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林载川才是队长,而他只是一个跟着来的“萌新”,信宿却一点没有喧宾夺主的自觉,熟门熟路地问:“可以说说你知道的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吗?”
刘静神情波澜不惊,点点头说:“可以。”
信宿道:“当时案发的时候,你也在包厢内,对吧?”
刘静淡淡道:“是的。”
看她这样的反应,信宿忍不住轻轻挑了下眉。
按照分局那边的说法,刘静在得知张明华出事后,情绪非常不稳甚至一度昏迷,但是现在看起来她似乎——
刘静说:“是我害死了他。”
林载川猝然盯向病床上的女生,信宿神情也微妙地一变,“为什么这么说?”
刘静奇怪地笑了一下:“如果那天不是我去了ktv,张明华不会去,更不会出事。”
“………”信宿道,“你为什么会去ktv?”
“班里同学聚会,她们喊我我就去了。”
“你跟张明华是什么关系?”“普通同学。”
“他们中途把张明华叫出去的时候,你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直到这时,刘静的表情才有了轻微波动,放在被子上的双手不自觉握紧,然后逐字逐句地说:“包厢很大,我们女生坐在一起,他们男生坐在一起,当时里面很吵,我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信宿用一种非常平和的声线问:“他们至少离开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你都没有发现包厢里面少了人吗?”
刘静这次沉默的更久:“我看到张明华不在,但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那么做。
“——根据警方调查,在学校你的追求者有很多,为什么陈志林等人偏偏选中了张明华做目标?”这时,林载川忽然插了一句话,眼神敏锐地看着女孩,“你跟他有什么特别关系吗?”
林载川从进了病房就只说了这一句话,然而这个问题好似非常难以回答,以至于刘静在病床上呆坐着,神情麻木,半分钟都没有说话,直到林载川落在桌面上的手指停止了点触,刘静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喜欢他,但是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信宿顿时明白了——这原来是双向奔赴和单向舔狗的恩怨情仇,因为刘静喜欢张明华,所以陈志林才看不惯张明华对他动手,而不是他在公安局交代的“张明华总是缠着刘静”。
这么说来,那句“是我害死了他”就有迹可循了。
林载川微微一点头,示意她继续回答:“张明华跟陈志林在学校里还有其他的矛盾冲突吗?”
“没有了。我不清楚。”
“陈志林几人回到包厢以后,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
“抱歉,我当时没有注意这些,您可以问一问其他的同学,我们班级里的同学那时都在。”
信宿无声观察着她,正打算说什么,刘静忽然用手心抵住了胸口,抬起眼轻声说:“叔叔,我的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可以的话,请您改天再来吧。”
这个十八岁的少女,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警察,或者说对任何的反应都冷漠的诡异。
那双眼里空空荡荡的眼神,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刘静毕竟只是被牵连进来的证人,看起来身体还非常虚弱,警方也不能勉强她,信宿弯了下眼睛,伸出手指比了个“1”,擅作主张道:“最后一个问题。”
“你跟张明华,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一直把关系界定在普通朋友上?”
如果不是在当下情境,比起问话,这更像是一句同学间的八卦,刘静却面无表情简短地回答:“我不想。”
“可以问问原因吗。”
刘静道:“我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很差,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所以不想。”
林载川跟信宿都是阅人无数的“老油条”,他们都察觉到刘静似乎有意隐瞒了什么,然而她说的话跟目前现有证据全都对得上,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从病房离开后,他们在走廊上碰到了刘静的主治医生,三人一起往楼梯口走去,路上林载川问:“刘静住院这几天,是谁在负责照顾?”
医生道:“她们学校给她请了护工,交了医药费。”
信宿随口评价道:“这学校还挺人性化。”
林载川脚步一顿:“盛才高中是私立中学,是以学校的名义支付的相关费用吗?”
医生道:“是的,毕竟涉事学生都是他们学校的,学校本身也有一定责任吧,他们副校长前几天还亲自过来了一趟,说让病人安心休息,其他事情都交给学校呢。”
林载川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信宿迟疑似的“唔”了声,“我刚刚看刘静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她醒了以后一直这样吗?”医生叹了口气:“病人刚醒的时候一度哭到浑身抽搐、大脑供氧不足,后来打了镇定剂才稳定下来……这姑娘恐怕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看来刘静没有说谎,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叫张明华的男生。
那么,她到底在掩饰什么呢?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九点多,夜色浓重,冷月如钩。信宿徒步走向停车场,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月光落在两个人的身后,将影子拉长,林载川听见这矫揉造作的动静,停下脚步,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清冷:“怎么了?”
信宿站定在原地,颇有些无奈地望着他,“林队,你有没有请我吃顿晚饭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