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墓作者:司泽院蓝
第6节
“不知道什么?”靳胜接话,“灵气有没有、又或者够不够?”
这话过于一针见血,以至于杜英马上就转头盯了回去。然而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靳胜不一定知道他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有可能只是猜测——就露出了个惯常的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
靳胜很想哼一声,但忍住了。对于迷宫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有八成把握确定是杜英。只要有杜英不想让他发现他们发生了某种关系这个前提假设,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顺道,还能解释他后头的迷宫之路变成单行道的问题。
可杜英为什么要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是怕他死缠烂打,还是觉得那是个该被避免提起的错误?
不论是哪种猜想,靳胜都很不满意。他自认没有苏由和江思齐万人迷的程度,但左看右看条件都不差,哪里至于让人避之如猛虎?
只可惜,这种纠结心塞的感觉,目前没人能感同身受。比如说和江思齐并排坐着的苏由,这时候只探出身子看窗外的风景,根本没注意到简短对话里的暗潮汹涌。
“城黄口看起来还好,后面牛背山倒也明显。”他一边看一边将看到的现实和手机上的地图相比对,“匠营子和黑虎头根本看不到。”
必须要提的是,就算不会五行八卦,苏由、靳胜、江思齐的方向感也都是值得称道的。换句话来说,就是看图走路绝对没问题。而苏由提到的那些,就是沁河古道上将要经过的地名。
“匠营子地方不大,而且早就废弃了。”杜英从那种“完蛋靳胜好像知道了什么”的糟糕感觉中回过神,赶紧解释,“黑虎头要从侧面看才比较容易发现,从上往下一点特色也没有,难找是正常的。”
苏由点头。那个酷似江思齐、有实体的鬼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江思齐看起来也好端端的,他勉强放下了心。虽然这一连串事件都可能是那家伙在背后操纵,但至少是他们几人一起处理。而且,江思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点很重要,因为他觉得一模一样的脸绝不可能是偶然,必须和江思齐有关!
这时候必须得插一句,苏由绝对是个标准的弟控。只不过,江思齐在兄控上表现得更明显也更深刻,冲淡了人们的这种印象。
所以,江思齐对苏由想法的估计十分准确——哥哥什么的,就该照顾弟弟嘛!
几人各有心事,所幸都还记得他们是来干嘛的。本来城黄口能算历史古城,还颇有景点可以溜达,但没人有心思去参观。他们下了飞机,连落脚点都没找,就马不停蹄地出了城。靳胜已经定了车,直接把他们送到牛背山脚下。
夏天天黑得晚,所以他们到达时太阳下了山,但依旧能看见远近起伏的山峦。暮色四合,山风阵阵,猿声隐隐,住惯了钢筋水泥房的人大都会产生穿越错觉。
“又是山,”苏由没忍住问杜英,“这次该不会是里山外山什么的了吧?”
杜英也在打量四周,闻言摇头。“我看不太像。”
“那就好。”苏由松了口气,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你之前没来过?”
杜英继续摇头。“灵气限制,我们都很少离开排云山。知道的事情,大都是口舌相传的。”
靳胜对此的反应是翻了翻手里的地图。“这么说来,要不是网上有3d实景地图,我们到这里还得亲自踩点?”
“有地图也得踩点。”杜英提醒他,“风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看到实际情况才能下定论。”
“至少大致地形错不了。”苏由接话。“照前秦皇帝修宫殿的大手笔,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的风水宝地。而根据山脉走向来确定的风水宝地,除非山崩地裂,也跑不太远。”
虽说苏由这是临时抱佛脚以后的现学现卖,但好歹显出他有认真研究了,杜英表示十分欣慰。“没错。不过那是很大一块地方;现场观察,就是为了确定最后的地点。”
“先是牛背山,”江思齐研究地盯着远处一座脊背拱起的山峰,“经过匠营子,然后找到黑虎头。朝着虎头的朝向走,就会发现沁河的源头龙洞。”他重复了杜英拟定的路线,画风一转:“但我怎么觉得,如果资料没出错的话,虎头正朝着沙漠戈壁的方向呢?”
这话里的疑问很明显,就是,水源所在地怎么可能是沙漠?
“这我的确不清楚,”杜英承认,“所以就算是我,也不能打包票一定对。”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江思齐自己岔开了话题。“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个问题。”他摇了摇手里的地图,“这里的水,能算河源水了吗?”
河源水来自于他在前秦书里找到的一段描述。“昆仑觞,其色赤。泛舟其上,匏壶取河源之水,隔夜视之,色沉如绛,味甘而美。”
这句话的意思大致就是,有种酒叫昆仑,颜色赤红;酿酒用的水来自河源,放一晚上颜色和味道就变了。
不得不说,形容实在太泛泛。但除去这个,就没有更符合要求的答案了。并且,河源地区也符合样本分析的结果。
于是他们知道,目雷杯里原来盛着的酒名字是昆仑觞,产自河源;酒杯很可能也是在河源铸造的。但具体哪个地方,还是得靠两条腿走出来。
“我也想知道这个。”苏由肯定,同时十分纳闷,“什么水放一晚上就能变成红色?怪不得前秦书被有些人认为是山野怪谈呢!”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它宣称自己能永葆青春长生不死什么的,那听起来都像是山野怪谈。”靳胜客观地说。水源描述就这么一句,剩下的古籍记录全是功效吹捧,也不怪人家不相信。
“所以这里的河水到底算不算河源水?”江思齐紧追不放。
杜英张了张嘴,只能道:“如果一定要知道的话,就拿个笨办法吧。等我们明早起来,就会看到结果了。”
所谓的笨办法,当然是照着古籍里的描述,把水盛起来、然后静置一夜。为了更贴近要求,苏由还特意管当地农户借了个干葫芦制成的水瓢。
等他把装满水的水瓢放进屋之后,天也差不多黑了。众人对这种事情半信半疑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所以四个人挨个儿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可挑剔的之后才出去吃晚饭。
牛背山下的村庄不大不小,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一盘当地特色的玉米面窝窝,还有羊肉疙瘩汤等等面食不提。杜英不太适应这种口味,所幸他也用不着吃饭,就跑去打听消息。
等汤碗见底的时候,杜英也回来了。“没错,”他压低声音道,“不能告诉他们我们要去匠营子。向导找不到是肯定的,因为他们认为那地方不吉利。”
“有什么说道吗?”苏由喝得满头大汗,闻言好奇问。
“匠营子那地方,早前只是林间空地而已。后来皇帝大动土木,要修宫殿,那里就被辟了出来,权当工匠们的临时住所。然而,宫殿做到一半的时候,皇帝又突然改了主意,就一把火全烧了。”
“连人一起烧了?”连江思齐都震惊了。“史书上没说这回事!”
“当地人是这么传的,说那里全是工匠们的冤魂。而且,也有正规考古队来过,鉴定结果是不值得发掘。”杜英耸肩道,“所以现在根本没人往那里去了。”
江思齐没忍住盯着苏由直看。苏由胆子大从小出名,尤其不怕鬼怪之类。
虽然知道江思齐是无意,但杜英没忍住在心里为江思齐点了个赞。如果别人去还真可能见鬼,但他们有苏由——煞气大得连精怪都要退避三舍,更何况鬼怪?鬼神辟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专注于羊肉的苏由完全没察觉这种想法。他一口气把汤喝干,抹了抹嘴,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道:“鬼算个毛?哥带你们过去,保证百分之三百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更~晚上继续~!
☆、第32章跟屁虫
话这么说出去,事情也不一定顺利。反正几人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那葫芦瓢里的河水依旧清澈透明。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大概是因为天气热,它自然蒸发了不少。
几人大眼瞪小眼,还是靳胜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想什么不来什么,怕什么就来什么。”
苏由对此深以为然。他们好容易找出了一个方向,事实却和想象大相径庭。“大概是打水的姿势不对,”他开玩笑道,“也许它需要坐个独木舟去河中心、摆个pose再取水什么的。”
这笑话很冷,江思齐没忍住多看了苏由一眼。“本来我们知道的东西就有限,轻松达到目标才是有问题。”然后他摇晃了一下水瓢,“其实没有反应才是科学反应嘛!”
“话是这样说没错……”靳胜道,目光随着起伏的水面浮沉,“他要是一开始就科学,那还有我们什么事情吗?”
杜英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他想要解决排云山的问题,就必须依靠苏由三人的力量——苏由力气大胆子壮,还辟鬼;江思齐更不用说,疑似琴圣转世,或者根本就是本人;而靳胜嘛……咳咳,说句直白的,如果他在这种完全不适应的环境里虚脱,约莫就只能靠这人了。
综合以上原因,杜英有时候装傻充愣是很必要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苏由无奈总结,“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就好好考虑下一步怎么走吧?”
虽说要考虑,但除了杜英的意见——沿着沁河古道反溯回源头——他们并没有别的下一步可以选择。所以早饭过后,几人背上行囊,谎称要爬附近的一座小山、在山顶上住一晚上就下来,成功地避过了众人视线。
“翻过牛背山,后面就是匠营子。”在周围景色已经变作茂密树林之后,杜英告诉其他人,“快一点的话,我们明天中午就能到。”
“那就是要在山里走一天,还得先过夜。”靳胜跟道。这对他来说技术上没问题,但鉴于他们第一次灵异之旅就起源于一个本该平静的夜晚,颇有点令人后怕。
苏由听出了他的意思。“我们四个人,不管干什么,都不要落单。”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和腰间的话机,“随时保持联系。这都是必要的。如果还要什么措施的话,我只能想到晚上睡觉时该把睡袋绑在一起了。”
“噗!”江思齐乐了。虽然他觉得,如果和苏由一起的话,他更愿意躺一个双人睡袋里面。但万一是别人、尤其是靳胜的话,那就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他没有直接提。
“其实我不睡也可以。”杜英诚恳道。
苏由顿时想到他在夜里碰到杜英从树上跳下来的那次。杜英其实根本没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在看风景,而是为掩饰自己的身份找了个借口。“那也不能总让你值夜。”他坚持道,“每人轮流,这样就是双重保险了。”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然后江思齐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匠营子真的有鬼?”
“不要问我,我没见过。”苏由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他觉得他这话也不完全是假的——他能摸到那个鬼,那真的是鬼吗?
靳胜摊手。“我也没有。”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杜英。后者对他们轻微耸肩,“孤魂野鬼见过那么一两个。不过我们比他们大概只好在有实体和能见光两点上;对大多数正常人来说,都是超出想象范围的东西。”
“这形容可真客气。”靳胜毫不犹豫地吐槽。不是他自夸心理素质,但真的仅仅是“超出想象范围”而已吗?没多少人愿意和精怪一起搭伙上路吧?
杜英觉得这家伙果然就是条毒蛇,直接选择性无视。“真要说起来,平时我们和他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只要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有鬼也不会有事。”
“虽然你这么说,但听起来还是没好事。”江思齐皱着眉头,给这件事下了个定义。“我觉得我们应该带狗血、糯米和黑驴蹄子的。”
“盗墓看多了吧你?”苏由啼笑皆非。“而且,那些玩意儿对付的不是僵尸吗?”
“擦,别告诉我真有粽子?”靳胜脑补了下浑身长毛的尸体,顿时恶寒。
“我不知道,”杜英承认,“但我准备了其他对付方法。”制胜法宝,就是苏由啊!
但其他三人显然以为他说的是之前购买的一些奇奇怪怪、他们不知道用途的小玩意儿。“最好真有点辟邪作用,”江思齐抖了抖,“匠营子只是一个经过的地方而已!要是我们连这关也过不了,就别提能找到传说中的龙洞了!”
四人一路讨论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地就走了一天。体力最差的无疑还是江思齐,但虽然同样人迹罕至,北边儿的林子总体比南边儿敞亮,还不那么潮湿,所以他感觉比爬排云山轻松多了。等到可以当落脚地的位置时,他还有力气自告奋勇,去和杜英一起弄水回来做饭。
至于苏由和靳胜,两人留下来整理帐篷,再把地上的枯枝落叶清到一边,以防走火烧了林子。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靳胜嘴巴也没闲着。“可算等到你那小跟屁虫不在了。”他一边说一边往杜英和江思齐离开的方向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说,你在秦庙里的时候,是怎么对付那香气的?”
苏由手一抖,差点把抱着的枯木撒了一地。好在他背对靳胜,没让对方看到这种反应。“什么怎么对付?就那么对付了呗!”
“什么这么那么的,”靳胜不满意了,“小齐不知道?”
苏由犹豫了下,实话实说。“他没问。”虽然他颇有点心虚,还觉得江思齐不问大概是掩耳盗铃,但不用面对的话,继续当鸵鸟也是可以考虑的。
靳胜顿了一下,从帐篷边上直起腰。“你知道了。”他肯定地说。他该说谢天谢地,他兄弟还没真迟钝到那种份儿上?
苏由转头瞥了靳胜一眼,脚下却不停。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林子边上,走回来时才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加个‘终于’呢。”
“你也知道是‘终于’啊?”靳胜颇有点没好气。“我现在知道小齐为什么打死也不说了——因为他肯定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
“我这种反应怎么了?”
“别明知故问,”靳胜哼道,“老实说,你打算这么下去,我觉得不太可行。”
苏由一时间没吭声。最后他问:“因为他早就这样了?”所谓的早就,就是指江思齐暗恋他多年、还掩饰得非常好。
靳胜撇撇嘴。“要是小齐是个妹子,我早就叫你从了她了。不是歧视,只是为你们好。”
这正戳中了苏由关于此事的忧虑。“怎么会这样呢?”他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事儿要是被爸妈知道了,不得打断腿啊?”虽然自家爸妈和江家爸妈熟得不得了,平素里也没什么忌讳,但这才是问题。他们俩要真搞出这么一档子事,谁知道后果?
“打断他的还是你的?”靳胜追问,“还是说谁的都一样?”
苏由拿眼睛瞄他,不说话。
这反应已经默认了一切,靳胜叹了口气。“瞧吧,我不告诉你,就是知道,就算你反对,也舍不得。”更糟糕的是,要是再舍不得一点,这事儿就……
“得了,别提我了。”苏由很糟心,“你呢?”
这下轮到靳胜皱眉。他和苏由是铁哥们儿,基本上不瞒着事情。所以这时候苏由问起,他只转了转眼珠,瞥向林边。
苏由一开始没明白,然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吃惊得不行。“……杜英?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这可打开了靳胜的话匣子。他竹筒倒豆子地把秦庙里的事情说了,语气相当不爽。
而苏由呢,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嘴都要合不上了。“你是说,你很可能直接把他上了,你还不记得了?”他一巴掌拍在靳胜肩上,“行啊哥们儿,不愧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大主席!”大主席是当初他们寝室对靳胜的爱称。
“得了,你就别消遣我了。”靳胜一脸“去去去”的表情,“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处理这档子破事呢!”
苏由正经了点。在考虑过树和人、qj与hj的区别之后,他诚恳地建议道:“我觉得你把他娶回家算了。”在接收到靳胜杀人般的目光后,他也顶住了压力:“你看,性别不是问题吧?杜英自己也说了,木精大都可男可女。噢,你也许说你没那么肤浅,那就性格——说句实话,杜英性格还不好吗?底细之类的再说,他至少很有自知之明,比死缠烂打的那种好得多吧?最后,”他瞄着靳胜脸上的表情,“我还不知道你吗?以你的责任心,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一二三点都正中红心,靳胜彻底泄气了。“好吧,”他停了半天才干巴巴道,“等我找个机会……”
“找什么机会?”第三个声音加起来,是杜英和江思齐一前一后回来了。
苏由和靳胜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把刚才的话题跳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来哒~~
☆、第33章人琴灭
虽说四人心里都有些自己的盘算,但那些都无关大局。另外,他们在山林里度过的第一夜很是安静祥和,连只野狍子都没见,第二天自然顺利上路了。
杜英不由在心里想,一个煞神和一条毒蛇加起来,真是战斗力破表。在排云山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看起来,只要他的线路不出问题,找到龙洞是迟早的事。
至于其他人,可没有他这样笃定。至少苏由真见过鬼,而靳胜和江思齐都对被一把大火烧过的遗址观感不好。
“哪个皇帝脑袋抽了,要在这深山里修建宫殿?”江思齐忍不住吐槽。就算说是行宫,他来的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别致的景色啊!
“谁知道呢。”苏由不甚在意,随口应道。他根本就不关心匠营子,因为他认为,找到黑虎头之后,才是他们这段旅程的真正开始。
“也很难说,”杜英表示了他的不同意见,“在沁河没改道之前,宫殿理应是在水边的,那理由就很充分。”
“不如你也给我们一个皇帝半途烧了宫殿的理由?”靳胜斜着眼睛看过去。
杜英拿不准对方是不是打算从各个方面给他添堵。“国库空虚,外族入侵,都有可能。”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是那句老话,眼见为实。”
靳胜觉得这木精果然刀枪不入,什么事都能装作没发生过或者看不出听不到,不由得暗自咬牙。
苏由瞅了靳胜一眼,满是若有所思。而江思齐注意到这点之后,只垂下了眼睫。
不管怎么说,在日头升到头顶上时,一行四人到达了所谓的鬼地。
和之前崎岖的山路不同,这一片地域豁然开朗。也许原本也是林地,但在大动土木、又经历过一场大火之后,他们面前只留下了一片草木不生的废墟。只不过,短时期内长不出什么也就算了,两千来年了都是如此,想也知道透着股诡异阴森劲儿。
如此看来,当地人都不愿意来这里,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苏由现在已经不想浪费力气说“这不科学”了,连猜测是放射性元素还是重金属污染的心思都省了下来。“看起来也就那样吧,”他说,颇有些苛刻,“我们下午就能走过去。”
靳胜和他一样打量四周,闻言问:“谁看到鬼了吗?”
这话明显是在问杜英,但江思齐撇嘴笑了下:“别开玩笑了,靳老师,大中午的,你想上哪里找个鬼?要我说,咱们还是赶紧吃过午饭,继续向前走。”
这话无可挑剔。苏由动手把自己的登山包卸了下来,靳胜也照办。这本是个小事,但苏由的动作突然僵在了半路上。
“怎么了,由子?”靳胜就在他边上,瞅着他脸色不对,急忙发问。
“包摸起来感觉不对,”苏由飞快地拉开背包拉链,把东西往外掏,“我把古琴也放在里头了,但是它现在好像……”
他没说完,但也不必说完了。因为原本装着九霄琴的长条包已经被他扯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把碎屑和几根断弦。
“……靠,搞什么鬼?”
靳胜下意识的话充分代表了所有人的心情。
开玩笑,除了江思齐,谁也不能动九霄琴一下!就连苏由这样空降一身铜皮铁骨和蛮力的,都拿它没办法好么?
然后现在事实告诉他们,其实九霄琴脆得很,装在背包里就能自己碎掉?
——特么地果然见鬼了吧!
苏由对着一袋狼藉愣了两秒,就赶紧翻找,把另一个小包拿出来检查,然后总算松了口气——目雷杯还完好无损。
“这到底怎么回事?”江思齐对除苏由以外人的面瘫脸都破了功,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件事的发展趋势。
被几个人齐刷刷盯着的杜英表示鸭梨山大。“我真不知道,”他根本不能相信他所看到的,“九霄琴……根本不可能啊!”
靳胜脸上写满了“你玩我”。“你说的是真话吗?”
这话无疑是红果果的怀疑。但杜英发现,他现在就算浑身是嘴,也不能把自己从这件事的嫌疑里摘出去了——谁让他之前装傻充愣、没全盘交代出来呢?这还真怨不得靳胜。所以他只张了张嘴,又沮丧地垂下头去。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苏由现在也没心情当和事佬了,只开始回忆问题可能发生的时间,“什么异常都没看见,什么异常都没听……咦?”
“你想到啥了,哥?”江思齐赶忙问。
“刚过来的时候,我听见啪嚓一声,还以为是踩到了落叶下的枯枝。”苏由依旧盯着那些黝黑泛紫的木屑,紧皱着眉,“结果是它发出来的声音吗?”
几人面面相觑。和踩到枯枝的声音相似,可谓很轻微,也不怪他们没注意到。“就在刚才吗?”靳胜追问。
“没错儿。”苏由点头,“就在刚走进这里之前。”他猛地抬头,“就是在那个时候!刚进匠营子,古琴就碎了!”
日头依旧毒辣,而四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寒意。四周只有黄土断垣和散落的焦黑石块,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有什么正在无形中窥伺他们。
“我收回我刚才的提议,”这回先开口的是江思齐,“这地方不适合停留,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最好不要花!”他有点紧张,直接一手拿过苏由手里的小包,重新塞了回去。
苏由也不迟疑,即刻把登山包甩上肩头。“那就走吧,大家都撑着点!”
没人有异议,大家都迅速朝另一侧移动。只不过,虽然他们能用眼睛看到匠营子另一侧的树林,走起来却没那么快。
而当他们穿行在废墟之中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有种与炎热天气完全相反的阴寒之意。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四周完全静悄悄,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最后,那些高低起伏的□黄土柱子以及其下散落着的碎瓦,更像是某种类型的墓碑。
……虽然没看到鬼,但这地方肯定有问题啊!
这种极致的寂静,非常容易催生内心的恐惧。但对于很小时就无知无觉地去夜探山神庙的苏由来说,他只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话说起来,我们这一路就没碰到什么大的活物?”
在没有任何背景音的情况下,如此正常的一句话听起来也感觉哪里有问题,尤其内容还挺容易令人想到不好的方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