿”的叫做大维的神明。

早上八点,庄森按约定准时出现在了菲席。

红星广场和艺术园是两个方向,这一路他在高峰期的汹涌车流里足足奋战了四十多分钟,待会儿恐怕还要花费更长的时间赶回去。

昨天晚饭后齐习忽然打电话给他,说是对周年庆的秀有了新想法,让他今早上班前务必赶过来商量商量。齐习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类似这种已经敲定又临时变卦的情况在他身上极少发生。所谓的“新想法”,令庄森颇感疑惑。

不管心里抱着什么态度,他还是乖乖地自动上门了。因为于公于私,他这个主编的威风在齐习面前都耍不起来。

庄森走进公司,熟门熟路上去三楼,一眼就看见齐习坐在他那间气派的大玻璃房里,单手撑头,拇指一下一下慢慢揉着额角,正伏案专注翻看着什么。

到了近前刚想敲门,齐习就率先站起了身,食指竖到唇上比划了个“嘘”的口型,又朝外指了指,示意去那边儿再谈,然后他捧起电脑和厚厚一摞文件资料迎了出来,顺便带上了房门。看情形很明显是怕吵到谁。

庄森两眼飞快一扫,发现那个叫乐维的小混球儿正蜷曲膝盖睡在沙发里,身上还盖着齐习的外套。照此推断,昨晚应该是他留在公司陪着齐习一起开夜车的。

“熬了一晚上吗?自己也不知道注意点……”庄森拧紧眉头,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闷,目光却是关切的。

齐习平静地瞄过去一眼,也不多费口舌,直接演示起了这一晚上的辛勤成果。

认真听完了齐习的介绍,庄森面露难色:“创意也不是说不好,只是……这么复杂的场面,分寸很难掌控。一旦过了那个度,就容易喧宾夺主,要是效果不够呢,又会弄巧成拙。你就为了这么个临时起意的东西,特地把我招来?”

齐习轻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你需要评价的是想法,不是最终效果,方案由我来执行,我只会给它加分,不会给它减分,要是你……”

话没说完,房间里忽然传出“咚”的一声闷响。齐习赶紧探过头去,原来是乐维睡得迷迷糊糊,一蹬腿儿踹倒了沙发旁边的高脚椅。闹出这么大响动,他自己倒浑然不知,直接翻个身,继续演奏起了声调悠扬的小呼噜,还睡得喷喷香。

庄森敏感地扑捉到,齐习望向乐维的那一眼极尽温柔,连笑容里也掺杂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情愫。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一类人,对于同类身上散发出的暧昧气味,总是第一时间就能洞悉。

他沉吟片刻,一语双关地问道:“好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怎么,和那个乐维小朋友相处得不错?该不是……新案子他也有份参与了吧?”

“正相反,是他提出的想法,我加以润色而已。”齐习收回目光,接着游说庄森,“是谁想出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比前面几个都要有趣儿,都要更具戏剧性,它会给人带来惊喜。”

庄森优雅地扶了下眼镜,详细分析道:“这只是一场秀,不是让你拍好莱坞大片儿。我们需要做的,是用最少的精力去营造最佳的效果。如果照这个案子来,你先要找到足够大的场地,对挑高也有要求。还有预算呢?你知道的,纽约总部对我们上一季的发行量并不满意,财务方面本来就在采取紧缩政策……”

对于这些问题,齐习早已经考虑过了:“地点我比较看好五十八号工厂,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动用私人关系帮你去谈。至于挑高照明这些,崔浪总有办法解决的。预算这一块,肯定有不少赞助商堵在门口等着投钱了吧,这次如果你们想将商业元素比重放大的话,我不会干涉。”

“听你这意思,就是非答应更换方案不可喽?既然你自己都定了,何必还要商量。齐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庄森用眼睛把他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半是玩笑半是挖苦地说,“你该不是被人下药,迷住了吧?”

齐习转头隔着玻璃墙望了望乐维,会心一笑:“不排除这种可能。”

庄森神色一滞,紧抿着嘴巴伫立片刻,摘下眼镜拿在手上擦拭着,慢悠悠拉长声调问道:“可我……要是不同意换呢?”

齐习从容应对:“很简单,不换案子的话,就换掉我。”

庄森诧异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竟然拿自己的专业来冒险、胡闹,你太让人失望了齐习!”

齐习耸耸肩,语气不卑不亢:“是吗?那真遗憾。我为自己活着,并没打算去考量别人的希望和失望。”

沉默了足有五分钟之久,庄森长长吐出口浊气,下巴朝办公室的方向一扬:“这么说……你心里那个换成他了?”

齐习欠起半边嘴角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正式出局了?”庄森眼底闪过一丝失意。

齐习当即不满地反驳:“jon,你要搞清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局’存在。从始至终,你和我都只是工作关系,无论当初在《风尚》,还是现在到了菲席。”

庄森望着天花板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搞懂,唉……从前我们不是挺合得来嘛,我也没做过什么损害到你利益的事吧?怎么你就对我越来越疏远了呢?尤其是从一年多以前开始,我真觉得你像变了个人。”停顿一会,他又压低声音质问道,“和你那个小朋友比,我到底哪里不好?”

齐习叹了口气,开诚布公地回答:“你哪里都比他好,但我不会选择你。你不是能陪我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哈,哈,你真行……”庄森在他面前来来去去烦躁地踱着步子,“你是凭什么得出这种结论的?不经审讯就直接宣判吗?”

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他当然没机会知道,但齐习都牢牢记在脑子里:“jon,我问你,如果我只是公司里碌碌无为的小职员,没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也没有和皮特叔叔的那一层关系,你还会喜欢我吗?”

被一语道破了“功利”的本性,庄森也丝毫不觉得难堪:“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承认我做人很现实。可人生是没有“如果”这个词的,你就是你,变不成碌碌无为的小职员。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才华和成就难道不是你的一部分?就算到时候你真的……总之我也可以照顾你啊!”

齐习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说话。他是把这当成笑话了,而且是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软刀子伤人更疼,庄森太阳穴一跳一跳往外鼓着,抬手把齐习扯到跟前:“那你又怎么肯定,我做不到的事他都能做到?你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习漫不经心拨开了庄森的手:“你看,这就是我们俩的根本区别。你做一件事之前,考虑的是这件事能不能给你带来预期收益,而我所考虑的是,我是不是真想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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