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来归作者:肉书屋
遥来归第16部分阅读
,一种是羞的,一种却是气的。
若岫一直觉得自己怎么也算个现代女性,绝对不会动不动就脸红心跳,更何况子默还是一个这样腼腆沉默的人,自然是自己脸皮更厚一筹,对于这一点,她一直是坚信不疑的,可是这个信念却在这样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被完全打破了,因为她几乎红着脸度过了一个下午,虽然说不上到底是羞的还是被气的。
说来也奇怪,早上明明阴云密布,到了下午却渐渐放了晴,许久不见的太阳竟然从厚重的乌云里缓缓地透了出来,虽然天上仍然有云,但起码能感觉到阳光的照射,让人觉得暖暖的,懒懒的。
若岫和子默两人坐在小书房里,一个在桌前一个在案后,子默手里拿了本书在看,若岫在给若竹和若菊写信,询问她们的近况,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享受下午的暖阳和难得的祥和气氛,若岫一直觉得,两个聊起来就没完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但是能够分享宁静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心里会有种满足和安逸的感觉,能够如此的人,却一定是很贴心的朋友。
因为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两封书信很快就写好了,若岫没什么事可做,开始和子默闲聊起来。
“早上乐山究竟是怎么回事?”若岫忽然想起来乐山的反常,忍不住开口问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么?不然他怎么会忽然闹脾气?”
子默沉默,脸上却闪过有些可疑的躲闪神情。让若岫不禁心里起疑。
若岫微眯着眼看他道,“怎么回事?”
子默竟然闭口不答。他虽然平时沉默,但是对若岫的问题却也是有问必答,若岫益发逼问他半天,才逼得他勉强开了口。
“咳,是我今天给他看诊地时候。忘记洗手。”子默支支吾吾道。
“没洗手?”若岫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之前在做什么?”
“呃,在制毒。”
“什么!”若岫猛站起来,“乐山中毒了?”
“没有。”子默忙摇头道,“不算毒。只是轻微的不舒服。”
“什么意思。”若岫急道,“说清楚!”
“是一种草药,”子默轻声道,脸微微地有些发红,“汁液涂在皮肤上,会有些微微的刺痒感。”
若岫盯着子默,半晌没出声,忽然蓦地开了口。“你是故意的。”
子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却并没有否认。
若岫的脸气的通红,“怎么能这样胡闹,乐山才那么一点大,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不会出问题。”子默轻声道,“我拿捏得准。”
“这不是你拿不拿捏得准地问题。”若岫横他一眼,“你这不是故意让乐山受罪么?”
“我知道你会为这个恼我。”子默低声道。
“你。”若岫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拿乐山做试验。”
“不是实验。”子默重新抬头,直直地看向若岫。
“那是为何?”若岫声音有些大,她简直不敢相信,安静无害的子默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看上去不大好。”子默低低地道。
“别转移话题!”若岫怒道。
“没有。”子默抬头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些什么。
若岫正想再次反驳他。问他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却又呆住了,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和之前连在一起解释的么?
难道是因为子默想要给她搭脉,却又怕她不理他,才会给乐山下药,然后让乐山因为刺痒而哭闹,引得她不得不过来安抚乐山,他就能借机给她诊脉?
这人会不会拐的弯有点太多了?
若岫这么看着子默,只觉得脸上呼地烧成一团,也不知是羞地还是恼的,这人,竟然为了把她骗过去,给小乐山下药!若岫心里一阵怒一阵喜,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子默,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若岫心里似乎有两军对垒一般,一方觉得子默此人太过冷漠无情,虽说他对自己的确是再好不过,但是从他做事的种种来看,却不是个普通意义上的好人,就连他唯一做的一件好事,杀海潮帮,也并不是为了百姓,而是被招惹之后心烦所致,可见这人本就不是一个善心人。就看他用乐山来钓她出来,这种损招,决不是文瑾那种谦谦君子能做得出的。
可另一方面,若岫又觉得不管子默对别人如何,他对她却是完全的信任和付出不求回报,从山崖下面地百般照顾,到后来烟岛的通融,再到陶家的这些事情,一路过来历历在目,甚至还有那一罐因为听她说起,专门去南边找来的茶,这些都让她觉得异常感动和欣喜,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是早就该知道么,最开始接触的某段时间内,从子默的表现也能看出,他并不是个多管闲事地人啊,难道现在要因为他对乐山不够小心照顾,就判他出局么?
若岫这么想着,心里有些微微的乱,忍不住看了子默一眼。
子默见她如此,似乎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垂头沉吟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
“你还记得,上次在山崖下面的事情吧。”子默忽然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呃?”若岫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句,有些没反映过来,半天才道,“自然记得。”
“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子默的脸微微泛红,故作平静地道。
“什么事?”若岫愣愣地重复,不知道子默究竟想说什么。
“第一晚。”子默声音很轻,“就是你埋了……”
“别说了!”若岫的脸腾的涨红了,大声喝道。
“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子默地声音也小小地,虽然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耳根的红色却出卖了他,“荒山野地,野兽出没比较多,平常人闻不出来地味道,野兽却能辨认,尤其是……血腥气。”
若岫只感觉自己的脸简直要能煎蛋了,也忍不住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子默见她不说话,又小声加了一句,“所以,上次我把它烧了。但是没和你说。”
若岫窘得恨不得挖个坑自己就地钻进去,嘴里却没留神溜出一句,“我明明都埋好了,你怎么会发现?”
子默也窘了,半晌才开口,“我因为平日里辨认药材,所以,比别人辨认气味的稍微敏锐了一些。”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难怪!难怪当时他会一进来就神色不对,还红了脸,若岫回想起当日,真是不是到该笑还是该哭。
子默见成功的转移了若岫的愤怒,连忙寻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偷偷溜掉了,留下若岫一个人在阳光下,红着脸,坐在窗前发愣。
第七十三章夜宴
这次的家宴不算特别正式,也没有邀请旁人,只是断剑山庄及暂住在庄里的几个客人吃吃饭,消遣一下罢了。
虽然规矩方面都比较随和,但是断剑山庄主人似乎对吃分外看重,无论是吃食还是饮品都格外精细,一进门就看见角落里煮茶的煮茶、烫酒的烫酒,桌上诸餐具酒具摆置规整。
“旁人都道我断剑山庄是武功世家,却鲜有人知道我们还是美食世家,”庄主笑眯眯地道,也许是今天来的人少,他说起话来也亲和了不少,官话套话直接跳过,便开始调侃自己起来。
“如今是为了给两位女侠接风洗尘,我也就不多说了,诸位自便就好。莫要拘束才是。”庄主的发言很简单,三两句带过便罢。
若岫向前看去,前面果然有两个女子坐在庄主和夫人的下手,其中一个俨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冷若冰霜的姑娘,另一个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样貌甜美,一身的行头和妆扮更添娇憨,是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此时却微微厥着小嘴儿,有些闷闷不乐。
“那是师父的养女唤作雪儿,另一个是师祖的关门弟子,叫张璇,说是师叔,其实也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杜娟陪在若岫旁边,此时见她有些迷茫,开口解释道。
“如此。”若岫点头,随意找话题道,“昨日我在花廊附近见过一面。”
“她喜欢去那里躲清静。”杜娟点了点头,“她人不坏,就是性子有些古怪罢了,你别介意。”
“我只是远远望见她罢了,”若岫笑道,“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不是。”杜娟回的有些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她心地不错,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和臭毛病。让大家都不喜欢她。”
“可是你就一直在帮她说话啊,”若岫笑道,“可见她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失败。”
“那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在一处玩、一处学,她帮我不少,”杜娟似乎陷入了回忆,轻叹道,“她也是因为身负家仇,才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若岫却没有接话,乐水说的对。江湖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管她的事,就干脆不要接话了。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但她还是没有释怀。”杜娟低低地道。
“我看那位雪儿姑娘似乎不大高兴呢。”若岫小心的岔开话题,不安全地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
“小孩子脾气罢了。”杜娟笑道。“自从她回来之后知道翩然的事情,就开始这样了。”
若岫了然,虽然是被收养的孩子,但之前一直被当作是山庄的大小姐一般看待,此时却冒出来一个正牌小姐。简直把一个孩子的世界都要推翻了,这些人竟然都没有看出来,或者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该感慨他们太粗枝大叶,还是该可怜那个雪儿小姑娘。
“你别误会。”杜娟见若岫眉间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忙道,“雪儿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妹妹,这一点不会变的。”
若岫不禁笑了,“虽说我和你们不算多熟,却也知道你们平日地行事作风。我只是担心她年纪小,怕是不容易理解这些。”
“怎么会呢。”杜娟豪气地摆摆手,然后忽然露出一副馋样,“呀,胭脂鹅脯来了。”说罢,便伸筷过去。不再多言。
若岫看着好奇。也夹了两块,这是一道冷盘。看上去色如胭脂,吃起来清爽油嫩,确是不凡。
“这一席都是小师叔和雪儿爱吃的,我嫌那个鸡皮虾丸汤腥气,又觉得酒酿蒸鸭油腻,还是这个好,咸淡适度,鲜爽味甘。”杜娟一脸满足,“平常两块这个,就能直接下饭。”
还是吃东西最安全,若岫眯着眼,享受美食,不知道从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说是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善谈,但起码每个人都会吃,所以怕冷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吃来堵嘴,起码不会因为没人说话而尴尬,如今看来,果然是至理名言。
“这道香糟鸭信却做得没有我家厨子好。”杜娟显然也是个老饕,一边说一边评。
若岫却喜欢一道清淡的切黄瓜,果然就只是切黄瓜而已,没有油腥,忍不住问道,“这道叫做什么?”
“你是个会吃的。”杜娟大喜,一脸偶遇知音的神情,“这是翡翠羽衣,看上去虽则简单,却极考验刀工,片如薄纸、切而不断,只有在师父这里才能吃到。”
两人边吃边说,却觉得更加亲近了些,忍不住天南地北地说了开来。
那边人声却喧闹了起来,男人们推杯问盏到酣时,自然嗓门也就大了起来,庄主夫人嫌他们吵闹,便要携女眷们一同去旁边的香榭休憩,继续用些茶点。
男人们正嫌女人在这边拘禁,连忙同意,于是先行撤下几桌,丫头们端着一个个的托盘走上前,若岫仔细看去,盘内一只金澡盘盛着水,里面几片苏叶,另一盏琉璃碗,盛了些粉末状的物事,看上去有些杏仁茶的样子,若不是之前见过一遭,还真是要把这洗手用地澡豆当作餐后的甜点来给大家增笑料了。
“这是师娘的得意之作,也不只是从哪儿看到地千金方,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这一十七味,捣诸花,别捣诸香,真珠、玉屑别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封口。”杜娟低声对若岫说,“这么个洗手的玩意,简直比吃食还金贵。”
若岫低笑,各人的兴趣不同,自然对花销的地方也不尽相似,杜娟爱美食,自然觉得没必要为了洗手大动干戈,可一旦说到美食,她却觉得花多少银子都值得,庄主夫人爱这些胭脂水粉,所以会对洗手的澡豆都如此用心,若说起吃来,她可能会觉得只为了一道下酒菜的蘸料,没必要非得花那么多功夫,若是张志远再来说,便是觉得吃和用皆不重要,可他却能因为爱酒花掉兜里最后一枚铜板也在所不惜。只能说,人各有所爱,自然取舍不同。
这边众人净了手,雪儿却和翩然似乎有了摩擦,只见雪儿眼泪汪汪的看着翩然,翩然勉强笑着安慰她,却被她一掌拍开,雪白的手立刻红了起来,见着惊人,翩然红了红眼眶,却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站在原地不动,庄主夫人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自己此时不便开口,偷偷给杜娟使眼色。
杜娟对若岫作了个鬼脸,然后转身去处理纠纷,若岫看着两个姑娘,一个快哭了,一个涨红了脸,杜娟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似地,之前的顽皮活泼忽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大方,若岫暗叹,果然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么,平日里温和柔顺的,有可能也有任性使气的一面,平日里淘气放肆地,做起正事却也是有模有样地。
就像,十五那夜的子默……若岫想到这里,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子默,却恰好对上他的眼,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传递着什么,若岫看着他,心情忽然大好,感觉心里甜丝丝的,却不经意地看见旁边的文瑾,连忙转头回来,忽然意澎湃,这叫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第七十四章斗酒
杜娟最终还是没有劝好两个人,拖到最后,两个姑娘仍然是相对泫然。
还是庄主夫人叫来了文瑾,两方调停,解决了问题,两位姑娘都重新破涕而笑。
若岫看了半天热闹,也总算看出一点端倪,雪儿似乎也对文瑾有些好感,不然也不会一见他过来就腻了过去,纽糖儿似的撒娇,粘住不放。那边翩然见到这些,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没说什么,还颇意味深长的看了若岫一眼,看的她莫名其妙。
难怪雪儿会对翩然如此仇视,一夜之间自己的父母忽然冒出来一个亲生闺女,之前自己享受的一切,竟被通知说你才是那个第三者,这已经足够让一个小女孩无法承担,更何况还要加上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盯上了自己喜欢的人,也难怪这个小姑娘一脸将欲抓狂的神情了。
这一晚似乎注定不会太平,两方的针锋相对才平息下来,便又有人忍不住开了战。
“翩然姐姐,你来的时候我一直都不在,住得可还习惯?”粉娃娃般的雪儿眼珠一转,主动跑过去和翩然说话,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还劳雪儿妹妹挂念,我一切都好。爹娘安排的样样周到呢。”翩然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微微笑着道。
“听说姐姐巾帼不让须眉,总想着同姐姐喝一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如你我二人借此良机痛饮一场,如何?”雪儿说着温和得体的话,面上却完全没有一丝笑容。
“雪儿自幼在爹娘身边长大,爹娘交往的都是大英雄,大豪杰,自然海量不凡,翩然却是不如妹妹了。”翩然口气极轻地拒绝,似乎不愿和小姑娘斗气。
“如此推托,可是瞧不上我?”雪儿目光带出寒意。似乎若是翩然不同意就要和她拚命一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翩然见她如此,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又赶紧用帕子掩住唇角,盈盈起身,举杯,却在瞄了一眼若岫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不如,若岫与我们一同饮一盏?”
若岫有些错愕。这两个女人的战争,为何要牵扯到她呢,真是奇怪,表面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一大碗酒,暗自叹息,自己这算不算池鱼之灾呢?
雪儿果然有些江湖豪爽劲儿。见两人端碗,这边一点都不含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豪爽劲儿,简直和张志远有得拼。
若岫见翩然也是微抿嘴。张口就杯,只好舍命陪君子,勉强灌了一碗。那辛辣的气味让若岫有点睁不开眼。顺着喉管就这么一路火热的烫了下去,胃立刻烧了起来。若岫心里暗暗苦笑,这哪儿是饮酒啊,简直是拚命。她果然还是更中意“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的饮酒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