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办公室里这么多刑警的面,林载川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腕,跟信宿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章斐一路目送,安静了两秒,眨巴一下眼睛:“……所以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光明正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贺争默默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林载川在走廊的楼梯口附近停下,单手搭在护栏上。
信宿微微一挑眉,以为林载川要跟他说什么两个人才能听的“悄悄话”,结果听到林载川沉默了一会儿以后问他,“戴海昌的身份,你有什么想法吗?”
信宿“唔”了一声,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指哪方面的身份?”
林载川看着他道:“戴海昌是在那个名单上的人,一定跟刑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有金钱上的往来,而刑昭是沙蝎的内部成员。”
“你也说过,戴海昌能在圈子里走到这一步,背后很可能有人在帮他——”
林载川轻声道:“那股势力,有没有可能就是沙蝎?”
信宿倏地蹙了下眉。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如果是沙蝎的话,那他这几年通过投资电影电视剧洗出来的钱,就有可以解释的来源了。”
林载川点点头道:“我也只是猜测。”信宿想了想,“这件事我可以回去调查一下,但不一定能有线索。”
“嗯。”
以信宿的背景,调查起这些事比警察要方便许多。
信宿问他,“所以你要喝什么口味的奶茶?”
林载川看他一眼:“跟你喝一杯。”
信宿知道他从来不喜欢这种不必要的甜品,最多就是在他的杯子里“喝一口”的程度。
信宿笑了一声,带着一点鼻音道:“我不介意用另外一种办法跟你一起喝。”
林载川:“………”
信宿分明也是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甚至讨厌同性也讨厌异性的“新手”,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些花花公子的腔调——也可能花言巧语这种事也是要看天赋的。
信宿若无其事拿出手机,给所有同事都点了奶茶。
戴海昌打定主意在律师到场之前一句话都不会再说,林载川也懒得跟他浪费口舌,除了他之外,跟这起案子相关的其他人员,市局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调查——但是很多工作都需要当地相关机构协助,不排除有人去通风报信的可能。
林载川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干净”的。
下午三点半,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距离最近的章斐抬眼一看,是邵慈。
这个大明星——或者说是曾经的明星,在市局其实没有什么存在感,一直待在被安排的那间接待室里,一日三餐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章斐有些意外,站起来问道:“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邵慈轻轻垂下眼问:“请问我可以了解这起案子的调查进展吗。”
“当然,你是案件的当事人,有权利知道这些。”章斐离开座位走到他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出来说吧。”
章斐带着邵慈到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
可能邵慈是因为弱势一方受害者,对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多一分怜悯,章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他,“现在案件的侦查情况不太乐观。”
“你也知道,我们市局本来就是异地调查,案件牵扯时间又太久,很多监控录像都已经无法调阅,而且你也无法向市局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现在也没有其他证人……各种不利因素都叠满了。”
“除非那些人主动承认对你实施了性侵行为,自愿认罪伏法,否则如果要以强制猥亵罪给他们定罪的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非常困难。”
邵慈听了一言未发,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局如此,只是带着某种无奈而讽刺意味地笑了一下。
邵慈作为一个将近一线的男明星,他的名气、他的财富、他的人脉圈,已经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但也有无可奈何。
“但对你来说的好消息是,目前警方在调查这些人其他方面的背景,”章斐又道,“戴海昌很有可能涉及经济犯罪,明天他的律师会到案配合调查,我们市局负责经济侦查的同事会把他的公司彻头彻尾调查一遍,现在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
顿了顿,章斐又轻声道:“至于杨建章,我们最多还能再拘留他24小时,如果没有其他证据,公安局也没有权利拘留他太久。”
杨建章只是一个甩手掌柜,吃穿用度靠的都是家里,他基本上不干涉公司的事,市局现在抓不到他的把柄,以后也很难再有突破。
一天后,杨建章会招摇过市地从公安局的大门走出去,重回以前灯红酒绿、美人在侧的生活,他犯下的罪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湮灭、被遗忘。
……只有受害人陷在原地走不出去。
邵慈双手逐渐握紧,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低声道:“难道我就只能看着他继续逍遥法外吗?!我已经忍耐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深吸一口气,稍微闭了一下眼睛:“……抱歉。”“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能稍微理解一点你的想法。”章斐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道,“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让人敬佩了。”
邵慈明显在克制着什么情绪,胸膛起伏,手腕上浮现出一条条青筋的脉络,半晌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章斐深深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愿意轻易放过那些人,而除了法律以外,‘杀死’一个人还有很多种方式。”
“这件事在网络上仍然有很高的关注度,只要有一点捕风捉影的动静,舆论就会一股脑倒向某一方……但是,如果你要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散布出去,说不定反而会被对方以造谣、诽谤的理由起诉,邵先生,我并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邵慈对这些人痛恨至极,如果通过司法途径不能制裁他们,他说不定会用另外一些极端办法来“解决”。
比如千夫所指的“舆论”。
章斐望着他语气诚恳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法律的话,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犯罪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