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完)作者:肉书屋
御兽(完)第3部分阅读
身解数,尽展才艺。赢得满堂喝彩,那些个朝臣但凡有些野心的,或吟诗作赋,或耍刀弄枪,极尽所能,展示一番。
席渺捂着钝痛的心口,目光忍不住又流转到纳兰绝世清雅的面容上,怔怔然痴望,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觉得这样出尘的丰韵,这样绝世的眉目,合该只属于她一人,谁也不能夺走。
强烈的愿望驱使下,她霍然站起,大步走到殿中央。
众人的目光顷刻投注,讶异地盯着她。
那只不知是何来历的小半兽,要做什么?低贱的半兽出现在皇家宴席上,又位于上座已然是天大的奇闻,莫非,还有更震撼的?
席渺定定站着,既不跪拜,亦开不了口。
皇帝眉毛一挑,瞥了眼神色如水的纳兰阕,玩味笑问,“怎么,小半兽也要展示才艺?”
点点头,袖内的爪子寸寸捏紧。她是孤注一掷,希望能为自己留住那样绝世的人儿。
顿了顿,皇帝笑道,“好。朕便给你个机会。你若能技惊四座,朕也许你个愿望。”
言罢,吩咐人备下纸笔,好方便席渺言语表达。
席渺吩咐人弄来八个玉碗,盛满清水,又要了一双玉筷。
玉碗一溜摆在殿中,席渺一撩衣裙,席地面对皇帝而坐。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深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纳兰,手中玉筷轻轻敲落,击在玉碗上,碰撞出轻灵美妙的音韵。
众人屏息,侧耳聆听。
但见玉筷起落,碧光错落,玉碗叮当,水声共鸣,窜窜清越欢快的曲调悠然流淌,时而叮咚清脆若清泉,时而柔渺幽越似呜咽,时而锵然清朗若剑舞,时而温柔吴侬似情语。声声若扣入人心,深深震动人的灵魂。
众人为之陶醉,为之痴迷,渐入那美妙音韵氤氲出的奇幻景象中。
直到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众人如梦初醒。皆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那只备受鄙夷的半兽,竟用简单的碗筷,打击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乐曲。
席渺放下手中玉筷,见周围安静异常,不由心内惴惴。这手击乐曲乃是她于偶然,在街道向那卖艺之人学来的,整整练习了一年,才有此成就。不过,也仅限于这一曲。
“啪啪啪”不知是谁先鼓了掌,顷刻如雷动的掌声和喝彩声爆发开来,震荡在大殿之中。
席渺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回眸,只见纳兰阕也正看着她,唇边绽放着温柔若水的笑意,抚平她所有的不满和不安。
皇帝眸总掠过一丝异样的亮光,唇边缓缓荡开微微的笑意,启声道,“小半兽,你赢了满堂彩。说吧,你要许什么愿望?”
席渺看看纳兰阕,提笔在宣纸上唰唰写下愿望。站起来,让太监呈了上去,紧张得捏紧拳头。
听得皇帝低缓的语调念叨,“取消赐婚。”瞬时,如同一枚炸弹丢入沉静的湖泊,溅起惊呼无数,吸气声无数。
骇然、怒视,诸类情绪,全然如芒射在她身上,席渺挺直腰背,双目紧盯着皇帝变幻莫测的脸,倔强地坚守着最后的骄傲。
“大胆——”皇后正欲呵斥,却见皇帝手微抬,顷刻止了声,凤目怒视着席渺。而另一侧,纳兰阕淡定若水,兰陵景目光深深,盯着席渺不知道想些什么。
“取消赐婚?”皇帝笑得诡异,目光沉沉在大殿众人身上游离,忽而定格在靖王处,笑道,“小半兽是要取消与靖王的婚约么?”
此语一出,再惊四座。
席渺下意识地转望靖王,接触到那嗜血的目光,顿然脊背生凉。
而靖王,嗜血的眸子顷刻扫向龙座,狠利的目光似有撕裂之意。皇帝与之对视,却是无谓一笑。
众人皆觉察出其中的刀光剑影,心内颤抖,低下头,摒气敛声,不敢出言。
靖王与皇上不和,乃人人知晓之事,然而,今日皇上将一半兽指配与他,分明是极大的侮辱,以靖王暴虐的性子,还不知待要怎样呢?
席渺紧咬下唇,指尖早掐入掌心,怒气涌动,却隐忍不发。虽然她不抱希望能阻止这一场婚姻,可是,皇帝此番分明是暗含威胁,意欲,若她再提此事,便要将她丢与那残暴的靖王。她怒,可是、却莫可奈何。一种深深的无力,让她备感悲哀。
最终,靖王出乎意料地只愤而拂袖而去,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皇帝难得大度地没有治罪席渺,宴席便不欢而散。朝臣各怀心思,众人皆有鬼胎。
曲终人散,空荡的大殿内维余一片狼藉。
纳兰阕被皇帝招了去,说还有要事待商榷。
席渺木然地走出大殿,目光茫然,不知所向。心,恍若被掏空,却还隐隐作痛。
由于无人带路,偌大的皇宫对于路痴一个的席渺无异于无法绕出的迷宫。
不消片刻,便再找不着方向了。茫然四顾,夜色迷离里忽而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看,那只不知死活的半兽!”
009情动情伤
席渺木然地走出大殿,目光茫然,不知所向。心,恍若被掏空,却还隐隐作痛。
由于无人带路,偌大的皇宫对于路痴一个的席渺无异于无法绕出的迷宫。
不消片刻,便再找不着方向了。茫然四顾,夜色迷离里忽而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看,那只不知死活的半兽!”
席渺循声望去,只见朦胧月色里,一大群妖冶妩媚的女子簇拥着淡雅出尘,风姿卓越的兰陵景围过来。
兰陵景朝她点头,淡淡微笑,席渺亦回以礼貌性的一笑。心中却暗道,自己方才明是要拆散她与纳兰,她还对自己这般微笑,不知是果真大度,还是心机深沉?
见她笑,艳装女子里忽然走出一个来,指着她的鼻子冷斥,“笑什么!一只低贱的半兽,竟妄想搅了圣女的婚事,也不看看自己的鬼样,竟敢觊觎少相,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女子一甩衣袖,甩出一股子浓郁的脂粉味,席渺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此举,却惹起群怒。
“好你个贱兽,竟敢冒犯贵人!”
“不知廉耻的禽兽,叫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说话间,已有几个太监上来撕扯。席渺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咬牙便与那几个太监厮打起来。尖牙利爪,拳打脚踢,虽是瘦弱,却强悍无比。那些个阴阳怪气的细皮嫩肉的太监又怎是她的对手,顷刻便被打倒在地,嗷嗷痛叫。
席渺冷笑着,冷睨那站在一旁静观虎斗的兰陵景,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倨傲清冷,恍若事不关己。原来,爱情面前果然没有大度的女子!
目光渐冷,对那些旁观的女子狠啐了一口。席渺转身欲走,却听得一声娇喝,“姐妹们,岂可让那禽兽欺辱了去!”
瞬间一群凶悍的女子群涌而上,扯住席渺又打又咬又踢,女人凶悍起来,却是比男人还要生猛几分。
席渺哪里是这些虎狼女子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按在地上,成了这批悍妇的沙包,身上、脸上、被抓出无数伤口,肚子被踹了许多脚,腹内剧痛。脑袋后头冰凉一片,痛得不行,定然是被磕破了。
兰陵景望着这混乱的场面,眸子里溜过一丝残忍,唇边渐渐扯开若有还无的笑意。
“皇宫内院何时、竟成了战场了?”淡淡一声,冷若凝霜,瞬间冻结了众人的心脏。
虎狼女子纷纷住手,目光望去,但见一身白衣的纳兰阙,微笑着走过来,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冷厉的威压气势,迫得人心内生寒。
兰陵景面容闪过一丝僵硬,顷刻却盈盈如水笑着行了礼。
纳兰阕与之擦身而过,未看一眼,直接走过来,蹲身温柔地抱起她,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脸上的道道血痕,柔声问,“很疼?”
席渺只定定看着他,手指捏紧他的衣衫。纳兰阕目光微沉,倏然转头,冰锐的目光刺向兰陵景,“这是怎么一回事?”
兰陵景脸色微震,不敢相信他竟然为低贱的半兽来责问自己。
其中一个女人拨开众人,站出来维护道,“是那贱兽犯上在先,少相怎怪责到圣女头上?”
“冒犯?”纳兰阕看也看那女子,只冰冷的目光盯着兰陵景,漫声道,“圣女倒是说说,我的人如何冒犯了尊驾?”
“我的人”三个字惊了席渺,震骇了众人。兰陵景目露沉痛,却仍自面色沉定。
“此事无关圣女,皆是我等所为。少相如若怪责,且问罪妾身。”方才那女子再次开口,坚定不移的维护着圣女。
兰陵景真该给她颁发个最佳粉丝奖了,席渺暗暗冷笑。
纳兰阕犹若未闻,目光若冰刃,淡声开口,字字如刀,“连此等泼妇都管制不住,你、怎配当我的女人!”
兰陵景身子微震,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瞠目望着他。如仙的少年,却对自己的未婚妻子,说出世间最为狠绝的话语,且还是当着一众女子的面,怀抱着另一个女子,何等残忍的一刀,致伤致残!
纳兰阕却抱着席渺头也不回地离去,留给众人一个飘渺绝情的背影。
席渺自他怀中往后探去,望见兰陵景恍若石化的身影,心底却是无比地畅快淋漓。爱情面前,人是自私的,甚至于残忍。她、亦然。
抬头,看着纳兰阕优美的下巴,她无声地笑了,为他这一刻的倾心维护,再痛、亦是值得!
“疼吗?”纳兰阕低问,冰冷的手指若羽毛般轻柔地划过她的眉目,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氤氲着琉璃盏的光晕,璀璨而迷离。
席渺看着她,轻轻摇头。身上的伤药石可医,已然不痛。可是,心、却还在痛。只要想到他很快便要娶他人,心便痛得无法呼吸。
那样的痛,提醒着她,一颗心已然沦陷。虽然曾一度惶恐,逃避,然而,心却在悄然中,失落在如仙如魔的少年身上。
二十五年,心若止水,却在异世他乡,为一个小她七岁的少年激烈跳动。难以置信,却非不可接受。
紧紧掐住被子,强烈的驱使下,席渺无声地问道,“你、果真要娶兰陵景?”
纳兰了然一笑,目光如水流转,食指轻划过她温软的唇,轻吐,“相信我,这世间、无人可逼迫我做任何事。”语气淡定却不容怀疑,像是最坚定的誓言。
席渺舒心笑了。莫名地,信任他。
但见纳兰目光微沉,慢慢地俯下脸去,在席渺瞠大双目中,冰冷的唇轻轻贴上她的。门外,却忽而响起狐狸阴魂不散的调笑,“喵喵,喵喵,猫儿偷腥咯!”
一语双关,席渺红了脸,猛然推开纳兰。
“膨”地一声,窗户被撞开,冷风袭进,一身妖娆的狐狸,斜坐窗口,侧眸笑睨二人,眉目被夜色侵染得愈发娇媚,笑意潋滟,披垂的长发,犹自滴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胸前那一片滑腻的肌肤,荡漾出暧昧的风情,整一个、惑世的妖孽般。
纳兰阕目光淡淡掠过,冷冷讽刺,“这府里的苍蝇,越发地猖狂了。”语罢,吩咐席渺一句,转身出了房间。
狐狸却跳了进来,哧溜一下跳到席渺床上,直接钻被窝里。
“死妖孽!”席渺恨得咬牙切齿,坏她好事!一掀被子,提脚便踹,狐狸猝不及防,一下子滚下床去。嗷嗷直叫,席渺不理他。将被子掖好,怒目瞪他,“快滚出去。”她累得紧,要睡觉了。
那狐狸趴在地上,安静下来。忽而冒出一句,“别忘了,他的身份、容不得自由。官居高位,身不由己。你与他,不会有结果。”
心中猛然刺痛。席渺扯出枕头,直接砸下去。
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她恼恨,恨被他看穿,恨他说的是事实。
狐狸任那枕头砸在身上,静静趴在地上不动。许久,虚弱地自言自语,“喵喵……喵喵,我不甘心呵……我不想死呵……若我死了,他日你受了伤……谁给你舔伤口呵……喵喵……”声音渐渐小了,如风一般消散。
席渺听得不真切,以为是他的疯言疯语,便不理会,闭目休息。过了一会,见他还趴在地上不动,心内莫名不安。终是不忍,掀被下床,赤足来到他的身边。
“狐狸?”摇摇他的肩膀,没反应。
“狐狸?”席渺用力翻转他的身体,却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紫,七窍黑血狂流,“啊—!”呼吸一滞,吓得猛然松手。
下一刻,却又猛然抱住那已然冰冷的躯体,哑声嘶吼着,“狐狸!狐狸!你醒醒!”她恐惧得浑身颤抖,眼泪狂流。心如被撕裂,痛不可遏。
“来人啊——来人!”她惊恐地无声呼唤,起身冲出门去——
010微家小姐
心事沉沉的席渺,走进全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直接上了三楼,要了包间,叫来酒菜。
忧郁的目光飘向窗外,看那飞鸟,暗暗叹息。人若也可那般自由飞翔,丢却那世俗束缚,恣意逍遥,多好?
收回目光,提起筷子,夹起一块熏肉,丢进嘴里,慢慢咀嚼,却全然无味。
索然地放下筷子,盯着那酒壶,半晌,斟了满满一杯,酒香四溢。席渺捏起酒杯,豪气地仰脖一饮而尽。
“咳咳……”烈酒烧得喉咙生疼,呛出了满面泪流。酒入愁肠,灼痛的却是心脏。
好辣!好辣!席渺边倒酒,边喃喃。泪水若断线的珠子,滴滴落入浓烈的酒中。混了泪水的酒越发的苦涩呛人,一杯杯倒入肚里,勾起的尽是苦涩伤心之事。
想起那少年定定一句,“没有人可逼迫我做任何事。”可是,可是为何当圣旨颁下,下个月娶亲,整个相府的人都在忙着置办婚宴用度?为何,他连句解释都不给她?说他的无奈,说他的苦楚,也许、也许她便不会那么难受……
举起酒杯,低喃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心越发地酸涩难当,李白尚有明月成双,这晴天白日的,她竟连月亮也不得见。
狐狸,想起那只粘人的狐狸。若他在,定然陪她嬉闹,定然气她跳脚,却一定不会让她孤单一人尝那情愁苦涩。
可是,狐狸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相府里呢。中了奇毒,昏迷不醒。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说他命不久矣。
她不信,不信!人说祸害遗千年,那妖孽狐狸定然还要祸害个上千年,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世人,放过、她……
一杯接一杯地烈酒倒入腹中,焚烧五内,模糊了眼,混乱了意识。
待得壶中酒倾尽,席渺摇晃着空瓶,拍桌子大喊,“小二,拿酒来!”然而,哑然无声,何来回应?
等得不耐烦,席渺摇晃着身子,歪歪扭扭地出门去,但见周围景物晃动,旋转,脑袋晕乎乎地她,撑着迷离的眼,蓦然瞥见前面一个白色的身影,隐约感觉那如歌风华。
心口狂跳,“阙!”人已一头扑撞入那人怀里,双臂紧紧箍住那人的腰身,声声叫着纳兰阕,眼泪鼻涕糊了那人一身。
“阙,你为何要娶别人?为何?为何……”拼命捶打,声声责问。那人动也不动,直到她发泄够了,酒劲上来,抽抽噎噎着渐渐睡过去…
那人轻叹着,抱起她,转身离去——
。。
“嗯。”席渺悠悠睁开眼,拍拍额头,头好痛,如被撕裂!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眉头轻蹙,目光游移,但见屋内摆设陌生,不由一愣,这不是她房间,却是何地方?慌忙地坐起身,疑惑间,却见门无声打开,一抹纤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光影流略,白衣冉冉,俊逸非凡。
“阙?”
“醒了?”温润的声音,不是纳兰阕!
那人走近来,席渺不由惊讶。竟是那日宴席坐在对面的白袍男子。
娟秀的眉目,月白的面容,笑意如风,温柔似水,谦谦君子当如是!他、是谁?
那人将手中端的米粥放下,走近前来,微俯下身子,柔声笑问,“渺儿莫非连大哥都不认得了?”
大哥?席渺迷糊了。他叫“渺儿”,她是渺不错,可却不曾有大哥。
静观她神色,白衣男子又道,“渺儿什么也不记得了么?”
不知道!席渺摇头,她不是不记得,是不知道!因为她不是他口中的“渺儿”,而是席渺,一抹来自异世的幽魂!
见她径自摇头,男子目光闪过一丝疑虑,定定地望入她眼底,似在探究真假。席渺坦然与之对视,她可没有装失忆,有什么可怀疑的!
转念一想,忽而心生疑惑,她亦不是水儿,行动举止定然有异,加之又捣动出许多现代的玩意儿,心机深沉若纳兰,却为何没有半分怀疑?
沉吟间,男子已然得到了答案。微笑着柔声道,“这里是微家,你是微家的五小姐,微渺。而我,是你大哥、微白。你、可有想起什么?”
席渺微微震动,微家?莫不是上原微家?!
上原微家,乃赭月国首富,富可敌国,掌握着赭月的经济命脉。全国有三分之二的酒楼、客栈、商铺、钱庄属于上原微家的名下。
此外,上原微家二子,一为骠骑大将军,手握重兵,屡立战功,深受皇恩。而二子为太子傅,又兼任户部侍郎,深得皇上宠信。
前些日子,微家二女又被选入宫中,封为贵妃,如今的微家,可谓如日中天,赭月国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闻,便是皇上亦敬那微家老爷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