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无论后世怎样夸他们保护文物高瞻远瞩神马,在这种时候,不设防总是不那么让人愉快。
苏联与德国的开战并没有影响老师的讲兴,相反,她更加慷慨激昂的讲完了今天的课程,并且还特地强调说明天要暂时换课——专门讲严寒气候下的各类状况处理。
秦恬抽搐嘴角,想想西伯利亚寒流她就一丝儿都不想踏上苏联的土地。
离开教室前她特地看了看门上的日历。
六月二十二日。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回想一下才失笑。
去年的六月二十二日,法国战败。
今年的六月二十二日,德国进攻苏联。
真是个邪恶的日子,在上一个大国战败一周年进攻另外一个大国,这是德国统战部的恶趣味吗?还是希特勒个人的?
晚上,秦恬正在院子里纳凉,家门被敲响了。
开门,黑乎乎一团人影,开了廊灯,是奥古。
“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啊。”秦恬不咸不淡,她走出去关上门。
奥古斯汀伤已经好了,背着手站在外面,穿着军装:“刚开会回来。”
“恩。”秦恬低下头,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不好说开会讲了什么内容吧。
“恬,有些话题我们总是回避,现在我觉得,得准备准备了。”
“你什么意思?”秦恬神经很粗,但感觉很敏锐,她猛的抬起头,“你会去东线?”
“……我不知道。”奥古低声道,“我很早就知道,二战后,德国后方几乎没有一个青壮年,在苏联的闪电战失败后,西欧的驻军经历很大变动,我看过一本电影,就连意大利的驻军都被派往苏联,我不确定,我最后到底是在哪个战场。”
秦恬看着他,问:“我能劝你避过吗?”
奥古斯汀沉默半晌:“恬,既然你这么问,就该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你的责任?”
“即使知道是错的,命令就是命令,逃避责任和义务不该是一个德国军人所为,更不该是一个男人所为。”
“即使知道是错的?”
“恬,我可以努力让自己活下去,在知道历史的情况下避免很多事,可是我不能让我在后半生的日子里,缅怀死去的兄弟,遇到活着的战友时,感觉自己是个懦夫!”
“你知道历史……”秦恬声音都抖了,“你明知道以后,以后就连德国人都厌恶纳粹,老兵很多都不愿提起自己参与战争,那谁谁谁还跪在了犹太人纪念碑前,你想缅怀什么?你觉得参与战争很荣幸吗?作为一个穿越的,你难道觉得参与这场战争很荣幸吗?!奥古斯汀,我该叫你罗桐,还是奥古斯汀?”秦恬声音响了起来,“罗桐?还是奥古?!”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奥古斯汀叹气,他伸出手想揽住秦恬的肩,却被躲过,他缩回手,“恬,在你面前,我希望我是罗桐,可我的另外大半部分生活,必须是奥古斯汀……”
“可是我无论在不在你面前,都是秦恬!”
“恬,你才来两年多,在三个国家周转,即使是法国籍,也无法对法国产生什么感情,可我呢?我在德国,成长,读书,交友……以前在中国的二十多年,我浑浑噩噩,甚至愤世嫉俗,我考上了大学,却因为和我爸吵架跑去当兵,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成天回忆自己的过去,都想不起自己干了什么,可是在这儿,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活着!”
“你该明白我的煎熬,我无论是高中还是在军队里,反法西斯的洗脑课程没少经历,可是在这儿,即使一开始就怀着抗拒的态度,我都没熬过三场演讲!你不会明白那时候我的生活,没有希特勒,即使身为所谓的贵族,我们也差点饿死,一麻袋钱买不到一个小面包,我的父亲失业,母亲也找不到工作,全家人勒紧裤腰带,我熬不住饿,甚至有过自杀的念头!全欧洲都在压榨我们,我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条约能够对一个国家产生这么深刻的影响!”
“没错,我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可我就在这个时代,我处于这个群体中,我周围所有的人,都告诉我,这是对的,这是正义的,为自己的祖国而战,这就是绝对的正义,即使有人产生质疑,就好像凯泽尔,他比我质疑的更明显,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在质疑这场战争,可是他依然毫不犹豫,他单纯的觉得战争太残酷,却从没质疑过希特勒,你懂吗秦恬?我们在这个时代里!我逃不过,你也逃不过!”
秦恬瞪大眼,她的心里惊涛骇浪,奥古斯汀从来没有这么激动的说过他的过去,两人在一起时,因为时常有第三个人,他们只是简单的回忆回忆现代,说说游戏聊聊八卦图个轻松,却没想到奥古斯汀的心里如此复杂。
“你自己想想吧,恬,你穿越前,干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你穿越后,又经历了什么?”
“穿越前……”秦恬低喃,“穿越前,我……”
“你上幼儿园,上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大学,宅女一个,深居简出,对吗?”
“……”
“可是在这儿,我看到你说,你是中国人,你以假扮日本人为耻,你抖着手给犹太人扔食物,你在客房部的柜台里偷偷背波兰语……海因茨告诉我,你还在他们一队人的围观下,拼命的救你一个同事……恬,两世相比,哪一个,活得更有意义?”
“意义?”秦恬低声重复,“我想要活命,却没想活出意义来。”
“……”奥古斯汀无语状。
“我只是想活命,我想我熟悉的人也活下来,刚穿越过来我总感觉全身发冷,知道波兰有个亲人时我才慢慢好点,后来遇到你,我更感觉活得舒坦,我跑来跑去,就求一条命能保着,以前我无所谓,可我明白一条魂在这鬼地方飘着是多冷一件事,所以在你还在时,我绝不能死,我确实不明白你的感受,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想好好的活着,或者比我远大一点,想打个仗,过把瘾了,再好好活着……我以为我理解了,所以我还是很安心的,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可能要去东线……你让我怎么办,我不想肉麻兮兮的说你不要丢下我,可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我会努力活,但我不会逃避什么。”半晌,奥古斯汀只能作出这样的承诺,“秦恬,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相信我活着。”
“你当我琼瑶女主吗?我信你活着有毛用,你死了我还会为你殉情吗?我,我,我还以为你有这先见之明,又不像我这么废,不,不用种马,至少,至少可以提前预防些什么!可,可你说什么,你说你会负责任,你要上战场!”秦恬语无伦次,“我,我脑残了才跟你混!”
她无话可说,砰的关上了门。
“阿恬,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和海因茨在瑞士有个账户,前几天我把你也设为合法拥有人,你需要把你的个人证件复印一份邮寄过去,确认你的身份,申请书具体步骤等其他信息我放你邮箱里了,别忘了。”奥古斯汀敲敲门,“你在吗?在就吱一声。”
“在。”秦恬咬牙,“我该谢谢你吗?”
“呵,你如果不寄信确认,也可以,我就把你列为遗产继承人,到时候,你爱要不要。”远处传来喇叭声,奥古道,“恬,我懂你的意思,你一直融不进这个世界,可我却以奥古斯汀的身份生活了十多年,和你在一起我确实感受到身为罗桐的轻松,可是今天,我突然意识到……德国的民族灾难已经开始了,我,逃不掉了。”
说罢,随着脚步声响,再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争吵写的我头痛……
其实我也雷群穿
只是如果奥古斯汀不是穿越德国兵的话
我无从寻找一个德国兵去描述他当兵的感受
除非秦恬真是万人迷……就连凯泽尔都不会跟她说那些事情,别说海因茨了……
时间我现在拉快了,我会时常标明时间,大家注意,比如今天六月二十二,东线战场开始了
71、计划
“媞安,醒醒。”
秦恬有些迷糊的抬头,看到所有人都坐到了座位上,这是下午的第二堂课。
讲师凯莉夫人课间没在,这时候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个穿着雪白护士服的女孩,她们的胸前,挂着大卫之星。
教室里一阵私语声。
“我想你们也看到了,她们和你们长得一样。”凯莉夫人朗声道,“她们所在的学院被德国警察搜查,使她们无法继续自己的课程,而只有我们,红十字会的下属医院才能保护她们,也就是说,同学们,这儿是她们成就梦想的最后的希望。”
秦恬抬头看着那四个女孩,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虽然挂着大卫之星,鼻梁高挺,但是说实话,爱伦娜也是那种尖尖的高高的鼻子,见识的多了,秦恬已经自动的不用鼻子高矮来鉴别犹太人。
“虽然我们是红十字会下属,但是总会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到时候只希望你们能够保护她们,”凯莉夫人顿了顿道,“孩子们,正义和仁慈是上帝给予我们的最大的礼物,请你们好好保存。”
在场的人没有表态,但是大多都平和而亲切的看着那四个女孩儿。
她们四散坐在教室四周的空位上,表情很平静。
秦恬转着笔,看着她们,觉得很复杂。
现在很多东西都能引她想起奥古斯汀。
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让她感觉很膈应,感觉她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投机者,而奥古却反而成了那个融入时代的英雄,即使最后成了狗熊,但排除历史结果,他那样的选择,自然更加符合大众口味。
秦恬当然做不到那样,她压根没想卷入战争,好吧,即使现在已经卷入了,她的希望也只是混吃等死。
对于奥古的奋不顾身,她努力理解的同时,也不否认,自己有点羡慕嫉妒恨的心态,羡慕他的决绝,嫉妒他的决绝,恨的,还是他的决绝。
这一个月她都没和奥古斯汀见面,当然,以前也经常一个多月不见,可那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却觉得度日如年。
她总想和奥古斯汀说些什么。
现在看到犹太人,她更加担心。
无论他是以怎样的心态投入战争,最终,他都会成为一个战犯,这无可置疑,一个战犯会是什么下场,这,也无可置疑。
究竟该怎么办?
光瑞士的财产,就有用吗?
“媞安,抱歉,今天弗瑞德的妈妈说要邀请我吃饭,我得先回去。”爱伦娜转过头对坐在后面的秦恬道,“你一个人回去,安全吗?”
秦恬失笑:“我回家又不用穿越地雷区,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爱伦娜一脸愧疚:“我总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你。”
“没关系,老规矩。”
“好,就让弗瑞德请客吃大餐!”宰自己的情人,爱伦娜从不心软。
下课后爱伦娜匆匆的走了,秦恬慢慢的走了两步,看看方向,咬咬牙,往海因茨的住处走去,现在也是奥古斯汀的暂住地。
他们也在第八区,秦恬后来才知道,他们公寓外那超级繁华宽阔的大街原来就是香榭丽舍大街,不过没有后世绚丽的霓虹灯,幽幽的大街虽说多了浪漫却也更多了鬼气,反正秦恬是不敢大半夜走的。
走进公寓楼,敲敲门,狄科很快就开门了,他朝秦恬做了个嘘的声音:“海因茨少校在里面。”
秦恬用嘴型应了个哦,见房间门关着,问道:“还有谁?”
“只有海因茨少校在。”
秦恬不可抑制的想到两个美男子巴拉巴拉轰……
狄科非常没眼力见的补充:“他们有重要事情商量。”
“……”秦恬讪讪的咳了一下,“海因茨少校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前,但是海因茨少校非常忙碌,前几天还出去一趟,今早刚回来……”狄科顿了顿,忽然严肃道,“媞安小姐,我不知道是否冒犯,但是我想问一下,一个月前您是不是和我们少校争吵过?”
“是。”秦恬利索的回答,“我今天就是过来继续吵的。”
“……”狄科无语,半晌才道,“秦恬小姐,你和少校之间的事情,我不好说什么,我也明白你们之间的立场矛盾,但是恕我冒昧,我知道一个军人上战场,生存与否心情很重要,如果你们再不和好,哪天少校上了战场……”
秦恬瞥了他一眼,爽快道:“行,等会我进去,给他唱个小曲儿,跳支舞,让他乐呵乐呵,成不?”
谁知狄科这倒霉孩子信了,笑呵呵的问道:“那太好了,你需要伴奏吗,我会钢琴哦。”
秦恬扶墙。
她见半晌那两人都没出来,嘴里嘀咕两句,问狄科:“你和奥古,晚饭怎么解决?”
狄科喜上眉梢:“媞安小姐,你愿意帮我准备晚餐吗?”奥古斯汀不爱出去吃,狄科又不怎么擅长做饭,香榭丽舍大街上能叫到的外卖又普遍华而不实,两光棍只能可怜兮兮的经常随便整点就吃了。
秦恬走向厨房:“海因茨不在这吃吧。”
狄科迟疑道:“我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副官侏德罗经常突然消失突然出现……”
“那不管他了。”秦恬搜寻着食材,脑子里盘算着菜谱。
香气刚冒出来的时候,两尊大神终于舍得出来了,秦恬正切着菜,就看到有咸猪手伸过来捞她手边盘子里刚炖熟的土豆片。
她想也不想啪的拍过去怒吼:“洗手!还有,这还不是菜呢!”
后面很安静,她回头看看,海因茨摸着被拍的手背眯着眼睛看着她,于是秦恬脊背发凉了,气势瞬间倒减为负,弱弱的道:“那个,吃前先洗手啊,还有,这还不是菜呢。”
海因茨不爽:“浇上肉汁都能当主食了,怎么就不是菜了?”
秦恬心里的小人非常威武的把菜刀砰的插在砧板上双手叉腰气势如虹地怒吼:我说不是菜就不是菜你个土鳖!
表面上依然弱弱的:“可,这是我在烧菜啊,主食另外安排。”
“……”海因茨不甘心的看看被秦恬死死护住的土豆片,转身道,“那快点,我饿。”
“……”秦恬看向在厨房外探头探脑的狄科,用口型道,“怎么办!我没准备他的份!”
狄科挥着拳头用小声:“媞安小姐加油啊!他的副官也来了!这一餐拜托你了!”
秦恬真想飞菜刀了。
她早知道海因茨在这应该逃不过,可本来的想法是他出来时直接说,抱歉,不知道你在哪吃,所以没准备你的……却没想到丫是如此雷霆出击啊!话没说上,直接开偷,让秦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咬牙,她剁,剁剁剁!
“要帮忙吗?”奥古温柔的声音。
秦恬张张嘴,回头看看外面,餐桌上似乎坐着两个人,狄科去拿酒。
“别管他们,我帮你切菜吧。”不由分说,奥古接过了秦恬手里的菜刀,还顺带在她手背上揩了个油。
“喂!”秦恬不爽,“别动手动脚。”
“呵呵。”奥古斯汀笑着切菜,“消气了?”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秦恬调着佐料,“我本来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那行,等会吃好饭,到我房间去。”奥古斯汀低声说。
秦恬一顿,狐疑的看看他:“怎么感觉你口气怪怪的?”
奥古一脸正经:“是你想歪了吧。”
“行,我思想邪恶成不。”新时代女性直面这种指控那是洒洒水的小事情。
海因茨吃饭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看看秦恬又看看奥古,偏这两人都一本正经,“你们确定关系了?”
“没。”秦恬。
“恩。”奥古。
秦恬瞪着奥古斯汀,奥古斯汀看也不看她,慢悠悠的舀了一勺汤喝,半晌才道:“恩,没有。”
“哼。”海因茨嗤笑,对秦恬道,“你否认得倒挺快,还算有自知之明,你说你从上到下哪里招人喜欢了。”
百毒不侵的宅女微笑回答:“是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谢谢提醒。”
海因茨难得被噎住的样子。
“少校,您的餐巾。”突然,有人给海因茨递餐巾,“您自己的掉到地上去了。”
海因茨一把拿过餐巾,那人又坐回老远沉默吃饭。
秦恬这才注意到海因茨的副官,叫什么来着,猪猡还是朱德?
那人一头浅棕的短发,严谨的梳成大背头,皮肤很苍白,感觉长得很清秀,但表情很冷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脊背发凉。
“侏德罗,中尉,海因茨的副官。”奥古斯汀在她耳边小声道。
“……哦。”
“这是个厉害家伙,小心着点。”他又道。
“哦。”那也管不到我身上,秦恬心想。
侏德罗吃东西的样子很像机器人,一下一下的,一点都不流畅,时不时的还看看海因茨,说忠犬吧,没那副憨样,注意到秦恬在看他,抬头看看她。
银灰色的眼睛,跟刀子似的。
秦恬觉得自己有点受惊吓……
她往奥古斯汀靠靠。
“被吓到了?”奥古
战起1938(完结+番外5)第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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