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令人尊敬的长者,果然如邹衍先前预料般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他说麟儿若能像普通孩子般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里成长,这是好事,可是他老了,此生能与佛有缘也算造化,俗世中他除了心素父子俩便再无牵挂,如果他们能过得好好的,那他也就可以放下了。
说过这一番话,他欠身对邹衍行了个大礼,邹衍连忙避让搀扶。
“夫人勿需谦让,这一礼是您当受的。”喜叔坚持行完一礼,才缓缓直起身道,“前次在下多有冒犯,还望海涵!过世的老主人对在下恩重如山,说句僭越之言,在下也将公子与小公子视如亲生子侄般,可惜在下无能,不能保护好他们……岂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下原以为夫人为人,一如风评,即便此次重逢,公子曾数次开口分辩,也只认为这是他为了安慰老人家的违心之言……”他说着,偏头看向身侧低着头,双手微捏,看不清表情的心素,深邃洞明的眼神里饱含慈爱,仿佛冬日午后暖阳,温暖得让人落泪,“人老了,总会有那么点顽固,还请您莫要见怪!公子他是个傻孩子,所有的苦只会往肚里咽……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让他敞开心扉、如此信任之人,以后若有什么事情,万请您多多担待!在下会在佛堂,每日三柱清香,诚心祈祷夫人家宅平安、喜乐和美……”
不是没有想过要劝说喜叔打消出世的念头,但见他平静端庄的脸庞,宽和包容的神情,又觉得一切说辞只是一己执念,多少人苦求不得内心宁静与满足,喜叔在青灯古佛、卷经梵音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属,那他们利用他对红尘的最后一丝羁绊,再次将他扯入尘世,是否真的是为他好呢?
心素从头至尾都很安静,怕也是无法做出决断吧?
他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听从言墨的劝慰,下定决心顺从自己的心意一次,将喜叔和麟儿接回自己身边,可是那位至亲般存在的长者却说要亲手斩断与自己的缘结,内心纠结苦闷可想而知。
“……是不是,太贪心了……?”沉默半晌,心素喃喃低语。
邹衍将男人的脑袋拨过来,在他鬓发上安抚地轻吻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话。心素微动了动僵硬疲累的身体,借着她的动作顺势把脸轻埋在女人肩膀上,很自然地寻求一点慰藉。
骡车轻摇,载着相偎的二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大姐办事,果然令人放心。
没过几天,李然便过来通知邹衍,说找着了几间屋子,让她有时间去看一下。
这一日黄昏,夕阳西下,邹衍担心冬天日头落得太快,耽误了看房,便加快步伐从如意楼出来,正巧迎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位客人,衣服发式都很普通,所以她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擦肩而过时无意中扫了一眼那个男人,平凡的样貌,脸上似带着一层面具般没有丝毫表情,他颀长劲瘦的身形和沉稳有力的步伐似乎在哪见过?
好奇只是一瞬,邹衍很快便将这微不足道的疑问抛诸脑后。
将大姐挑中的几处房一一看过来,天色已经全黑了,邹衍尤其中意其中一座小院,坐北朝南,环境清幽,虽离街道稍有些远,但离秦姨和大姐家都很近,彼此往来挺方便,三间屋子,大小格局适中,还附带一个很小的后院,因为屋主是去邻郡女儿家住个一年半载,怕房子长久没人住便荒废了,这才着急租出去,所以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甚至连锅碗瓢勺也是现成的。
老俩口显然没认出眼前这位笑容满面的租客,便是风来镇前有名的癞子邹衍,眼瞧着她左一声“大娘”右一声“大叔”的,没一会儿便亲热地像是自家的小辈,也没好意思多开口要价。半年二十五两,这是个双方都比较满意的价钱。
邹衍先付了一两定金,言道需请家中爹爹与夫郎看过点头,才能最终决定。
两人对她的印象愈发好了,如今既能干又孝顺的孩子可是越来越少,更难得是有情有义,让一辈子只娶了夫郎一人的房主大为赞赏,主动提出若是他们不满意的话,定金她可以分文不收,悉数退还。
谢过房主夫妇,邹衍朝大姐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李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笑骂:“过河拆桥!念完了经便不要和尚啦?”
邹衍回头朝她做了个无赖的鬼脸,便一路跑步回家。
饭桌上,邹衍将自己看中的新居做了一番非常详尽地描述,心素微侧着脸专注地听着,目光明亮欣悦,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爹爹却一反常态,整顿饭下来,几乎很少开口,就算说也是不咸不淡的两句“菜快凉了,快吃吧”“哎,没见衍儿的碗空了吗?还不给她添饭?”他现在已经很少叫心素“灾星”“扫把星”了,却也不肯喊他的名字,成天“哎”来“喂”去的,听得邹衍只能在心底默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慢慢来、慢慢来……可是麟儿这事该怎么慢慢来呢?
——唉,头疼!
吃完饭,邹老爹将碗一放,借口累了,就立刻回了房。
邹衍也跟着放下碗,望一眼桌上残羹剩碗、脏盆油勺,略带歉意地看了眼正在收拾的心素。男人微笑着了然地点了个头,示意邹衍跟去看看。
房间里,邹老爹正侧坐在床沿,背着门口偷偷抹泪。
邹衍见状叹气,不等老爹开口让她出去,就展臂上前一把搂住爹爹的脖子,像小时候撒娇耍赖般趴到他背上,口中轻问道:“爹不想搬吗?还是……不喜欢衍儿选的屋子?”搬家的事早在大半个月前,她就曾透露过有这种意愿,当时老爹没有说什么,还问她家里的钱够不够,但如今真的要搬出这间住了这么久的屋子,毕竟还是不好受吧?
“不是,爹只是在……高兴而已。”想当年妻主英年离世,家里的一点薄产都被衍儿花用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房契地契也抵押变卖掉了,无奈之下,父女俩只好搬到此处落脚……别人都跟他说自家的女儿有多坏多坏,打架逃学、偷鸡摸狗,到后来吃喝嫖赌、无药可救……他一直觉得衍儿不过还是个孩子,交了些坏朋友,养成了些坏习惯……果然,如今她长大了,不但有了份收入可观的体面职业,还知道孝顺长辈,让爹爹过好日子……若是妻主能活着看到如今的衍儿,该是种多大的安慰……
“这样啊……爹,高兴的话那就别哭了。”邹衍松开手,转过来,替老爹擦干净眼泪,“哭肿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女儿还要多多孝顺您哪,这样就落泪的话,那以后咱们家不是要发大水了!”
“噗嗤……”邹老爹被她夸张地挤眉弄眼给逗得破涕为笑,一指戳上她的脑门,“你呀!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外孙才是最大的孝顺!”
“呵呵……呵呵……”邹衍抚着额头干笑,心想:我倒是立刻就能给你弄来个能说会跑的可爱小外孙,就怕您老人家会马上有“惊”无喜地气得厥过去,呃,那时候还不真得水淹七军啊?
四十六
半夜惊醒,冷冷月光下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上多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器……这种滋味想必没有多少人会有幸尝试。
邹衍大惊之下反射性地想要挣动,便立刻感觉颈部肌肤一凉,一个冰冷的没有丝毫人气的女声低沉道:“别动。”
这既不是威胁也不是恐吓,感受到来人身上散发出的真实杀意,邹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免脖子与脑袋分家,她还是乖乖听话别动比较好,但身体不动,感官却愈发敏锐,她能感觉到心素正一动不动地伏在自己身边,不知道是由于高度紧张还是什么,她居然听不见男人的呼吸声……
“他怎么了?”恐惧敌不过关切,忧急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溜出嘴巴,邹衍只来得及将音量压低。
压迫颈部血管的利刃微微一偏,邹衍只觉脖子一痛,立刻便有温热腥甜的液体沿着皮肤蜿蜒流下……
“不会再有下一次。”依然是那把冰彻入骨的声音,冷静、漠然、仿佛刚刚伤人流血的另有其人……邹衍却绝不敢再忽视她说出的一字一句。
“记住。现在,我问你答。”巧妙地将身形脸庞完全隐藏在阴影里的女人犹如森罗殿中的鬼刹般,无机质样毫无感情的声音里裹着阴森幽寒之意,“三个月前你到过城外乱葬岗?”
“是。”邹衍的眉头因为诧异微微蹙起,脑中急转,口中诚实回道。
“你见过一个少年的、尸体?”其实“少年”与“尸体”间异样的停顿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邹衍身陷危险境地,注意力惊人地集中,竟被她听出了这极其细微的差别,心中顿时起疑。
“是。”想了想,补充道,“若你说得是那位全身赤/裸、满身伤痕、被人凌/虐致死后又随便丢弃在乱葬岗无人收尸的可怜人的话,应该就是……嘶……”话未说完,邹衍轻吸一口冷气,脖子上新添了第二道伤痕。
“闭嘴!没让你多舌!”第一次,女人低喝的语调里除了冰寒与冷漠外,出现了一丝怒气,“说!他年龄长相如何?”
“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罢了……”邹衍的声音暗沉下来,想起少年离世前最后那抹羞涩纯真一如水中白莲的微笑,哑声涩然道,“却是很美……”
被子里的手渐渐收紧成拳,邹衍闭上眼不去想脖子上随时能要了她性命的短剑,嘴角居然忍不住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你是不是还要问问他还有哪些亲人故旧?”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女人似乎有一瞬间地怔忪,难得没有计较她的“多嘴多舌”,只是寒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那孩子有一个混蛋姐姐,他一直等着她来接他,他说他很想念她……结果他到死也只等来一场空,嗬,是不是傻得很好笑?”邹衍愤懑地语调中殊无笑意,只有满腔悲悯,转眼三个月,红颜腐烂成枯骨,想必曾今那么纯净美丽的笑靥,如今早已腐化变形、爬满尸虫……
良久,都没有人再说话。
邹衍她在赌,赌一个可能性……
终于,女人再度出声打破沉默,暗哑的语气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十岁,哀伤太过浓烈深沉,倒显不出有多悲痛,只是声音里充满浓浓的倦意与心灰意冷的茫然:“他在哪?”
“把剑拿开。”邹衍静静开口,没有丝毫赌赢的快意与庆幸,“我带你去找他。”
——三个多月而已,短短一百天不到,你为什么来得这么迟?你可曾料想到,这一迟,便是天上人间,生死茫茫,永无相见之期?
看着茕茕孑立于少年凸起的坟茔前形影相吊之人,邹衍默默摇头,徒叹一声奈何,于是转身离开,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拐过一道弯,一个黑影抱臂靠于树干上,邹衍先是吓了一跳,后借着清冷月色,认出眼前男子正是前两日傍晚时分在如意楼门口见过的男人,这么说划了她两道口子的“刺客”便是同他一道的那个女人?
不过这与她无关,女人武功高强,身法如电,拽着她飞檐走壁、翻越城墙便如翻自家矮墙般旁若无人,不费吹灰之力,她邹衍不过小小升斗小民,一无才二无财,惹不起她还躲不起?至于好好安睡家中,却祸从天降,并且严格说来,那女人是以怨报德等等这类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必太过计较了。
邹衍摸摸仍在刺痛的脖颈,只作流年不利、自认倒霉!
快步走过视她如无物的男人,邹衍又摸索着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城门口。
日头还未升起,估计还得等些时候,城门才会打开。
邹衍冻得受不了地跺脚,一动,颈部又冷飕飕地如锐利刀锋切割般得疼,这倒提醒了她,女人将棉袄褂子的衣领一一竖起,自己像只乌龟般将脖子缩了进去,一为取暖二是希望能遮盖住细长的伤口,免得家里两个男人担心。——啊,她出门前已经确认过了,心素只是被点了昏睡|岤,而她也给他留了张说明去向兼报平安的字条。不过,估计不大会用得上,因为那位“刺客”不耐地催促她说:“你不过是在多此一举,他被我点了|岤,没有三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彼时距天亮只有两个多时辰,可能自己赶回家中,心素还在睡也说不定。
在邹衍度日如年中,东方天际逐渐变白,透着红亮,太阳缓缓爬上远处的地平线,于山岭树木间不断变幻形状,陆续有乡间村头的一些农民挑着担、推着车聚到城门口,准备进城赶早集,间或有几个淳朴壮实些的男人穿戴齐整,嬉闹着些家长里短……
邹衍在城门官一声“开城门喽——”地嘹亮长调中,直起身,深深呼吸伸了个懒腰。冬日早晨的空气,带着冷冽沁人的凉意,却是鲜活的,有着阳光与新生的味道。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手臂,准备迈步进城,却见稀疏来往的人流中,刑心素安静地站立在城门内侧,目光定定地看过来,一瞬不瞬,竟似望痴了……
“心素,心素,我错了,以后咱再不管那闲事行不行?”邹衍亦步亦趋地跟在面色难看,只管埋头大步往前走的刑心素身旁,“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你听我说,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没缺胳膊没少腿……”刑心素忽的侧头,一个瞪视扫过来,邹衍立刻闭上乌鸦嘴,转开话头重新道,“咳……不是,我就是去城外转了一圈,根本毫发无伤,你就……呃……怎么?”
刑心素听到毫发无伤四个字,猛然停住脚步,眉头紧皱,一大步跨到邹衍面前,当街就开始满面愧疚自责地急着扒女人的领子。
“等……啊,等等等等……”邹衍闪躲着,抓下男人的手道,“到底怎么了,心素?”
“你受伤了……”他低道,双目忧心地在女人脸庞身周四扫。
“!”邹衍心下一惊,脸上却笑得自然至极,“哪有!你见过哪个受伤的人还像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别瞎想,我很好……”
刑心素气恼地挣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掌,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两下,撇开脸闷声道:“我看到有血,枕巾床单上都有……妻主你还要瞒我多久?”
乍一听平淡无波的话语,却因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地紧绷颤音,一下子揪痛了邹衍的心,她知道自己地刻意隐瞒一定伤到了这个一直担惊受怕、全心全意关心自己的男人,想到他明明被人点了|岤道,还能如此快速地清醒过来,甚至早早地候在城门里,估计是一开城门,便打算去找自己……
——他明明是个身体比寻常男子还虚弱很多,不会一丝武功、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啊?
邹衍突然觉得鼻子酸涩,一股奇异的暖流在胸中激荡不休……
“心素,我这次真错了。回去后,任你处置好吗?”邹衍轻拽男人的衣袖,轻声软语道,“可是,我现在脚踝膝盖和伤口都很疼,能……扶我一把吗?”
四十七
路上碰巧遇上严明,邹衍以扭伤腿为由请她代班。回到家的时候,邹老爹还没起床,倒是年杉大早上的正在院里挑水,见小夫妻俩这么早居然从外面回来,意外地睁大眼睛。邹衍笑着用如意楼临时有事为借口搪塞了过去,并交代年杉待会儿跟老爹说,昨儿个她值了半夜班,早上需要补眠,让小杉先陪爹吃早饭,就不用等她和心素了。
其实邹老爹现在完全不用每日从早到晚地摆摊那么辛苦,但老人家辛劳半生,怎么也不肯歇下来,而且现在出摊收摊都有年杉帮忙,他卖卖东西,赚点小钱,闲下来时和一帮熟悉的街坊邻居唠唠嗑说说话,确实是比老呆在家里舒坦。邹衍劝了两次,无果,便也听之任之了。
进了屋,邹衍和心素先去老爹房中察看情况,见他呼吸平稳,脸色安详,似乎睡得挺熟,猜测他可能也被点了|岤,既然没什么不妥,两人也就安下心来。
可能因为弯腰低头压迫到伤口的缘故,邹衍的颈部又一次一跳一跳地抽痛起来,她强忍着没有出声,却是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刑心素见状,眉宇间未曾松开的小小“川”愈发高耸,一言不发地小心扶着她回房。
房间里,染血的枕巾被单已经换下,邹衍乖乖地坐在床边,任刑心素上上下下地检查伤痕淤青。
一双原本肿胀青紫,如今已渐渐恢复往昔修长劲瘦的手掌伸过来,准确捏住衣领盘扣,邹衍忍着痛微仰头,方便心素的动作,却是偏头咬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感觉到那种衣物从凝结粘连的皮肉上撕扯下来的痛楚。
微觉诧异地转回头,发现男人鼻上微沁薄汗,正皱着眉,似在和什么赌气般紧紧抿着唇,死死盯着自己手底的动作。
“心素?”邹衍抬手抚上男人急于解开盘扣却怎么也解不开的手背,心中顿时一动。
——他的手居然在颤抖,微不可觉地,不停地……
“没事的,没事的……”她手指微收,稍用力按住男人不受控制的双手,柔声安抚道,“心素,别担心,只是一点小伤口,很快就止住血了。”
刑心素微定了定神,手背上传来的肌肤触感与温暖体温带给他一种真切的现实感,他微阖了下眼吐出一口憋闷了许久的气息,直到此刻,一颗心才真正落到实处。
睁开眼,心素稳稳解开扣子,小心翼翼地缓缓翻下衣领,不过,就算动作再轻缓,总是不可避免地扯痛了割伤。
“嘶——”这一声抽气不是疼得颈部肌肉猛得一颤的邹衍发出的,却是刑心素见到自家妻主脖子上血肉模糊成一片,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黑瞳幽深,面色发白地问道:“还有哪里伤了吗?”
“其他只是些很轻的擦伤淤痕,都不要紧。……我发誓,我说得是真的!”生怕心素不信,邹衍连忙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一些红痕,“不过是黑灯瞎火,视线有些不清,最多就是被树枝刮了几下,脚底下被杂草藤蔓多绊了几脚,不过幸好衣服穿得厚实,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刑心素该是信了,脸色没有继续难看下去,却也并无好转。直起身疾步走开,端来温水毛巾,找出纱布剪子,想了想又拿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小瓶,迟疑地看向邹衍:“这个……金疮药,还没有试过效果……”
邹衍微笑着回视他:“照着二姐给的方子调制的?”话说,她家心素真是天生聪颖,也就跟着二姐夫学了点入门医理,居然真就能照着二姐留下的医书渐渐琢磨出些很有用的常用药物,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叹二姐夫的那双眼睛,于识人方面,有时候真的无人能及。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满心信任地闭上眼睛,将一切交给他来处理。
感觉到颈上的血污被温润的暖布一点点细细拂去,像跌落枝头的娇嫩花瓣,柔软滑过皮肤……邹衍无声地睁眼,看着男人凝眉敛眸,神情无比专注地替自己上药包扎,细致轻柔到极点的动作,生怕弄疼自己一点点……
她温柔的视线下移,落到男人的唇上。
心素有张好看的嘴巴,唇形漂亮,唇色极淡,惯性般微抿着,显出主人并不若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温驯,而是倔强的,隐忍的,让人心疼的。如今那两片迷人的唇瓣上,血色尽褪,雪白的上齿紧紧咬住泛白的下唇,逼出一抹令人心醉的淡红……
在未来得及反应前,她已倾身吻住凑上来替她包好纱布在颈后打结的男人。
心素睁大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诧异,挣扎着将最后一圈纱布固定好,他放松身体任邹衍将自己揽了满怀,积极地投入进只属于两人的亲密
心素若菊(女尊)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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