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城虽然是个小城,不过这里的人富裕的却不少,大都是因为做茶生意而发家。茶城的客栈最差的也能比别处中等的好,原因倒也十分简单。茶城盛产好茶,经常会有外地的茶商来此处购买茶叶,茶商都是有大笔银子在手上的,住店自然不能寒碜,所以,茶城的客栈随便一间都是装潢十分体面的,住着十分舒坦。
店小二将他们带进了房,南宫煦夜吩咐他等会将晚膳送到房中,小二应了下来,便退了出去。
这上房能和京城之中最好的客栈比,房中布置典雅,还摆了几件用茶叶制作的茶饼,表面便是各式浮雕。就连房中的装饰盆栽也都是茶树,房中家具多用茶树木材制作,人入得房中,便能闻到那空气中氤氲的一股淡淡茶香。
玉倾之进房之后,扫了一眼房中的摆设,便提步行至窗前,抬手推开木窗,外面的天已有些昏暗,太阳已然不见踪影。往下望去,楼下的街上倒是十分热闹的。
南宫煦夜在他身后,胸膛贴着他的背,双手环在他的腰间,玉倾之则将头向后倚在他的肩窝处。
南宫煦夜在他耳边道:“等会用了膳,去下面走走如何?”
玉倾之轻声应道:“好。”
南宫煦夜松开了手,少了依靠的玉倾之便扭头看着他。
“等我一下。”
南宫煦夜不过是去翻开了包裹,取出了里面的狐裘给他披上。为他披上了狐裘,南宫煦夜继续搂着他的腰,让他倚在自己怀里。
“王爷。”
“嗯?”
“你说,若是你我皆是这布衣百姓,每日过着晨起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南宫煦夜为他这问题还特意想象了一下,而后答:“相濡以沫,安之若素。”
“王爷觉着这样的日子,好还是不好?”
身后的人搂紧了那温文尔雅的紫衣男子,“能与自己所爱之人,无论在何处,以任何身份过的日子都会甘之如饴。”
玉倾之低眉看着楼下一对正在争吵的夫妻,不禁皱眉,虽听不清他们再吵什么,但是由他们的穿着来说,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衣服上的大小补丁可见他们生活拮据。
玉倾之不由感叹,“贫贱夫妻百事哀,王爷认为呢?”
“不这么认为。”
玉倾之抿唇笑而不语。
南宫煦夜低头,“若是有一日我一无所有,倾之可还愿跟我?”
☆、45心诚则已
“那要看王爷会不会嫌弃我。”
南宫煦夜轻笑,心中了然。
房中渐渐暗了下来,窗前两个一前一后相拥的身子并没动丝毫。街上虽然人流少,不过两边的摊位倒是没少,再有半个时辰,这里便会人潮涌动。
继续刚才若是一无所有的话题,玉倾之突然想到:“王爷觉着开一间客栈如何?”
南宫煦夜迎合,“当然好,你管帐,我就管事。”
开一间客栈,两人一起经营,再请几名店小二,玉倾之每日记账收银,南宫煦夜处理大小事务。想到此,玉倾之唇边晕开一丝笑,微微偏头,正好可以闻见他的鼻息。
两人同时靠近,双唇相触,原本只是浅吻。玉倾之转身,双手环上南宫煦夜的背,唇舌交缠的吻越吻越深。
门却突然被打开,视线虽暗,但是站在门外的店小二还是见到窗边两个缠吻的男子,不由愣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方才见着这房里黑漆漆,以为是两位客人都出去了,于是想进来把烛火点着,谁知看到了这么不得了的画面。窗前拥吻的人齐齐看着门口的店小二。
平日里就十分机灵的店小二回过神来,赔笑道:“打扰了。”
而后,把门带上,用极快的速度逃走。
玉倾之松开了南宫煦夜,想到方才被人看到,不由觉着有些尴尬。南宫煦夜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我先去点烛火。”
玉倾之抿唇,“嗯。”
点着了烛火,房中就十分明亮。玉倾之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南宫煦夜。
尝过这里的茶之后,才晓得,果真是茶城,名不虚传。
送晚膳的店小二总算知道进门前要敲门。
进来两个店小二,其中一个便是方才见了不该见的那个,后面还有一个店小二是要送饭还有酒的。
送菜的店小二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一紫一白的两人身上瞟,想从中验证方才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南宫煦夜看着送菜的小二,随口问,“你可知这里距姻缘山还有多远?”
店小二一听姻缘山,便更加确定他刚才看到的,为了不露出惊讶之色,店小二淡定道:“不远,从这里往东行,半天就到了。”
南宫煦夜端起方才店小二倒的酒尝了一口,“嗯。”
店小二在扫了一眼两人,“两位客官是要去求姻缘罢。”
“不需再求,此生挚爱已在眼前。”南宫煦夜朗声答。
店小二愣了愣,果然,这两位美男子有超乎正常的关系。
玉倾之似乎为了解除店小二的困扰,持起筷子夹了一块用茶叶炒出来的鸡肉到南宫煦夜碗里,“夫君尝尝这茶叶做出来的菜如何?”
南宫煦夜听到夫君这一称呼心头一怔,随即一阵暖意升腾而起,应和玉倾之,他也夹了一块给玉倾之,“夫人也尝尝。”
店小二恍然大悟,原来是两夫妻,而后,心中又笃定那绝美的男子是女扮男装。店小二自以为知道真相之后,莫名觉得宽心,于是,十分识大体地默默退了出去。
等外人都出去后,南宫煦夜才追问,“倾之方才唤我什么?”
玉倾之端起酒杯饮酒,淡然道:“我记得我是王爷明媒正娶进门的,唤一声夫君也不为过。”
南宫煦夜心中欢喜溢于言表,虽然玉倾之唤他夫君,他是没甚意见的,但是碍于玉倾之是男子,若是被人听了去难免会对他有异样眼光,便道:“倾之在外人面前可直称我的名讳。”
玉倾之浅抿一口酒,对上他的目光,轻轻点头。
便是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策马赶去了姻缘山。
姻缘山在郴州与茶城交界处,若是要去郴州则必定是要经过姻缘山的。
姻缘山在郴州与茶城几乎无人不晓。在两地流传着一则关于姻缘山的故事。大抵是说这为人牵红线的月老就是住在这姻缘山的山巅,因着是仙人,所以凡夫俗子不能见到其相貌。曾经有一对年轻男女因为双方父母不同意两人之间的亲事,那一男一女便打算在姻缘山拜堂成亲,而后再齐齐饮下毒酒殉情。
住在山上的月老被他们所感动,化作了凡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劝阻他们莫要殉情,并答应能助他们白头偕老。殉情的两人见有仙人相助,便在地上叩了头谢恩。后,月老将手中红线牵在了两人的指上,红线随即消失,两人也瞬间回到家中。回去时才晓得家中处处张灯结彩,两人也都是一身大红喜服,正是高堂之上。
双方父母不知怎的就应下了这门亲事。自此,那一对夫妇便成了流传的佳话,姻缘山因此而得名。
南宫煦夜此次前来的目的非常明确,那便是取得金玉良缘。
取得金玉良缘并非易事,因着金玉良缘并非现成的。第一步便是取得玉环,尝尽酸甜苦辣。第二步便是取得姻缘线,月老像前磕九百九十九个头。第三步则是让技艺超凡的雕刻大师刻上金玉良缘四字,此步最难也至关重要,便是过刀山。
所以,尽管金玉良缘寓意白首不相离,但是却少有人愿意一试。
南宫煦夜和玉倾之站在姻缘石前看完了关于取得金玉良缘的明细。
南宫煦夜笑了笑,偏头看着玉倾之道:“这玉,我势在必得。”
玉倾之应和:“你既先要了金玉,那良缘便是我的了。”
听明白了玉倾之话中的意思,他要随他一同去,而南宫煦夜打算的是自己独闯三关金玉良缘一齐取回,“倾之,你在这里等我。”
玉倾之抬袖,扫了一眼姻缘石上雕刻的红色小篆,“取得金玉良缘需诚心诚意,同尝酸甜苦辣,刀山火海不相弃,王……”玉倾之立即改口,“煦夜,难道你还不明白,这都是夫妻之间该信守的承诺,既然如此,必定是夫妻同行才算得上真诚。”
不然,就像是百里奕祯三年前来此取得金玉良缘,虽诚心诚意,尝过了酸甜苦辣,过了刀山,但是,始终是自己单枪匹马,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南宫煦夜牵过玉倾之袖下的手,只说三个字,“共进退。”
夫妻之间,共进退,同生死。
去月老庙的途中有一处山洞,山洞前写着酸甜苦辣,不得而知,玉环便在这里面取。
山洞洞口能容两人并肩,不过走了十几步,便到了山洞尽头。洞的尽头较为宽敞,洞中同样供奉着月老像。
洞中看守玉环的老妪正在磨玉,玉环便是由她制成。见有人来了,还是两名男子,老妪放下手中的活,便问:“两位今日是要同求一块还是各求一块。”
“同求。”南宫煦夜答。
许是先前便见过两名男子同求一块金玉良缘,老妪淡然,“取得玉环须尝尽酸甜苦辣,两位可都明白。”
南宫煦夜与玉倾之相视一笑,而后点头。
老妪手脚麻利地摆出了四大碗颜色各异的汁液,一字排开,随后郑重道:“不得有一滴剩下,这是规矩。”
南宫煦夜对她拱了拱手,“有劳了。”
玉倾之的目光在颜色各异的四大碗汁液中扫了一眼,有黑色、白色、黄色、红色,黑色为苦,白色为酸,红色为辣,黄色为甜。
“先苦后甜如何?”玉倾之抬眸看着南宫煦夜。
“听倾之的。”南宫煦夜随即端起那一大碗黑色,还没到嘴边便能闻见那一股浓郁的苦味。
不做多犹豫,南宫煦夜便仰头往嘴里灌那一碗黑色汁液,不敢灌得太猛,怕露出一滴。一口便喝了一半多,南宫煦夜眉头皱起,胃到口腔都翻滚着一种苦味。
玉倾之伸手要去端南宫煦夜手上的碗,南宫煦夜端碗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道:“还是我来。”
“这苦的滋味我也想尝尝。”
南宫煦夜看着他,将手中的碗递给了他。玉倾之接过,顺着碗沿尝了一口,面不改色,心中念道:“是苦参。”
而后,再仰头饮尽,将碗口向下,不漏一滴。
第二碗,白色,不想也知道,是陈醋,醋味极浓。
南宫煦夜刚端起,玉倾之便说:“方才是你先,这次轮到我先喝了。”
说着,端过碗微微仰头,喝去大半碗。
而后,剩下的一点递给南宫煦夜。
南宫煦夜看着碗里只剩三分之一的汁液,道:“倾之,你多喝了,不公平。”
玉倾之抿着唇,脸色难看,随即挤出一个笑,挑着眉,“王爷方才不也多喝了?”
说罢,南宫煦夜仰头将剩下的喝尽,碗口向下,不漏一滴。
那边的老妪满意的笑了笑。
第三碗,红色,辣椒磨粉而制成的。
南宫煦夜端起就要喝,玉倾之出手阻止,“还是等等。”
方才他们喝了苦参和陈醋,都是极苦,极酸之物,这辣椒自然也不是一般。
南宫煦夜瞥一眼那快要嘴边的红色汁液,“不打紧。”
“记得给我留一半。”
“自然。”
结果,还是喝去了三分之二。
南宫煦夜脸色发烫,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紧闭着唇不让自己吐出来,身子有如火一般烧,握紧了拳头,用内力慢慢化解腹中的灼烧感。
玉倾之端过碗,仰头将剩下的喝下去。
喝尽之后,玉倾之如玉一般的脸上也透着红,唇色也比平素红了许多,不想也十分难受。而后,运功化解情况才好了些。
南宫煦夜端起了那一碗棕黄色的汁液,却不是自己喝,“倾之,这一碗轮到你先来了。”
心知肚明,这一晚是蜜。
玉倾之接过,喝了一小口,又将蜜送到南宫煦夜面前。南宫煦夜接过喝一口,再将碗递给他。
一碗蜜汁,两人传了几次才将它喝尽。
在一旁的老妪从怀中取出一块青色玉环,递到他们面前,“两位诚心可鉴,老身愿将此玉交由你们,能不能将此玉化作金玉良缘,还要看两位的造化了。”
南宫煦夜接过玉环,拱了拱手,“多谢老人家。”
出了山洞,再往前行,便是月老庙,庙中一座金灿灿的月老铜像,铜像前摆了鼎炉和香案。
旁侧则有年逾半百的解签人,姻缘线便在他手中。
南宫煦夜双双跪在月老像前,双掌合十,再俯身下去,双掌着地,重复九百九十九次。半个时辰后,取得红色特制姻缘线两条。
姻缘树下,花重金请大师刻字的良多,但是刻的都不是金玉良缘四字。要想大师刻下金玉良缘,需走五米刀山。
刀山对于平常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十分惊险,对内力强的人则相对轻松,不过也须谨慎平稳呼吸,否则便会有性命危险。
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几分金属光泽,下面垫了一排木材,用作固定下方的刀背。
南宫煦夜先上去,双脚踩在两片刀刃上,用内力将自己身子的重量往上提。而后,玉倾之才上来,同样用内力提重量。
南宫煦夜牵过他的手,偏头轻声道:“小心。”
玉倾之回他一个笑,“嗯。”本文由魔爪阅读器下载。
☆、46画舫·不速之客
五米长的刀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技艺精湛的雕刻大师捋着下巴的一缕花白的胡须,笑道:“两位能到这一步,可喜可贺。”
南宫煦夜将怀中的玉环和姻缘线都取了出来,放在雕刻的桌上,“有劳大师。”
旁侧一位姑娘方才是亲眼看着他们携手走过刀上的,心中明了他们的关系,便惋惜道:“两位公子一表人才,都断袖了那多可惜,大师,你为他们刻这金玉良缘,那可得令天下女子不满了。”
南宫煦夜和玉倾之在一边默不作声。
雕刻大师淡然道:“心诚则以,又何必计较是男是女。”
有些调皮的姑娘再看一眼那边并肩而立的两位男子,用手指卷着胸前的鬓发,问:“两位公子来求这金玉良缘,是打算要一起过一辈子么?”
南宫煦夜回了她一个礼节性的笑,答:“结发夫妻,自然是要白首不相离。”
姑娘撅起嘴,闷闷道:“真可惜,难得见到两位这么好的男子,竟然结成了一对。”
旁边一位穿着及膝中袍的男子小跑了过来,在那姑娘面前停下,“小姐,夫人让你去月老庙求签。”
那姑娘脸色更难看,不情愿地转身,一边走一边对旁边的小厮道:“求签求签,求签哪能找到如意郎君!”然后又回头看了那两位男子,撇着嘴小声抱怨,“世间好一点的男子都断袖去了,哪还轮得到我们姑娘家。”
雕刻大师将两块玉玦递到两人手中,玉玦一端开了小孔可容红线穿过,如此便可佩戴在身上。
南宫煦夜手拿着金玉,玉倾之手拿着良缘,两人伸出手中的玉玦,对着接拢,正好是一个玉环,上面刻着金玉良缘。
同时抬头,看到的是对方眼里的自己,心中暖流划过。
一路下山,在山下的茶馆里小歇了片刻,吃了些茶果,便又启程向东南方向而去。
过了姻缘山便是郴州,郴州地处江淮地带,多水。杭州有西湖,郴州则有翠湖。当地人都说,若是要赏春,那在湖上泛舟就是再好不过了。
南宫煦夜与玉倾之便打算走游湖。包下一艘画舫,在湖上任意飘上一天一夜,赏春、饮酒、对弈、听琴。
春日游湖的人多,岸边只剩下一艘画舫,画舫的主人是这附近一个做药材生意的老板。特意去药材铺才找到了画舫主人,生意人都精,见着是两位身着华丽的贵公子,看样子还是外地的,便一口价要了五十两,租用一天一夜。
南宫煦夜与玉倾之相视,虽然两人不缺银子,但是明知这掌柜坑人,又怎能任之由之。
南宫煦夜道:“掌柜,这不过是租用一天,五十两可是贵了些。”
掌柜的油光满面的脸上挤出一个笑,“不贵不贵,现在有钱人家游湖的多,出得起高价,这一带都这样,你现在在哪都是这个价。”
玉倾之扯了扯南宫煦夜的袖子,道:“还是罢了,今日出门带的银两不多,既然掌柜的要五十两,我们身上只有二十两,又何必为难。”
南宫煦夜看着玉倾之会心一笑,“倾之说的是,我看还是罢了。”
唯利是图的掌柜一听还有二十两,便立即叫住转身要走的两人,“两位公子!请留步!”
南宫煦夜和玉倾之同时回头,掌柜的咧着嘴笑,“我看两位公子定是从外地来的,来郴州赏个春也不容易,我身为郴州的百姓算是尽一回地主之谊。”
一脸笑意的掌柜伸出两根手指头,“便收你们二十两如何?”
玉倾之扬了扬眉毛,“这怎么好意思?”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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