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跟刘静之间,一定也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他可能用某种极其恶劣的手段控制、甚至伤害了这个女生。
刘静对他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表露,究竟遭受过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如履薄冰?
更奇怪的是,根据技术部同事的调查,并没有发现许幼仪和刘静有什么通讯、互联网上的往来,一条短信都没有,干净的有点过头。
而刘静已经死了,她生前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明确指向许幼仪的线索。
林载川正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审问许幼仪,双腿突然从内而外激起一股难以忍受的酸痛,痛的几乎毫无知觉了,让他不得不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这场雨已经下了两天,虽然有要停歇的趋势,但是空气仍然非常潮湿阴冷,林载川早上来市局的时候就不太舒服,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身体好像没上润滑油就强行启动的机器,每个关节的活动都非常艰涩。
他倒吸一口气,忍住了一声到了嘴边的痛哼。
信宿看他紧皱着眉头、竭力忍耐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以前留下的病症又发作了,这人抱着手臂端详了会儿他隐忍的模样,观赏够了,才假惺惺地问:“队长,你还好吗?”
林载川嘴唇苍白,勉强出声道:“……嗯没关系。”
这时候林载川的脸色已经很差了,透明到没有血色,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好像钢针似的往骨头缝里扎,身上的每一处旧伤都抽跳似的剧痛。
从早上刘静跳楼自杀,到现在陈志林指认许幼仪,他几乎一刻都没休息过,强撑了太久,疼起来更加来势汹汹。
信宿身上也有伤,他当然很明白那种感觉,而林载川的痛楚大概是他的千倍万倍。……这么想想,也就不计较林载川当年亲手伤他的事了。
信宿收起看热闹的恶劣,从口袋里翻出早就凉透了的小暖水袋,在花盆里倒掉里面的冷水,提起旁边的暖壶,一手拎着往里灌开水。
林载川看他实在不像那块料,忍不住有点担心,“……不用了,你小心别烫到。”
信宿冲他一挑眉:“没事,虽然很久不自己动手做这些事了,但也还没被养成废物。”
那水袋很小,很快就被装满了,信宿拧紧盖子,递给林载川,“下次可以买几个大一点的,放在腿上,雨天会舒服许多。”
林载川道了声谢,又轻声问:“你怎么样?”
信宿和善地一笑,“托林队的福,现在还没什么感觉。”
那药油的效果确实不错,抹上去就感觉不太到疼了。
两个气候性病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信宿直起身,眼底的思绪看起来轻而渺远,他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很讨厌雨天。”
林载川知道他的意思,问:“为什么会受伤?”
信宿想了想,说:“唔……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代价。”
林载川已经对信宿的言语风格有了一定了解——遇到他不想说的话题,他就会很巧妙地跳过去,给出“说了又好像没说”的回答。
信宿稍稍沉默片刻,又开口道:“也不止是这个原因。你应该调查过我的家庭背景吧,我是张同济的养子,而我的亲生父母死在一个雨天。”
他说话时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值一提的小事。
林载川却听的心里一震。
他记得,当时信宿的档案上记载父母死亡原因是“火灾意外身亡”,在雨天发生火灾……
“他们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时间过去太久,如果不是照片,我可能早就遗忘了他们的长相。”信宿垂着眼,几不可闻轻声道,“但还总是会想起那个令人讨厌的雨天。”
林载川隐约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事故报告上说,你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信宿垂眸看着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张明华的死,一开始不也是意外事故吗?”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林载川倏地一皱眉。
有很多犯罪嫌疑人都会将故意杀人伪装成各种意外事故,火灾、车祸、溺水、自杀……尸体表面看起来别无二致,如果家属不进行尸检,就很难得到真正的死因。
林载川神情凝重而认真地望着他,“信宿,如果你觉得你父母的死因另有隐情,市局可以——”
“十多年了,早就盖棺定论,何必再去翻那些陈旧骨灰。”信宿打断了他的话,轻松一笑,“而且,我非常乐意接受他们死于火灾这个说法。”
林载川正想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章斐打过来的电话,风风火火地问:“林队你去哪了?副队把许幼仪带过来了!”
林载川回复道:“在办公室。先把他带去审讯室,我马上就过去。”
信宿一弯唇,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走吧。”
这是许幼仪第一次来市局。
他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陈志林已经把什么都供出来了,郑副队可能根本没告诉他,一路上还有闲心维持一张人皮,得体又有礼貌地跟遇到的警察打招呼。
路上看到一个看着病殃殃的、但长相出奇好看的警察——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警服,就那一身气质,那一双顾盼含情的凤眼,甚至像个在夜店里做不法生意的“少爷”。信宿脚步一停,自上而下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许幼仪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刑警,但这个人的打量让他无端有一种很不舒服、被冒犯的感觉。
然后许幼仪意识到,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是他看别人的时候经常有的眼神。
他忍不住轻微皱了下眉。
那刑警单手插兜,晃晃悠悠走到他的面前,稍微俯下身盯着他,语气含笑又轻挑,“这双鞋好眼熟啊,没看错的话,那天在ktv你穿的就是这双球鞋吧?”
许幼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发冷地盯着面前的警察。
信宿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阴阴冷冷:“许幼仪,你在把张明华的尸体踢下楼的时候,没想到会在他身上留下罪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