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人回复道,“把那条子的尸体扔到悬崖下面去了,底下堆的都是雪,保证连半个影子都看不到,放心吧。”
柯泰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语气遗憾地说道:“可惜了,这座雪山上没有天坑,不然这尸体也能有个好归宿,啧。”
他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有些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白人好奇问道,“‘天坑’是什么?”
柯泰撕了一片雪狐腿肉下来,道,“我也是以前听组织里的老人说的,三十年前他们跟咱们老板一起来过这个地方,不过当时他们的行动没有成功,反而损失惨重地回国了。”
其他人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显然他们都知道这段并不让人感到愉快的过去。
“那时,中国的公安发现老板他们的行踪后,派了两个警察潜伏进来当卧底,想要跟他们里应外合。”
柯泰说到这里,林载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悄无声息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那两个条子多管闲事,现在特那瓦已经是我们的地下王国了。”
说话那白人又问:“所以那两个条子最后死了吗?”
柯泰耸肩一笑,“死没死我不知道,但反正是活不成。”
“老板他们原定的计划退路被那两个条子直接炸了,下山的路完全走不了了,另外一条路上都是条子,老板他们只能在山顶的洞穴里躲着,眼睁睁看着那群警察包围了上来。”
柯泰回忆道:“那两个条子为了拖住老板他们的动作,不惜在老板面前暴露身份,那个男的警察好像叫林什么,还是老板亲手培养起来的心腹。知道他们是警察派过来的卧底以后,老板勃然大怒,让人打断了他们的手脚,扔进了当地人用来进行天葬的天坑里。”
“天坑上面盘旋的,都是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苍鹰和秃鹫,这些东西可比林子里的狼虎吓人多了,一口狠啄下去,连白花花的骨头都能看见。”
“就算是活人被扔进去,恐怕不到一小时也被吃的身上连一块肉都不剩了。”
柯泰又道:“我听当时逃出来的那几个人说,那两个条子被扔进去的时候,还没断气呢,哈哈哈。”
旁边一个白人皱起眉啐了一声,“要不是那两个该死的条子自找死路,老板也不至于这个岁数了还要亲自来到中国,咱们也能捡现成的,哪儿还用缩在这个雪山上。”
所有毒贩,不管是国际还是国外,对警察的痛恨都是共通的。
正邪不两立。
由这个话题开始,他们开始说起以前在国外的时候遇到的那些警察,是如何对他们进行虐杀、侮辱烈士遗体的,甚至报复到他们的家人身上,灭他们“满门”。
林载川没有插一句话。
他从始至终都非常安静的,没有抬头,一口一口吃着眼前的罐头,每一口都咽的很慢、很细。
“言百,你以前有没有碰到过中国的警察?”柯泰突然叫了他一声,饶有趣味看着他道,“我一直听说,中国的条子,嘴是最难撬开的,性格也最刚烈,真的是这样吗?”
林载川神情冷漠道:“没有。”
他冷冷道:“好奇的话,以后你遇到就知道了。”
柯泰捏了捏拳头,把手骨捏的噼里啪啦作响,他跃跃欲试道:“还真是有点迫不及待。”
林载川没理他,起身将手里的空盒子扔到地上的垃圾袋子里,然后转身向寺庙后院走去,“我去厕所。”
林载川独自走向后院的洗手间。
那些白人都在前院凑在一起听热闹,不时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有些荒凉寂静的后院里,只有他一个人。
林载川的脚步顿了顿。
“呕……”他陡然弯下腰,单手撑住墙面,无法控制地吐了出来,胃部痉挛抽搐,涌上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不停往上泛着酸水。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一阵疼痛,时而打磨似的钝痛,时而刀割般的尖锐。
……被那些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来肆无忌惮讨论的,是他的父母。
是最开始支撑他走上这条路的精神源泉。
林载川平时看起来是非常温雅平和的领导者,好像无论经历过什么,他总是能用一颗温柔强大、谦卑随和的心来待人。
可仔细想想,他的一生,其实失去了许多东西。
年幼时失去父母、年少时失去朋友,还有一具永远也无法恢复到原状的身体。
他对于苦难异常强大的包容性让人忘记他其实也会疼。
“咳……”
林载川硬生生忍住了那股强烈反胃的感觉,快步走向面前的洗手间,才几乎不出任何声响地,隐忍又克制地吐了出来。
四处都是耳目,他甚至不敢表现出太多异常。
即便撕心裂肺,也无声无息。
很快,林载川从洗手间走了出来,除了唇色有些苍白,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载川回到自己的房间,临近中午才出来。
这些人已经打算把这个寺庙当做临时据点,很多人已经下山去购置各种生活用品去了——这几天他们一直睡在睡袋里,连一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少了几个人,寺庙里一下就显得非常空旷。
林载川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背着黑色旅游包独自一人下山。
他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了一些在雪山上生活的必需品,一件一件放进包里,然后在人迹罕至的雪山脚下,站在一棵松树旁,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